读者 _2007年合订本txt-第2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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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处,你还有别有愿望吗?”
“有! ”他肯定地说,“母亲把我辛辛苦苦地养大,现在又为我的病东奔西走,受尽煎熬,我却一直没有机会回报她。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接受捐献者,能记住我母亲的生日,并在那一天,为她送去祝福……”
他叫张海涛,35岁,河南省平顶山市汴城村人。他用人生最后的心愿,感动了世界。
(司志政摘自《人生与伴侣》2007年9月下)
父爱如山
●宁财神
真的很快,一眨眼,老爸走了一年。三百多天,一切历历在目,真的就像昨天发生的事。
我记得,最后一次跟他聊天,他躺在病床上,胸腔积水,呼吸困难,问他,等病好了你想去哪儿啊?他说,回家。
最后还是没能回家,从医院直接去的殡仪馆,火化的时候我也没敢去,怕万一崩溃,家里两个女人没法收场。
他在家呆的最后一夜,是我们的新婚夜,婚礼原本是办给他看的,知道他不行了,赶紧挑日子,趁他还健在的时候办掉,也算了了桩心事,可惜,那天他浑身剧痛,一切都准备好,他硬是撑不住,自己在家苦熬了一宿。
终于没看到婚礼。第二天拿着婚纱照,去高危病房,一页页翻给他看,看完说句:挺好。
大理的房子,我跟他一起买的。我和妻,和白眉两口子转云南,到大理,风景美的乱七八糟,顿时爱上,回上海跟老爸说,咱买套房,等你们退休去住。老爸跟我一起去了大理,一看,也爱上了,当场拍板,付钱。
回来之后,老爸每天琢磨,怎么装修,画图,设计,跟我商量装修风格。我知道,他在设计退休后的每一天,他想买几亩山地,种茶花,养鱼养鸟,院子里有山泉流过,那是他一生梦寐以求的生活,只要多两年,一年,就可以实现。
大理的房子,到现在还没装修,一是没时间,二是,我不确定,装修成什么样他才会喜欢,无论如何,那套房子的主卧室,我会把他的照片挂在最显眼的位置,那是他的房间,我希望他能看到,窗外的苍山和洱海,能闻到,从厨房里飘来的牛干菌,混合院子里的山茶味道。
他走后,我一直想写点什么,把写字板打开,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父爱如山,重到,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不如老实点,把思念放在心里,等到心淡了,再写,也许能看得清楚些。
我每次梦到他,心里都知道,他已经走了,但在梦里,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有次我作梦上厕所,忽然我妈把卫生间门打开了,说,你看谁来了。我妈一闪身,我爸笑眯眯走过来,我直接起身,抓着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时候才知道,什么叫百感交集,几秒钟后,由于过度兴奋,醒了,极其遗憾,没能多跟他聊一会儿,哪怕多看几秒钟呢。
直到现在,我都一直认为,他只是出了趟差,也许几十年后,我们会在某个空间重逢。一直这么想着,所以,心里也始终不是那么难过。这一年来,碰到过朋友丧亲的,我都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安慰对方——尽人事,听天命。
生前,一切能做的都做到,没有留下遗憾,也就可以了。
每个人的一生,都是注定的,在他出生的瞬间,就已经决定了死亡的时间。作为凡人,我们无力改变,那就乖乖听从上天的安排,谁知道,来生会不会再见呢?即使不会,这一生的缘分,也注定了,在我有生之年,会一直记着他,在我血管里,流淌着他赐予我的血液,我用DNA的传播方式,替他延续着生命,完成生命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足够了。
我在二十七岁之前,被老爸宠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随便举个例子吧,我干编剧的,时差不定,经常晨昏颠倒,我爸经常半夜,两三点,起床给我做饭吃,而我居然对着热腾腾的饭菜,表示不耐烦:我正写东西,别来吵我。
后来想想,如果是我的儿子,这么对我,老子一脚踹死他!什么玩艺儿!
可我爸,硬是把这种状态,坚持了十几二十年。每天都是一大桌热腾腾的饭菜,至少三菜一汤,每天都是。那时他感到身体不适,虽然不知道具体病情,但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离家前,把菜谱写到本上,同时开始教我妻烧菜,直到把所有手艺都传给她之后,才放心地去住院。我爸知道,我嘴刁,除了他的菜,什么都不能久吃,那些菜谱,是他送给我的最后礼物,也是一生的礼物。我妻烧溜肉段,我最爱吃的一道菜,味道其实跟老爸烧的没什么区别,但我每次都只给她打九十八分,最后那两分,留给老爸,只给老爸。
住院后,我每天傍晚时去看他,一起在草坪上散步,有天晚上,他忽然有些感慨:嗨,死就死呗,我这辈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作为儿子,我当时只能说,别胡说八道,你又不是大病,死不了,过几天开完刀就回家啦。当时我若有机会,能跟老爸好好聊一下,听听他对这一生的想法,该多好?可惜,再也没机会了。
他住院那一阵,我在写一个电影,喜剧。在MSN上跟导演商量,到时候能不能在片尾打句话,送给我爸。导演人好,居然答应了,可惜因为种种原因,那电影差强人意,最后我也就没敢腆着脸打那句话,怕因此连累我爸挨骂。日后,待我有闲写本相对满意的小说,再送给他。
爷爷算是地主,文革,如诸位所知,连考大学的机会都没,我爸以地区第一名的成绩考到机械中专,此后人生,每次考试,都没得过第二。画一手好画,唱歌,虽然我不爱听,但属于那种花腔男高音,我相信,他是不想写,如果他想写字,肯定比我写的好得多。当年在厂里是著名的才子,数年后,旧同事提起他,都还止不住的夸。
那样的年代,再有才的才子,都不值半分钱。我出生后,我妈没奶,我爸每天骑车,来回十几里路,给我打新鲜的牛奶。我从小爱吃肉,那个年代得凭票供应,为了弄到肉,求爷爷告奶奶就差没给人磕头了。为了给家里添置东西,他每天下班,去码头扛大包,扛到半夜,就这么坚持了两个多月,累得脱了层皮,赚多少?不到一百块钱。
此后数年,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他硬是靠着努力和汗水,把这个家弄的越来越像样,黑白电视,冰箱,彩电,洗衣机,空调,录像机……每一样,背后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后来自己琢磨过,我要有孩子,我会为了他和这个家做这么多牺牲吗?到现在,也没有一个标准答案。
可以这么说,我爸一生的目标就是,让我们家,比别人家过的好,过的牛逼——他做到了。
那年,我迷上小儿书,我爸每次出差都会从各地带来一厚叠,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开箱,展示宝贝,我家现在还有几大箱,多少钱都不卖。
那年,我迷上《岳飞传》,我爸熬夜一张张画岳云,八大锤,画丢了,但岳云的姿态,前腿弓后腿蹬,永远也忘不了。
那年,我迷上院里的姑娘,我爸知道了,什么都不说,很多年后才淡淡地问了句,当时是真喜欢她啊?
那年,我开始学抽烟,夜里停电,我爸掏了支前门,给我点上,等我抽了两口,他说:抽烟不好。
那年,我每天疯玩,顺着门缝偷看电视,他撕了我的化学书,然后一个人抽闷烟,直到深夜,叹气声叫人心疼。
那年,我辞职在家,准备开始当编剧,一年多没收入,我爸只问过,手头的钱够花吗?
那年,我……
我刚认识我妻时,告诉她:作为一个父亲,我爸可以打满分。我妻嫁我之后,短短数月,表示同意。我和我妈被我爸宠了一辈子,直到他走,我妈才意识到……此后,无论我怎么打保票,要对她好,我妈都听不进去。我明明看到,不到一年,妈居然迅速成熟起来,明理,练达,与一年前判若两人。
这份成熟,叫人心疼。
有本小说叫做《世界上最疼我的人走了》。
与老妈共勉。
(叶培生摘自《感动》2007年第9期)
一个老兵的回忆
●张 卫
在一个废弃的机场附近,一栋二层的农宅前,蹲着一位穿蓝背心、蓝裤子的老者,像一尊蓝色的老树疙篼。他就是我要寻找的老兵。
老兵背已驼,皱纹比头发多。和他握手,犹如握锉刀。递烟过去,他双手捧了,点燃,吸,脸颊瘪进一块,慢慢弹回……我问:你当年在这机场当过兵吗?他说当过。
老兵服役的机场,即抗战时著名的粱山机场,它始建于1928年,由主政四川的刘湘修筑;1937年抗战爆发后,成为大后方离日军前哨最近的机场。 1944年初夏,中方应美国军方要求,征集4万民工扩建,以供美军超级空中堡垒B-29起降,其跑道要求长2600米,宽60米,厚1米,才能承受降落时几百吨重力的冲击。为达到标准,4万民工完全靠血肉之躯来抢修跑道,竟有三千多人病死、累死(当地县志有记载),但终于创造出奇迹:当年9月,由这里起飞的B-29,猛烈轰炸了日本本土的八幡制铁所、驻台湾日军和汉口日军……这些,多是星散于档案中发霉的字,从无鲜活例证。
老兵却是活档案。 “我生于民国七年,”老兵说,“今年吃90岁的饭了。从1937年参军驻守机场起,我在这里生活了70年。”他强调: “我不是壮丁。我读过私塾,学过中医,当年参军就是为打日本!”到机场后,他先后当过护场警卫、电话士、军医士,曾授衔空军上士。
也许当过电话兵的缘故,老兵口齿清爽。他说,由于机场离前线近,日本人把它看成眼中钉,经常来轰炸,“这里是川东除重庆外炸得最惨的地方。机场夜航之初,没电,就点亮几百盏马灯,日本飞机像苍蝇见了血,一群群扑来,那个炸弹啊,就像落雹子,我好几次差点报销了。”说罢,他嘴角翘起笑纹。又说,直到美军进驻后,情况才大变,“美国人一来就牵了电灯,不牵不行,他们的飞机太大了,”他瞅瞅我,“像你那么大个子的炸弹,飞机要装二三十个。日本人不晓得美国人来了,照样搞偷袭,结果我们的P-51,又叫黑寡妇一上去,就干下它好多架。那之后,鬼子就只能挨我们的炸了。”
为了让“鬼子挨我们的炸”,老兵见证了当年民工惨重的牺牲。“我学过医,知道他们患的是霍乱,掩埋前要撒石灰,一撒,没断气的人就哇哇乱叫,痛啊,隔好远都听得见!”为什么有那么多民工染霍乱?老兵说,他曾去过民工伙房,“大筲箕里盛着糙米饭,远看糊着一层黑麻麻的东西,一走近,哄地飞开,原来全是苍蝇!无菜,即便有也只是一钵盐巴汤。”住宿就更糟了,“县城里的庙宇、祠堂睡满了,连街上都睡满人。缺水,无法洗澡,粪尿乱流,这怎能不生病嘛!”民工病后,“先是一个个地死,后来就是一窑窑地死。有一天,我去忠县出勤务,见沿途摆满无人收的尸体,我数了数,至少有200具……”
我又给老兵点上烟。他沉默了许久,说:“他们忙不过来时,我们军人也去帮忙。”老兵还清楚记得几万人顶着烈日苦干的情景:人像蚂蚁一样排着长队,把土从几里外挑来;原先的跑道挖开一两米深,再填石板;几百个大汉拉着比人还高的石碾子当压路机使,“我们完全是血肉修机场啊!”
老兵记得,1945年8月的一天夜里,“我们最先从美军电台里听到日本投降的消息,都不敢相信。直到长官宣布后,大伙先是欢呼,接着一片大哭,都是七尺男子汉呀,为了这一天,梁山死了多少人啊!”
1946年,老兵结婚了,妻子是当地一个农家姑娘。为了家庭,老兵两次放弃改变命运的机会:一次是去东北,一次是去台湾。“去东北是1946年夏天,那边需要熟手,和我一起参军的好些兄弟都过去了,我嘛,刚结婚,走不脱。”老兵说,一个比他小4岁的黎姓兄弟去了沈阳,辽沈战役时,黎跟着起义,集体加入四野组建的人民空军,“老黎后来官至团职,离休后,每月拿三千多块呢!”去台湾那年,空军有规定,只准军官带家属,老兵是军士,要去只能单身,“我放弃了,舍不得家眷啊。”
老兵是当年的国军,我还想知道他在1949年以后,尤其在“文革”中,他的遭遇……老兵沉默了。我问急了,他叹口气道:那些烂谷子,就莫再扯它了。
老兵说:“你晚上到机场去看看吧。”我说看过了,机场空了,跑道上是成群的牛和狗。老兵说不,有人,很多人晚上就出来烧香烛,“那地下,埋着魂啊!”我问老兵,你现在有收入吗?他摇头。我说你当年的兄弟,就因为去了东北,今天能拿离休金,你不后悔?老兵笑了,“也许该去吧,也许,我早在那边死球了。”我说,当年去滇西抗战的老兵,现在每个月还有120元补贴呢,你知道吗?老兵说,“不知道。其实,钱不钱的,对我还有多大意思?都90岁的人了,还想那些干啥?”
该告辞了。对他说点啥呢?想了许久,我说,你晓得你的身份吗?老兵脸抖了一下,“不晓得。”声音轻似耳语。
“你是一个军人,”我大声说,“一个抗日军人!”老兵的头慢慢垂下去,许久,抬起来,眼里竟噙满泪水。那一瞬,我鼻子一酸,眼也湿了。
老兵胡俊才,抗战时驻四川梁山机场空军上士,现重庆市梁平县梁山镇八角村农民。
(郑 航摘自《南方周末》2007年9月6日)
飘在巴黎圣母院上空的爱情
●欧 欧
黄昏,塞纳河如一个羞涩的少女,在夕阳的余晖中静静流淌。哨声响起,刹那间,巴黎圣母院的上空鹆子漫天飞舞,恰似天空云霞朵朵。坐在河边,我被眼前的这壮观的景象惊呆了。定睛一看,原来,一位老人正在喂鸽子。
老人穿着一件土黄色的外套,如果不是他银白色的头发,那慈祥的笑容,和熠熠生辉的眼睛,倒真与巴黎街头那些流浪汉没有两样。鸽子,在他身边飞旋、翩舞,落在老人头上、肩上、手上。老人捧着鸽子,像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这一幕似曾相识,我猛然记起,在一本介绍巴黎风情的书上,我曾见过这一幕,这老人!
朋友对我说,别看这老人一副流浪汉的打扮,听人说,他曾经是法国波尔多葡萄庄庄主的儿子,为了爱情,才流浪到巴黎,在巴黎圣母院喂鸽子的。听了,我大为震惊。
从此,老人引起了我深厚的兴趣,每次沿着塞纳河走,脚步总会不由自主地向巴黎圣母院走,不是向往巴黎圣母院,而是向往那老人,那鸽子……
去的次数多了,与老人渐渐面熟,操着不太好的法语,与他闲聊,庆幸的是,老人对我,亦如对他的鸽子。
暑期到了,葡萄成熟了,农庄开始招人干农活,朋友要去波尔多。我知道后,兴奋不已,波尔多,是喂鸽老人的老家,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于是,坚决要和朋友一起去。那晚我们住在一个农庄主的家里,主人一对老夫妇,老头的话不多,老太太倒挺热情。我迫不及待地说起巴黎圣母院那位老人。老太太听了,沉默了许久,问:“他好么?”
我从她的话中,听出了深意。于是等席散了,跟着老太太进了厨房。老太太讲起了那深藏在心中的故事。
当年,她家和老人家都是波尔多有名的葡萄庄,两家为了扩大势力,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