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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弗洛姆_人之心-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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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自由、决定论、选择论
  在讨论了有关破坏和暴力的一些经验问题以后,我们现在似乎已作了较为充分的准备,接下去讨论第一章中尚未明确论述的议题。让我们重新回到这个问题上来:人是善的呢,还是恶的呢?他是自由的呢,还是为环境所决定的呢?或者说,这种非此即彼的选择是错误的吗?是否人既不具有这种性质也不具有那种性质,抑或他既具有这种性质也具有那种性质呢?
  为了回答这些问题,达到我们的目的,我们有必要从讨论下述这个尚待研究的问题入手:我们是否可以探讨人的本质或人性这个问题?如果可以的话,那么,我们又如何给人性或人的本质下定义呢?
  关于能否谈论人的本质这个问题,我们不难找到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一种观点认为,并不存在着人的本质这种东西。这是人类学的相对主义的观点。它以为人只不过是用来铸造其自身的文化模式的产物。弗洛伊德和其他许多人则持另一种观点,他们认为,人的本质这种东西是存在的。本书交于破坏性经验的讨论就是建立在这一观点的基础上的。事实上,全部动力心理学(dynamic psychology)都是以这个前提为基础的。
  由于下述这个二律背反的存在,我们很难给人性找到一个令人满意的定义。这个二律背反是:如果我们假定人的本质是由某种实体(substance)所构成的话,那么,我们就会被迫陷入非进化的、非历史的观点中去。这种观点以为,人从产生伊始便不曾有过基本的变化。然而,这样一种观点很难符合这一事实,即我们最不开化的祖先与近四千年到六千年历史中出现的文明人之间存在着的巨大差异。[马克思特别为这个二律背反烦恼。例如,当他说到“健全的”人,说到“人的本质”的时候(虽然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后,马克思已不再使用这个术语),他已预先假定了不健全的人性的存在(在《资本论》第1卷第三部分,马克思仍使用“人性”这个概念,并论及“在最无愧于和最适合于人的本性”的条件下的没有异化的劳动)。另一方面,马克思强调指出,人在历史过程中能够创造自身。在这个问题上,他所要强调的正是这一点,也即人的本质不是别的,而是他生活于其中的“社会关系的总和”。显然,马克思没有放弃人性的概念,也不想接受非历史的、非进化的观点。事实上,马克思从未解决这个二律背反,因而也就没有给人性下一个确切的定义。他在这个问题上的说法多少有点含糊不清、自相矛盾。]相反,如果我们接受进化的思想,因而相信人是处在不断变化之中的话,被认为确实存在的“人性”或“人的本质”的内容又是什么呢?以下这些有关人的“定义”,如人是政治动物(亚里士多德),人是能允诺的动物(尼采)或人是靠预见力和想象力进行生产的动物(马克思)等都未能解决这个二律背反,这些定义揭示了人的主要特性,却都没有表明人的本质。
  我认为,这个二律背反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即不要把人的本质看作是既定的性质或实体,人的本质就是人的生存所固有的矛盾。[我在《健全的社会》(纽约,1955年)一书中用很少的篇幅表达了这个思想。在这里,我只能简要地重复一下,不然的话,本章的主要部分就会缺少一个基础。]我们可以在下列两个事实中发现这个矛盾:(1)人是一种动物,但同所有其他的动物相比,人的本能结构是不完善的,因而不足以维持自身的生存,除非他能生产满足自己物质需要的财富,他能发展语言和工具。(2)人象其他动物一样,具有智力,这使他能够通过思维过程达到直接的实际目的;但人还具有一种其它动物所缺少的智力特性:他能认识自身,认识自己的过去和未来,即死亡;他能认识到自己是渺小的、无力的;认识到别人之所以为别人(朋友、敌人或陌生人)的原因。诚然人胜过其它一切生命,因为人首先是具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人一方面生活在自然界中,服从自然界的指令及偶然性的支配,但另一方面,人又要超越自然界,因为他没有使动物成为自然一部分(与自然联成一体)的那种盲目性。一方面,人面临着成为自然囚徒的那种可怕的冲突,另一方面,人的思想又是自由的;他既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又仿佛是自然界的一种怪物;他既不存在于自然界中,又不处于自然界之外。于是,人的自我意识,使人成为这个世界中的陌生人,他与世隔绝,既感到孤独,又感到害怕。
  我们说的上面这个矛盾,本质上与下述这一古典的观点是相一致的,即人兼有肉体与灵魂、天使与野兽两个方面,人属于彼此对立的两个世界。现在,我们要指出的是,仅仅把这一种突说成是人的本质,说成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据,那是远为不够的。我们不能局限于这一说法,我们还应该承认人本身存在的这种冲突必须得到解决,因为从这种冲突中马上会产生出这样一些问题:人如何才能应付他生存中所固有的这种可怕的怪事?人如何才能找到这样一种和谐,使他从孤独的苦闷中解放出来,让他在这个世界中安居乐业,找到一种统一的意识?
  人必须对这些问题作出回答。但这不是一个理论上的问题(虽然它被反映在有关生命的观念和理论中),而是关于人的整个存在,人的感情和活动的回答。这个回答可能是令人满意的,也可能是较差劲的,然而,即使是最糟糕的回答也总比没有回答好。不过,这必须有一个条件,即每一种回答都必须实践自己的诺言,那就是说,每一种答案都必须能帮助人们克服孤独感,获得统一的意识,获得整体感和归属感。人可以对这个问题作出许多回答,而这个问题也正是由于人的诞生才向人提出来的。下面我将对这个问题的各种答案作一简要的论述。我要再次强调的是,这些答案中没有一个可以构成人的本质;人的本质究竟是由什么构成的,这是个需要回答的问题;不过,人的生存的各种不同的形式并不就是人的本质,而是对人所具有的这一冲突的种种回答。人本身的冲突才是人的本质。
  对探求超越分离获得统一的第一个回答,我称之为具有倒退性质的(regressive)的回答。这个答案告诉人们,如果人要寻求统一,要从孤独和无常的恐怖中解脱出来,他可以试着回到他所诞生的地方去──回到大自然中去,回到动物的生活中去,回到自己的祖先那儿去。他可以试图摆脱使他成为人,且又给他带来烦恼的这些东西:他的理性和自我意识。千百年来,人们似乎都想这么干。原始宗教的历史便证明了这一点,严重的精神病患者也证明了这一点。在原始宗教和个体心理学的种种形式中,我们发现同样严重的病状:倒退到动物世界中去,倒退到前个体化状态中去,以求摆脱人的特性。不过,这种说法只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合理的。如果许多人都具有这种倒退的原始倾向的话,那么就会出现无数疯狂的景象;然而,正是统一的认识这个事实,才使愚蠢变为智慧,使虚幻变为真实了。而那些参与这类普遍的愚蠢活动的人,却不会具有完全孤立和分离的感觉,从而避免遭受到在一个进步的社会中所能体验到的紧张焦虑的心情。当然,我们必须记住这一点,即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理性和现实不是别的,而是公众的舆论。当别人的思想和自己的思想并没有什么两样的时候,人是决不会“惊慌失措”的。
  对人的生存问题,对人的责任,选择一种倒退的原始的解决方式,实际上是一种进步的解决方式。因为它不是通过退化,而是通过人的一切力量的全面发展,以及内在于人本身的人性的全面发展,获得一种新的和谐。我们可以从公元前1500年到公元前500年之间的人类历史的这个卓越时代中,看到第一次以激进的形式表现出来的进步的解决方式(从原始的倒退到人道主义宗教的过渡,是由许多宗教形式构成的)。公元前1350年埃及的伊克纳顿的学说以及同一时期的希伯来人所提到的摩西的学说,都体现了这一进步的解决方式;同一思想也为公元前600至公元前500年中国的老子、印度的释迦牟尼,波斯的查接图斯屈拉,希腊哲学家和以色列的先知所论述。人们用各种不同的概念和象征性的术语来表现人的这个新的目标,即,使人更富有人性,才能重新获得失去了的和谐。用伊克纳顿的话来说,太阳就代表人的这一目标;摩西用尚未被人认识的历史的上帝来说明这一点;老子称目标为道(道路);释迦牟尼称之为涅磐;希腊哲学家则把它叫做不动的推动者;波斯人称之为查拉图斯屈拉;先知们则称之为弥赛亚(救世主)的“末日”。这些概念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是由思维方式所决定的,归根结底则是由生活的实践和每种文化的社会经济政治结构所决定的。但是,尽管表达这个新目标的特殊形式依赖于各种不同的历史状况,然而从本质上来讲这个目标都是相同的,就是要对生活提出的问题作出正确的回答,以解决人的生存问题,使人变得更富有人性,免遭分离的恐怖。在五百年、一千年之后,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分别把这一思想传播到欧洲和地中海国家,使世界许多地方都获悉了这种新的信息。但是,人一旦知道了这个信息,就开始曲解它,不是使自己更富有性,而是把上帝和教条偶像化为“新目标”的体现,结果用一个形象或一句话代替了自己对现实的体验。然而,人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恢复真正的目标:这种努力便体现在宗教中,体现在异端教派、新的哲学思想和政治哲学中。
  尽管所有这些新宗教和运动的思想概念不一样,但它们在表现人的基本选择的观念方面却是相同的。人只能在以下两种可能性之间作出选择:要么倒退,要么前进。他不是回到原始状态采取弊病多端的解决方式,就是前进,发展自己的人性。我们可以发现以各种不同的形式表现出来的这种选择:例如,光明与黑暗之间的选择(波斯);祝福与诅咒,生与死之间的选择(旧约);或者是社会主义者所说的关于社会主义与野蛮主义之间的选择。
  同样的选择不仅表现在各种不同的人道主义宗教中,而且也表现为健康心理和病态心理之间的基本区别。我们所说的一个健康的人是以一种既定文化的总的参照结构为依据的。对狂暴的条顿战士来说,一个“健康”的人,就一定是一个能象野兽一样行动的人。然而,在今天看来,这样一种人无疑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所有心理经验的原始形式──恋尸癖,极端的自恋,乱伦共生──不管哪一种形式,在倒退的原始文化中,都是“标准的”甚至是“理想的”形式。显然,当时将人们联合起来的那种共同的原始欲望,今天去被看作是严重的心理疾病的表现形式。当这些原始力量遭到相反的力量的反对时,如果这些原始力量并不那么激烈的话,那么,这些原始力量就会被压制下去。压制的结果便产生一种“神经病”。倒退的原始倾向与进步的文化之间的主要区别在于这样一个事实,即:在原始文化中,具有原始倾向的人并不感到孤独,相反,他却得到公众舆论的支持,但是在一种进步的文化中,情况就截然相反。这种人显得“惊慌失措”,因为他的思想和所有别人的想法是对立的。事实上,甚至象在今天这样进步的文化中,许多人仍具有相当大力量的倒退倾向,不过这种倾向在正常的生活中是受压制的,它们只有在特殊的情况下,如发生战争的情况下才表现出来。
  综上所述,这些思考向我们揭示了我们一开始提出的问题。首先,就人性问题而言,我们已提出这样一个结论:即人的本性或本质不是象善或恶那样的一种特殊的实体,而是植根于人类生存状况中的一种矛盾。这种矛盾本身需要得到解决,解决的方式基本上只有倒退或进步这两种。有时在人身上会出现一种内在的进步力量,那只不过是探究新的解决方法的一种力量。人不管达到什么新的水平,都会出现新的矛盾,正是这些新的矛盾又迫使他去继续寻找新的解决方式。这个过程一直要延续到他成为一个富有人性的人和达到人与世界的完全统一这个最终目标为止。究竟人是否能实验贪婪和冲突全都消失(如佛教所说的那样)的彻底“醒悟”这个最终目标,或者说人是否只有死后才能达到这一目标(如基督教所说的那样)这不是我们现在所要关心的事,问题在于这个“新的目标”在一切人道主义宗教和哲学学说中都是相同的。人们相信自己总能不断地接近这个目标──人就是靠这人信仰活着的(相反,如果人们用一种倒退的方法来寻求问题的解决,那么必然会达到一种完全非人化的境地,这无疑等于发疯)。
  如果说人的本质既不是善也不是恶,既不是爱也不是恨而是一种矛盾的话,那么这种矛盾就要求探究新的解决方法。然而,这种新的解决方法随即又会产生新的矛盾。于是,人或者用倒退的方式或者用发展的方式来解决人本身的这个矛盾。事实的确如此,晚近的历史给我们提供了许多事例。如,在希特勒的统治下千百万德国人,特别是那些失去金钱和社会地位的较低的中产阶级,要恢复对“疯狂”的条顿祖先的崇拜。日本人在南京的“掠夺”,南美的私刑队亦体现了这一点。对大多数人来说,原始的体验形式通常是一种现实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会出现的。然而有必要将出现的两种形式区别开来。一种可能性是,当原始的冲动仍很强烈,但却因它们违背现存的文化模式而被压制着的时候。在诸如战争、自然灾害或社会的分裂这种特殊情况下,就会很容易地打开种种渠道,让被压抑的原始冲动泛滥成灾。另一种可能性是,当一个人或一个集团的成员们的发展确实达到进步的阶段,这一阶段确实得到巩固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刚才提到的灾难性事件就不容易产生原始冲动的倒转,这是因为这些原始冲动与其说被压制,不如说被取代了。然而,甚至在这种情况下,原始的潜在的欲望也没有完全消失。在下述这些异常的情况下,如长时期地被囚禁在集中营里,在人体内发生某种化学过程,一个人的整个精神系统垮了,原始冲动会以更强烈的力量爆发出来。当然,以原始的被压抑的冲动为一方和以完全取代这些原始冲动的进步倾向为另一方──两极之间不存在截然分明的界线。这两极的比例在每个人身上是不同的,而压抑的程度与对原始倾向意识的程度也因人而异,在有些人那里,原始本能已完全被消灭了,不是通过压抑,而是通过进步定向的发展来加以消灭的,也许这些人已丧失了倒退到原始本能去的能力。同样,有的人则完全失去了发展进步定向的种种可能性,因而也就失去了选择的自由──在这种情况下,就是失去了选择进步的自由。
  毋庸置言,一个既定的社会的普遍精神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会影响每个人向进步和倒退这两个方面的发展。然而,即便是这样,个人与社会的定向模式仍有极大的差异。正如我已指出的那样,在现代社会中,千百万具有原始定向的个人自觉地相信基督教或启蒙运动的学说,但在这个假面具背后隐藏的却是“疯子”、恋尸癖和对太阳神或爱神的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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