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6年第09期-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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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还要多。”
水红有点不相信地笑了笑。
“薰衣草”的生意很是火爆。每班至少有八个服务员;四个陪茶的小姐。不管水红有多忙;苏木每一次一定是要水红的。这样;茶坊的服务员;陪茶小姐就会开玩笑说;要是苏木是一位大老板就好;出高价把水红聘请去当生活秘书;专门给他泡茶;陪他喝茶。当然;这话是说给水红听的;她们可不敢跟苏木这样忧郁冷峻的男人随便开玩笑的。这是后来水红说给苏木听的。水红一边为苏木泡好茶;一边不经意地把这话说完。苏木捧着冒出袅袅绿气的茶杯问她;“那你愿意吗?水红。”
水红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就逗他:“好啊;我愿意。只要工资不比这里低。”说完;就“咯咯”地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里泛着阵阵甜味。传到了苏木的脸上;他一嗅;心里就动了一下。“水红;你真好。”说着就试探地伸出一只手;在水红的手背上轻轻地抚过去又抚过来。生怕会弄疼她。水红的手背;是饱满的那一种;很柔滑。当苏木的指尖缓缓地触到时;他犹如触电一下似地;缩回又放在上面;慢慢地他的心里胀满了一种酥酥的感觉。他一下子就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最美妙的女人。水红好像并不讨厌他的抚摸;眼睛盯着茶杯;一切由着他。突然地苏木有一阵快感向他奔涌而来;他一点也不及回避。他不能大喊;那种喊声就在喉咙口了;快要蹦出来了;他无法再克制了;他一下子抓起水红的手;放到了唇边;不顾一切地咬着。水红使劲地抽;没有抽出来;她只能扭着身子想站了起来;终于还是失败了。
“你把我弄疼了……”泪水在水红的眼里打着转儿。苏木一下子就在水红很特别的声音里软化了;他一下子把手松开了。但他体内的快感还是一潮胜过一潮;弥漫了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在他体内张开着;上升着;回旋着……
一连好几个月;苏木都会到“薰衣草”找水红喝茶。每当水红问他;当初怎知她就在这个茶坊。他都会拥着她说;“一看这个茶坊的名字;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当初我也是冲着这个茶坊名字来的。”
苏木没问她为什么;水红同样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哪怕苏木轻轻地搂水红一下;他都会觉得她有着最美妙的身体;他会一下子陷在饱满的感觉中。有的时候;他看着她的眼睛;什么也不说的时候;他的身体都会升浮起来。苏木真的有点离不开水红了。
应该说在这个冬天的下午他们约会之前;也就是这几个月里;他们彼此了解已不算少了。苏木让水红知道了他的年龄;他的工作;他有过的短暂的婚姻;还有他向往并追求的爱情。水红也点滴让苏木知道了她的状况:二十八岁;有一个大她十岁的丈夫;丈夫是这个城市的人;她来自茶乡;是一个山里妹子。和丈夫结婚的时候;被安排在百货公司的茶叶柜;那时丈夫也在百货公司上班。刚结婚的时候;水红的感觉就是在城里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下班后可以上街玩玩;不必像在家里太阳落山了还要在茶田里采茶叶的。尽管丈夫忠厚老实;但每一次回山里;母亲还是非常的自豪;看着山里人羡慕的眼神;水红也就默认了;更何况丈夫确实疼她。后来两人都下岗了;丈夫到一家私营的家电公司打工了;她就到茶叶街找了一份活干的。除了卖茶;还要炒茶。老板对她还算可以;可是老板娘始终在防着她。直到有一次;“薰衣草”的老板正儿八经地对她说;说像她这样的女人应该在茶坊“品”茶。而且说;“你这样的女人会把茶中翠绿的绿里淡淡的绿品出来的。”就这句话;水红到了“薰衣草”茶坊。
那天;水红把“翠绿的绿里淡淡的”这句话一说出来;惊得苏木半晌无语。“你——”他欲言又止。苏木不能不感动;一个生活于社会底层的女人;对茶;竟有如此的领悟。
“你可以去写诗。”
“写诗?我不会写诗。不过当初以为嫁了城里人就可以浪漫了。匆忙嫁人;想不到我想要得到的却没有得到;不想得到的全部涌来了。我妈说这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就不信。”
“我也不信。”苏木以为水红一定需要安慰。水红想了想又说;“不过我丈夫最好的地方就是疼我。可是再疼我;他也无法为我创造我所想要的东西。”
到这个时候;苏木他也没有多大把握;他和水红之间到底能走多远。但有一点他心里非常清楚;他已不满足于在“薰衣草”里和水红说话;喝茶;或者说那仅有的亲热举动——轻轻的一拥。
苏木为了迎接水红的到来;他作了很精心的准备;他没有让水红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而是直接引领到书房里的转椅前;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今天我为你服务。”说完转身从书柜的最上层端出一盒巧克力;那盒巧克力的形状各异;有长方形的;有正方形的;有椭圆形的;还有卡通形的;外面是一层金黄色的锡纸;在灯光中泛着油亮的光泽。
“你还当我是小孩啊?这么精致的巧克力……”
“不。你不是孩子。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苏木剥开一颗心形的巧克力的外衣;把它喂到水红的嘴里;“你尝尝;味道纯纯的。”
水红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尽管丈夫疼爱她;只是用他的方式来为她做事;比如不要她干重活;比如每项饭要她吃得饱饱的;比如冬天还没有来临;就早早地把她的线裤拿出来;有的时候;水红觉得丈夫像父亲一样。当丈夫为她做饭洗衣的时候;她内心从未有过冲动。现在;水红突然撒起娇;那是属于女人的娇;她脸上泛着一圈的红晕;嘴唇开始湿润了;在心形的巧克力上咬了一口;又推过去让苏木咬一口;然后自己再抿着嘴把巧克力咽下去。眼里蓄满了柔情。
“苏木;你肯定没有过过苦日子?”
“傻丫头;你就能肯定?”苏木从水红的身后圈住了她;用下巴在摩擦着她的头发。
“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就到青海去支边了。我留在奶奶的身边;奶奶很宠我。我上初中的时候;一场车祸使奶奶永远离开了我。从那时起我就很少说话了。再后来;工作了;结婚了;我都没有快乐起来。哎;你别光听我说;你吃呀;吃这个酒心的。”
“干吗好端端的要离婚?”
“爱情没有了。”
以前他们在“薰衣草”聊天;总是水红说的多;苏木牵出一个话题;然后就静静地听水红用她那种特有的柔和嗓音和纯真的语言去发挥;去评判;直到苏木突然又冒出另一个新的话题。其实;在“薰衣草”;不论水红说什么和怎么说;在苏木听来都是一种娓娓倾诉。只是有时苏木去晚了;看到水红也像对他那样在和别的男人喝茶;或低眉倾听;或目光迷离地看着对方诉说着什么;苏木就会嫉妒;会伤心;会难过。现在是在他家里;他完全可以专注地放纵自己;全身心地聆听水红的声音。可是;这一天;他格外激动;说了很多话;他自己都觉得是另外一个人了;是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动了的陌生的苏木。他滔滔不绝地倾诉他在机关工作的压力;甚至他经历的短暂的婚姻;他的压抑;他的忧郁。他也清楚水红在好多方面不完全理解;也毫无兴趣;但他完全把握水红善良的心和不同寻常的理解力。这也是水红和别的茶坊小姐的不同之处。
到后来;苏木说要送一件首饰给水红;并说这是他前阵子单位组织到新马泰旅游时买的;什么也没带;就觉得这根项链非常别致。水红对苏木要送首饰坚决不肯;坚定地表示如果苏木要送她首饰;她再也不会来苏木家的。
“又不是黄金的也不是白银的;只是我喜欢的一件工艺首饰。”苏木连忙表白道。“水红;我每一次去茶坊喝茶;并不是求你什么;我只是很喜欢你;我需要看到你……”
“我知道。我也喜欢看到你。你要送我首饰;这;有点把我当作……”接下来;水红主动依偎到苏木的肩上说;“再说了;我要是把首饰戴了;我丈夫真怀疑我在茶坊做坏事了。”
苏木紧紧地搂住了水红;“是啊;要是我;我也不会让你到茶坊去上班的。”
水红挣脱了苏木说:“可是;我总得吃饭啊。难道你养我?”
话一出口;水红就非常的后悔;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连忙站起来;“我;我该走了。”
水红匆匆穿起皮鞋就走了;苏木呆立在书房里;竟然忘了送一送水红;他还在回味刚才水红的那句话。
自从水红应邀去了苏木家又匆匆离开后;苏木就把每周去茶坊两次;改为每三天去一次;有的时候是下午;但更多的时候是晚上。要是下午;苏木总是带一本博尔赫斯的书到茶坊;静静地坐在一隅读。他喜欢博尔赫斯从虚淡到无的表述方式;简单文字背后的那种力量。如果不带书;苏木都会魂不守舍的。因为下午水红一般都要在先干活:洗杯;拖地;擦桌;拭窗玻璃;铺台布;插花。那个时候;苏木的眼光都跟着水红的身子转。水红偶而一抬头和他对上一眼;脸上马上会红红的;眼里亮亮的。这个时候;不是台布铺反了;就是花多插一支。就好像苏木的目光给她的身体带来一种快感;撞击她身体一个个的细胞;于是她的一双手;一双脚再也不那么利索了。但她心里明白;她其实很喜欢苏木目光的抚摸。这时;她总是回头冲苏木一笑;“我这就给你泡茶。”好像是在家一样;苏木顿时感到特别的温馨。工作中的烦恼和压力一下子就不挤在心口了。
当然;有的时候;水红也能成为苏木痛苦的源泉。
有一段时间;苏木又两次邀水红到家里去;可水红都委婉地回绝了。在茶坊时;依然是满眼柔情;这;让苏木倒有点六神无主了;他只好按照自己的想象去猜测。在所有不来“薰衣草”的时间里;在他故意不来看水红的时间里;他一个人的时候;他觉得特别难受;在水红脸上抚摸的感觉像梦一般在意识中浮动。他像得了病一样;他的手心发热并且颤动着;他的心空空落落的;像浮在了云间;触不到任何东西。他整个身体虚浮着无力做任何事情。这个时候;他想的是水红不过是一个从茶叶街走出的一个卖茶的女人;一个为了过城市生活用婚姻作代价的山村女人;现在不过是一个在茶坊打工的;说得好听点;也不过是一个陪喝茶的主儿;更何况;水红特别的嗓音和一双白嫩的手以及丰满的身体已属于另一个男人;一个下岗的营业员;一个干粗活的运输工。更何况;水红的观念也不是那么新潮;着装和谈吐还留有山村的气息。想到这一点;苏木就有点烦;想让自己尽量不想水红。越是这样;越是思念得厉害。一连好几天苏木在心里骂自己;可不管在心里如何蔑视自己;每个周末;苏木还是管不住自己;还是照常去“薰衣草”喝茶;而只要一到那里;一见到水红;可能还没等到水红把她软软的话语送到他耳中;把茶送到他手中的时候;苏木就觉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只要水红从他身边轻轻地走过去;她身上飘来的气息完全淹没了他;他的骨头都要酥了。他认定她的气息是和他相对应的;是吻合他的;也是和她最亲近的。此时;水红就是苏木心里最完美的女人。
这一天;苏木是冒着大雨来“薰衣草”的;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这一天;距离上次来茶坊间隔了十天;也就是说七天一个周期的日子到来以后;他曾管住自己三天;可是第四天;他坚持不住了。外面风大;雨大;这样的夜晚;更无法拦住他失控的脚步。这是苏木坚持不去茶坊的最长时间了。他想看自己漠视水红的极限有多长;再次证实自己对水红陷得有多深。苏木走进茶坊时心情很复杂;虽然仅逾时四天;他却觉得他都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水红了;他希望这一晚的水红与以往的水红能有所不同。可又指望有什么不同呢?他想不出。走进大厅苏木没有看到水红;大厅里也没有什么顾客;只看到另一个时常与水红值—班的小姐;正慵懒地坐在淡绿色的藤椅里;在漫不经心地翻看一册女性画报。那小姐听到有开门的声音;抬起了头;见是苏木;便点了点头;又朝楼上努了努嘴;就又重新翻看她的画报。她知道苏木宁可不喝茶;也不会接受别的小姐对他的服务。在这之前;苏木的神经紧张了一下;是这位小姐的一个努嘴动作让他获了松弛。水红就在楼上。苏木不免心里有点遗憾;他期待着有某种变化在他特地晚来茶坊的几天时间里;可好像没有。他没有上楼;就坐在他常坐的那个座位。不由自主地还是朝楼梯上张望;楼梯上走下来一位茶坊的小姐;她径直走到苏木的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指了指楼梯;眼里的东西;苏木一时还说不清。因为他和茶坊的任何一位小姐说话和不说话都无关紧要的;即使说话相互之间也没有障碍;他们无需寒暄;也用不着铺垫;就像他和水红一样;彼此都是看了顺眼。不知这几天这里发生了什么;苏木急切地想上楼。
在楼梯的拐角处;一个穿淡绿色茶坊制服的女人正背朝着苏木;拐角处的窗外射进的迷蒙的路灯光;洒在那长发披散的后脑上和微微起伏的后背上。苏木收住了上楼的脚步。虽然看不清这个女人的脸;但他对这个背影太熟悉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就要蹦出来了;注视着她楚楚动人的神情;他真想从后面拦腰抱住她;他宁愿相信自己没有任何邪念;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他不知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很显然水红是在想念一个人;这从她转过来看苏木的眼神;能推断出来。她知道有人上楼却没有反应;只因为她认为来人与她无关;这么个大雨天是不会有人来喝茶的。待她意识到来人停在楼梯上;是在看她时;她才转过身。转过头来的水红看到了苏木;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在楼梯拐角处昏黄的灯光中;闪闪发亮。
“苏木?苏木——”水红猛地从拐角处朝下跑;那种又惊又喜的表情和叫声;让苏木的心房为之一震。他轻轻地喊了一声“水红”;就跃上了两个楼梯阶;他感觉她钻进了他的怀里;把身体紧紧地吸附在他身上。因为还在茶坊;他机械地搂着她;连大气也不敢出。他弄不清怎么会发生这一切;他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为什么会把他吸得这么紧?他只是在模糊的灯光中感觉着她的呼吸;热的。他闭着眼;他想起她饱满的柔软的嘴唇;他很想亲亲她的嘴唇;仅此而已。他勾着头寻找着她的嘴;她却拚命地冲他别过脸来。这给了他一个误会;他想原来这是行不通的;她不想和他怎么样。她把他“吸”得这么紧不是别的暗示;那只是……那只是在寻求被保护的一种下意识吧。他这么想着就不再寻求她的嘴唇了。
“苏木;苏木;你来了;你来了……”水红把头埋在苏木的怀里。“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呢;我想你再也不要我为你泡茶了……”茶坊里的背景音乐淹没了水红的哽咽声。
水红的哭泣感染了苏木;他的鼻子有点发酸。他拉着水红到了一楼的大厅;还坐在老位置上。
“我怎么可能不来呢……”
“……可是;你是没来啊;前天你就该来了;昨天又没来;今天又下大雨;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我以为你在赌我的气呢。”
“赌什么气;我会赌你的气吗?我忙。”
“你是在生我的气;以前你也忙;再忙;你也会来的。”
苏木紧紧地握住了水红的那双柔软白嫩的手。他俯在水红的身旁告诉她;这几天他是怎么过来的;自己又是怎么想念她;多想约她到家里去;又怕被她拒绝。他们膝盖顶着膝盖手拉手;相互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似乎都已明白;一切一切只是刚刚开始;因此他们的眼里没有情欲。
苏木亲着水红的手说;刚在茶叶街见到她的时候;他就认定这个女人就是他要寻找的。
水红亲着苏木的手说;可是这么长时间来他从来没有亲口对她说他爱她啊。
苏木说;“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他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一方手帕;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