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6年第09期-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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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区长和一群党史办由村长带领;来到了德顺爷爷的病床前。村长说:“德顺爷爷;区长来看你呢!”德顺爷爷斜靠在床头;他慢慢睁开半闭的眼;很敏捷地;就抓住了区长的手;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德顺爷爷两眼放出光来;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区长半晌;那眼光就渐渐暗淡下去;他说:“你是?你是王翻译官?”
村长大声说:“什么翻译官?这是咱们的区长!”又转头对区长说:“别看老头口齿还清楚;脑子已经全糊涂了。”
德顺爷爷看看周围的人;都说那是区长;德顺爷爷最终就信了。大家唠叨了半日;最后形成共识:老头的确糊涂了。临走;区长跟他道别;他又一次抓住了区长的手:“唉;区长唷;咱庄稼人想再掩护你;怕是难喽。小鬼子能认出你的;你一点不像个庄稼人;你;你太像一个区长喽……”
责任编辑 汪静玉
跋与后记一束
小说集《豹子最后的舞蹈》后记
这几个中篇小说之所以被称为“神农架系列”;是因为它们曾假以神农架之名在近几年的文坛上引起过一些好评;赚取过一些荣誉。但是神农架依然以自己的方式在那儿生活着;与我的小说毫不相干。鹞鹰在晴朗的天空里俯瞰着大地和河谷;太阳照在山冈上;森林缄默不语。群山以一成不变的姿势排列着;仿佛在惊讶地期待着什么。在任何地方;在目光的远处;在云彩飘过的高山上;你都能看到房舍、人的影子。给我强烈的印象是:没有人不能上去的地方;没有人不能生活的地方。他们为什么要在那儿活着;他们靠什么活着;他们为什么如此简单地活着?这些又与我的小说息息相关了。我是如此地热爱山冈;作为一个出生在平原上的人;一个写作者;我毫不掩饰我就是为了写作才去追寻它的。
被称为“中央山地”的神农架;过去数百年来一直作为一个红毛大野人出没的、树木遮天蔽日的传说存在于世。它是秦巴山脉的交汇高地;那里的人民勤劳善良;富有同情心。它坐落在巴楚文化的沉积带上;以封闭、贫瘠和智慧保留了远古先民的文化和文化中最宝贵的神秘信息。虽然我痛恨贫穷和愚昧;但是;生命与命运在那里呈现出的一种简朴、圣洁和庄严;却又动人心弦;让我满怀敬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我心目中的英雄就是那些高耸入云的石头;它年复一年地磨砺我们的道德;喂养着人与牲畜;让被现代文明碾碎的东西悄悄保存在它的上面;成为风景。
此书的出版;让春风文艺出版社未见面的朋友、常晶副总编煞费苦心;在此我要非常感谢她。还有著名作家莫言、王安忆、张炜;感谢他们对我的鼓励;这几座中国当代文学的高峰;永远是我的榜样、梦想和激励。
2003年11月28日于武昌东湖畔
小说集《松鸦为什么鸣叫》后记
感谢大学同学周百义兄的抬爱;使我今天有一本这样收入较齐全的神农架系列小说的选本。百义兄现是长江出版集团总编辑。兄多年来兢兢业业;敢想敢干;创造过长江文艺出版社发展的神话。这当然是当代的神话。
神农架也是一个出产神话的地方;却是古代神话。百义兄为神农架作者胡崇峻先生出版过一本汉民族神话史诗《黑暗传》。为这本作为我省重要文化资料的书能顺利出版;百义社长竟亲自登门;不惧山高路险;驱车数百公里去神农架与胡商讨出版事宜;其敬业精神可见一斑。那一次他去神农架;正好我在那儿挂职深人生活。在如此僻远之地意外相逢;自然少不了几杯酒下肚;交谈甚欢。匆匆又有四年矣。那时候我对神农架还未著一字;现在我将这四年写的有关神农架的文字交给他的出版社;也算是另一次重逢吧。
我喜爱柔软的事物;容易感动。现在我却喜欢上了大山;喜欢上了神农架。我常常为电视上衣衫褴褛的农民故事热泪盈眶;我喜欢看农村和小人物的电影;如果加几分诗意则更能勾出我的眼泪。我讨厌城市、富人、有着华丽居所的电影与小说;我认为他们的所有表演都是矫情的。他们的痛苦极不真实;他们神经质、变态、令人恶心。只有农民和小人物的感情才是真实的;他们的痛苦优美无比;幸福催人泪下。他们代表了生活和活着的真理;对这个越来越迷茫和堕落的年代;我只有抓住他们才能有信心活下去。他们的存在是这个社会尖锐的疼痛;是对我们的警示;是为了开启我们的良知。他们延续着我们几千年那根坚韧的绳子——这根绳子可是不能断的啊!
我在想;我之所以如此;可能与我的生活;我出生在乡下有极大的关系。这也许是一种写作的宿命吧。人不可能超越他的生活;任何人“都以自己的指尖为界”。这是劳伦斯的话。我虽然走向了很远;但没有走出我的内心;没有走出我坚持的东西;我依然一如既往;热爱农民和下等人;也就是说;热爱我童年接触到的一切;热爱我的阶级。
我已人到中年;内心沉静;不再浮躁;是非分明。我能写多少;那在于我的身体和才学。能写多少就是多少。但只要写一个字;我也不会发狂和迷失了。小说是我们内心的话语;他是有立场的。
关于神农架系列的中篇小说要告一段落了;我想写长篇;我想再一次超越自己。这当然很难。所以;这本书就是作为这几年写作的一个小结;让读者对我评判。
我对自己的写作从不看好;连我想都不敢想的是;它们会被文坛快速、热烈地承认;并获得了这么多奖;甚至最高奖。这种承认只能说明一点;文坛和读者是需要这种小说的;需要作家的良心、农民的命运、艰苦卓绝中生存的人性之光;以及真实的、别一种风格的小说。
感谢神农架;也感谢生活。生活是唯一的真理。
感谢陈建功老师在序言中对我的鼓励;我当继续努力。
2005年5月于武昌东湖畔
小说集《狂犬事件》跋
来到城里的作家;几乎十有八九从不歌颂或书写他们生活的城市;倒是对那破败、遥远的乡下故乡耿耿于怀。于是;那蒙眬的故乡的一切;成了他们歌唱和书写的圣土;而数十年生活的城市却成了他们揶揄、吐酸的对象或干脆不著一字。
古今中外的作家概莫能外。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或者童年的记忆亲切深刻罢;或者离开之后因距离而产生了美罢;或者身处的城市有诸多的烦恼罢。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所生活的城市不可能不进入到他的作品中去;只不过进入的方式不同罢了。
隐隐的进入也是一种进入。就算他倾情地写他的故乡;关注的目光一定是城市的目光;他的感觉;他的感情;他的运思方式;无一不浸透着他生活的城市的烙印。他对城市的态度;你总能从他的作品中读出来。比如我;我的“公安水乡系列”、“船工系列”乃至如今的“神农架系列”;莫非没有一点武汉的影子?有的。有的干脆就是以武汉作为题材;有的写了武汉的知青。我的小说与武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在武汉生活了二十年。我是来武汉后开始“弃”诗专攻小说的;我所有的小说都写于武汉:珞珈山的学生宿舍、阅马场的文化厅平房宿舍、华中村省美院的老式木楼、三宫殿的民房、新华下路小区、东亭小区、省作协大院自搭的八平米书房……我写的每一个字都是使用武汉的稿纸;我写每一个字时都呼吸着武汉的空气;听到的是武汉的声音;我的思绪在武汉的上空飞扬激荡。
想想也不太公平;城市给了我们那么多;优越的生活条件、名声;一切的一切。可是;我在评论家们的眼里;却是一个无法融人到城市中去的乡村游子;与城市有着深深的隔膜;身处都市而精神还乡。这种“还乡说”我是接受的。但是;我的内心又不同意这种说法。我认为我与这个城市十分融洽;甚至有点如鱼得水的感觉。我认为我适合在城市生活。城市可进可退。我可以深居简出;高兴时却尽可以一个人逛逛街;逛逛商场;逛逛香港路文物市场;逛逛花鸟市场、旧书市场。我还爱在写作之余上街看热闹;打抱不平;有时候打赢了;有时候被别人打赢了——真打;与人打得头破血流;互有输赢。有时候觉得情况不对;被别人骂得狗血喷头也装孙子。不过这种时候不多。多数时间我是不怕的;不计后果;说话冲;脾气暴躁;除非不惹恼我;惹恼了;我就拼命;管你是皇帝的妈也豁出去了。除了我的故乡公安教会我这种性格外;也与二十年受武汉的熏陶有关;武汉人就是这个样子嘛;呵呵!
有一阵子;我因为老不能出名;沉不住气了;看别人写武汉这个地名那个地名的小说“起了篓子”(武汉话:意为赚了;发了);于是也动了这个心;写出了《承受》、《吹箫人语》等小说;也弄了一堆武汉地名塞进去。结果呢;捞起“篓子”一看;空的。赶快洗脚上岸;跑到深山里去了。哈;在山溪里起了篓子。并不是说;武汉的写作资源到我这儿就完了;问题出在我自己;可能武汉不适合我;无法唤醒我的才华和激情。这是一种宿命。
要说起对武汉的印象;小时候记得我母亲下汉口贩烟叶;到武汉就叫“下汉口”。汉口在下游;当时只有船来武汉。我到武汉是在我二十岁时;在水运公司出公差;坐一天一夜的船才到。去集稼嘴(南岸嘴?);集稼嘴到处堆着竹木;一派小镇景像;乱糟糟的。我住在一个街道旅社里;不挂蚊帐;却没有蚊子。三毛钱一个的回锅肉。上厕所是脸对脸的那种公共厕所;排队;很难堪。后来有了经验;学武汉人;蹲坑时手拿一张报纸;边看边干事;就看不到对面人排泄的表情了;也就遮挡了自己的羞处。我永远记得我在那夏天的、没有一棵树的汉口小巷子里看到的奇景:太阳当空的中午;街道上冒着红闪闪的火光!这绝不是夸张;也不是“魔幻”;是确确实实的;我真看到过。那时候;以我一双乡下人童贞单纯的眼睛;是能看到这种景像的。冒着红闪闪火光的汉口街道;就是我对武汉的最初印象。
后来我来武汉求学;我发现一来我就爱上了这个城市;它充满着幻想和快感。但我最疲倦的记忆是搬家。我一共搬过八次家。武汉作协的柳火生老弟为我全力组织过一次搬家;本来与他无关的事。他可是我在武汉遇到的第一个热心快肠的人;他现在在深圳;我想他。还有著名作家、诗人们如梁必文、田禾、徐鲁、高晓晖等都为我搬过家;那些笨重的乡下家具抬上抬下;也难为他们了。后来终于有了搬家公司;才结束了请朋友搬家的麻烦。在此我要向他们致敬。我从三官殿搬到新华下路后;当时的新华下路小区十分偏僻;我八岁的儿子只记得远在东湖三宫殿的民房里有个他爱光顾的游戏室;于是他趁我不注意;揣了几块钱就跑了;坐中巴到唐家墩;再坐9路车到江边;过轮渡;再坐14路公汽;到三官殿。这路线他只走过一次;就全记住了。这小子多蠢;纯乡下人的想法;以为偌大一个武汉只有三官殿才有游戏机。于是横穿整个武汉;玩到下午;再原路返回。到了唐家墩;没钱了;那中巴本来小孩不收钱的;当然要大人带着才不收。他一个人;没钱司机不让他上;只好步行五站路;路上在铺沥青;一双凉鞋全被沥青糊满了。这个乡下伢胆子可真是大。如今;他一个人在日本闯天地;估计胆子就是在八岁时的武汉练出来的。
武汉给我和外地人的印象就是大;大得无理。外地朋友来了;只是一个劲夸武汉大;没哪个说她美的。但是这十年来;武汉一下子变得美起来了。交通也十分方便。我过去从武昌到汉口上班;坐537到钟家村;再坐24路到花桥。上个班走遍了武汉三镇。过轮渡也可以。但更不方便。我下班回家总是过轮渡;再坐14路起点站;那就是一场战争。人山人海;挤一趟车要掉两斤肉。每个坐公汽挤月票的人都几乎瘦骨伶仃;满面憔悴。我挤了七年月票;形销骨立;对武汉充满了愤怒;还因为乡下人慢吞吞惯了;动作笨拙;不如从小就挤月票的武汉人机灵;常常被车门夹得三青六紫;或摔得鼻歪齿缺;那也只能摔落牙齿往肚里吞喽。我看病的医院在二医;生病每天打针要挤几个小时的车;后来我住汉口;户口又在武昌;常背着几十斤米倒车。那时候;没煤气本;有个朋友给了我几张煤气票;在街道口的陶家岭;我灌一坛气要骑二十多里路。后来市文联给我们作家办了煤气证;这种苦刑才告终。
我在武大读书时;我的老师给我讲;上世纪60年代他们做学生时;省歌舞剧团周围全是农田;一片蛙声;他们到晚上就去那儿逮蛤蟆改善伙食。我们的80年代;武大老牌坊周边还是野地;绿树成阴;现在呢?老牌坊湮埋在高楼大厦之中了。何处听蛙声?城市当然得建设;当然得发展。这几年;要我说武汉称得上建设大手笔的;应是沌口开发区;其纵横大道;其园林设计;决不比任何城市差;不比任何国家差;让人惊叹!再过三五年;这一武汉新城区;应是武汉未来的骄傲。我还去了一些武汉新建设的大学校园;就包括二类、三类大学;几乎都是气概不凡;场面雄壮;悄悄地出现在武汉;并不比武大华师环境逊色。这些学校也是未来武汉的新景。
但是武汉又是个发展不均衡的地方。比如我们东湖地区;说是湖北文化、新闻和出版的中心;人口少说三五十万;却没有一个电影院;一个商场。一到晚上9点;便路断人稀。就跟住在老山旮旯里没有两样;哪像是大都市;比一个小镇都不如。遥想我当年住小县城;一入夜街上就灯火辉煌;有的吃有的玩;看电影录相的到处是;商场店铺不到半夜不打烊。牛肉火锅一条街闹到东方熹微;其配套的发廊按摩店一家挨一家。看看;县城人哪还有心思和时间去写小说。声色犬马都忙不赢;还吃这个苦。所以;我说;我现在最想的就是住在汉口;最好是民众乐园那块。这是我真实的渴望;一点不虚。我爱世俗生活;我爱热闹;这证明我是喜欢城市的;与城市毫无龃龉。
因这套武汉作家们的丛书;使我有机会说了如上的话;包括回忆。我很高兴我是武汉作家;我是武汉市民。我为武汉的明天而期待着;也为武汉文学的明天而期待着。感谢武汉出版社和醒龙兄的入盟邀请。
2005。4于武昌东湖畔
《陈应松作品精选》后记
要编一本自己喜欢也让读者喜欢的“精选”;确非易事。有时自己喜欢的别人不见得喜欢;有时此人喜欢的未必彼人喜欢。在网上我常常看到读者对我作品出现两种极端的反应;好;说得极好;坏;说得极坏。正所谓众口难调;作家横下一条心写的时候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我还是按我自己的想法来编;但也不要让跟其他的集子太重复。因此;我也忍痛割爱了几篇。
我想大家看了此选本后;会发觉我除了“神农架系列”;还有那么多奇怪的小说;初读肯定会认为这绝非我的作品;然而事实如此;它确系我写的。
作家应该有几套笔墨;否则;过于单调;看了一篇;其他的就不想看了;这个作家还有什么魅力?好作家应当时常给读者带来新的阅读刺激;让他们感到惊讶;感到兴奋。可是;说时容易做时难。
我的所有创作财产就是60个中篇;50个短篇。这里面有清清爽爽的;也有破破烂烂的。有多少能经受时间的淘汰和考验;现在很难说。但前些时收到雷达先生编的《近30年中国中篇小说精粹》;竟把我的《松鸦为什么鸣叫》收入进去了。一共只有十三人;十三篇。如贾平凹、莫言、王安忆、苏童、史铁生、方方、阿城、铁凝、刘恒、毕飞宇等。近30年该有多少中篇;多少写中篇的作家。可雷先生说这肯定是“近30年最为脍炙人口;影响遐迩的名作”。30年至少在雷先生眼里就是这些人的这些小说留下来了。不知道别人怎么看;这对我却是极大的鼓励;让我明白;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