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虫记 (j·h·法布尔[法])1[1]071-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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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在洞旁走过一只蚂蚁,它是一个大胆的冒险家。它很想知道这个散发着一阵阵蜂蜜香味的地方究竟是怎样的。
“滚开!”老蜜蜂摇了摇头说道。
蚂蚁被它吓了一跳,悻地走开了。也幸亏它走开了。如果它仍逗留在蜂房旁的话,老蜜蜂就要离开它的岗位,飞过去不客气地追击它了。
也有一种不擅长挖隧道的蜜蜂,也就是樵叶蜂,它要寻找人家从前挖掘好的隧道。斑纹蜂的隧道对它再适合不过了。那些以前受蚊子偷袭,被蚊子占据的斑纹蜂的巢一直是空着的。因为蚊子让它们家绝了后,整个家都已经败落了。于是樵叶蜂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占据这个空巢,来个废物利用了。为了找到这样的空巢,以便于让它们放那些用枯叶做成的蜜罐,这帮樵叶蜂常到我的这种斑纹蜂的领地里来巡视。有时候它似乎找到目标了,可还没等它的脚站稳,它的嗡嗡声已引起了门警的注意。门警立刻冲出洞来,在门口作了几下手势,告诉它这洞早就有主人了。樵叶蜂明白了它的意思,立即飞到别处去找房子了。
有时候没等门警出来,樵叶蜂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头伸了进去。于是做门警的老祖母立刻把头顶上来塞住通路,并且发出一个并不十分严厉的信号,以示警告,樵叶蜂立即明白了这屋子的所有权,很快就离开了。
有一种“小贼”,它是樵叶蜂的寄生虫,有时候会受到斑纹蜂的教训。有次我亲眼看到它受了一顿重罚。这鲁莽的东西一闻进隧道便为非作歹,以为自己进了樵叶蜂的家了。可是不一会儿,它立刻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它闯进的是斑纹蜂的家。它碰到了守门的老祖母,受了一顿严厉的惩罚。于是它急急忙忙地往外逃。同样,其它野心勃勃又没有头脑的傻瓜,如果想闯进斑纹蜂的家,毫无疑问它将受到同样的待遇。
有时候守门的蜜蜂也会和另外一位老祖母发生争执。七月中旬,是蜜蜂们最忙的时候。这时候我们会看到两种迥然不同的蜂群:那就是老蜜蜂和年轻的母蜂。年轻的母蜂又漂亮又灵敏,忙忙碌碌地从花间飞到巢里,又从巢里飞向花间。而那些老蜂,失去了青春,失去了活力。只是从一个洞口踱到另一个洞口。看上去就像迷失了方向找不到自己的家。这些流浪者究竟是谁呢?它们就是那些受了可恶的小强盗的蒙骗而失去家庭的老蜜蜂。当初夏来临的时候,老蜜蜂终于发现从自己的巢里钻出来的是可恶的蚊子,这才恍然大悟、痛心疾首。可是这已经太晚了,它已经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孤老。它只好委屈地离开自己的老家,到别处去另谋生路了。看看哪一家需要一个管家或是需要一个门警。可是那些幸福的家庭早已有了自己的祖母来打点一切了。而这些老祖母往往对外来找工作,抢自己饭碗的老蜜蜂心存敌意,往往会给它一个不客气的答复。的确,一个家只需要一个门警就早已足够了。来了两个的话,反而把那原本就不宽敞的走廊给堵住了。
有些时候,两个老祖母之间真的会发生一阵恶斗。当流浪的老蜜蜂停在别家门口的时候,这家的看门老祖母一方面紧紧守着门,一方面张牙舞爪地向外来的老蜂挑战,而胜的那一方,往往是那身心疲惫,悲伤孱弱的老孤蜂。
这些无家可归的老蜜蜂后来怎样了呢?它们一天一天地衰老下去,渐渐数目也少了起来,最后全部绝迹了。它们有的是被那些灰色的小蜥蜴吃掉了,有的是饿死的,有的是老死了,还有的是万念俱灰,心力衰竭而死。
至于那守门的老祖母,它似乎从来不休息,在清晨天气还很凉快的时候,它已经到达它的岗位,到了中午,正是工蜂们采蜜工作最忙的时候,许许多多蜜蜂从洞口飞进飞出,它仍旧守护在那里;到了下午,外边很热,工蜂都不去采蜜,留在家里建造新的巢,这时候,老祖母仍旧在上面守着门。在这种闷热的时候,它连瞌睡都不打一下,它不能打瞌睡,这个家的安全都靠它了。
到了晚上,甚至是深夜,别的蜜蜂都休息了,它还像白天一样忙,防备着夜里的盗贼。
在它小心的守护下,整个蜂巢的安全可以一直持续到五月以后。如果那蚊子来抢巢,让它来吧,老祖母会立即冲出去和它拼个你死我活。但它们不会来。因为在明年冬天到来之前,它们还是躲在茧子里的蛹。
虽然没有蚊子,其它的寄生虫类也不少。它们也很可能来侵犯蜂巢。但是,奇怪的是,我天天认真观察那个蜂巢,却从没有在它的附近发现什么蜂类的敌人。整个夏天它都那么安静而平和。可见那些暴徒己深知老祖母的厉害。同时也可见老祖母是如何的警觉了。
昆虫记 萤
一、它的外科器具在昆虫的各种类型中,很少有能够发光的。但其中有一种是以发光而出名的。这个稀奇的小动物的尾巴上像挂了一盏灯似的,用来表达它对快乐生活的美好祝愿。即便是我们不曾与它相识,不曾见过它在黑夜中从草丛上飞过,不曾见过它从圆月上落下来。就像一点点火星儿一样,那么,至少从它的名字上,我们可以多少对它有一些了解。古代的时候,希腊人曾经把它叫做亮尾巴,是很形象的一个名字。现代,科学家们则给它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萤火虫(Iamqyris)。
事实上,萤无论如何也不是蠕虫,即便是从它的外表上来看,它也不能算作是蠕虫。它生长着六只短短的腿,而且,它能够知道如何去利用这些短足。从某种意义上讲,它可真算得上一位真正的闲游家。雄性的萤到了它发育完全的时候,会生长出翅盖,像真的甲虫一样。不过,事实上,它也就是甲虫的一种。然而,雌性的萤却不怎么引人注意,它对于飞行的快乐,却是一无所知的。真的有些可怜,它不能完全懂得世界上还有自由飞行这种快乐可以享受。它终身都处于幼虫的状态,也就是说处于一种不完全的形状,似乎永远也长不大。可是,即便在这种状态下,使用“蠕虫”这个名词也是很不贴切,不得当的。我们法国人,经常用“像蠕虫一样的粉光”一语来表示这些没有一点儿保护和遮掩的动物,不过现在,萤却是有衣服的。可以说,外皮就是它的衣服,它用自己的外皮来保护自己。而且,它的外皮还具有很丰富的颜色呢。它全身是黑棕色的,但是胸部有一些微红。在它的身体的每一节的边沿部位,还装饰着一些粉红色的斑点。像这样色彩丰富的衣服,蠕虫是不会穿的!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继续把它叫做发光的蠕虫。因为,它的这个名字是全世界的人早就已熟知的了。
萤,有两个最有意思的特点:第一、就是它获取食物的方法;第二、就是它的尾巴上有灯。
有一位著名的法国研究食物的科学家曾经说过:“告诉我,你吃的是什么东西,那么我就会告诉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同样的问题,都应该对任何昆虫提出,我们想要研究的东西就是这些昆虫们的生活习性——因为,有关昆虫的食品供给方面的知识,是动物生活中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我们人类常说的“民以食为天”,它也就成了我们应该重点研究的问题之一。虽然,从萤的外表来看,它似乎是一个纯洁善良而可爱的小动物,但是,事实上,它却是一个凶猛无比的食肉动物。它是一个善于猎取山珍野味的猎人,而且,它的捕猎方法是十分凶恶的。看来,它的外表也像其他一些昆虫一样具有一定的欺骗性。通常,它的俘虏对象主要是一些蜗牛。这个事实,早就被人们认识到了。而人们所不知道的,鲜为人知的,只是萤的那种有些稀奇古怪的捕捉食品的方法。这个方法,我在其他的地方还没有看到过相同的例子,可见其独特性并非一般。
萤的这种捕食方法,具体情况如下所述:在它开始捉食它的俘虏以前,它总是先要给它打一针麻醉药,使这个小猎物失去知觉,从而也就失去了防卫抵抗的能力,以便它捕捉并食用。这就好比我们人类在动手术之前,在病床上,先接受麻醉,从而渐渐失去知觉而不感到疼痛一样。在一般情况下,萤所猎取的食物,都是一些很小很小的蜗牛。很少能捕捉到比樱桃大的蜗牛。在气候非常炎热的时候,就会在路旁边的枯草或者是麦根上,聚集着大群的蜗牛,像集体纳凉一般。也许是酷热难耐的原因,它们一动也不动地群伏在那些地方。生怕动一动,就会觉得热气逼人。它们就是这样静止着,懒洋洋地经过炎热的夏天的。在这些地方,我常常会看到,一些萤在咀嚼它们那已经失去知觉的俘虏。萤就是在这些摇摆不定的物体上把它们麻醉了的。
除了上述路边的枯草、麦根等地方以外,萤也常常选择一些其他可以获得食物的地方出没或停留。比如说,它常到一些又凉又潮湿的阴暗的沟渠附近去蹓跶。因为在这些地方,经常会有一些杂草丛生。在那里经常可以找到大量的蜗牛。这可是难得的美餐啊!饱饱地吃上几顿是没问题的。通常在这些地方,萤把它们的俘虏在地上杀死,就像人们说的就地处决一样,干净利落地结束战斗。然后,获得丰厚的战利品。在我自家的屋子里,我也可以经常制造出这样的地方,来吸引萤到这里来捕食。因此,待在家里,我便能制造出一个战场,并且,更便了我非常仔细地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
那么,下面我就来叙述一下这种奇怪的情形吧。我拿了一个大玻璃瓶,然后再找一点儿小草,把草放到大玻璃瓶子里面,再往里边放进几只萤,还有一些蜗牛。我取的蜗牛,大小比较适中,不算特别的大,也不算特别的小。这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以后,我们所需要继续进行的工作,就是等待,而且,必须要耐心地等待。不过,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必须十分留心,时刻注视着玻璃瓶中发生的一切动静,哪怕是最微小的动作,也不能轻易放过。因为,整个事情的发生,是在非常不经意的时候,而且,时间持续也不长,几乎就是一会儿的时间。所以,必须目不转睛地紧紧盯住瓶中的这些生灵。
不一会儿,玻璃瓶中就有事情要发生了。萤已经开始注意到它的牺牲品了。看起来,蜗牛对于萤而言,有极强的,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按照通常情况下,蜗牛的习性,除去外套膜的边缘的地方,它的身体会微微露出一点儿以外,其余的躯体全部都隐藏在它的家中——即它背上的壳子里面,可能它觉得这样会更安全一些。于是,这位猎人跃跃欲试,准备发起总攻了。它先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身上随身携带着的兵器迅速地抽出来。这件兵器是何等地细小啊,要是没有放大镜的帮助,简直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萤的身上长有两片颚,它们分别弯曲起来,再合拢到一起,就形成了一把钩子,一把尖利、细小,像一根毛发一样的钩子。如果把它放到显微镜下面观察,就可以发现,在这把钩子上有一条沟槽。如此而已,这件武器并没有什么其他更特别的地方。然而,这可是一件有用的兵器,是可以致对手于死地的夺命宝刀。
这个小小的昆虫,正是利用这样一件兵器,在蜗牛的外膜上,不停地、反复地刺击。但是,萤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很平和,神情也很温和,并不像恶狠般凶猛,乍一看起来,好像并不是猎人在捕猎食物,在咬它的俘虏,倒好像是两个动物在亲呢接吻一般。当小孩子在一起互相戏弄对方的时候,他们常常用两个手指头,互相握住对方的皮肤,轻轻地揉搓。这种动作,一般情况下,我们常用“扭”这个字眼儿来表示。因为,事实上,这种动作近乎相互搔痒,而并不是那样重重地打。现在,就让我们来使用“扭”这个字吧。一提到动物,除去那些最简单平实的字以外,通常在言语中使用的字,可以说,好多都没有用处。那么,我们就可以说,萤是在“扭”动蜗牛,这大概更贴切一些。
萤在扭动蜗牛时,颇有它自己的方法。你会看到它一点儿也不着急,不慌不忙,很有章法。它每扭动一下对方,总是要停下来一小会儿。仿佛是要审看一下,这一次扭动产生了何等效果一般。萤扭动的次数并不是很多,顶多有五六次足以。就这么几下,就能让蜗牛动弹不得,失去了一切知觉而不醒人世。再后来,也就是在萤开始吃战利品的时候,还要再扭上几下。看起来,这几下扭动更至关重要。但是,至于究竟萤为什么要如此这般行事,我就不能确定其真正的原因了。确实在最初的时候,只要轻轻地几下,就足以使蜗牛慢慢地不能感觉一切了。那么,它为什么在食用前,还要来上几下呢?我不得而知,至今仍是个迷。由于萤的动作非常迅速而敏捷,如同闪电一般快,就已经将毒汁从沟槽中传送到蜗牛的身上了。这只是一个瞬间的动作,要非常仔细地观察才能觉察到。
当然,有一点是不用怀疑的,那就是,在萤对蜗牛进行刺击时,蜗牛一点也不会感觉到痛苦。关于这一点,我曾经做过一次小小的试验。在一只萤进攻一只蜗牛的时候,当萤只扭了四五次以后,我马上迅速地把那只受了毒汁破害的蜗牛拿开。然后,用一根很小很小的针去刺激这可怜虫的皮肤。那一点儿被刺伤了的肉,竟然一点儿也没有收缩的迹象。这就已经很清楚地表明,此时此刻,这只蜗牛已经一点儿活气也没有了。它是不会感觉到痛苦的。因为它已经沉浸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了。还有一次,我非常偶然地看到一只可怜的蜗牛遭受到萤的攻击。当时,这只蜗牛正在向前自由自在地爬行着。它的足慢慢地蠕动着,触角也伸得很长。忽然,由于一下子的刺激和兴奋,这只蜗牛自己乱动了几下。但是,马上这一切就静止了下来,它的足也不再向前慢爬了。整个身体的前部也全然失去了它刚才的那种温文尔雅的曲线。它的长长的触角也变得软了,不再向上伸展着了,而是拖垂到下边来,就像一根已经坏了的手杖一样,再也感受不到什么东西了。从这种种表面的现象来看,这只蜗牛已经死了,已经真的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了。
然而,实际上,这只蜗牛并没有真正悲惨地死去。我完全有办法,能让它重新活过来,我可以给它第二次生命的机会。就在这个可怜的、假死的蜗牛既不生,又不死的两三天内,我每天都坚持给它洗浴,清洁身体,特别是伤口。就在几天以后,奇迹出现了。这只被萤无情地伤害得很惨重的、几乎一命呜呼了的家伙,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中,它已经能够自由地爬来爬去了。而且,它的知觉也已经恢复正常了。因为当我用小针刺击它的肉时,它立刻就会有反应,小小的躯体马上就会缩到背壳里去藏了起来,这充分说明它已经恢复知觉了,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它是完全可以爬行了,那对长长的触角重新又伸展开来,好像并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意外的事情一样。而且,它还精神倍增。在它失去知觉的日日夜夜里,它仿佛进入了一种什么都不知晓的沉醉的状态,一切都惊动不了它,而现在则大不一样了。它醒了,而且完全苏醒了过来,从死亡中复活了,奇迹般地逃离魔爪,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在人类社会的科学中,人们已经发明创造了在外科手术时不会让人感觉到疼痛的方法,并且这种方法在医学实践上,已经被证明是非常成功的了。然而,在人类还没有找到这种方法之前,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