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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无人喝采-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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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确实不需要吃药。”肖科平说,“烧也不高睡一觉出点汗肯定会退的。”韩丽婷下了个决心,抬脸对肖科平说:“现在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扎针——扎针退烧有奇效。” 

  在我看你就歉巫婆!”李缅宁喝道,“怎么不烧香——你?” 

  “什么呀巫婆?”韩丽婷迎上去吵,“祖国医学宝实际大着呢——你无知才说这种话!” 

  “你知道扎哪儿么?不行,我信不过文所没有科学根据的野招儿。”“那你就眼睁睁看着肖科平烧死?这会儿你怎又不心疼了?”韩丽婷走到肖科平床前:“保你没事,我在兵团干过七年赤脚医生,我们周围那几个屯子的盆下中农都让我扎遍了,没一扎死的。”肖科平脸喷红地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好好,你扎吧,我让你随便扎——保要你们别吵了。” 

  “我可告你韩丽婷,缝衣裳针消了毒也不能使。” 

  “无知的人只会说无知的话——我随身带着急救包呢。” 

  又是一个像解放区的天一样晴朗的日子。窗台上的花草大都盛开,榴、金桔果实累累。 

  已经退烧的肖科平坐在窗前吹长笛,面前架着乐谱,她在准备个人音乐会的曲目。 

  钱康扶着酒柜站着,颌首欣党员,以脚击拍,如同一个随时准备引吭高歌的男高音歌唱家。 

  李缅宁在自己房间刚起床,听着笛声懒洋洋地穿衣服。 

  韩丽婷戴个墨镜精神抖擞地闯进来,如果手里再端和M—16自动步枪,就活脱脱歉是个刚空降则别人国家的美国精锐女兵。她进门就找那只迷彩大前囊,找到后就胜利欢叫: 

  “果然在这儿,我的判断一点不错。” 

  “什么呀都是?”李缅宁一边下地一边问:“跟个炸药包似的我担了好几天了。”“衣服。”韩丽婷蹲下美滋滋地打开背囊,抖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便宜货。”都是我前儿个逛街买的,还有给你买的呢。”她举着一件有牡丹花图案的丝绸衬衫招呼李缅宁: 

  “穿上叫我看看。”“这色儿我能穿么?寒碜不寒碜?” 

  “便宜呀,这件才五块钱。” 

  她愣给李缅宁套身上,退后一步端详着。 

  “可以可以,除了艳点没别的毛病,正流行呢——五块钱你还想穿成什么样儿?不许脱呵!” 

  她又从背囊里拎出一段廉价衣料,自我满足地欣赏: 

  “这如何?圆点代表温柔。我想给自己做件披风,我从小就喜欢,羡慕布琼尼式的骑兵房蓬——肖科平房间是不是有台缝纫机我记得见过?”“是有一台。”“她烧退了么?”“你没听见笛儿都吹起来了。”李缅宁开门出去洗脸。 

  韩丽婷抱着衣料来到肖科平房间,肖科平边吹边向她点头致意。“你都好了?”“嗯?”肖科平嘴离开笛子,翻了页乐谱,“亏你帮忙。” 

  “没事,应该的。”韩丽婷热情地说,“有病就得抓紧治。前儿个我从这儿回去,我们街坊也病了好几日子,忙了一夜没合眼——你好老钱。”“你好小韩。”钱康问:“拿的是块什么呀?” 

  “一块料子,想做件披风,你觉得怎么样?” 

  “嗯,好看。”“真的?对了小肖,我能借你缝纫机用用么?”肖科平边吹边点头,吹完一小节,说: 

  “你推走用吧。”韩丽婷已经揭了缝纫机罩子,装轮带,穿针引线: 

  “不用那么麻烦。我很快的,踩两下就好。忙你的,就当没我一样。”肖科平开始吹下一乐章。 

  钱康感兴趣地走到韩丽婷身边,摸着料子:“我又发现你一门特长,真让我惊讶。” 

  “你跟我认识就准备好天天吃惊吧。” 

  那边肖科平被这里两个人的嘀嘀咕咕弄得有点分神,曲调吹得结结巴巴。“你这布还有么?”“有呵,你想做什么?” 

  “你觉得用这布给肖科平房间每件家俱都做个套儿,整个布置起来——那会是什么感觉?” 

  “好呵!我这么想了都没敢这么说。” 

  韩丽婷开始“哒哒”踩动缝纫机。 

  肖科平先还准确地按谱吹,渐渐被加入进来的缝纫机节拍吸引,带领,节奏开始紊乱,几经调控,终不能排除,顽强对峙与竭力背道而驰的结果也只能是脱离正轨。 

  键纫机快速有力地敲着点儿,笛声越吹越快,越吹越急促,如同两个人赛跑。肖科平满脸憋得通红,几乎来不及换气。“哒哒哒,嘀嘀嘀……” 

  她一下把笛儿放下,靠在窗边大口喘气,累得粉脸失色。 

  韩丽婷和钱康仍在毫不知觉地边踩缝纫机边亲密地说笑。“你什么时候去把我办公室布置一下?” 

  肖科平拿着笛子进入李缅宁房间,李缅宁正在剪指甲。 

  “你是不是能管管你们那位?” 

  她冷若冰霜地说,接着发现李缅宁穿着那件衬衫,像个二流子,不禁吸口凉气:“是她给你打扮成这样的?” 

  李缅宁自豪地一翘剪得光秃秃的大拇指:“五块钱!钱康笑着进来:“这小韩呵,真没她不能的,是个人才。” 

  “你觉得她好是么?”肖科平扭脸问他。 

  “是不错嘛,不然是个女人,却有一身武艺,实在难得。” 

  既然你这么欣赏她,”肖科平转向李缅宁:是不是请你再发扬一次风格?”“没问题。”李缅宁干脆说,立马把她带走。” 

  钱康征了一下,看了眼李缅宁,又看看肖科平,摇头,表情也随之庄重。“这我就要批评你了,肖科平,这你就太尖刻了。人和人之间没点宽厚、菩萨心肠怎么行呢?其实我早就发现你这性格上的弱点了。你有好多次都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完全凭一时冲动,想怎样就怎样。上次在荣馆你说走就走了。前次请记者吃饭,大家都是来伴你的,你带搭不理,好几次,你都搞得我很尴尬。”“我就这性格,改不了啦。” 

  “这样就不行!这样你到社会上就要吃亏!钱康低吼,随即和风细雨:“我当然是不会计较,但别人就不见得个个容忍你作男人其实不喜欢任情的女人。要撒娇也该回家撒而不能撒在大街上——对不对李缅宁?你是不是也觉得她这毛病挺大?应该你是受害最深。” 

  “你们吵你们的,少把我扯进去。” 

  “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又得批评你了。”钱康矛头对准李缅宁、“肖科平之所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跟你有很大关系——你一贯纵容她么!该批评不批评,放任自流,那是什么结果?严是爱,松是害,这道理你不该不懂。苦果你现在也尝到了吧!”“你少给我们上课!”肖科平冲钱康嚷道:“哪轮得着你来教训我们!我怎么了?李缅宁怎么了?不假,他是混得不如你,没你有钱,但做人问心无愧。你那钱还不定是怎么来的呢,不定干了多少缺德事!我们穷,穷得光荣、听见警车叫,面不改色心不跳——别以为你在现如今这时代混得好,混得比我们有脸面,做人也就一定比我们强!” 

  “没错,”李缅宁说,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看的。”“你们怎么都冲我来了?”钱康无辜地摊开双手,“我也没说什么,怎么连我的品质都怀疑起来了?” 

  “韩丽婷双手举着展开的花披风,一步跳进来,喜洋洋,美颠颠的,叫:”怎么祥,好看么?” 

  正在争吵的三个人沉默下来,冷冷地看着她,无人答腔。 

  她还不满,撅着嘴翘首以待: 

  “怎么都不说话?好看么倒是?” 

  李缅宁拍拍钱康肩膀:“对不起,真冤枉你了。” 

  他走到韩丽婷面前,正在劈面大喝,蓦地发现韩丽婷精神涣散了,视线越过他,直愣愣地盯着阳台: 

  “有人从那儿跳下去了。” 

  李缅宁浑身一机灵,倏地回头,见肖科平和钱康好好地站在身后。怒视韩丽婷控制不住地浑身乱颤地笑: 

  “你什么东西!”韩丽婷根本顾不得李缅宁,把披风往他身上一披,越过他急匆匆奔上阳台,隔着纱门回头朝三人喊: 

  “真有一大姑娘从楼上跳下去了!” 

  只见她趴着栏杆往下瞧,激动地嚷着什么,然后仰头扪胸,两一翻,又睁开眼急急再往下看,活像一个憋脚的哑剧演员在做着夸张表演。肖科平半信半疑地上了阳台,扶拦一望,回头时神色大变:“快来看——真的!”钱康三步并作两步冲上阳台,在两个女人中间挤:“哪儿呢哪儿呢”韩丽婷激动万分地回头朝迟迟不动的李缅宁喊: 

  “姑娘妈也站在窗台上了!” 

  李缅宁拔腿正要往阳台跑,门“哐”地一声被撞开,几个手里拿着钩镰枪的戴头盔的消队员埋头冲进来。 

  低头跑了几步,为首的恍然大悟,喊了一声:“进错门了。” 

  一干人又呼隆隆跑出去,冲进隔壁人家。 

  李缅宁泄了气,点着一支烟,神态恍惚地吸。一个全身披挂的武警高手,呆着绳索冷丁从楼顶降落,出现在窗外,吓了他一跳。韩丽婷、肖科平和钱康在花草葱茏的阳台上紧紧挤在一起,一齐向左侧空中恳求: 

  “想开点,求你了。”黄昏,四个人手拉手在街徜徉。街上都是手拉手的年轻男女,但四人一组的尚属罕见。 

  他们来到一家灯红酒绿的歌厅门口,肖科平请求说: 

  “我想进去,我嗓子发痒。” 

  “恁贵的,甭摆这阔。”李缅宁首先反对,言罢还瞥了钱康一眼。钱康只得与协力将肖科平拉走。 

  又来到一家专放夜场电影的光怪陆离的电影院,韩丽婷往下坠着身子不肯走:“今晚这四部片子里都有我想看的抒情片断。”三个人把她一个趔趄从有阿飞逡巡的影院门口拽出,像拉着一个绑着手枪在马后的女奴,连奔带走拖出一箭之地才停下。 

  钱康耐心细致地做她工作:“报上说了,看一次夜场电影相当于在避孕药车间工作十年,很多人都因此丧失情功能。” 

  “流氓!”韩丽婷骂他。 

  电视里播着一个“高麻”家属似怨似嗔的婆娑泪眼、下一个镜头便是这位“高麻”本人走进派出所投案的背影…… 

  四个人在灯下聚精会神地打麻将。有人得意,有人苦思,有人不动声色,有人紧张万分。 

  电视自顾自地开始播自已已然叫了半天好儿的一部电视连续剧。人物尚未出场便唱起如泣如诉的歌,剧中那位苦人儿才露面便已泣不成声。“对不起,我又‘和’了。”肖科平捡过李缅宁刚打出的一张“5饼”,放进自己牌中,把面前一行牌“啪”地按倒,指着三人:“2,2,4!”李缅宁和韩丽婷各扔两元钱过去。钱康桌面上不够四块钱,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上去: 

  “破大张儿吧。”“我给你找。”面前也堆着不少钱的李缅宁把钞票接过去,从裤兜掏出一卷十元钞票,一五一十数给钱康。 

  “你们俩过去是不是常联手卷别人?”钱康一边洗牌一边看着肖,李—说,“怎么老是你们俩‘和’我和韩丽婷都快成牌架子了。”“就是,”韩丽婷也数着自己剩下的钱说,“他们俩老互相喂‘张儿’,里头肯定有匿。” 

  “没有没有。”李缅宁笑说,“我们也是打官牌。”“不成,得让他们俩换座儿,不能挨着上下家。” 

  韩丽婷起身把李缅宁换到肖科平对面。 

  四个人八只手把一桌牌抹得稀哩哗啦。 

  “八条。”李缅宁略一哦吟,打出张牌。 

  “碰!”肖科平隔桌拿走那张牌。 

  她那只无名指上戴着个细细金戒指的修长的手,在李缅宁面前灵巧一抓狡兔般地缩。 

  李缅宁抬眼望着肖科平,肖科平也正在看他,她微微一笑,低头看牌。她在灯下犹如瓷器,光泽湿润,线条如泻。 

  李缅宁感到同时受到注视,他向钱康看去,钱康的兴立刻越过他,向房间黑幽幽的深处看。 

  韩丽婷似笑非笑,正待张嘴说什么,头顶盏灯忽然灭了,远处肖科平房间的那盏台灯也同时灭了。 

  “怎么回事,停电了?”黑暗中肖科平说。 

  一阵桌椅响。钱康在黑暗中说:“别混,我都上‘听’了。” 

  通往楼道的门开了,有轻轻的气流穿过房间。 

  似乎是肖科平站在门口张望,然而也漆黑一片。 

  不少人家都有人出来,在走廊里乱嚷:“谁家用电炉了?” 

  有手电光射来射去。李缅宁按亮打灯机,门口站着的果然是肖科平。 

  一团火苗照出他二人挨得很近的脸的轮廓。 

  肖科平鼻翼一侧的半边脸不受光仍隐在黑暗中,这使她的脸五官有如雕刻般清晰,表情神秘具有圣像般的魅力。 

  肖科平神态安详地端着一支点燃的蜡烛走到牌桌前,把蜡泪滴在一只倒扣玻璃杯底上,将蜡烛竖直粘牢。 

  烛光在黑暗的房间内摇曳闪烁。 

  窗外整个住宅区的楼群都是黑黢黢的,只有远处立交桥和迤迤蛇行的几条马路依旧灯火通明。还有溶溶月色。 

  李缅宁又点亮一支白蜡烛,光区扩大,坐在桌四周的几个人的脸都绰约浮现出来,犹如浸在显影液中的相纸逐渐层次分明。大家的情绪忽然消沉了。 

  “继续玩么?”肖科平手托腮懒懒地问。 

  “不想玩了,太累眼睛。”韩丽婷站起来对李缅宁说:“你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李缅宁跟她回到自己房间,在桌上点着一支蜡烛。 

  韩丽婷关了门对李缅宁说:“不喜欢她那装腔作势的样子。”“谁也没叫你喜欢呵。” 

  “她也不是你老婆了,你干嘛还那么听她的?她以为她是谁——撤切尔夫人?”“你叫我来,就想跟我说这个?” 

  “还有,我看你跟她还眉来眼去的,你盯着她看的时间比看牌的时间都长。”韩丽婷说着忽然动了气:“你给我说清楚,你们俩到底现在什么关系?平白我不在钱先生也不在的时候光剩你们俩——你们都干什么了?”“跟你说不着——你以为你是谁?” 

  这时,外面传来肖科平的嘤嘤叫声:“缅棕、缅宁,你出来—下。”“不许出去!”韩丽婷等命令道。 

  李缅宁置若罔闻,摇摇摆摆往外走,到了门口—个闪身便出去了。“贱,这就叫贱!”韩丽婷发狠说。 

  肖科平和钱泰坐在烛光中笑吟吟地望着李缅宁。 

  “我们正聊你呢。”肖科平说,“老钱有个问题想让你证实——我说他不信。”“你们俩当初结婚是谁追谁呀?”钱康眯着眼暖昧地笑问。 

  “互相追。”李缅宁坐下,回答。 

  “谁追得更猛点——总有一个主动在先的吧?” 

  “你让我说,我当然得说肖科平比我猛了。我记得咱们认识之后,是你首先提出幽会的请求的。”李缅宁望着肖科平说。 

  肖科平笑:“第一次约会的电话绝对是你打的,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在你再三暗示后,我想我要不打那个电话就太折磨你了。”“无耻。”肖科平笑,谁老跟我念叨他特孤独特空虚?” 

  “你也没少跟我表白只重感情不爱钱。” 

  “那你们离婚时是谁蹬的谁?”钱康打断他们热烈的交谈,“她可说是她蹬的你。”李缅宁顿了一下,看了眼肖科平:“这倒不假。” 

  肖科平脸上仍有淡淡的笑意,但眼睛不再正视李缅宁。“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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