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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武田信玄-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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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东诸将开始动摇。去年夏天,越军来到关东时,大家齐聚在越军麾下,但仔细一想,越军只是把小田原的北条军包围而已,并未给予实质上的损害。因此一旦越军撤退时,北条军便随後追来。
  诸将想到,越军要安全越过国境返回越国时,忧心仲仲。
  关东诸将心中感到旁徨。因为关东诸将的犹豫不决,减弱了联军的势力。
  越军被苦苦逼迫的北条军搞得焦头烂额。北条军不仅从背後攻击越军,有时也绕到前方,给他们迎头痛击。有时十骑、二十骑成一单位进行袭击,有时乘黑夜向本营附近开枪射击。
  越军在夜晚几乎没有睡眠。士兵精神紧张、神经过敏,不断地发生打架口角等事件。
  「立刻撤到厩桥城,在那儿重整军容。」
  政虎离开镰仓不久,就吃坏了肚子,引起下痢。由於发烧无法骑马,只好坐轿子赶路到厩桥城。
  虽然政虎患病之事并非严重的秘密,但不知如何的传播到全军耳中,影响士气。甚至遇到北条军袭击时,便不战而退。一旦逃走,落在後面的军队便受伤害。
  越军终於摆脱北条军的追击,到达厩桥城时,接到坏消息,说越中的神保良春军兵正追近国境。另一则是说,海津城兴建完成。
  神保良春的事不必过虑,但是在川中岛的军事要地上海津城的完工对政虎而言是一大冲击。
  完成武田的城堡等於让武田信玄取得川中岛的永久所有权。
  实在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完工,政虎听到城已完工,武器与兵粮正陆续运到的消息後,以犀利的眼光注视直江实纲的脸。
  「看样子非要回城不可。」
  「是的,如不回城万一甲军……」
  万一甲军沿著北国街道攻进越後,而袭击春日山城时,後果不堪设想。但政虎的健康状况不容他立刻归去,他到了厩桥城便卧病在床。
  六月十三日一场暴风雨袭击这地区。一夜过後,翌晨,发现留在寺中做为人质的成田长康之子已被人掳走。掳人的是北条的忍者,把孩子带到忍之城交给长康。
  成田长康投靠北条,使关东诸将个个动摇起来。也有消息说北条引大军入攻。
  「我们不能在此停留,应暂时前往春日山城。」
  直江实纲用轿子把尚未复原的政虎载起,从厩桥城出发,那天是六月二十一日。
  现在,流过川中岛的千曲川,在永禄年间的河道比现在更靠近东方(靠近松代)。俯瞰千曲川,背後依著雨(尼)饰山,而兴建海津城的石垣还新。围著海津城城壕的水很清澈。新建的城池木香扑鼻,短短一年间兴建完成,没有城楼而以了望台取代。附近有许多适合筑城的山峰。在雨饰山还留有弘治二年(一五五六)被真田幸隆一伙人奇袭而被攻陷的东条氏旧城遗迹。但武田信玄对这些城池不屑一顾,而在海津兴建一个普通的城池。因为他认为应该摆脱把城池做为防守的旧观念,而认为城池不仅可做战争之用,也可以做为政厅之用。当信玄著手兴筑海津城时,已十分自信可完全占领川中岛。
  山本勘助站在海津城的石垣上,俯视千曲川的河滩。由於晚上的一场雨,河水略为混浊。有个手持钓竿的男子在河滩上行走。他时而停下垂钓,然後又向上游移动,这情景时有所见。勘助正在留心那男子的走路方式,忽然觉得对方动作轻快异常。那男子在河滩的石头上跨过,又轻轻纵身跳上面临河边的巨石上,这使勘助瞪大眼睛,那人跳上的石头大约有一人高,跳上石的动作异乎寻常。如是当地百姓,会抱著石头攀登,但那男子轻轻纵身便立在石头上。
  (是可疑人物!)
  勘助心想。
  因戴著草笠,看不出那男子的表情,从草笠的倾斜看来,那男子似乎在凝视河面。但勘助觉得那男子的眼光正从草笠的缝隙朝上盯著勘助这方向,那男子可能已经发现勘助的存在。
  勘助仍旧站在那儿。他想,当那男子从现在垂钓的位置移到下一位置时,将会把侧面转向勘助的方向,而勘助打算那时再离开。勘助正想著,那男子却朝向城池的方向,从石头上下到河滩上,穿著草鞋踩进水中,朝著上游横向移动。当他移动时,仍然把钓竿指向城池方向,明显地对站在石垣上的勘助摆出架势。
  「身手不凡!」
  勘助咕哝著,感觉许久以来未逢如此强敌。此人可能是越後的细作。越後有名气的细作到底是那些呢?山本在心中思索几个人名。
  战国时代的武将们重视细作,靠他们的力量可以制服一国或攻陷一城。这些细作,因为从事秘密行动,不能被敌方记住面貌而煞费苦心地化妆打扮。不仅是敌人,就连自己人除了少数阶级高的人以外,也不认识这些细作的真面目。在甲州称他们为诸国御使者众。有些人虽不识其面目,却听过其名。这同时是各武将夸耀自己拥有优秀忍著的宣传。优秀细作的名字也为士兵们所知,如甲斐的山本勘助及越後的风间勘兵卫。
  (据说山本勘助曾经进入敌城探查出,敌人城内只剩一日份的米粮。)
  每当攻城时,这类消息到处流传,这也不只是一、两次的事。
  山本勘助早已久仰风间勘兵卫的名字。名闻遐迩的甲斐勘助与越後勘兵卫总是被相提并论。因此,风间勘兵卫来到川中岛是可能的事。
  (难道那家伙便是勘兵卫?)
  勘助思量著。那一点儿伎俩凡是从事间谍的人,大都可以办到。
  山本勘助突然卷起衣摆,朝向河边垂钓的男子开始小解。结果,河滩上的男子,将伸出河面的钓竿提起,竿尖绕圆圈旋转,鱼线成旋涡状打转,突然对方把鱼线横向一边拉扯,这动作由勘助看来,仿佛象徵男人的部分被鱼线勾住一般。
  「这家伙真不赖!好!」
  勘助解完手後,把背转向那男子,心想,对方必定扛著钓竿从河滩逃走。果然当勘助出城来到河滩,那男子已不见踪影。
  但是勘助绝不因此而慌张,他来到刚才那男子站立地点,检视对方足迹,因为对方曾跳进河中,按理草屦会濡湿。
  检查河滩上的石头时,发现有足迹残留,如他所预测,那男子从河滩上跑到千曲川的河堤,那儿有上河堤的小径,却看不见是走向上游还是下游。
  勘助一直站在河堤上,既不走到上游,也不去下游,在炎夏阳光下伫立,他的头顶仿佛烧著了一般。
  感觉敌人仿佛隐藏在某处,他觉得对方埋伏在草中静静地窥探他。敌人似乎不打算逃走,企图向他挑战,当对方把鱼线转成圆圈向一边拽时,勘助看出对方的敌意。此时也似乎藏匿某处,正准备向勘助突击。
  (现在不可以动!)
  勘助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聚精会神地等待敌方先采取行动。来自河面的河风吹过河堤满是芦苇的草原,芦苇叶子在风中翻动。
  勘助注意到一簇芦苇草丛,由於叶子摇曳的方式不自然,发现有人潜伏。
  风停了。芦苇又恢复原状,再也看不出来有任何异常。
  再度刮起风时,苇草像波浪般起伏,山本勘助发现有某种物体随著苇草波浪而移动,便随後追去。
  横过草原尽头,有一片桑田,有采桑妇在田中采桑。
  「刚才从这裏跑走的男人往那边走?」
  女人默默指向桑田那一边的稻田。
  来到稻田旁,见到两个农夫并肩在田中拔草。
  「刚才,从这儿跑过去……」
  还未说完,勘助立即蹲下身子,有个发亮的物体飞掠过头顶,正在田中拔草的农夫,分开左右两边摆出夹攻勘助的阵势,那是在一条狭窄的田埂上。勘助後悔误中诱敌之计,如今却无计可施。
  他不能背对其中任一个敌人。他背著田,等待敌人从两侧攻来,勘助已找出藏在怀裏的短刀,两侧敌人也各自拿著发亮的武器。对付的唯一方法是在敌人尚未靠近时,迅速制服其一。但敌人似乎早巳识破勘助的意图,而采取充分的警戒。从他们用腿的方式,可见敌人武功高强。刚才那农妇背著桑叶篓,从桑田走到田埂,眼前在狭窄的田埂上,将要发生生死搏斗,但她却一点也不在意。
  敌人听到背後妇人的足音,回头去看,这正是好机会。勘助乘机袭击,敌人无暇顾及来自身後的农妇,而向勘助摆出架式,但是,对方在勘助尚未进攻之前,便瘫软在地,那农妇手中持著血刀站立。拿掉遮住脸的毛巾後,露出一张男人的脸。由於帮手突然出现,使勘助得到鼓励,去追另一敌人。敌人从田埂上跑过,再度跑到千曲川的河堤,逃向上游。勘助在後追赶,敌人似乎对自己足力有自信,勘助一面追赶,心想,跑在他前头的男子,必定是刚才在垂钓的人。
  勘助始终追不上对方,於是停下脚步。对方腿力矫健,有意想使勘助奔跑劳累後再消灭之。
  当勘助停止追赶後,那男子也停下,回头对勘助说:
  「阁下想必是甲斐的山本勘助。」
  勘助并不打算回答对方,只问:
  「你是越後的风间勘兵卫吗?」
  敌人也只是对他微笑,就这样两人彼此了解对方心意。
  「互相以性命搏斗,以後还有机会。」
  风间勘兵卫说。
  「你是说现在被杀的话,探索千曲川所花费的辛劳会付诸流水?」
  当勘助反唇讥讽时,勘兵卫说:
  「不错。不久的将来,甲军和越军将在这一带展开殊死战。那时我所调查之事,将会发挥重大影响。」
  「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调查那些事,但可能不会发生任何作用,既然川中岛的海津城已经兴建完成,其实越军如何挣扎也奈何不了这川中的土地。除非越军能把那城池攻破。」
  「城池可以攻破。只要有一个月的时间,必定可以攻陷。」
  「你别胡说,越军曾经远道进攻小田原城,但到底有了哪些战果?根本丝毫无法撼动城池,只在街市上纵火便退兵,并且在退兵时,遭受严重伤亡。」
  勘助笑著说。
  「这一类事,有时也难免。但如果是在这川中岛的会战,越军必会获胜,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为什么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呢?」
  「因为这裏的地利,更适合上杉政虎而不利武田信玄公。」
  「什么地利?」
  勘助尚未说完,风间勘兵卫突然向旁跳走大约三尺,然後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他跑了吗?」
  有人说话。
  回头去看时,化妆成农妇的男子站在那儿。
  「刚才临危时,承蒙相助,不胜感激,在下郑重向你致谢。」
  虽然想问对方为何协助,到底隶属那国的间谍,却又不便如此做。而且倘若对方是对立者,照样无法回答,只徒增困扰。可能无法像刚才遇到越後的风间勘兵卫彼此针对相对。勘助没有请教对方姓名,同时也没有报出自己的姓名。
  「彼此生在乱世,难免身不由已有著难言之隐。」
  那男子说道。对方仿佛藉著这句话来婉转道出无法说出姓名的理由。
  「说不定有一天我会被你搭救。今天的事就暂时记在帐上吧!」
  那男子笑著说。
  既然不属甲军或越军,那么在这一带走动的细作中,武功高强的人到底是隶属那一国的人员,在勘助的脑中,首先浮现北条的忍者,他一向听说北条氏康采用忍者多人,假如这男子是属於北条那一方时,由於目前北条与武田结盟,因此也可能发生刚才那类事,除此以外,再也想不出这人可能是谁!
  「既然我救了你,确实有件事想请教阁下。」
  那男子说。
  「究竟是何事?只要能够回答,无不奉告。」
  「刚才越後的风间勘兵卫说,这裏地利适合上杉政虎公,但不适合武田信玄公到底是何意思?」
  「这一点我不清楚,可能是对方信口开河,事实上正好相反。」
  「为何?」
  「如今海津城已完工,地利当然对我方有利。」
  「是这样的吗?」
  「难道你不以为然?」
  「我并不认为如此。」
  「这么说你莫非是?」
  对方立刻停止说下去。
  「这件事将在实际战争中获得证明,我们可以等到那一天。」
  那男子说完倒退著,退回三步消失在河堤下的草丛中了。
  18—红色的狼烟
  永禄四年(一五六一)风调雨顺,农作物生长良好,秋天的丰收几乎可以预卜。
  甲斐国本来多山,山间农作物的成长情况良好。因此,沿著笛吹川、釜无川水域沿岸水稻的培育,当然更良好。
  过去遇到梅雨期後的豪雨时,几乎每年都会闹水灾。在龙王附近的防水堤完成後,不再有水患,预料今年的稻米必会比往年丰收。
  「只要不打仗……」
  近年来,连年征战,每当发生战争,马匹被徵用,年轻人被徵召上战场,农民难免迭有怨言。每当秋收期将要来临时,必定会发生战役。因此农民们对战争极为敏感。只要看到一匹快马经过,立即联想到战争。为了尽量避免农务繁忙时节,战争往往选在插秧前的春季及收割後的秋季举行。
  (今年是否会爆发一场大战呢?)
  与战争并无直接关系的农民议论纷纷。可见永禄四年的川中岛战役是必然的。
  当上杉政虎担任关东管领而向关东进军时,武田信玄乘机在川中岛兴建海津城,等於是预言今年秋天将会发生一场大战。
  如果上杉政虎袖手旁观,北信浓、奥信浓,将会完全落入武田信玄之手,这是不必赘言的。
  上杉政虎关心信浓地区,除了现在之外,再也没有得到海津城的机会。因为再过一个冬天之後,海津城的防卫会进一步的加强,到时便奈何不了它了。
  川中岛附近的农民们,更敏感地了解这些因果关系,他们深怕发生大战後,会糟蹋刚成熟的稻禾。也害怕村庄被烧毁。最使他们困扰的是战乱会牺牲无辜老百姓的生命,同时妇女与粮食会被乱兵掠夺。
  到了七月底,川中岛附近的农民,开始盘算战争爆发後逃难的地点。
  「当田地农民的恐慌比过去严重。」
  许久以来,第一次从川中岛回到踯躅崎城馆的山本勘助向信玄报告。
  「他们已预测战争将发生?」
  信玄深深地点头说。
  「农民们说,既然建立那么大的城池(海津城),越後绝不可能不采取行动。同时,常看到操越後口音的间谍之类的人物,在川中岛到处走动。」
  「这是可想而知的事,因为我也是派出你这类情报高手,相信对方也会派出能力高强之人,你有没有听说那些有名气的细作?」
  「越後首席间谍风间勘兵卫已来到此间。」
  山本勘助肯定的说。
  「你必定和那人会过面。」
  信玄的一对鹰眼,凝视著山本勘助,然後靠在肘垫上,朝身旁的饭富三郎兵卫瞄了一眼後,合上眼,仿佛心情很宽舒。
  勘助觉得信玄近来,态度从容,这可能由於到了四十一岁这种稳重的年龄,又由於信玄本身的自信。
  山本勘助开始敍述在千曲川河上曾和风间勘兵卫交谈之事。
  「既然有过这次事件,对於千曲川或犀川的附近要特别注意。风间勘兵卫一伙人到处打听千曲川和犀川会合处那川中岛的秋雾。并且他们会询问这一带的秋季何时会起雾、何时会消散、起雾前日天气如何等等问题。听说也曾经去访问农民善右卫门许多事。」
  「农民善右卫门是否把有关雾气之事透露给敌方?」
  饭富三郎兵卫替信玄提出询问。
  「恐怕善右卫门是了解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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