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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武田信玄-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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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板垣信方所料,信虎留下信繁守国,而带著晴信上阵。他想,假如晴信在战场上表现不佳,便可以把他放逐到国外:而如要将他放逐,交予今川义元看管是最恰当的。信虎一面在脑中想像晴信贵公子般的面貌,一面写信给今川义元。内容是要他代为照顾这个行为不正的长男晴信。
  当他停笔休息时,脑中涌现了今川义元露出的浅笑。那是一种奇怪的笑容:同时,今川义元又把脸侧过去了。
  信虎写完信,摇摇头,企图挥走今川义元的怠慢形象,命令部下吹起法螺,宣布出兵。
  这是天文十年(一五四一)五月,一个下著细雨的日子。
  03…阵中的恋歌
  今川义元把两封信放在面前。略作思索之後,又将信虎的信和晴信的信放在双手上,仿佛要称出重量一般。
  晴信的信原比另一封来得轻。义元露出疑惑的神情。并非想从二封信的重量来决定选择那一封,这不过是他的习惯动作。然而,这两封信看来似乎有显著的差异,这使他感到十分费解。义元再度阅读信虎的来信。
  嫡子晴信生性懦弱,除女人外,诸事皆不热衰,是个愚蠢之人。无论武技、诗歌皆不如其弟信繁,因而打算立信繁为武田家的世子。但由於武田家将对晴信颇具好感,故希望能在立嗣之事底定之前,代为看管。我打算在适当时机将领土分配给晴信。有关交送晴信之事,预定於此次出兵信州小县结束之时,敬请谅察。
  信上的内容虽然只有这些,但满纸是对晴信的恶言,使人感到非常的不快。不仅是内容本身充满不愉快的气氛,更让义元不高兴的是信虎那种不问他的意见,强迫性的态度。信上仿佛在说武田信虎是甲斐的领主,故甲斐的事要如何决定是我信虎的权力,只不过在礼貌上通知一声,并要依其方法收留晴信。
  当年义元之所以能继承今川的事业,得力於信虎的援助乃是事实:而今,信虎的长女又嫁给了他,因此对义元而言,信虎是他的丈人,而晴信则是他的小舅子。
  (他的语气非常地自负,完全没有顾虑到别人的立场。)
  义元放下信虎的信,又把晴信的信拿起来阅读一遍。
  有关家父所作所为,想必已有所闻,尤以弥来诸多不合情理之事,实令举固痛恨。家父为人原非如此,然自数年前後脑长疮之後,一旦激怒,行为即会失控。吾等担心设若置之不理,後果难测,故曾与板垣信方及其他耆老商议,鉴於甲斐地处僻壤穷乡,缺乏良医,最好将家父送往良医较多的贵地疗养。
  基於上述理由,恳请阁下暂时收留家父,并附上甲州金一千两,做为家父的疗养费用。至於家父前往贵地的时间,拟定於出兵小县的回程。不知阁下之意如何?并请看在同盟份上,恳请帮忙。武田家全体敬拜。
  义元从书信中抬起眼来。晴信的来信,内容有条不紊,简明扼要。内容是说准备以信虎生病的名义,放逐信虎。有关这一点,已经取得武田家耆老们的谅解,甚至为了感谢义元肯收留这个累赘,愿意支付甲州金一千两。凡是他想获知的事,晴信都在信上写得一清二楚。他的来信原比信虎那冗长的文字更为实在。
  「想不到晴信……」
  在晴信未行加冠礼之前,义元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他印象中的晴信是白皙,宛如女子一般,看来像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义元长晴信三岁,但对晴信所抱持的印象至今依然不变。
  「晴信想放逐信虎?」
  义元笑笑。他觉得晴信的企图有些毒辣,心想晴信实在是个不孝的儿子,竟想放逐父亲,夺取父亲一手平定的甲斐。但他是否要将此事置之不理呢?而有关信虎的暴政也早已传入他的耳中。
  (如不采取对策,甲斐将会灭亡。)
  这件事使义元感到不安。一旦甲斐灭亡,将会受到北条或信浓势力的攻击,继而威胁到自己的领土。
  然而,收留信虎,让晴信来统治甲斐是否较为妥当,他却没有十分的把握。对他来说,晴信还只是个未知数。只不过在晴信的背後有板垣信方替他筹画,这倒是个不可忽略的因素。
  「信方支持晴信确实是值得重视的事。」
  义元又陷入沉思之中。
  适逢雨季,外面显得十分阴暗。义元独坐居室。房内如夜晚般黑暗。
  侍臣高间五郎兵卫跪在入口处向他通报:
  「山本勘助在外面恭候。」
  义元点点头,即刻走到临庭的走廊上。山本勘助跪在泥地上,全身被雨淋得湿漉漉地。
  「甲州的动静如何?」
  义元走出走廊,坐在庭院的石椅上。
  「对信虎公的反感已到了极点。」
  勘助列举了一些有关信虎的种种恶行,并述说甲斐百姓的怨嗟之声。
  「家臣们对信虎的反应呢?」
  「问题就在这裏。」勘助把身子向前挪移,报告这次隐密行动的成果:「在下探知天文五年背弃信虎公而逃到国外的政务官们,目前聚集在笛吹川上游的川浦乡,因而我也潜进他们聚会的场所。」
  「什么!你说那些政务官聚集在笛吹川上游的川浦乡?难道甲斐将发生内乱?」义元以惊讶的语气说。
  「本来我也是这么想。当晴信公子突然出现在今井兵部、镰田十郎左卫门、三枝半兵卫及仓科党的仓科三郎左卫门父子聚集的会堂时,在下真的以为武田就要发生内乱了。」
  「晴信也在那裏?」
  义元把身子向前挪了一下。
  「但结果却让人十分地意外。」
  山本勘助把他间谍的身分被晴信识破而被逮捕,但是又被释放,同时,晴信也没有加入这次的叛变的经过向义元报告了一番。
  「晴信的行为的确令人费解,他并没有劝你背叛或归顺於他?」
  「他只说杀之可惜而把我赦免:并说我大概是骏河或相模一带派来的间谍,要我回去後报告主人:晴信绝不会愚蠢到要谋叛父亲。」
  假如晴信果真识破他是骏河或相模的间谍,采取这种处置,可能是想表示自己有能力对付派出间谍的今川或北条。换句话说,晴信有把握自己会打胜这一场战争。同时,虽然口中声称自己不会愚蠢到反叛自己的父亲,但在他的信上却已很明白地表示准备放逐信虎。
  「晴信这家伙……」
  义元咬牙切齿地说。然後又陷入沉思。
  虽然雨已经停了,但云层似乎变得更厚,看来似乎将有一场倾盆大雨。
  「今後你有什么打算?」义元问。
  一个间谍不能达成任务,照理是应该自行了断或予以处死的。当义元问找不出自杀理由而厚著脸皮归来的勘助有何打算时,其实也就是问自己应该如何处置他。
  「在下是前来辞行的。」
  「嗯——」
  即使未能完成间谍的任务,也没有充分的理由处死对方。他心想,可能只好依他所说,把他逐出今川家,但心中觉得有几分惋惜。自从当年义元被寄养在善德寺,从事僧侣的修行起,他便已结识山本勘助。天文五年四月,哥哥氏辉去世,由义元继承家业以来,山本勘助即在谍报工作上屡建奇功,是个聪明绝顶的男人。除此之外,只要分派他的任务,皆能一一完成。而且,在战国时代裏,像他这种身怀绝技的男人,是各国力争的对象。
  (放弃他的确可惜。)
  义元思索了一下。虽然放弃他的确很可惜,但要他继续留在今川家似乎也是件不太体面的事。
  因为晴信既已识破他是相模或骏河派出的间谍,如果继续收留,等於是向晴信低头。
  「你向我辞行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我本当答应你。但这样做是否能解决一切?」
  义元自言自语地说。他仿佛已经听到晴信的笑声,那是一阵乾笑,似乎在嘲笑他智慧的浅短。
  义元把眼睛睁大,他的心意已决。
  「勘助,我命你带著我的信去找晴信。我会在信尾把你推荐给晴信。」
  「把我推荐给晴信公子?」
  山本勘助以怀疑的眼光看著义元。
  「不错。表面上是让你变成武田的家将,但其实是要你透过第三者将有关武田的情形逐一报告予我。你的妻小就留在这边,我会替你保护他们。这次千万不要再犯错,让晴信看穿你的身分。」
  义元让勘助在庭院等候,自己回到房间,坐在案前回信。
  根据所有情况来判断,让晴信继承甲斐领主的地位似乎较为有利。虽然要收留信虎这个惹祸精,但甲州金一千两的确是笔可观的数目。当然,他也不能不对晴信加以提防,或许他放逐信虎之後,继而会向骏河出兵。然而,这也不是马上的事,而且假如晴信真要这么做,届时也会有因应的对策。
  义元简单地写完愿意收留信虎的事後,在信尾附带地说:前些日子承蒙赦免在笛吹川上游捕获的我方间谍山本勘助。即日起,我方将不再予以录用,但如无困难,敬请任用。
  「勘助,虽然这是一项非常艰钜的工作,但希望你能圆满地达成。只要你留在武田的阵营中,我便可高枕无忧。不出五年,甲斐就将成为今川的领土,到时我一定会重重地赏你。」
  勘助以烱焖发亮的眼睛注视著义元的脸,而接受旨意。他支撑在地的手所以颤抖,是因为身负重大复杂的任务,因而感动的缘故。
  山本勘助将义元回给晴信的信收在怀中,当天夜晚,冒雨向甲斐出发。
  这天夜裏,义元又另外派了一名使者捎信给信虎。使者所带的信中,写著愿意收留晴信公子,只要事前予以通知,一定会派人前往迎接。
  诹访的要冲之地上原城筑於能了望诹访湖的山丘上。那是一座建筑在小山顶上的城堡,背面倚山,在通往城堡的坡道门口设有栅门,有数名士兵戍守。
  天文十年五月八日,有二人骑马从古府中冒雨直奔而来,在栅门的前面停下。那是递送信虎书信的使者。
  诹访赖重命使者下去休息,匆匆忙忙打开信。信的内容是怂恿他向小县出兵。
  迩来小县的海野楝纲仰赖上杉宪政之势,频频活动,经常入侵佐久郡。倘若置之不理,将危及佐久街道。因小县的动态与诹访有直接关系,故希望阁下将它视为共同敌人,一起消灭。担任先锋的晴信军马将在十日早晨以前到达甲州与诹访的国境,在那里与诹访军联合,越过大门,攻进小县的领土。希望阁下能依此计画进行准备。
  诹访赖重读完信虎的信後,嗤之以鼻。他的鼻梁高耸,鼻头很尖。他的面貌细长,双唇紧合,与他的鼻子非常相称,是个英俊的男人。然而,他的相貌虽然高贵地足以继承名族城主的地位,但在他那高耸的鼻子下所挂著的冷笑,却显得过分自信。
  「他要攻打小县而命我出兵,简直是岂有此理!本来我方就此他更早出兵小县,去年即已越过大门峠,攻入小县;另外,七月底的时候,也曾攻进长洼城。换句话说,小县早就等於诹访的领土,而他现在竟要和我方联合出兵,分明是要夺取我方已得的土地。我从来没有想到信虎是如此厚颜无耻的人,甚至於接近痴呆!」诹访赖重回顾已经削发皈依佛门的千野伊豆入道如此说。
  「在下也有同感。但自从弥弥公主嫁到此处後,诹访与武田已经结为亲戚,似乎不便予以拒绝。不妨给信虎公回信将依指定出兵。由於他约定与晴信公子在国境会合的日期是十日,因此那天我们依照约定进兵那裏,但在晴信公子未到达之前,留下人传话给他说:由於小县的敌情有异,故只好早一步进军。然後直接越过大门峠,进入长洼城,与长洼城的兵马一起向芦田城出击。至於以後的事就交给在下来办理。我将引入弥津元直,和小县诸城连络。这次的战役结果必然对诹访最为有利。」
  千野伊豆入道似乎还意犹未尽,继续把嘴凑到赖重的耳边,低声地透露自己的策略。
  大约在派往诹访的使者回到在韮崎布阵的信虎身边的同时,今川义元所派的使者也来到信虎的阵营,传递义元的信。
  「诹访侯和今川侯都是我的好女婿。」
  信虎对身旁的甘利虎泰说。虎泰并不了解他的意思,只是点头表示附和。但虎泰趁信虎心情正好的时候,离开他而前往板垣信方处,告知此事。
  「他说诹访侯和今川侯都是他的好女婿……」
  信方口中喃喃自语,然後问虎泰信裏面写些什么。
  「诹访公的信可能是答应出兵小县:至於今川公的信,则无法猜测到底写些什么?莫非领主要把晴信公子……」
  虎泰说了一半便停住了。
  「你也这么想吗?我和你有同感。有迹象显示老爷已经为放逐晴信公子的事和今川侯取得连系。假如今川侯已经答应,那么事情就有麻烦了!问题是今川侯对晴信公子的委托又有何答覆呢?」
  信方以忧虑的眼神,将视线投向距离不远的寺院,亦即晴信的临时阵营。细雨依然不停地下著。
  当天夜晚,一名年轻的僧人来到晴信的阵营,自称是京都三条家派来的使者。僧人坐在晴信的面前。
  「莫非法师是……?」
  晴信一眼便看出他是在笛吹川上游川浦乡被释放的奸细,但他并不感到惊讶,反而露出多年好友般的表情,问候对方远到而来的辛劳,然後摒退左右侍从。
  山本勘助将今川义元写的信置於晴信的面前。晴信并未立即打开,而注视著信和勘助的脸。
  勘助的眼神并未露出丝毫的动摇。勘助极力忍受晴信那慑人的眼光,心想一旦自己无法忍受这种眼力时,就是己身破灭的时候了。晴信的眼睛圆而大,茶褐色,如果不眨动,就像妖魔一般,令人惧怕。当这股惧怕变成一股杀气笼罩在山本勘助的身上时,勘助企图以双层的力量用力地顶回去。晴信的眼睛眨动了一下,杀气也从他的眼中消失,露出睿智的光辉。晴信的眼睛上下眨动时,勘助觉得就好似全身被抚摸过一般,并感到自己的心好似已经被晴信这轻轻一瞥所识穿。
  「报出名来。」
  「山本勘助。」
  晴信深深点著头,打开今川义元的信。雨声中混杂著摊开卷纸的声音。
  「你是否有意出仕於我?」
  晴信的声音有如雷霆万钧般地响起。
  「山本勘助愿效犬马之劳。」
  勘助回答说。他心想这是他由衷的心意,他已经忘记自己是奉今川义元的命令,是从正门投帖进来的间谍。他之所以想出仕於晴信只是被晴信眼睛的威严及有如洪钟般的声音所镇服。
  当勘助回答愿意在有生之年效犬马之劳,俯伏在晴信面前而再度抬起眼时,他又回到了今川义元派来的间谍身分。在他的眼神中露出无法掩饰的混乱及苦闷。他以略带苍白的脸色说:
  「无论什么事都可以派我执行。」
  「这也不急於一时,你暂时退下休息。如果有事,我会遣人宣你过来。」
  晴信的眼中带著笑意。勘助觉得自己已经彻底的失败,他心想晴信或许已经知道他是今川义元派来卧底的人。
  山本勘助从晴信的面前退下後,在为他所安排的仓库一隅睡觉。经过一夜痛苦的噩梦之後,次晨,晴信召见了山本勘助。
  「你对诹访是否了解?」
  晴信以宏亮的嗓音问他。
  「略知一二。」
  「既然如此,你现在立刻前往诹访,调查诹访赖重的动向。不必将细节一一报告给我,只要严密地监视诹访侯,等战事告一段落後再回来报告。」
  这天雨已经停了。一刻之後,假扮樵夫模样的山本勘助已经往诹访和甲州的国境出发。
  晴信的军队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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