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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武田信玄-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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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方予以美言。晴信默默地打量四人,陷入沉思。信方的身子向前挪了一下,当他想开口说如果一时想不出适当的职务,可以把这事交给他处理时,晴信开口说话了。
  「他们四人何时离开甲斐的?」
  这句话并非对四人说而是问信方。
  「记得是在天文五年。」
  「那么已经有五年了。」
  晴信以平静的语气说。他们抛弃政务官的职务奔走他国,固然是由於父亲的作风令人难以忍受,有足够的理由解释;然而,他们担任政务官的职位,也就是甲斐政治上的重要人物。他们背弃信虎奔走他国,无异是背弃了甲斐。倘若他们真的爱国,就算会被信虎诛戮,也应该留下。晴信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离开甲斐已经有五年了。」
  「不!虽然他们离开了甲斐,但他们时常与甲斐的人民保持连络……」信方为他们说情。
  「不!我知道。虽然如今父亲不在,但如果将弃国离职的政务官立即召回来,恢复职位,别人将作何感想呢?」
  晴信的眼睛闪亮了一下,但又立刻回复和颜悦色。然而,随後又陷入了沉思。
  四名政务官无言以对。因为晴信说的话极合乎情理,因此板垣信方也无话反驳。同时,晴信说话的态度非常地镇定。他既没有对他们在甲斐发生政变後即刻回来而感到高兴;也没有因为他们曾经背国弃职而加以谴责。
  (别人将作何感想?)
  他所以这样说,似乎只是把心中偶尔浮现的不安说出来,虽然他的语气非常平静,但他的眼光却犀利地可以洞悉未来。他的眼睛烱烱有神。信方却未发觉晴信的眼睛略显认真,是因为受了风寒而发烧的缘故。
  「不过,我有事要托付你们。」晴信突然说:「现在是日本群雄割据的时代。这个时代似乎不会永远的持续下去。但除非有人出来统一日本,否则是无法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强者征服弱者,强中又有强中手:弱者亡,强者存,这就是战国时代。然而,战国时代最需要的是什么呢?」
  晴信的眼睛打量著四人的表情。
  「我们需要钱,也需要新的武器。此外,兴办产业要会治水。为了使甲斐的人民能够丰衣足食,也需要法令。希望你们能去周游列国,调查他国对这些事项的处理方法,将所得的知识当作礼物回来复职。」
  晴信说无论是当中的那一项,都可以把它当作礼物带回来。
  「你们曾经离开甲斐,故外表上已不似甲斐人民,反而容易在他国走动。至於路费可随时向信方申领。如果你们真的爱甲斐,有意拥戴我,希望你们能成功地完成这项任务。这原比战争更难,但结果却能直接影响甲斐的成败。同时,你们必须决心做我的幕後英雄,如此才能把事情做好。倘若需要随从或探马来配合你们,我会替你们安排。」晴信的语气中充满了热情。
  晴信仿佛自我陶醉一般,一面将心中早已想好的腹案说给他们听,一面抑制自己过分兴奋的心情。他对自己与平日不同的行为所作的解释,是因为发烧,而发烧是由於昨日在阿谷的坟前淋了一夜的雨,受到风寒:而自己所说的话,似乎也是因不正常的身体情况所致。
  「谢主公恩典——」
  日向三郎四郎代表四人受领晴信的命令。四人的眼睛裏满溢著感激的泪水。
  「希望你们保重身体,我等你们带好礼物回来。」
  晴信对将从他面前辞去的政务官们说。四名武士离开晴信。晴信把手放在自己的额上,感到如火一般地烫热。
  回到踯躅崎城馆,晴信还有一些需要处理的事情。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父亲留下的大堆偏房及侍女。
  「如果有人愿意追随父亲信虎前往骏河,可先和今川义元公连络,我会派人遣送过去:如果愿意留在城馆,也可留下:想要回乡的人,即日起我会遣人送回乡去。」
  信虎後宫的女人,大多是因为貌美而被强押前来的妇女,没有一个愿意到骏河。晴信也曾问母亲大井氏(信虎的正室)是否愿意前往骏河。
  「现在前往骏河有何意义?」
  原来,信虎也为正室大井氏所背弃了。
  被迫成为信虎玩物的女人共有三十六名。这些女人异口同声地希望回到故乡。晴信分予每人充分的钱财作为补偿,并派人一一遣送回乡。
  踯躅崎城馆显得一片骚乱。因为不仅是信虎後宫裏的女人可以被释放,同时人质们也可以在预期中得到释放,因此城馆各个角落都洋溢著欢呼声。
  踯躅崎城馆东西一百五十五间,南北一百零六间处,在山丘上围有高一丈的土墙,四周设有濠沟。城馆分为三郭。
  北郭是人质的住所,一人一室,身分较高的人质与仆人一起居住。
  信虎一向喜欢把人质当作战利品。不仅是信虎,当时除了把人质留下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方法可以牵制敌人。但由於信虎完全不信任别人,因而除了他国的人质外,甚至也向甲斐的土豪索取人质。有些部属,也把自己的儿子交出来,由信虎看管。
  「把国内的所有人质,依照约定送回去。倘若有人自愿交出人质,如果是甲斐的人民,一律不能接受。」
  晴信命令板垣信方说。
  「甲斐的人质可以这样处理,但对其他国家的人质又应如何安排呢?」
  信方对晴信的作风略感不安。
  「对於来自他国的人质,我将一一加以审核,如果是不必要的人质,就可以遣送回国:倘使人质已无多大价值时,也可与敌方交涉,交换适当的人质。」
  晴信以严肃的态度说。信方嘘了口气。当信方知道晴信这么做并非出於一时的兴致,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默默地放在晴信的面前。纸上写著他国人质的名单。
  「诹访赖重侯的女儿湖衣姬。」
  晴信被第一行字所吸引住了。
  「她是谁?」
  晴信既不知道诹访赖重有个叫湖衣姬的女儿,也不知这位小姐被当作人质送到踯躅崎城馆的北郭来。
  「弥弥公主嫁给诹访赖重作正室时,信虎公即要求以湖衣姬作为交换。」
  「把她当作人质?」
  「不!是把她当作客人。因为赖重公没有儿子,因而把侧室小见氏生的湖衣姬留在此处。」
  其实客人或人质差异何在?晴信心想:就算对方没有儿子,把人家的公主当作人质留下来似乎也太过分了一些。信虎是否打算在赖重有背弃的行为时将她处斩?难道弥弥嫁给赖重做正室,并有领土做嫁粧,仍然无法信任赖重?
  (不过,父亲对这点可说是有先见之明。诹访赖重果然出卖了武田,与小笠原长时共谋,企图攻进长坂。)
  然而,晴信并不打算就此而改变客人的身分,把湖衣姬予以处死。因为如此一来,赖重可能会对弥弥作出报复的行动。晴信想到才十三岁的妹妹就成了政治的牺牲品。
  「我想见湖衣姬。」晴信突然说。
  「见面是无妨,但见她有什么用意呢?」
  信方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安。信方已经知道,在出征小县时,晴信曾寄情书给弥津元直的女儿里美。他想,如果让年轻而又容易被女色迷惑的晴信看到湖衣姬,必定会引起一场风波。湖衣姬是位名门闺女,具有高贵的气质和美丽的外貌。信虎把湖衣姬当作客人予以留下,其实在他的动机中便隐藏著对湖衣姬的迷恋。连秃鹰一般的信虎尚且不敢轻易伤害这位名姝,因为诹访是神氏的後裔。自古以来,只要是出生於神氏的武士,地位即高人一等:而具有这名门血统的湖衣姬,同时又是貌如天仙,这是使信方担心的事。信方所以对湖衣姬的事一字不提,即是为了以防万一。因为他想,如果为了湖衣姬而使晴信和信虎发生父子之争,将会贻笑大方,不成体统。
  虽然这种现象如今已不可能发生,但晴信会看上湖衣姬的可能性颇大。
  (而且晴信刚失去爱妾阿谷。)
  信方似乎在犹豫著。
  「你是说我不该见湖衣姬?」
  「我并未如此说。只是湖衣姬出生名门,因此身价极高……」信方事先安排了一些退路。
  「喜欢炫耀出身而好摆架子的女人,在我们身边就有一个。你的意思是说湖衣姬的架子比她还大?」
  信方立即了解晴信所说的女人是指三条氏。信方心想大事不妙,因为如此一来,只好让他见见湖衣姬。
  但是见面之後,又会有一些麻烦的事。信方心想著。
  「信方,我并不只是为了要见湖衣姬而前往北郭。而是想了解一下北郭的人质,同时也想知道他们所受的待遇如何。」
  只要了解北郭的人质後,踯躅崎城馆中,就再也没有别的事可以让他牵挂了。
  (把人质做好适当的安排後,我想奸好地睡一觉。)
  晴信感到发烧已经逐渐蔓延到全身,不久自己将会无法动弹。同时,他感到头痛欲裂。
  (你可以先去睡觉,不要让病情恶化。至於人质的事,等病好再处理也不迟。)
  晴信的心中也有这种念头。但另一个念头又战胜了他,他决定牺牲睡眠的时间,要先把处理人质的事告一段落。他以略显不稳的步伐站起身来。
  「我要到北郭,带路。」
  晴信的脸因发烧而变红。虽然晴信的脸有些不正常,但信方却以为这可能是因为他年轻地如猎犬闻到佳人气味一般,使他感到兴奋所致:或者,也可能是因为他刚当上新领主,又从战场上凯旋而归的缘故。但不论如何,依信方的看法,这一切都是由於他年轻的关系。
  北郭笼罩在一片暮色之中。在北郭周围的松林枝上,有只松鼠竖起尾巴,以滑稽的表情俯视著新领主由此经过。
  诹访赖重的女儿湖衣姬被分配到北部阳光最充足的居处。她与五名侍女住在一起。
  听到新当上甲斐领主的晴信亲自来看湖衣姬,使侍女们大吃一惊。
  「请在晋见之前,给我们一些时间准备。」
  领头的侍女在地板上叩头,向晴信请求。
  「不用准备,这样就可以了。」
  「不行。即使男士可以如此:但公主有公主的礼节,何况公主是诹访家的闺女,如不依礼节晋见,我们下人会受到谴责的。」
  侍女几乎哀叫地说。晴信望著信方,似乎在徵求他的意见。他想侍女提到礼节二字,是在炫耀诹访的门第。虽然这令人感到气愤,但因为对方都是一些女人,似乎也不应强行进入。
  晴信和信方坐在隔壁房间等候。他心想连侍女都是这个样子,湖衣姬必定也是个爱炫耀门第、一副神情高高在上的女人。
  「人质也有门第的高下吗?」
  晴信以讽刺的语气问信方。
  「虽说是人质,但湖衣姬是被邀请来做客人,和我们弥弥公主进行交换的人。」
  「尽管称呼不同,但其实还是人质。要处理这些人质实在是很烦人,尤其是今後如果武田家每次打仗获胜都带一些人质回来的话,迟早会把这个狭窄的城馆弄得拥挤不堪。光是信浓一地,就有不少服从我的武将,只是其中较重要的人物就有二、三十人:如把土地扩大到骏河、越後,结果又将如何呢?是不是需要每年兴建一座像踯躅崎的城馆,否则如何来容纳这些人质呢?」
  晴信说著将头低下去。他的语气似乎在说不仅如何对待人质是件麻烦的事:同时,继续扩大领域也是一件麻烦的事。然而,他也说出了自己征服信浓、骏河和越後的野心,这使信方感到非常的开心。
  信方在心中思量著:不知该如何来表达自己对这位年轻而又雄心万丈的新领主的敬佩。
  由於黄昏将近,房间显得幽暗起来。当晴信和信方的对话中断时,就仿如深夜一般地宁静。
  「主公,我想当前的敌人是信浓,信浓之後就是骏河。假如能拥有甲斐、信浓、骏河三国,那么进军京都,挟天子以令诸侯必非难事。」
  信方在晴信的耳边透露他的抱负。晴信似乎点头表示同意,但没有回答。他坐在那儿开始打起盹来了。
  (怎么可以在这裏打瞌睡呢?)
  信方去拉晴信的手,那是一双滚烫的手。他用手去抚摸晴信的额头,发现他发烧得很厉害。
  「主公,主公……」
  叫他的名字时,晴信会点一下头。但他一面点头,身体也一面倾斜,似乎有随时倒下的可能。
  「主公,请抓住我的肩膀,我们必须赶紧回寝室休息。」
  信方扶著晴信走出北郭。
  晴信的发烧并非突如其来的。事实上,从长坂之战以来他便一直在发烧,只是他一直压抑著,没有人知道他生病。直到为了等候湖衣姬而休息时,终於将他击倒了。
  晴信的近侍石和甚三郎和塩津与兵卫向信方报告,晴信发烧的原因是因他在阿谷的坟前淋了一夜的雨,受到风寒的缘故。
  「你们怎么让主公这么做?」
  信方虽然在嘴上斥责二人,但却发现年轻的领主是多么地善良。具备一颗恻隐之心乃是一个领主所应有的条件;但如果晴信为情所困,对武田来说实是一件令人担忧的事。信方望著因发烧而不断梦呓的晴信,整晚寸步下离地守在他的枕边。
  约过了六日後,晴信的病情似乎已经脱离了险境。然而,发烧虽比过去稍微减退,但到某一程度就不再继续下降。医生说对病人身体最不利的就是没有食欲,最好能让他吃点东西。但他似乎对任何食物都没有兴趣,只吃几口就把筷子放下了。
  虽然烧已经开始退了,但咳嗽却没有停止。郎使咳得并不严重,但当他咳嗽时却显得非常的痛苦。
  过了十天,发烧继续在退,咳嗽的次数亦减少了许多。但仍然无法起床,问题仍然在於没有食欲。
  这时三条氏带了侍女首次前来问候。
  「侯爷的病情渐愈,令人感到欣慰。」
  三条氏只是客套式的问候,她并没有走近晴信的枕边去摸他。晴信用眼色向三条氏表示感激後,问她孩子们好不好。
  「即使不照顾他,孩子也会长大的。」
  三条氏若无其事地说。晴信放心似地频频点头,然後以比平时更痛苦的表情咳嗽。
  「会不会是被阿谷的肺痨所感染了?」三条氏望著因咳嗽而痛苦不堪的晴信说:「咳嗽的情形颇为严重,必须从京都聘请良医来治疗,在这个穷乡僻壤,根本没有可靠的医生。」
  三条氏嘱咐坐在枕边的甘利虎泰之後,说声保重便告退了。
  晴信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他根本不理会三条氏所说的那些话。三条氏一回去,晴信便使个眼色,命人把三条氏坐过的椅垫拿开。
  晴信的病情,迟迟未见好转,高烧也一直没有减退,食欲不振。没有人能预料病情的好坏。
  自晴信卧病以来已过了二十天。晴信生病的消息传到邻国,虽然没有引起他国的觊觎,但时常有邻国的使者前来探病,目的在刺探晴信的情况。
  湖衣姬表示愿意前来探望晴信。但是,接受人质的探望是史无前例的事,前来传话的侍女说:
  「因为侯爷是在等候小姐时病倒,故小姐对此事一直耿耿於怀。另外,小姐听说侯爷没有胃口,她说想亲自下厨让侯爷尝尝她的手艺。」
  信方心想也许调剂心情会有好处。晴信本来就想见湖衣姬,如果湖衣姬带著亲手烹调的佳肴前来探病,说不定能改变他的情绪,增进食欲。
  「但这样做是否合乎诹访的礼节?」
  信方揶揄地对侍女说。
  「刚才小姐说要到亲属外的男士病榻探病,本身就是史无前例的事。但因为小姐坚持,我们也只好答应。」
  信方把侍女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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