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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长江文艺 2006年第01期-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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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梁就这么一直等到黄昏来临,等到儿子浩回来,然后动手煮面条。大梁用一支木拐架着那条残腿,用筷子翻搅面条。面条熟了的时候,陈菊也就回来了,陈菊多半会带回来几个馒头,三口人坐下来吃饭。日子就这么一点点捱着,像大梁从碗里抻出来的面条一样,冗长而腻烦。
  2
  陈菊的工地在红水桥附近,靠南湾开发区右首,是大型的住宅区。
  正在建筑的楼左一幢右一幢的,都已拔地而起,大治的工地仅仅是其中的一座,已经建到十几层了,从近处看,楼的框架竟全是纠缠交织到一起的水泥钢筋和混凝土。四五十名工人在烈日下挥汗如雨,他们裸着黑黝黝的脊背,挥动手里的瓦刀,或站或半蹲在墙壁之间,说笑着做活。
  陈菊就是给这些个汉子们做饭,小兰是她的帮手,两人每天要做三顿这样的饭菜,也是忙得脚跟打后脑勺。可毕竟是每月有工资拿啊,何况她和小兰俩伺候的这几十个农民工多数还是她的同乡,十里八村的,一起跑出来不就是为了挣口饭吃吗。
  大梁的腿伤了之后,陈菊并没有因此丧失生活的勇气,在她的心里始终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要千方百计地留在城里。她心里知道这么做是为了儿子浩,她和大梁这辈子算是完了,来城里打工好几年了,使她清楚地知道不能让儿子浩回到乡下去,要把他留在城里,只要能念上书就中。把儿子浩培养好了,那她跟大梁的晚年就有了希望。
  
  伙房设在工地后面那排简易房里,总共是两间。里屋平地垒了灶台,大小各镶了一口铁锅,靠窗台处是块大号的面板,是陈菊和小兰每天早上揉馒头的地方。你知道,那可是四五十个民工吃饭呀,每人三个馒头四五十人加起来那是多少个,早晚两人都得揉一小时左右。馒头进屉了,还得熬一锅汤,炒两样青菜,每天就是个忙活。
  包工头大治跟大梁是未出五服的远房表亲,多少是会对陈菊给些关照的。陈菊不但人长得好看,干活还利落,民工们吃饭时喜欢跟她开点带荤腥的玩笑,她也不急眼。
  小兰则是包工头大治的表侄女,性格内向,闷葫芦似的只干活不说话。
  刚来那阵儿,工地的食堂是一个叫谢五的人负责采买,米呀面呀油呀青菜啊,用一辆破三轮车拉回来,基本上是一周买一回。后来大梁出事后,大治将那个叫谢五的人派去管运料了,采买的活就交给了陈菊。陈菊勤快,隔两天就买一回菜,老早起来,挎着个大号的柳条筐去附近的一个菜场,买些新鲜菜回来。民工们吃上了新鲜菜,伙食也比从前好了,就都夸陈菊,到了月底一拢账,竟剩了两三百块钱,她便呆愣住了,一时不知怎么办好。因为工地食堂每月的伙食费是固定的,铆是铆钉是钉的就那么些钱,谢五管的时候是没有节余的,到了陈菊管竟剩余了不少。她就找到正要开车出去跑材料的包工头大治说了这情况,没想到大治轻描淡写地说就归你吧,然后开车走了。陈菊更加呆愣了,那可是两三百块钱啊,差不多是她半个月的工钱,剩了就归她所有了?后来她想,可能大治把这采买的活安排给她,也是出于对她的照顾,毕竟跟她男人大梁也算是亲戚。
  打那以后,陈菊尽量买些好一点的肉菜,这样到月底那些伙食费就只剩几十块钱了,她的心稍稍安宁了些。
  3
  大梁终于看到出租屋里的那个女人了。女人从她居住的那扇木格格窗里探出头来,继而又探出身子,一点点地下到窗子下面的那个水泥平台上。大梁从搬过来那天就注意到了那块平台,是块很好的避暑的地方呢。大梁曾经在心里想,要是自己的腿脚利落,他早就从窗子里爬出去,到那里乘凉了。
  女人有三十几岁的样子,穿了条灰色的短裙。女人从木格格窗子上往下跳那会儿,裙摆撩起来了,大梁正好看到了女人里面的那条粉红色短裤。大梁的心跟着跳了一下,他想女人不是一般的家庭妇女,自己跟陈菊结婚快十年了,他没看过陈菊穿那么鲜艳的内裤。大梁的脸一瞬间就红了。
  大梁接下来看到的是女人一张很娇嫩的脸,淡淡地施了些脂粉。大梁看到女人从窗子里跳下来是拖了条小竹椅子的,女人已经坐在了竹椅上。鸽子楼的房檐伸出了很大一截,正好将那块水泥平台遮出了一些阴凉,大梁看到临近墙壁的地方有些青草长出来,这些微微的绿色使他想到老家地里刚刚出土的麦苗。
  大梁转过身喝了口白开水,再从窗子看出去时,女人已经在吸烟了。女人吸烟的姿势很笨,并且夹杂着剧烈的咳嗽。
  大梁想,女人是肺管不好,只有肺管不好的人吸烟时才会咳嗽。大梁这么想是拿自己吸烟的情况跟女人做比较的,自己抽的是相当辛辣的旱烟,却不咳嗽;女人吸的是那种白色的细杆杆,怎么就会咳嗽得那样剧烈呢?
  大梁看过很多城里的女人吸烟,他知道那是一种时髦,那些城里的女人就是在公共场所里用纤白的手指夹着纸烟边吸边说笑。大梁想告诉女人吸烟是会熏黑牙齿的,而且还会熏黑手指。他挪动那条有些酸涩的伤腿,靠近窗边,见女人却从竹椅上站了起来,掏出手机打电话,女人打着打着竟大声喊起来。女人接下来的举动就是扣了手机,然后在平台上急促地来回走动。
  大梁尽管跟那女人有一段距离,但他还是看见了女人眼窝窝里噙着的泪滴。
  大梁真想跟女人打一声招呼,虽说他是个从乡下来的民工,却是有着一副善心肠的,他见不得女人在他面前掉眼泪。跟陈菊结婚十几年了,他敢说从没让陈菊受过委屈,从没让自己的婆娘哭过。夫妻嘛,尽管在一起耳鬓厮磨十几年了,却也是夫妻嘛,没有激情还有亲情呢。
  
  大梁记得他跟陈菊刚来城里打工那会儿,有回两个人去商城里给儿子浩买凉鞋,挑来挑去的就将营业员挑烦了,说你们都挑了十几双了,倒是买还是不买啊?陈菊被问脸红了,说买啊,然后就掏钱。可原本是掖在裤腰处的手帕包却没了,她掏来掏去也没掏出来。那营业员就用鼻子哼了一声,将一双挑好的鞋又划拉回了柜台里。
  大梁拉着陈菊的胳膊出商场后,他就看见陈菊哭了,大梁气得要回去找那个女营业员评理,被陈菊拦下了。陈菊说人家没错,咱确实是挑了很久。大梁仍旧气哼哼地说,她瞧不起咱乡下人,那是什么态度?让你受委屈了。陈菊说受个什么委屈,是咱丢了钱袋心疼呢。
  那次陈菊丢了四百多块钱,回工地后一连两天没吃饭,嘴上还起了两个小火泡。
  大梁在猜测女人是对着手机骂她男人的时候,女人已经踩着那把竹椅子蹬上窗台,回自家的阁楼里了。女人从木格窗子往屋里跳时,风又将她的裙摆吹了起来,让大梁又一次看到了女人穿在里面的那条粉色的内裤。
  4
  工地上来治安员的事,是陈菊告诉工头大治的。
  那是晚饭前的光景,陈菊正在跟小兰在厨房里择菜。
  伙房里热气腾腾的,全都是丝丝缕缕的水蒸汽,两人坐在小马扎上,择一大堆新买回来的芹菜,是准备晚饭时炒土豆粉的。
  大治一边接电话一边走进来,嘴里伊呀着不知在跟什么人说着话。
  大治比大梁大几岁,两人虽说是不出五服的兄弟,却也不怎么亲,这是一种感觉,陈菊是看在了眼里的。大梁跟大治来城里打工做泥瓦匠有几年了,工钱却跟其他工友们的一样,不分亲疏厚薄。这在陈菊看来也没什么,就是干活呗,凭力气吃饭,有没有照顾还不是那么回事。特别是大梁这次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掉下来将腿摔折了,意味着短时间内不能干活了,可也没见大治怎么关照过他的这个远亲。
  大治打完电话后就跟陈菊说,晚饭他不在工地上吃了,要请人呢。
  大治在一般情况下,如没什么特殊事情是每顿饭都在工地上吃的,也没什么特别,陈菊只给他加个菜,多数时候是炒盘尖椒干豆腐。大治就端了那盘菜,坐到瓦匠头老陆那桌上去,跟工人们一道捏馒头边说笑边吃饭,大治呼噜噜喝汤的样子跟工友们没什么区别。
  有时候陈菊就在心里想,在农村这么多年,咋就还没吃够那干豆腐呢?要知道北方的农村最不短缺的就是豆类食品,干豆腐、大豆腐是村村都有作坊做的啊。
  陈菊就想到她丈夫大梁,腿没伤着的时候饭量好得惊人,每顿都要吃三四个馒头,还要喝上两碗白菜土豆汤。收工回到出租屋里,天便多半是黑了,待儿子浩睡下后,还要搬过她的身子做一回。陈菊一边被大梁折腾一边小了声地说,你不累啊,咋就跟生牤牛般呢?陈菊的话半嗔半怪地像扔出去的软棉花团,打在大梁的耳朵眼上不疼却痒,倒是让大梁增了情绪,忙乱地将她的身子翻转过去,换了姿势接着做又一回。
  陈菊知道自己在工地上是很招工友们喜欢的,她模样长得好,性子还温顺,手脚麻利不说,做出来的饭菜干净又可口,连大治都不止一次地夸过她。
  大治说完话转过身想走,就被陈菊叫住了。
  陈菊说三哥你留一留。
  大治便在满屋子的热气里站下了,说有事么小菊?
  大治从来不管她叫弟妹,从来都是叫她小菊。
  陈菊说三哥,下晌工地上来了两个戴大壳帽的治安员,说找工头有事,听说你去装潢街进料了就留了话。然后将那两个治安员说要找工头去城北派出所问询些事情的话说给了大治听。
  大治的脸上就有了些许的不快,嘴上嘟哝着什么话走出了伙房。
  大治走后小兰跟陈菊说,除了卡油还能有什么事。
  陈菊嘴上没说什么,却在心里想,兴许不是卡油,说不准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呢?她前天早市买菜时听两个老太太唠嗑说,城北新兴区的师范学校出了命案,有学生被抢劫杀害了呢,会不会是调查走访那件事呢?
  陈菊直腰去掀锅盖时,泥瓦匠老田猫腰走进来,将手里托着的一个油纸包放到锅台上说,弟妹,烦你给切一下,晚饭时下酒呢。
  在一边接着择芹菜的小兰说,哟,又买猪头肉了?多贵啊。
  老田抿嘴笑着说,是栓柱子过生日,大伙凑几个钱给他热闹一下,出门在外的能咋办呢,还不得互相关照着。
  陈菊说放下吧,晚饭时保准给你们弄好,咱再给你们砸点蒜泥,蘸着吃。
  陈菊将那个油纸包放到旁边的案板上,心想,下个月这时候,也就差不了几天,她家大梁也该过生日了。去年给大梁过生日时,全家三口去抚顺街吃了烧麦,看来今年只能在家里过了,大梁的腿走起来不方便啊。
  5
  鸽子楼漏雨,大梁拖着条瘸腿,寻了两个脸盆、菜盆摆在了滴水的墙角。
  雨越发地大起来,将洋铁皮的屋顶敲得哗啦啦直响。有几天了,云彩滚动来滚动去天就阴了,就会有炸雷响过他的耳鼓,接下来就是雨点子泻满整个窗玻璃。
  一到雨天,大梁的腿就发痒,像有虫子似的在肌肉里钻。大梁想自己的腿算是废了,就是像医生说的,三两年之后兴许能恢复好,那也不能行走起来同以往那样自如啊。
  那天他从脚手架上摔下去,是分了神的,他自己心里最清楚。吃午饭的时候同村的光腚娃娃赵固附他耳根子说了句话,就让他吃不下去了。那句话一直梗在了他的心口窝处,让他想来想去,后来做活时就分了神。
  赵固在他的耳根处小了声说的那句话是:大治暗地里养了个城里女人。
  砌砖的时候,大梁在心里琢磨,大治怎么就养了个城里女人呢?那留在家里照顾大治瞎眼娘的婆娘怎么办?大治养的那个城里女人年轻么漂亮么?是金屋藏娇啊,以前这个词大梁只是听人说过,没想到这会儿却让他身临其境地撞见了。
  后来大梁一边往四层楼的外墙壁上砌双层砖一边想,那城里的女人长得一定好看,一定是让大治着了迷了。大梁对于这一点深信不疑,他看过城里女人,皮肤白皙,连脚趾头都要抹上红油呢。大梁最后想到的是大治每天晚上会从工地上赶去跟那个女人做那件事,那一定是相当美妙的,那女人会比陈菊会做。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右脚就从悬着的跳板上踩空了,整个人便从四楼高空处掉了下去,幸亏下面是一个堆了些碎砖石和沙土的空场,要不命也会保不住呢。但是大梁醒过来后,他对谁都没有说他是干活时分了神,他只是说他脑袋瓜子突然间就迷糊了。
  
  雨天是清净的,若是平时在工地上,天下这么大的雨,他们多半时候是会收了瓦刀,躲进工棚里抽纸烟聊天的。可大梁这会儿却不得不躲在家里,望雨兴叹。
  邻家那个女人好几天不露面了,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那扇木格窗子关得紧紧的,里面不知何时还拉上了一块绿丝绒的窗帘。
  大梁是在这几天里做出了决定的。
  他要在那个隔壁女人再一次出现的时候,跟她打声招呼。
  这想法连大梁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跟人家素不相识,怎么就会想到要跟人家搭话呢?大梁一边吸叶子烟一边想,其实,他没什么非分之想,他就是一个人在家里憋闷得慌,他就是想跟她唠几句家常话,跟那女人说说她不该抽烟。一个女人家就是心里有再多的愁再多的委屈,那也不该抽烟啊,人家不都说么,烟里有种叫尼古丁的毒素,不仅毒害肺管子,还毒害皮肤呢。
  
  或者跟那女人说说他堂兄大治的事,他在心里埋怨大治,怎么能好端端地忘了本呢?不就是刚来城里么,不就是凭力气盖大楼挣几吊子钱么,就他妈的包养起城里女人来了,还害得自己分神从楼上掉下来,摔坏了腿。
  大梁这么想着的时候,外面的雨竟小了起来。他起身推开窗子,发现对面的窗子也打开了,那好几天没露面的女人这会儿正叼根纸烟边吸边朝他这边望着。
  大梁赶紧收回了目光。
  对面窗户前那女人却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大梁想,那女人是在笑他大梁呢。他大梁有什么好笑呢?不就是一个瘸了腿的乡下来的农民工么。
  大梁起身走到窗前,大了嗓门跟女人说,妹子你笑甚啊?
  女人大口地吐了些烟圈说,笑你个大男人看一眼女人还怕羞。
  接着女人又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大梁在细雨中有些看不清女人那张脸,他就隔窗问道:你咋好几天没见了呢妹子?大梁问过之后,就打心里后悔了,咋能这么问呢?这不是明摆着坦白了自己在监视人家吗?大梁就后悔地拿手打了自己的脑门一下。
  大梁的动作让女人觉得好笑。女人手一扬,将烟蒂弹出窗外,细了声地跟大梁说,你这人还挺有意思,过来坐会儿吧,我煮点饺子,跟我一起吃午饭吧。
  大梁被女人的话说得呆住了,他说妹子你是说让我去你那儿吃午饭吗?
  女人说是啊,你耳朵有毛病吗?赶紧的。女人说着就从窗口消失了。
  窗外的细雨是越来越小了,大梁觉得刚才的一幕好像是在云里雾里,是女人在跟他说话么?女人还邀他去吃午饭,他掐了下那条好腿,真就觉到了疼,他信了。大梁想自己正好也要做午饭吃呢,去女人家里吃一顿也未尝不可,乡下不是有句俗话说么,远亲不如近邻。就走动一回,反正打前些日子起,陈菊跟儿子浩就已经不回来吃午饭了,午饭他都是一个人弄,或吃些干粮,或热些剩的饭菜,一人吃饱全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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