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6年第05期-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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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犯罪感只有她可以读懂,因为她杨阿娇是他的“同案犯”。
她心疼他,是怕时间长了会把他折腾出毛病来。他的心受着煎熬身也受着摧残,他们夜里虽然同处一室,可是那个小小的房间里的床上始终是睡杨阿娇一个人的。她睡时他都是拿着一本书坐在书桌前的,她睡醒时他不是还拿着那本书坐在书桌前,就是趴在书桌上睡觉……
三
回到青岛后,杨阿娇就进了青年人发子的公司,做公司里的文员。
说是公司,其实只有几个人,这几个人除了发子就是他的几个学弟,房子也只有两间,大间办公,小间睡着青年人发子。杨阿娇来后小间让给了杨阿娇住,青年人发子搬回了学校,他还是个在校的研究生。
躺在青年人发子出让的床上,杨阿娇感到很满意。杨阿娇喜欢安静不喜欢人多,发子的公司很对她的味口。除了满意杨阿娇还很感激,青年人发子安排她的工作只是在这两间屋子里服服务,月薪却是一千元。青年人发子还鼓励她边工作边上学,四年后争取拿个大学的文凭。她说她因为家里没钱高中都没有读,怎么能读大学,他说他可以帮她,工夫不负有心人。
杨阿娇就又觉得自己在做梦了,同是梦感,却觉得与当迎宾那会儿完全是两回事。迎宾时的梦感,虚幻得很,现在的,似乎只要她努力,就可以看得到摸得着,杨阿娇就决心好好珍惜往后的梦。
按照青年人发子的安排,杨阿娇第二天要与公司的员工见面。杨阿娇起了个早,先把屋子拾掇干净,又把自己一番收拾,收拾自己时,尽量往庄重上靠,往老成上努力。庄重老成后,杨阿娇觉得自己也是很漂亮的。杨阿娇就用她的漂亮迎候公司的员工们。
一会儿青年人发子和他的学弟们就来了,一共是六个人,六个山东汉。杨阿娇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来,他们都为她的漂亮吃惊,他们有的怔怔地看她的脸,有的偷偷地看她的脸,不管是怔怔地还是偷偷地,那眼神仿佛都在说,天底下竟有这么漂亮的女娃!随后他们就是找话和她说,她说她姓杨,他们就问她是不是杨贵妃的那个杨?她说她叫阿娇,他们又问她是不是东阿阿胶的后两个字?杨贵妃她知道,她恨那三个字,就避而不答。东阿阿胶她没听说过,就摇头,说不知道是不是,只知道自己叫阿娇。
他们就喊她东阿阿胶,开始也答,答着答着她就和他们混熟了,就问他们东阿阿胶是什么?他们说是一种补品,很娇媚的补品。她就轮起拳头咚咚地擂他们的背,他们一边说好舒服一边向她求饶,说她不是补品。她停下了打他们,他们又说,要是补品他们的学哥发子就不会一天比一天消瘦了。
他们把她与青年人发子扯到一起,意思连骨头都露出来了。她的脸就一下子红成个富士苹果了,她就又擂他们,擂他们的手下得就重了。可是他们并没有因为她的下手重就停止开她与青年人发子的玩笑。
慢慢地杨阿娇习惯了他们,也给他们起浑名,给每个人都起。其中发子发孙就是杨阿娇给青年人发子起的,说发子的父母一定是想他发子发孙。她刚喊了两回发子发孙,学弟们就叫着她的名字说,阿娇,你就不觉得是在喊你自己吗?杨阿娇一阵愣怔后,红富士般的脸蛋就变成个女红脸关公了。
此后,杨阿娇就不喊青年人发子的浑名了。学弟们却又说,阿娇,你怎么喊我们的浑名不喊学哥的?这个时候杨阿娇就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说,你们坏蛋!
杨阿娇就从此变得心事重重了。
四
杨阿娇心事重重后,喜欢做一件事,那就是偷偷地看青年人发子的脸,看他的脸是不是又消瘦了?想他的脸为什么消瘦?想青年人发子的学弟们开那些玩笑的依据在哪里?
这一来,杨阿娇的心事就更重了,是那种找不到依据的重。找不到依据,杨阿娇却找到了一种幻觉,晚上只要灯一闭,出现在她眼前的准是她和青年人发子在沂蒙山那个山村的晚上的情景。
那个最后一个晚上,和头几个晚上一样,青年人发子还是叫她洗了先睡。杨阿娇虽然是睡了,可是睡不着了,睡不着杨阿娇就看楼板,听青年人发子翻书本的声音。听着听着,翻书本的声音突然没有了,杨阿娇一看,原来是青年人发子趴在桌子上睡去了。
杨阿娇就轻轻地爬了起来,想喊醒他叫他上床去睡。她走向他时心是咚咚跳着的。走到了他的身后她却站住了,心跳了半天终于没有叫醒他。她没有叫醒他是她想到自己已和过去告别了,告别了过去就应该是个规矩人家的女娃了,规矩人家的女娃是不该做这种心跳的事的。最后,她只是把床上自己的那件大衣拿过来搭在了他的身上。
杨阿娇是在青年人发子往她的被子上盖那件大衣时醒来的,青年人发子站在她的床边,借着晨曦她已经能看清他的一双眼睛充满了感激地凝视着她,她的心就又跳了,想伸出手去把手递给他,对他说一声上来睡会吧!但她又想到那不是一个规矩人家女娃的举动,手只是在被子里动了一下,就僵住了……
杨阿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杨阿娇还没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仅有的一次是跟着刘姨要离开那个小山村的前夜,之后就再没有碰到过。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杨阿娇就继续想,那时候要把手给了他呢?对他说了那句上来睡会的话呢?干嘛就不把手给他,对他说那句上来睡会的话呢……
杨阿娇的心跳就加重了,重得连自己都能听到跳声了。随着心跳,身上还燥热难耐,症状毫不亚于当初喝了那些大老板们给她下了春药的茶。人不喝那种茶也有这症状?这一岔,杨阿娇的眼前就出现了喝下春药后和大老板们的那些歇斯底里。杨阿娇告别过去后,是不允许自己想那些的,杨阿娇想了那些,随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光,随后就从床上跳起来冲进了洗漱间,猛冲凉水澡,直到把那一耳光没打掉的东西冲得一干二净……
夜里没睡好早上没有起得来,杨阿娇又被青年人发子和他的学弟们堵在了被窝里。杨阿娇在酒店里过惯了昼伏夜出的日子还没能彻底变过来,已被堵过几回了。当他们一起喊她东阿阿胶懒鬼时,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边穿衣起床边回敬他们的浑名。她在心里结结实实地喊了声糟糕,她夜里冲完凉水澡就那样上了床,把内衣挂在了洗漱间。
青年人发子是在杨阿娇想到箱子里找内衣时走进她的房间的,进屋后对杨阿娇问了句哪里不舒服了,就把手放到了她的额上。他的手一触到她的额头,她就起了一阵颤栗,心也跟着剧烈地跳起来,剧烈的程度毫不亚于晚上的那阵。接着而来的就是那种燥热难耐了,奇怪的是杨阿娇再没有为这种症状感到不安,相反的心安理得,希望带给她燥热难耐的他的手能在她的额头上多呆一会,多让她有一会这种症状。
杨阿娇终于明白了自己没找到依据找到幻觉是怎么回事了,自己是爱上青年人发子了,也明白了爱一个人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青年人发子爱她吗?要爱她和他同处一室时能没有一点动静吗?自己能配他爱吗?他是大学里的研究生,自己什么也不是还在风尘里混过……杨阿娇就很悲观,一悲观就忍不住心酸。
五
杨阿娇终于等来了青年人发子的爱。
青年人发子和他的学弟们出成果了,导师宴请他们,青年人发子说也包括杨阿娇在内,杨阿娇说她不在内,青年人发子说是他的恩师说的,杨阿娇就只好去。
他们刚到,导师就来了。导师第一个跟杨阿娇握手,导师握住杨阿娇的手时目光在她的脸上愣了一下说,好漂亮的小鬼!随后又说了句让她摸头不知脑的话,说是她的到来加速了发子他们出成果。
杨阿娇不明白她的到来怎么与他们的出成果扯到了一起?正想明白时,导师的一只手放到了发子的肩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说他们既然初中就同学,现在又走到了一起,就好好地珍惜这分缘。
杨阿娇就又摸头不知脑了,更不明白导师怎么尽讲些让人摸头不知脑的话?她怎么就与发子初中同学了?她是哪里人?发子是哪里人?几个问号一过后,杨阿娇觉得里面有文章了。这文章不是导师老糊涂了,就是发子跟他编了些啥?杨阿娇看看导师,导师不像是犯糊涂,杨阿娇就断定是发子在导师面前编他们的故事了。
杨阿娇的判断很快得到了证实,酒桌上导师不停地叫她吃这吃那,说她边工作边上学的事没问题包在了他的身上了,说她在公司里上班时没事了就可以学习,说他们六个人从此后就是她的学哥了,她学习上有难处他们每个人都要帮她……
吃完饭是跳舞,导师请杨阿娇跳了一曲后就走了。发子的学弟们也随后走了,发子就没完没了地和杨阿娇跳,跳着跳着发子把杨阿娇往怀里拉了拉,杨阿娇也就往发子的怀里凑过去。发子说,阿娇,你不怪我在导师的面前编那些吧?杨阿娇却说,发子,我不是在做梦吧?
杨阿娇是在床上肯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的,那时候发子正在她的身上笨手笨脚地忙乎,她就肯定自己不光不是在做梦,而且是梦想成真。从发子的手忙脚乱杨阿娇看得出,发子跟女人是头一次,而她跟男人多少了连她自己也记不清。可发子却不停地在她的身上说,阿娇,请你原谅我的莽撞……发子越说杨阿娇越觉得发子亏,发子可怜,她对不起发子。
杨阿娇就暗下决心,往后的日子里除了牢牢地抓住这份幸福外,她还要从各个方面想法子补偿发子。
六
到婚纱店里选婚纱,就是杨阿娇想出的补偿发子的法子。
这个法子是杨阿娇想了好几天后想出来的,开始杨阿娇想,发子能看上自己这个什么也不是的女娃,还不是觉得她杨阿娇好看,杨阿娇就在梳妆打扮上努力。后来杨阿娇又想,女人最好看的时候应该是在婚礼上,她就想到了婚纱,什么样的女人配什么样的婚纱很重要,她要先把婚纱精心地选好,到与发子一起走进那个神圣殿堂的瞬间,突然穿出来给他个天大的惊喜,给他的惊喜就是给他的补偿。
杨阿娇走了几家婚纱店,选了一家场面最排场的走了进去。场面排场货贵一些。杨阿娇为了发子不在乎贵,口袋里的钱也不在乎这点贵。杨阿娇挑,里面的人也帮她挑。最后杨阿娇挑了一套桃红颜色的,桃红颜色虽然张扬了点,但配她那白里透红的肤色有种鲜艳水嫩的效果,杨阿娇就决定张扬就张扬点吧。
就在杨阿娇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瞧右瞧地总觉得瞧不够时,镜子里出现了老板的笑脸,以及那张笑脸上的一对贪婪的眼睛。她注视老板的笑脸和那一对贪婪的眼睛时,那两颗眼珠子就像两颗钢球,就像她是块吸铁石,一下子就被她定在了那里。
店老板被她定了片刻,笑变得更好看了目光却更加贪婪了。随后店老板发出了一阵惊叹,说她穿上桃红的婚纱真是既漂亮又高贵,说这套桃红的婚纱只有穿在她的身上才显漂亮和高贵,说他们的这套婚纱终于找到知音了,说他们进这套婚纱时就想过会有一位既漂亮又高贵的姑娘来把它穿走……
店老板反反复复的高贵,就使杨阿娇想起了医生的话和脸上痣,就禁不住把目光向脸上的痣投去,就真从那痣里看出了自己的高贵,要没有那颗痣自己了不起也就是个漂亮,漂亮被那颗痣一压就成漂亮加高贵了。杨阿娇想自己以这种漂亮加高贵出现在与发子婚礼上的情景,高兴就让她有些昏头了。
店老板就是在她高兴得有些晕头转向的时候提出来给她照张相的,店里要求用她的相作为店里的形象照,在她稍有犹豫的时候,对方又提出送给她身上的婚纱另加八百元钱。
提着店老板送的婚纱和八百元钱的红包出来,杨阿娇的感觉好极了,感觉到自己真的变成贵人了,贵人杨阿娇让人家照张相都可以得到几千元的婚纱和八百元钱了。贵人杨阿娇怀着这种感觉走,走过邮电局看到有人排队寄钱,一个贵人的想法就在脑子里形成了,她要把今天得的这八百元钱连同月工资给家里寄回去,这可是贵人钱呀!
杨阿娇就排在了寄钱人的队列中,前面是一帮涂脂抹粉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为了表示她与那些轻佻的女孩子们寄的钱不一样,她趾高气扬还有意地与前面的女孩子们离远些,离远了她还觉得不够,又把老板送给她的婚纱照拿出来看,以显示她对她们的漠视。
杨阿娇仔仔细细地看那张婚纱照是她回到宿舍后,她回到宿舍天已经黑了,她洗了洗就躺到了床上,有些迫不及待地拿出了那张照片,照片照得比她的人还要美,她爱不释手地看,看着看着她就拥着那张婚纱照睡着了。一睡着她就又到了那家婚纱店,又试穿起婚纱来。
这一回杨阿娇穿的是一套白婚纱,白婚纱素净,但穿在她的身上也很美。她也像白天一样,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地看不够,看着看着镜子里又多了一双眼睛,那眼睛也像两颗钢球,也像被她这块吸铁石吸住了。她开始以为又是老板的眼睛,老板又要她照形象照,她就顺着那双眼睛看开去,看着看着她就冷汗淋漓了,那双眼睛的周边是刘姨的脸,眼睛也就顿时地变得尖刻阴毒起来。
杨阿娇就惊惶失措了,但她一会儿就稳住了自己,她是易过容的杨阿娇,她这么一想,也就从刘姨的眼神中看出来,刘姨拿捏得也不是十分有把握,她就镇镇静静地脱下婚纱,不慌不忙地走出婚纱店向人群中走去,她想只要自己走进了人群,就可以摆脱刘姨。
可是刘姨猛然喊她的名字了,虽然她想装得什么干系也没有,但这突然的一声喊还是叫她回过了头,她一回头,刘姨就拦在了她的前头,刘姨说,阿娇,我喊你呢?杨阿娇想说你喊谁谁是你的阿娇?刘姨又说,你虽然可以改变一张脸,但你改变不了你的整个,你还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你既然要变得不是你,就不该舍不得你脸上的这颗痣。
杨阿娇就像个患了软骨病的病人。
刘姨继续说,承认你是阿娇了?不承认可不是好姑娘,你走了害得我好苦,我满天下找你,要不是在你的家里看到你寄回去的汇款单,真还不知道你来了青岛,要不是在这家婚纱店看到你的形象照,我还是不知道你快要成为一个研究生的妻子了。
杨阿娇见她说得详详细细,也就不抵赖了,就对刘姨说,我都离开酒店了,你们还这么辛苦地找我干啥?找你回去!刘姨变得严厉了。你是偷跑的,你与我们有劳动合同的!你与台湾的富商新加坡的富商有承诺的,前者你答应做他的二奶,后者你同意他双龙戏凤的……
杨阿娇就醒了,梦中的杨阿娇把一张床单全汗湿了。
好半天,杨阿娇的心还蹦蹦地跳,杨阿娇不明白自己干嘛做起了这样的恶梦?打开灯看看表,十一点钟,自己才睡了一个小时的觉就做了这么长的梦,杨阿娇不敢再睡了,她怕睡着了刘姨再在她的梦里出现,梦里的刘姨太可怕了。
可是不睡觉的杨阿娇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虽然是不会再做梦了,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有些事往深里想是比做梦还可怕的。她开始是想过去那些造孽的日子,那时候她豁出来了,在那些日子里她为了快些有足够多的钱,快些脱离那个魔窟,她一天跟过好几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