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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台湾作家研究丛书]第九卷生命的思索与呐喊--陈映真的小说气象 作者:赵遐秋-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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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司这个重大经济现象,也提到了“乡土文学论战”、“台独”意识、党外运动等。 
  二是,这样的时代背景,要生动形象地描写,而不是抽象地论述,因为文学作品是要以形象说话的。也许,这篇小说还缺乏一个凝聚跨国公司理念的人物形象,要是有这样一个形象,以这样一个形象取代那段冗长的抽象说教,人们阅读的效果就会不一样了。 
  三是,更重要的是要表现跨国公司对人物形象的影响以及人物形象对跨国公司的反作用。在这方面,陈映真还是下功夫写了刘福金和陈家齐的,写得还是不错的。这一点,我在前面已经说过,这里就不重复了。 
  (三) 
  《华盛顿大楼》系列小说的结尾,从思想内涵来看,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张扬型。陈映真从正面切入,以审美的笔调张扬了一种高尚的精神,读者随着内心的感奋、鼓舞而后留下的是沉思。 
  另一类,反省型。陈映真从反面切入,鲜活地揭示了人生的某些悲剧,读者随着内心的震撼、悲切而后,也必将是沉思。 
  罗宾逊(Lewis—stwart Robinson)就陈映真小说作品里“沉思”的内涵专门写了一篇著名的评论文字《陈映真的沉思文学》罗宾逊(Lewis 
          Stwart Robin):《陈映真的深思文学》。《两刃之剑》,1986年香港版。又,《陈映真作品集》第15卷,第135—180页。。应该说,这两种小说的结尾,奉献给读者的都是朗朗亮色。陈映真原先写小说,有时候,留在尾声里的那种或多或少的,或者,或浓或淡的,灰色与茫然,再也没有了。 
  先谈张扬型的结尾。 
  《夜行货车》的结尾写道,刘小玲在大饭店的门外不远的地方,追上了詹奕宏。她抱住他的臂膀。他们默默地走在通往通衢大道的一条安静的小斜坡上。她几次偷偷地、心疼地看着他直视的侧脸。方才为愤怒、悲哀、羞耻和苦痛所绞扭的脸已经不见了。看来,他疲倦,却显得舒坦、祥和的脸,“即使是她,也不曾见过的”陈映真:《夜行货车》。《陈映真作品集》第3卷,第137页。。 
   
  一辆计程车邀请似地在他们身边迟缓地开着。詹奕宏和善地向司机摇了摇头,那车子便一溜烟开向前去。在她沉默地望着远去的车灯时,詹奕宏把她的右手拉了起来,把那一枚景泰蓝戒指套了上去。陈映真:《夜行货车》。《陈映真作品集》第3卷,第137页。 
   
  在维护民族尊严的共同理念下,他们重归于好了。这时的刘小玲,看着这枚景泰蓝的求婚戒指,激动万分,激动得“她开始流泪”了: 
   
  她开始流泪。 
  “别出去了,”他安静地说,“跟我回乡下去……” 
  她一面拼命抑制自己不致放声,却一面忙不迭地点着头。 
  “不要哭。” 
  他温柔地说。同①,第137—138页。 
   
  这时的刘小玲和詹奕宏,不仅在维护民族尊严的共同理念下,重归于好,结为一体了,而且,他们还拥有一腔的爱国情怀,要回归故土了。这时,你再看詹奕宏: 
   
  他忽而想起那一列通过平交道的货车。黑色的、强大的、长长的夜行货车。轰隆轰隆地开向南方的他的故乡的货车。同①,第138页。 
   
  他们两个人,还有那无数的爱国志士,真的就像一节又一节的货车满载着对故土故国的深情厚意,肩负着有如千钧之重物的重任,组成了那一列强大的、长长的货车,冲破夜色,一直奔向南方的故乡。 
  无疑,这是在张扬一种伟大的民族主义自尊心,一种崇高的爱国主义情怀,在激动、振奋之后,人们必将沉思:在跨国企业里生存的中国人,该怎么办? 
  《云》的结尾也是张扬型的。 
  《云》的结尾,写了张维杰的真正觉醒。张维杰“如今,在读过三本小文的日记之后,却无端地听见他那原已仿佛枯萎了的心的孱弱的呻吟了。”陈映真:《云》。《陈映真作品集》第4卷,第89页。那“枯萎了的心”就是爱心,就是友爱之心,就是关爱他人之心。在工会改革失败后,他只是就事论事地认识到跨国企业老板们关于改革工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欺骗性,只是认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他对小文她们女工说,他也是受害的一人,他的信心受了伤害,“你们也因为相信我,连带地也受了害”同①,第86页。。当时,小文关于白云的一番寓意深刻的话,并没有立即触及张维杰的灵魂。小文说: 
   
  实在说,我方才一直在看着那些白云。看着他们那么快乐、那么和平、那么友爱地,一起在天上慢慢地漂流、互相轻轻地挽着、抱着。想着如果他们俯视着地上的我们,多么难为情。同②。 
   
  天上的白云,尚且能够那么快乐、和平、友爱地相互挽着、抱着,人世间的人为什么办不到呢?这就是这篇小说题为《云》的旨意了。当时的张维杰并没有听懂小文这番话。如今,小文友爱家庭的生动形象,具体诠释了白云互相挽着、抱着的深刻意义,深深打动了张维杰,他开始作触及灵魂的反省,而且迅速付之于行动: 
   
  他突然觉得,自以为很辛苦地工作着的这两年来的生活,其实是懒惰的生活。只让这个迅速转动的逐利的世界捶打、撕裂、锉削,而懒于认真寻求自己的生活……陈映真:《云》。《陈映真作品集》第4卷,第90页。 
   
  首先,他随手拿起日商福岛的信,想了一下,写了一封英文回信的草稿。信中严厉地指责对方屡次不守来台采购时口头上的协定,每次有意利用强势商业地位,压低代理人应得利益之不当。他并且把用原状退回,要求一切按照对方来台时的口头协定重开,否则拒绝受理代理工作,以后并拒绝来往。他,决不为金钱而损害民族尊严。 
  其次,他约秘书朱丽娟带着孩子丫丫一块儿到台北吃饭。他写了这个相约的条子,挑了一只红原子笔,把这条子框了三个框框,对着自己温暖地微笑了起来: 
   
  他锁上门,走了出去。天上是稀稀落落的星星,在夏夜中温柔地眨着眼睛。 
  “这两年来,为什么我只是把她当作效率很高的打字、打杂的机器……” 
  他对自己皱着眉,摇摇头,轻轻地喟叹起来。同①,第91页。 
   
  无疑,在这里,张维杰的人性在回归,对秘书朱丽娟开始友爱起来,开始表现出一种人文的关怀,不能把她当机器、工具来使唤。显然,在这里,张扬的是一种高尚的博爱精神。张维杰的人性开始回归,也告诫在跨国企业生存的中国人,该如何来应对? 
  《上班族的一日》和《万商帝君》则是反省型的。 
  这两篇小说的结尾,都从反面切入,都在描写跨国企业中某些人异化的惊心状态,或异化得不能自拔,或异化得陷入疯态。 
  上班族黄静雄,在抗议公司不公平待他的这惟一不上班的一天,将要过完的时候,“他的心都怀着一份久已生疏的悔恨和心灵的疼痛,以及这悔恨和疼痛所带来的某种新生的决心”陈映真:《上班族的一日》。《陈映真作品集》第3卷,第164页。。“没有杨伯良、荣将军、没有腐败的阴谋、没有对于副经理的那黑色的假皮的坐椅的贪欲,生活会有多么的不同啊”同①。。也就在这时候,床头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杨伯良来电话了: 
   
  ——我刚刚从荣将军的家回来。他说他那个宝贝侄儿早上打了越洋电话,说是不愿意回台湾来,向总公司辞职了。 
  “哦。”他说。 
  ——这个艾德华?赵,说是如果这时来台湾,他好不容易就要等到的Green Gard就会泡汤。嘿嘿。 
  “哦。” 
  ——不说这了。你只不在一天,我才发觉Joe,Nancy全部派不上用场。表报一塌糊涂呀…… 
  “哦。”他说。 
  ——你说什么? 
  “我明天去看看!”他大声地、生气似地说。同①,第165页。 
   
  事实上,黄静雄那“新生的决心”,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那副经理位置所标志的物质享受的引诱,三声“哦”字,贴切地表现了他灵魂的归向。他“大声地”说,像生气,其实是一种意念的断然决定:“我明天去看看。”读到这里,我们确实看到,黄静雄刚要回头,却又心甘情愿地转身走进那物欲的大黑洞,向下沉,向下沉!说真的,每每读着这样的文字,我的心也在下沉,下沉……不能不为黄静雄们所痛惜! 
  《万商帝君》的结尾是写: 
   
  也不知为了什么,那个把自己扮成“万商帝君”的青年的清癯、忧悒的脸,这时却蓦然闪过我的眼前,然后,消失在冬天的台北的灰暗的天空里了……陈映真:《万商帝君》。《陈映真作品集》第4卷,第190页。 
   
  这个林德旺,和黄静雄不同的是,他已经完全被跨国公司的物欲理念所吞食了,他的精神世界已经彻底垮掉了。最初,读完了小说的结尾,我竟然掩卷在书桌前呆坐了许久,我不知该说什么。我很痛心地想,这,分明是在启迪人们认真思考人在物欲诱惑下的异化的问题,廓清人们在物欲横流时代的蒙昧! 
  这,应该就是这篇小说的启蒙作用了! 
  (四) 
  陈映真的小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在进行现实主义的“再解放”,既有现实的内涵,又有浪漫式的浓郁的抒情,现代派似的梦幻以及象征的色彩,等等,两者相辅相成,形成一种独特的艺术风格。 
  我在前面说过了,他步入文坛的第一部作品《面摊》,就显露了这种特点。浓浓的情思,梦幻似的感觉,弥漫在全篇。特别是小说的末尾,通过病孩的直感,写出了孩子在爸妈的温馨的爱怜下,把爸爸抛出去的烟蒂在暗夜划着血红的弧,撒了一地的火花与那颗橙红橙红的早星交错而成的梦幻,再加上那摊车渐去渐远发出的“——格登格登格登……”的声音,更增添了一种不可言传的韵味。同样,我们读《哦!苏珊娜》,小说全篇也弥漫着浓厚的宗教氛围。从教堂里飘出来的赞美诗“哦!苏珊娜,你可曾为我哭泣?”反复出现,赋予了小说深沉的哲理蕴含——表现了人们探索人生真谛的困惑,同时也为小说增添了一抹难以褪尽的浓浓的感伤色调。 
  至于象征的手法,陈映真运用圆熟,其境界可以说是臻于自如。读他的小说,人们不难发现,他笔下的象征方式也是多种多样的。《第一件差事》里的桥,象征着流落在台湾的大陆人渴望回归故乡。《将军族》里的三角脸和小瘦丫头儿相知相爱而殉情,象征着台湾人和大陆人终将结为一体,完成统一大业。这是部分的象征手法。《永恒的大地》以女人象征台湾大地。“伊”曾当过妓女,象征着台湾岛曾沦为日本殖民地,“伊”容貌丑陋,但有旺盛的生命力,象征着处于黑暗统治中的台湾仍有光明的前景。这是整体的象征手法。至于《唐倩的喜剧》,作家分别把胖子老莫、哲学助教罗仲其、留美的青年绅士乔治?H。D。周以及在大的军火公司任职的物理学博士,象征着存在主义、新实证主义以及西方的物质文明,他们的变化,甚至于破产,也具有现实的象征意义。《一绿色之候鸟》里,那只鸟既是故事情节发展的关节点,又带有主题的象征内涵。 
  而《夜行货车》里的象征手法,不仅是部分象征与整体象征的完整融合,还含有多层次的象征意义。小说的总题目《夜行货车》和其下的小标题《长尾雉的标本》、《温柔的乳房》、《沙漠博物馆》、《景泰蓝的戒指》都蕴含着深沉而丰富的意义。总题“夜行货车”在篇末才整体地显示了它的象征含义:我们从这里似乎听到了热血沸腾的爱国青年们脉搏跳动的振点,犹如长驰的货车,背负着重任,回归自己的故乡。詹奕宏和刘小玲的最后结合,又象征着大陆人、台湾人终将融为一体。《长尾雉的标本》象征着林荣平一类人犹如长尾雉一般,对洋人摇头摆尾。《温柔的乳房》象征着中华民族勃发不竭的生命力。《沙漠博物馆》虽是“博物”的西方文明世界,但却像沙漠一般无根无底。《景泰蓝的戒指》象征着中华民族悠久精粹的历史文化必将重新组合了中国的统一。《云》以白云友爱地挽着抱着在天空飘游的情景,象征着人世间呼唤着爱的精神。《万商帝君》更象征着那跨国企业以商以财一统天下理念下的王国。 
  陈映真的小说还自觉地吸取了意识流的手法。自然,他不是照搬西方现代派的模式,以人物意识流变作为作品叙事的框架,而是丰富、发展了我国传统的心理描写手法,以情节为线索,为突现人物性格特点服务。《死者》的主人公在辞世前的一连串的心理活动,陈映真就借助意识流的手法,描绘得细腻、贴切而又鲜活,老人的种种念想犹如一条细流,不停地流变着,翻涌着。《夜行货车》第一节《长尾雉的标本》也运用了这个手法。林荣平下班后,在开车去小热海的路上,忽而想起洋老板摩根索恶作剧的笑声,忽而忆起刘小玲苦涩的倾诉,再而惶恐地沉浸在白天刘小玲的怒气中,这种意识的流动,既交代了洋老板对林荣平的嘲弄,述说了洋老板调戏刘小玲的劣迹,又揭示了林荣平的奴才嘴脸。 
  陈映真在借鉴并运用意识流的手法时,又有他独到之处。有时,他突出了人与自然的互动和交融,在人与自然融汇的时候,又突出描写了人的生命意识中的性意识的勃发与涌动,与大自然万物的生命力交织交汇。让我们看《累累》中的一段: 
   
  他们围到窗边去,看见不远的草坪上,有一对正欲交媾的狗。暮夏是它们的季节,大大小小的狗们整天失神地追逐着,流窜着,忙碌着。几个不上操的兵们远远近近地驻足观看,不知不觉地流露着仿佛发笑的脸,都在一种怔怔而且茫然的感动之中。太阳开始有一种火炎的威力,照在这一小帧风景的每个角落,也照明着这一小幕生之喜剧。忽然间一刹那的寂静落在这一幕生之喜剧里,寂静得听得见一种生命的紧张和情热的声音,使得人、兽、阳光和草木都凑合为一了。陈映真:《累累》。《陈映真作品集》第3卷,第50页。 
   
  于是,三个军官,李准尉、钱通讯官和鲁排长,先后从沉默里苏醒过来。他们“注视着努力要分开却分不开的狗”。“阳光在它们十分美丽的皮毛上喘息着。日曝的操场都渐渐地在日光中发白,都闪烁着。”同①。于是,李准尉从这一幕狗之生之喜剧里,“想起那些战乱岁月、那些像虫豸一般的低贱的生命、那些离乱的梦魇了”同①,第51页。。而钱通讯官“在那个一瞬间里,他的心确乎是沉落的,沉落到那多山的家乡去”,他又想起了他的二表姐,“那时伊只是说,大弟,大弟!但却一凭我死死地抱着……”钱通讯官的眉宇之际“浮现着一种很是辽远的疼苦”同③。。鲁排长也想起了他的妻子,想起了北中国的阳光,透过纱帐,照着伊的疲倦而忠实的脸。在那个时候,他方开始感觉到这个长他四五岁的女子,“对于自己的生命的某种互相扎根的亲切的意义”同①,第52页。。那是他一生“惟一爱过他的女性”,而如今,“再也没有一只女人的手曾那么悲楚而驯顺地探进他的寂寞的男子的心了”同⑤。。鲁排长忧伤起来了。这就是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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