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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台湾作家研究丛书]第九卷生命的思索与呐喊--陈映真的小说气象 作者:赵遐秋-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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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这篇《山路》自序,从一个侧面,表现了当时当地的他,在思想上的混乱与糊涂,其表现就是对钱江潮的评论,没有把握住它的主导倾向,从而也没有说清,也不可能说清自己的看法。 
  第三,陈映真之所以这样写序言,之所以把钱文附录在集子后面,其中,是否还有个遮人耳目以保护自己的策略?要知道,在当时,陈映真虽然已经出狱,但仍在台湾国民党当局的情治单位的所谓“保护”之列呢! 
  还有,在《陈映真的自白》那篇访谈中,陈映真还谈到1983年,《山路》获得《中国时报》文学小说类的推荐奖。他认为,“文学表现自由,和政治上的自由化和民主化,当然有关系”。台湾当年的党外刊物享有《自由中国》以来的“比较解放时期”韦名:《陈映真的自白——文学思想及政治观》。《陈映真作品集》第6卷,第47页。。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他“发表了《铃珰花》、《山路》等以台湾五○年代理想主义的左翼活动分子和当时的大肃清为题材的小说”韦名:《陈映真的自白——文学思想及政治观》。《陈映真作品集》第6卷,第47页。。他说:“小说固未必好,但题材上则是三十年来没有人碰过的高度敏感问题。结果,小说不但没禁,《山路》还公开得了奖。这简直使我自己都吃一惊。”同①,第47—48页。于是,韦名接着就问:“你说,《山路》得奖,你大吃一惊。其实,几乎所有对你的背景稍有了解的人都大吃一惊。有人甚至猜是国民党的什么新招式。你却认为这是国民党在文学上的自由化倾向。能不能谈谈你这种看法的理由?”同①,第48页。陈映真总的看法是,《山路》公开获奖,是说明台湾文化思想环境在变化,“台湾在艰苦、认真地进行一个自由化的过程”同①,第49页。。 
  陈映真说,自己“这一代作家,从来没有渴望得个什么奖的念头”,其原因之一是,自己“生长在一个所谓文学奖其实是一小撮人内部分赃的时代”。眼下却不同,尽管,他“在台湾属于政治上‘麻烦’的一个人。”过去以来,一般而言,他的“名字、作品上报,基本上是一个禁忌”,《中国时报》所代表的文学界,看重的是他的作品本身的价值,所以,《中国时报》对他“是鼓励的”同③。。对这样的鼓励,他的感受是:“这次得奖,对我是极大的意外。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我是不信的。我最大的诧异,不仅在于得奖,而是在于《山路》得奖。因为题材上,《山路》和《铃珰花》一样,处理的是五○年代台湾政治上大肃清时代理想主义的、爱国的台湾知识分子的遭遇,和在当前历史现象下对当时他们遭遇的反省和思考。这样的题材,至少在主观上是高度敏感的。我写了,主要是觉得那反省和思考是必要的。我看到台湾党外,今天几乎可以‘畅所欲言’,为什么我不在文学上试着写出我以为应该写的?至多是禁杂志吧。结果,杂志没禁,反而得了奖。”韦名:《陈映真的自白——文学思想及政治观》。《陈映真作品集》第6卷,第48—49页。 
  同时,他认为,《山路》获奖不是一个孤立的现象,自己被解禁出国,中央制片厂拍了黄春明的《儿子的大玩偶》和《苹果的滋味》,杨青矗等政治犯于1983年大选前假释出狱、杨逵老前辈获得吴三连文学奖,以及一年来台湾党外言论在敏感度上的升高,等等,都表明:“台湾在艰苦、认真地进行一个自由化过程。”他认为,把“这些事实联系起来看,有理由对台湾在文学表现自由上的开放化,抱着‘审慎的乐观’吧”同①,第48页。。他明确地表示:“我赞扬这个自由化趋向。”同②。面对这样的态势,他严肃地提出,“如果这是一个自由化、民主化的过程,台湾的革新的知识分子,应该如何以认真而又具有生产性地回应这个过程”呢?在他看来,“台湾党外在文化、思考上的深刻的、总的检讨,反省和批判,是一个重大课题。如果,自由化是国民党经过缜密的分析、思考后的路线,党外就该坐下来想一想。否则,如果一味不读书,只是张口骂人,不要多久,党外会矮小化到成为一个弄臣” 
          。(同①,第49页。) 
《生命的思索与呐喊——陈映真的小说气象》  
  十七、历史性的思考——读《赵南栋》和其他  
  《铃珰花》、《山路》、《赵南栋》系列,是探索冷战形成的五○年代台湾的民众史在文学范围上的探索。——陈映真(蔡源煌:《思想的贫困——访陈映真》。《台北评论》,1987年11月,2期。又,《陈映真作品集》第6卷,第127页。) 
   
  1987年6月,陈映真节录《赵南栋》的一部分《赵尔平》,发表于《中国时报》人间副刊。同月,《赵南栋》发表于《人间杂志》副刊人间,并由人间出版社印行。9月,陈映真赴美国爱荷华参加国际作家写作计划成立二十周年志庆。同年11月,《赵南栋》增订再版。 
  陈映真说过,他“从反省和批判台湾在政治经济与心灵的对外从属化的《华盛顿大楼》系列,转轨到以50年代台湾地下党人的生活、爱与死为主题的《铃珰花》系列”,“把当代台湾人民克服民族内战、克服民族分裂的历史——台湾地下党的历史加以文学化的营为”陈映真:《后街》。。 
  (一) 
  陈映真在《山路》里的思考,在《赵南栋》里表现得更为鲜明:出生在监狱里的烈士子弟异化了,进而堕落了。 
  《赵南栋》用历史与现实交替的手法,既追忆了宋蓉萱为革命牺牲的悲壮场面,述说了赵庆云、叶春美几十年囚禁的生活,又表现了烈士后代赵尔平、赵南栋兄弟在台湾资本主义化的过程中所表现的人性的异化,触目惊心,令人深思。 
  要是和《铃珰花》、《山路》一起来读,那就可以说,经过强烈震撼、历史沉思、现实分辨以后,陈映真是在催促人们去作现实的抉择。就在《赵南栋》的篇末,我们看到了叶春美的抉择。她又一次担负起了挽救赵南栋的任务: 
   
  她缓缓地走向前去。她站在赵南栋的跟前,看着他那一头垢汙的长发,苍白而瘦削的脸。她的眼中发散着温暖的光彩,像是母亲看见了自己的骨血。她拉起他的无力的手,从宽松的袖口上,看见他胳膊上几处用烟头烫触的伤口。 
  “小芭乐,我的孩子,”她喃喃地说,“啊,宋大姊,老赵,我终于找着他了。” 
  她费力地扶着瘦弱、一身汗臭、神志不清的赵南栋,走向开在医院围墙边的后门。 
  哦,宋大姊,她愉快地想着,你不是要我照顾小芭乐吗?毕竟,你让我找到他了…… 
  她在医院的后门外,拦下了一部计程车。她把赵南栋安顿在后座内侧,等自己坐稳了,用力关上了车门。 
  “石碇仔。”她说。陈映真:《赵南栋》。《陈映真作品集》第5卷,第148—149页。 
   
  和《夜行货车》直奔台南农村一样,这是一种象征,到农村石碇仔去,就是奔向光明之地,奔向光明。 
  《赵南栋》汲取了《史记》写作体式的某些特点,全篇设置为四节:《叶春美》、《赵尔平》、《赵庆云》和《赵南栋》。每一节都从一个人物切入,或叶春美,或赵尔平,或赵庆云,或赵南栋,然后生发开来,交错地描述了宋蓉萱一家四十年间的故事。全篇以写实为主,不时又插入一些梦境、幻觉等现代派手法。如赵庆云弥留时对妻子宋蓉萱的幻觉,写得真挚,很有情感。 
  (二) 
  有关《赵南栋》的评论文字,吕正惠的意见,值得讨论。 
  1987年,吕正惠在《台北评论》上发表《历史的梦魇——试论陈映真的政治小说》吕正惠:《历史的梦魇——试论陈映真的政治小说》。《台北评论》,1987年9月,1期。又,《陈映真作品集》第15卷,第214—224页。一文,批评这篇小说表现出陈映真的“历史架构”是错误的。归纳起来,这种“历史架构”的错误表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铃珰花》从旁观者的眼光来看那些关涉到政治的特殊的生命,《山路》描写这些生命的一个边缘分子,而《赵南栋》则直接处理这些在黑暗中被毁灭掉的生命”同②,又,第217页。,所有这些“文字记载下来的历史”“并不等于历史的真相”同②,又,第219—220页。。我理解,吕正惠在这里说的“历史的真相”的意思,就是“历史的全部”。 
  在吕正惠看来,“《赵南栋》的一、三两节,如果不放在整篇小说的大架构中而分别处理,可能会更成功,更感人”吕正惠:《历史的梦魇——试论陈映真的政治小说》。《台北评论》,1987年9月,1期。又,《陈映真作品集》第15卷,第217页。。在小说的第三节《赵庆云》里,陈映真借赵庆云的嘴传递出一种看法——“这样朗澈地赴死的一代,会只是那冷淡、长寿的历史里的,一个微末的波澜吗?”陈映真:《赵南栋》。《陈映真作品集》第5卷,第141页。吕正惠说,陈映真用反问句的口气,“好像在答:‘不是的!’”同①,又,第219页。于是,吕正惠以为,“这可能太乐观了,单以20世纪来说,历史的‘悲剧’实在太多了,如果每一件都要找出意义来,恐怕谁也办不到。这句话当作是一种‘不甘’的表示,也许说得过去;当作是一种历史的答案,恐怕是太过理想化了。”同③。言下之意,吕正惠认为,“陈映真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揭示了我们所看不到的历史真实,我们所不了解的生命世界”同①,第218页。,然而,这“并不等于历史的真相”同①,又,第219—220页。,即历史的全部。在吕正惠看来,陈映真以20世纪50年代的肃杀代替了台湾近现代历史,实际上并没有反映出台湾历史的全貌。 
  第二,《赵南栋》描写的重点是什么? 
  “在陈映真看来,自从三十年前代表着炽热的理想和纯美的人格的那一代‘消失’以后,台湾的历史就一直在向‘堕落’的路上走。在小说里,赵庆云、宋蓉萱的‘牺牲’,换来的是他们的下一代赵尔平和赵南栋的全面倒向‘官能享受’。陈映真以一种极其简化了的‘象征’,来向我们宣说,他对三十年来的台湾历史的‘阐释’。”同①,又,第220页。在《山路》里,“陈映真的‘历史解释’已经发展成形。到了《赵南栋》里,他把这种解释赋予一种更加明显的象征架构。”吕正惠:《历史的梦魇——试论陈映真的政治小说》。《台北评论》,1987年9月,1期。又,《陈映真作品集》第15卷,第221页。吕正惠又摘录了陈映真在第三节《赵尔平》里的两句话,以为佐证。这两句话是:“他的少年时代对进德修业的生命情境的向往,于今竟已随着他戮力以赴,奔向致富成家的过程,崩解净尽了。”陈映真:《赵南栋》。《陈映真作品集》第5卷,第115页。“整个时代,整个社会,全失去了灵魂,人只是被他们过分发达的官能带着过日子。”同②,第130页。由此,吕正惠也认为,陈映真犯的是以部分代替全面的“历史架构”的错误,其结果也没有反映出台湾近代历史的全貌。 
  第三,不仅如此,陈映真还把上述两个“片面”,形成了“二而一的东西”。吕正惠说,“民国七十二年,他发表了两篇更具爆炸性的作品——《铃珰花》和《山路》。在这两篇小说里,陈映真勇敢地破除政治的禁忌,想要扫清三十多年来的历史灰尘,想要把他所认为的‘历史的真相’呈示给我们知道”同①,第214页。。后来发表的《赵南栋》,吕正惠认为,陈映真把他在四年前所作的突破,“进一步加以发展”同④。。“凡是在《铃珰花》和《山路》中略作暗示而说得不够清楚的,在《赵南栋》里都有比较明显的铺陈。同时,《赵南栋》还把跨国经济的问题牵扯进去,这就更加可以看出:跨国公司小说和《山路》、《铃珰花》两种题材,在陈映真的‘思想体系’里根本就是二而一的东西。”同④。吕正惠认为,这种“二而一”的思想体系,正是陈映真的“僵硬的意识形态”同①,又,第220页。。而以这种“礓硬的意识形态”去制造陈映真的“特殊的‘历史架构’”同①。,又“过早地以这种他的历史架构去模铸他的题材”吕正惠:《历史的梦魇——试论陈映真的政治小说》。《台北评论》,1987年9月,1期。又,《陈映真作品集》第15卷,第222页。。这是陈映真“最大的错误”同①。。 
  我们应该怎样看待“陈映真这种特殊的‘历史架构’”? 
  吕正惠说,“从意识形态的观点来看,陈映真的两点基本前提一定会受到强烈的挑战。首先,近代台湾历史的‘主流’,是由他们所说的那一批所谓‘理想主义者’来代表吗?如果是,那么我们要置传统的士绅阶级于何处?在《人间》杂志的专号论及二二八事件时,陈映真的态度颇为‘冷淡而客观’,并提醒我们,不应忘了韩战爆发以后,政府所发动的另一次政治整肃。明显的,他的小说所要描写的是后者,而非前者。陈映真基于自己的意识形态,只看到历史的一面,而非全面”同①,又,第221—222页。。其次,根据上面所说的前提,“就导引出陈映真另一个引起争议的前提:三十年来的台湾历史是‘错误’而‘堕落’的。这个前提,清楚地反映在《赵南栋》的组织架构上”同①。。以此,吕正惠就认为:“由于这种毫不妥协的意识形态,人们恐怕很难客观地评断《赵南栋》的艺术价值。在目前的台湾,对于《赵南栋》这篇小说的批评,恐怕只能是意识形态之争,而不是艺术水准的论辩。”同③。 
  其次,从艺术家的职责来看,在《赵南栋》里,陈映真没有尽到“小说家的职责”同①,第223页。。吕正惠说:“假如历史有一股流动的趋势,很明显,那趋势不是小说家‘创造’出来的。小说家只能‘感受’,然后再把它表现出来。”吕正惠以托尔斯泰、陀斯托耶夫斯基为例来说明,尽管他们拥有并笃信自己的“历史解释”或“神学”,而他们并没有安排自己确认的历史架构或神学架构,去“干涉”小说的创作,他们小说创作的“行动”也只是极忠实地凭自己的“感受”去捕捉,从而去表现的。这样,从托尔斯泰的作品里,“我们总可以感受到,托尔斯泰直觉地体会到农民的问题与农民力量”,从陀斯托耶夫斯基的作品里,人们感受到的则是“城市的无产者(包括无产的知识分子)不可预测的本质”吕正惠:《历史的梦魇——试论陈映真的政治小说》。《台北评论》,1987年9月,1期。又,《陈映真作品集》第15卷,第222页。。由此,吕正惠认为,和托尔斯泰、陀斯托耶夫斯基相比,陈映真的错误是:“任何敏感的人都可以体会,三四十年来的台湾历史是怎么发展的。我们不能想象,去掉了资本主义,我们如何解释近代的台湾历史。这一点陈映真完全知道,而且知道得太清楚了。问题是,当资本主义的‘生活’还没有在小说中完全发展开来时,陈映真就已经在加以批判了,或者就已安排小说中的人物作‘自我忏悔’了。”同①,又,第222—223页。可见,《赵南栋》没有表现出台湾资本主义发展的过程。还有“以陈映真的观点来说,即‘人’如何在现代企业行为下趋于‘腐化’。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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