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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宋词鉴赏大辞典 (全)-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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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封建时代的知识分子所无法摆脱的历史唯心主义的“英雄史观”;但词笔一丝不苟,叙事井井有序,剪裁史料能做到披沙拣金,提纲挈领,要言不烦,理性的思考与感情的挥发互为理志,抽象的议论与形象的描绘交相辉映,仍不失为一篇杰作。尤其值得称道者,以自己秋日过隆中造访卧龙故里起光,以杜甫春日在成都凭吊侯祠堂作结,时代一宋一唐,季节或秋或春,地点在襄在蜀,人物为已为杜,不无差异,但缅怀诸葛亮其人其事则一也,缅怀其人其事时之心情则一也,首尾呼应,一脉相通。古人传说,江南茅山有洞穴潜行地下,可直达岭南罗浮山,借用来比喻王质此词,不是很贴切么?
 
  南宋人吟诗赋词,屡咏及诸葛亮。如陆游《书愤》诗:“《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程珌《水调歌头。登甘露寺多景楼望淮有感》:“三拊当时顽石,唤醒隆中一老,细与酌芳尊。”皆是。盖因当时小朝廷苟且偏安,不思北伐以收复为金人所占领的中原失地,遂使爱国的诗人词人常常怀念这位历史上的北伐英雄。对诸葛亮的歌颂本身就是对南宋统治集团中那些“忘了中原”的人的一种鞭挞。 


 

                                                        


杨万里词作鉴赏  
 
                生平简介
 
  杨万里(1127…1206)字廷秀,号诚斋,吉州吉水(今属江西)人,绍兴二十四年(1154)进士,授赣州司户参军,调零陵丞。乾道,知奉新县,擢国子博士,迁太常博士,权吏部右侍郎官,将作少监。淳熙间,历知常州,提举广东常平茶盐,迁广东提点刑狱。十一年(1184),召为吏部员外郎。历任枢密院检详官,尚书右、左司郎中,秘书少监。十五年,出知筠州。光宗受禅,召除秘书监。绍熙元年(1190),为实录院检讨官,出为江东转运副使。三年,改知赣州,不赴,乞祠禄而归。开禧二年卒,年八十,谥文节。《宋史》有传。与陆游、范成大、尤袤并称中兴四大诗人。其诗自成一体,称“诚斋体”。有《诚斋集》一百三十三卷。《彊村丛书》辑为《诚斋乐府》一卷。
 
              ●昭君怨·咏荷上雨
 
                 杨万里
 
  午梦扁舟花底,香满西湖烟水。
 
  急雨打蓬声,梦初惊。
 
  却是池荷跳雨,散了真珠还聚。
 
  聚作水银窝,泛清波。
 
               杨万里词作鉴赏
 
  作者的词和诗一样,都善于描写事物的动态。钱钟书的《谈艺录》说:“以入画之景作画,宜诗之事赋诗,如铺锦增华,事半而功则倍,虽然,非拓境宇、启山林手也。诚斋、放翁,正当以此轩轾之。人所曾言,我善言之,放翁之与古为新也;人所未言,我能言之,诚斋之化生为熟也。放翁善写景,而诚斋擅写生。放翁如图画之工笔;诚斋则如摄影之快镜,兔起鹘落,鸢鱼跃,稍纵即逝而及其末逝,转瞬即改而当其未改,眼明手捷,踪矢蹑风,此诚斋之所独也。”象过首词明明题作“咏荷上雨”,一开始反从“午梦”入笔,起手便不同凡响。假如是梦见阴雨倒还罢了,谁知梦见的正是满湖烟雨,氤氲香气,作者正在这迷人的环境里荡舟花底。——这些描写好象跟主题风马牛不相及,其实是用西湖烟雨衬托庭院荷池:西湖的美景是公认的,那么词篇就已暗示给你,院中的雨荷有着同样的魅力。更向况梦中的香正是院池荷花的清香呢!散发的“梦初惊”后该是知道身在家中了,然而他却以为还在扁舟,因为他把荷上雨声误作成了雨打船蓬声。这里描写已醒未醒的境界,既自然,又别致,而且更加缩短了西湖与院池的距离。“却是”以下完全离开梦境,并在上半阕已打好的基础上开始了对“荷上雨”的正面咏写。“池荷跳雨”指急雨敲打荷叶,雨珠跳上跳下的样子。接下去,作者把荷叶上面晶莹的雨点比作真珠,说这些真珠随着荷叶的跳动忽聚忽散,最后聚在叶心,就象一窝泛波的水银。这些描写动荡迷离,而且比喻新颖,都是“人所未言”者。再说,作者用变幻的手法,把“稍纵即逝”“转瞬即改”的景象展现在读者面前,使词篇的形式同内容一样,活泼而不受羁绊,也体现了杨万里“活法”在抒情写景方面的特殊作用。
 
                ●好事近
 
                 杨万里
 
  月未到诚斋,先到万花川谷。
 
  不是诚斋无月,隔一庭修竹。
 
  如今才是十三夜,月色已如玉。
 
  未是秋光奇艳,看十五十六。
 
               杨万里词作鉴赏
 
  这是一首咏月词,不过直接写月亮的只有“月色已如玉”一句。月的形和神,是用比较法。
 
  衬托月亮,最常见的办法是去写云彩,常语说:“烘云托月”。杨万里抛开这一陈腐的路子不走,采用了纯新的方式。上阕以谷、斋、竹作陪衬。诚斋是作者的书斋名,万花川谷是作者的花园名。“月未到诚斋”,自然不无遗憾;但“先到万花川谷”,倒也令人欣喜,因为这同样是词人的天下。况且也不必为诚斋而惋惜,因为“不是诚斋无月,隔一庭修竹”,月照幽篁,应该又是一种韵味。这半阕中,同是月光,在万花川谷的当是朗照,在“一庭修竹”的当是疏散,在诚斋的又当是浓阴下的幽明。同样的月色竟有这许多情意,明暗层次又是这样分明,难怪上片无一字直接写月,却叫人处处感得到月的媚态。上阕是以物托月,下阕则以月自托。词中说:今天才是十三,月色已如美玉,若到秋光奇艳的十五十六,它定然更不寻常!这里明显地在用十三之月衬托十五、十六之月,然而本篇的作意是咏写今夜月色,所以句中又含有用十五、十六的满月衬托十三月色的意思:现实的月同遥想的月两相辉映,各各更见其妙了。
 
  杨万里写诗,最讲“活法”,“透脱”。他在《颐庵诗稿序》中说:“……尝食夫饴与荼乎?人孰不饴之嗜也?初而甘,卒而酸。至于荼也,人病其苦也;然苦未既,而不胜其甘。——诗亦如是而已矣。”他认为诗不能象糖:一放进嘴,就知道它是甜的,吃到最后,却变成酸的;诗应当象荼(古茶字)经过品尝才让人感知到它的甜味。我们读这首咏月词,初时只看见全篇仅有一句写月,还是用的“如玉”这个相当陈旧的比喻,读来很可能有几分扫兴,——这正是在“病其苦”。可是只要你细心品尝下去,那么洒在绿叶红花上的月光,伴和着挺拔修竹上的月色,在月的阴影中的诚斋,今夜的月,十五十六的月,便都会成为一幅幅各具特色的月光图。这些图全都经得起人们的反复吟味,因而全篇也就有咀嚼无滓、久而知味的艺术效果。再说作者使用的又是白描手法,用这种引而不发的方式启人想象,其表达力往往可以超过一切言词。比如,词中说“如今才是十三夜,月色已如玉。
 
  未是秋光奇艳,看十五十六,十五十六的月色自然好极了。但如何好法呢?不论你想出多么优美的字眼来形容它,其他读者仍然可能想象到更美十倍的境地中去。——凡此种种,又是本篇“苦未既,而不胜其甘”的地方。
 
  不,这首词的超脱处还不在于此。你如果继续品尝,还可能发现作者是在写月,但又不全在写月,更重要的,他是在借月写人。不然,月光朗照之下什么不好写,却偏要写他的园、他的竹、他的斋呢?应当说,它些环境既是作者生活情趣的表现,也是他精神世界的窗口。花的芬芳,竹的正直,还有书斋所象征的博学,以及用来作比喻的玉的坚和洁都透露出一种高贵而雅洁的审美趣味,而清寒如玉的月光也就寓蕴了更丰富的人格象征意义。当然,这一些也都是要欣赏者通过咀嚼而慢慢品味才能获得的。 


 

                                                        


朱熹词作鉴赏  
 
                生平简介
 
  朱熹(1130…1200)字元晦,一字仲晦,号晦庵,晚号晦翁,又号遁翁、沧州病叟,自称云谷老人。婺源(今属江西)人,寓建阳(今属江西)人,寓建阳(今属福建)之考亭。绍兴十八年(1148)进士,主泉州同安簿。淳熙五年(1178),除知南康军,改提举浙东茶盐公事。历江西提刑,召除秘阁修撰、奉外祠。光宗朝,除知漳州。宁宗初,除焕章阁待制、侍讲,旋以本职提举南京鸿庆宫。庆元二年(1196)十二月,落职罢祠。后以守朝奉大夫致仕。庆元六年卒,年七十一。嘉定初,谥“文”。《宋史》有传。事迹另见黄榦所撰行状及《皇朝道学名臣言行外录》卷一二、宋本《四朝名臣言行录续集》卷一三等。自宋祝穆、李方子始,后人所撰年谱、传略数十种,以清王懋竑《朱子年谱》较为详赡熹得程颢、程颐之传,兼采张载、周敦颐之学,集北宋理学之大成。有《朱文公文集》一百卷,词有《晦庵词》一卷。王奕清等《历代词话》引《读书续录》云:“晦庵先生词,几于家弦户诵矣。其隐括杜牧之九日齐山登高诗《水调歌头》一阕,气骨豪迈则俯视苏辛,音韵谐和则仆命秦柳,洗尽千古头巾俗套。”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八云:“《词综》所录朱晦翁《水调歌头》、真西山《蝶恋花》,虽非高作,却不沉闷,固知不是腐儒。”
 
           ●水调歌头·隐括杜牧之齐山诗
 
                 朱熹
 
  江水浸云影,鸿雁欲南飞。
 
  携壶结客何处?
 
  空翠渺烟霏。
 
  尘世难逢一笑,况有紫萸黄菊,堪插满头归。
 
  风景今朝是,身世昔人非。
 
  酬佳节,须酩酊,莫相违。
 
  人生如寄,何事辛苦怨斜晖。
 
  无尽今来古往,多少春花秋月,那更有危机。
 
  与问牛山客,何必独沾衣。
 
               朱熹词作鉴赏
 
  依某种文体原有的内容辞句改写成另一种体裁,叫隐括。此词,即隐括杜牧《九日齐山登高》一诗。
 
  初读一遍,不过觉得它逐句移植原诗,仅仅清畅淡远而已。反复涵咏体会,才发觉意境精神已脱胎换骨。
 
  且看杜牧原诗:“江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尘世难逢开口笔,菊花须插满头归。但将酩酊酬佳节,不用登临恨落晖。古往今来只如此,牛山何必独沾衣。”重阳节,杜牧偕友登齐山,良辰美景,使这位平生抱负未展的晚唐诗人感到难得的欢愉。然而当夕阳西下时,又触动了作者人生无常的愁苦。春秋时,齐景公登牛山,北望国都临淄流泪说:“若何滂滂去此而死乎!”诗人感慨何必要象齐景公那样独自下泪,因为人生之无常,古往今来尽皆如此,谁能幸免呢!语似旷达,其实抑郁伤感。现在来看此词。一江秋水,天光云影徘徊其中。
 
  万里长空鸿雁初飞,正值重阳。“携壶结客何处?”一问。“空翠渺烟霏。”一答。答话不著一动词,纯然景语,给人的感觉是携酒登高的人,溶入了那山色空翠、烟霏缥渺的一片氤氲之中,意境极为空灵。若用原诗“与客携壶上翠微”的“上”字,反嫌质实。平时身居尘世,难逢开口一笑。今日投入大自然怀抱,自是笑逐颜开。更何况满山茱萸紫、菊花黄,好插个满头粲然,尽兴而归呢!“风景今朝是,身世昔人非。”多少登高伤怀的昔人,早已成为过去(“非”),但美好的大自然却是真实的、恒常的(“是”)。作者这里所积极肯定的,不单是当下(“今朝”)的自然美景,也肯定了景中之人,当下的人生。词中增添此二句,顿时注入一道源泉活水般的新意,词情显然已同诗情泾渭分流了。
 
  作者劝勉朋友,酬答佳节美景,尽管酩酊一醉,不要辜负大好辰光。“人生如寄,何事辛苦怨斜晖。”人生有限,更应惜取,何苦对斜阳而怨迟暮呢。此二句虽用原诗,却非故作旷达,实为充分肯定当下人生的价值。“无尽今来古往,多少春花秋月,那更有危机。”此三句,移植原诗“古往今来只如此”,但全反其意,更发出新意。点石成金,脱胎换骨,尽在于此。无尽今来古往,多少春花秋月,概括绵延无尽的时间与上下无限的空间。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作者精骛八极,思通千载,但觉无限宇宙之中,永远充满生机,哪有什么危机呢!作者是宋代著名儒家哲人。在儒家看来,宇宙、人生,本体为一,即生生不息的生机。这生机流行体现于天地万物人生,“亘古亘今,未尝有一息之间断。”(朱熹《中庸或问》)人生虽然有限,宇宙生机却是无限的。人生尽其意义,就是生得其所,体现了宇宙的本体,有限的人生便与无限的宇宙融为一体。心知此意,则人生充满乐趣。“与问牛山客,何必独沾衣。”言外正洋溢着这种乐观精神。朱词与杜诗的结笔,仍是语同而意别。
 
  杜诗以人生无常然而聊以自慰,语似旷达而实伤感抑郁。朱词却运用对人生的乐观精神,来否定人生无常的伤感情绪。而这种伤感情绪不知曾折磨过多少古代诗人。回头玩味“风景今朝是,身世昔人非”,意味更显,也更深长。
 
  不妨设想一下,作者重阳结伴登高,兴之所至,于是挥洒笔墨,隐括杜牧诗而成此词。江水,云影,鸿雁,空翠,烟霏,紫萸,黄菊,作者眼中之大自然,无往而非“四时行焉,万物生焉”,“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万物并育而不相害”,一片生机旺然之境界。
 
  而重阳佳节,结伴登高,返归自然,开口一笑,酩酊一醉,自己性情之舒展,亦皆充满“乐山”“乐水”,“乐以忘忧”的意趣。作者“胸次之悠然,直与天地万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隐然见于言外”《论语集注》。作者词中,已非杜牧诗中一般人生情感的境界,而是这位儒家天人合一的哲学境界。这境界实无异于“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境界。朱熹此词赞美自然,赞美人生,表现出中国儒家哲学精神,宋词的境界,不失为对宋词的一大贡献。
 
  此词抒发性情哲思,贵在深入浅出,出以优美高远的意境和清畅豪爽的格调,故深含理趣而不堕庸俗。
 
  《历代诗馀》卷一一七引《读书续录》评云:“气骨豪迈,则俯视苏辛;音节谐和,则仆命秦柳。洗尽千古头巾俗态。”可谓知言。此词属隐括体,贵在以故推新,艺术造诣与杜牧原诗各有千秋。它虽几乎逐句移植原诗,但几处贯注新意,全词也处处意蕴翻新,而具一幅全新的面孔。比如读罢全词,再回味上阕“况有紫萸黄菊,堪插满头归”,就见得入山归来岂止是紫萸黄菊满头粲然,并且是满载人与自然合二为一的生趣而归。举此一例,全篇皆可连类而及脱胎换骨,只在襟怀之高。点铁成金,却在点化之妙。宋词宋诗,都不乏这种以故为新的艺术特色。这,实际上又是善于继承并创新的整个宋代文化精神的一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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