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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宋词鉴赏大辞典 (全)-第1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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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尾声与发端遥相呼应,再次强调盛时已成过去,已成为历史。贺老即贺怀智,开元、天宝间琵琶高手,他一弹则全场寂静无声。元稹《连昌宫词》云:“夜半月高弦索鸣,贺老琵琶定场屋。”“贺老定场”即无消息,则“沉香亭北倚栏干”(李白《清平调》)的贵妃面影当然也不可见,这“凤尾龙香拨”的琵琶亦无主矣。故作者云“弹到此”即“鸣咽”不止,写悲慨无穷的国难家愁。
 
  此篇手法新颖,从章法上看与《虞美人。别茂嘉十二弟》。可并为姊妹篇,都列举了许多有关的典故,而其中皆有一线相连。即所用典故中情事都与词人内心的情感和生活经历有关,与当时时代特点有关,故典故虽多,却不为事所累,且抒情气氛浓郁。仍觉圆转流丽。由此我们联想到唐时李商隐的《泪》(永巷长年怨绮罗)一诗,也是列举古来各种挥泪之事,最后归结为一事。辛词章法可能学自李诗,而又有出蓝之妙。再上溯可找到江淹的《恨赋》、《别赋》,李白《拟恨赋》等类篇章,作者用之以为词,可谓创新。
 
  此词除使用典故多能流转自如外,还显示了辛词的另一特色,即豪放而兼俊美,所谓“肝肠似火,面目如花”者。词中如“望昭阳宫殿孤鸿没”句,不独用昭君出塞之典故,且含嵇康“目送归鸿,手挥五弦”(《四言十八首赠兄秀才入军》)的诗意,形象很美,韵味亦深长。又“轻拢慢撚”四字,不独是用白居易诗点出弹琵琶,而好在将闺人愁闷无意绪、心情懒慢的神态也随之描画出来了。“泪珠盈睫”,令人想见那长睫毛闪动的晶莹珠泪,非而见美,更渲染了哀怨气氛,烘托了主题。
 
  前人评辛词曰“大气包举”,所谓“大气”,就是指贯穿在词中那种浓烈的爱国之情,沉郁而激昂。而他的词风却不见粗犷,反倒是思理细腻绵密,语言华丽高雅,虽“用事多”,不嫌板滞。“情”在其中,密处见疏,实中有虚,令人读后有荡气回肠之感。
 
                ●念奴娇
 
  瓢泉酒酣,和东坡韵
 
                 辛弃疾
 
  倘来轩冕,问还是、今古人间何物?
 
  旧日重城愁万里,风月而今坚壁。
 
  药笼功名,洒垆身世,可惜蒙头雪。
 
  浩歌一曲,坐中人物三杰。
 
  休叹黄菊凋零,孤标应也有,梅花争发。
 
  醉里重揩西望眼,惟有孤鸿明灭。
 
  万事从教,浮云来去,枉了冲冠发。
 
  故人何在?
 
  长庚应伴残月。
 
               辛弃疾词作鉴赏
 
  作者的词,历来与苏轼的词并称,不少词论家将苏、辛目为同派。辛词的确有得之于东坡者,这首《念奴娇》即其一例。词前小序云:“瓢泉酒酣,和东坡韵”。由此可知,此词是作者闲居铅山瓢泉时的感兴之作。“和东坡韵”,指步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之韵以追和。东坡的原词,是贬官闲居黄州的所作,在抒发政治上失意的感慨这一点上,与辛词有相似之处。辛词也以健笔抒豪情,风格上极力追步东坡。但两词相比较,不难发现他们心貌各别。同为“豪放”的风格,苏词之放,表现为超逸放旷;辛词之放,则表现为悲壮激昂,同样是抒发政治失意的情怀,苏词的结尾,以“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的老庄消极思想自解,显出颓废为自适的倾向;辛词则金刚怒目,感愤终篇,仍大呼“枉了冲冠发”,毫无出世之意。下面就让我们具体来看看,作者是怎样借助《念奴娇》这个声情激壮的调子来自抒胸怀的。
 
  全词着意表现的,是这样一种悲剧性的英雄人物,他鄙弃世俗追求轩冕排场、荣花富贵的风尚,胸怀抗金恢复的事业,他日夜思念失去的北方河山,渴望能通过自己的英勇战斗来统一祖国,可却被卖国群小排斥在政府之外,不能一展宏图;他刚直不阿,嫉恶如仇,申张正义,向往自由,可社会恶势力对他百般阻扰,使他大半生坎坷不遇,只得屈身于田间山林!词中一唱三叹地表达了这样位失意英雄的尴尬处境与悲愤心情。上阕先写作者失意闲居的牢骚。头二句,以疑问的句式,表达了自己对仕途和功名的困惑与思考。
 
  轩,高车;冕,古代地位在大夫以上的官僚戴的礼帽。轩冕代指官位爵禄。首句典出《庄子。缮性》:“轩冕在身,非性命也,物之倘来,寄者也”(官职不是一个人自身的根本之物,只是一种偶然而来寄附于人的外物)。这里借用庄子的话,表明作者在政治失意之后对功名事业感到难以捉摸。“旧日重城愁万里,风月而今坚壁”,二句承上说自己丢官之后,重重愁恨无计消除;百无聊赖之际,连美好的风光也象是竖起坚墙,存心不让人欣赏解闷。接下来三句,连用两个典故,自述身世,感叹事业无成,人空老大,怨恨之情溢于言表。“药笼功名”,用《旧唐书。元行冲传》:“元行冲劝当权的狄仁杰留意储备人材,喻之为备药攻病,并自请为”药物之末“,仁杰笑而谓之曰:”此君正吾药笼中物,何可一日无也!“”酒垆身世“,用《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司马相如未遇时,曾与妻卓文君在临邛市场上当垆卖酒。这三句连起来,意思是:我本来当之无愧地是国家急需的人才,求取功名应是分内之事;不料遭遇坎坷,如今竟埋没于民间;最可惜的是,白发满头,来日不多,今生要实现理想大概不可能了!”浩歌“二句写歌曲抒发愁怀,并以张良、韩信、萧何”三杰“(《史记。高祖纪》)比自己与座中的友人,词情于是振起。
 
  下阕紧承上阕歇拍以倔强坚毅的态度,表明自己虽遭万千磨难,但壮志不泯,下阕头三句:“人叹黄菊凋零,孤标应也有,梅花争发”。以自然气候喻社会环境,以花喻人,通过黄菊凋零与红梅争发,表明爱国志士前赴后继。是紧承“坐中三杰”而领以“休叹”二字,尤觉振奋。这是与友人共勉。“醉里重揩西望眼,惟有孤鸿明灭。”这两句以空间的意象正面表达了自己不忘中原的思想。“西望”特有所指。作者词中屡屡以“西北”代指沦陷的北方。这里的“西望”,应是“西北望”之省写,即遥望中原地区;《水龙吟》中“举头西北浮云”,《菩萨蛮》中“西北望长安”等等,含意与此略近。醉中尚揩眼西北而望,这就表明自比寒梅的作者之所以壮志不衰,自我磨厉,其原因在于他意识到危难中的祖国还需要他这样的人才去解救,故时时提醒自己,不能忘记北伐。但“孤鸿明灭”的象征性描写则又表明作者深知国势衰微,而志士因备受压抑打击,力量比较孤单,一时难以振兴。正是有此清醒的认识,才有了下面三句的悲愤叹息:“万事从教,浮云来去,枉了冲冠发!”岳飞《满江红》词高唱“怒发冲冠”,感叹“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并担心“白了少年头,空悲切”;作者在这里也叹息万事如浮云,空自发冲冠,可见当时的爱国志士们,面对危难的时局都有相同的感受与痛苦。词的结拍“故人何在,长庚应伴残月”,以景结情,以残月孤星的夜色来映衬自己和友人们凄凉悲怆的心境。末句盖本于韩愈《东方半明》诗:“东方半明大星没,独有太白配残月。”(太白,即金星。《史记。天官书》索隐引《韩诗》:“太白晨出东方为启明,昏见西方为长庚。”)这里虽然境界萧瑟,情调悲伤,但这个结尾与前面的孤标红梅,怒发冲冠的形象结合在一起,仍然能够使人看到作者对政治抱负与人生理想的执着追求,从而在感情上激起强烈的共鸣此词与作者借助比兴而委曲言情的“潜气内转”之作不同,其主要表现方法是激情迸发,直抒胸臆。由于感情浓郁,气势凌厉,虽然较多直说,但仍然具有很大的感人力量。
 
                ●水龙吟
 
                 辛弃疾
 
  用些语再题瓢泉,歌以饮客,声韵甚谐,客为之釂。
 
  听兮清珮琼瑶些。
 
  明兮镜秋毫些。
 
  君无去此,流昏涨腻,生蓬蒿些。
 
  虎豹甘人,渴而饮汝,宁猿猱些。
 
  大而流江海,覆舟如芥,君无助、狂涛些。
 
  路险兮山高些。
 
  块予独处无聊些。
 
  冬槽春盎,归来为我,制松醪些。
 
  其外芳芬,团龙片凤,煮云膏些。
 
  古人兮既往,嗟子之乐,乐箪瓢些。
 
               辛弃疾词作鉴赏
 
  瓢泉在江西铅山县东二十五里,泉水清冽,风景幽美。作者在这里有处旧居。光宗绍熙五年(1194)七月作者被解除知福州兼福建路安抚使的职务后,便来这里“新葺茅檐”。闲居宁宗庆元二年(1196)又移居退隐。这首词大致是闲居瓢泉时期写的。
 
  杜甫《佳人》诗云:“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仇兆鳌注概括其意为:“此谓守贞清而改节浊也”。这首词在意境上同杜甫《佳人》诗有相近之处。杜甫以“佳人”作为寓传,作者则以寄言泉水,寓写自己对现实环境的感受。
 
  上阕头二句,从视、听觉来写,表达了作者对泉水的欣赏、赞美之情。“清珮琼瑶”是以玉珮声形容泉水的优美声响;柳宗元《至小丘西小石潭记》也曾写道:“隔篁竹,闻水声,如鸣珮环。”“镜秋毫”是可以照见的秋生羽毛之末来形容泉水的明净。这两句给瓢泉以定性的评价,表明了山泉能保持其可爱的本色,以下通过泉水所处的三种不同状态,来反映作者对泉水命运的设想、担忧及警告。这些刻画,正好用以反衬起笔二句,突出“出山泉水浊”之意。首先劝阻泉水不要出山(去此)去流昏涨腻,生长蓬蒿。
 
  “流昏涨腻”取意于杜牧《阿房宫赋》“谓流涨腻,弃脂水也”“虎豹”句,用《楚辞。招魂》“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和“此皆甘人”。虎豹以人为美食,渴了要饮泉水,它岂同于猿猱(之与人无害),不要为其所用。“大而流江海”三句,反用《庄子。逍遥游》“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对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的语意,谓水积而成大江海,可以视大舟如草叶而倾覆之,泉水不要去推波助澜,参预其事。这些都是设想泉水不能自守而主动混入恶浊之中,遭到损害而又害人的危险情况。以上几种描述,想象合理,恰符作者当时所处的社会现实。
 
  下阕作者自叙,贞洁自守,愤世嫉俗之意。路险山高,块然独处,说明作者对当前所处污浊险恶环境的认识。故小隐于此,长与瓢泉为友,以期求得下文所描写的“三乐”即“饮酒之乐”、“品茶之乐”、“安贫之乐”。词的上下阕恰好形成对比。前者由清泉指出有“三险”,后者则由“无聊”想到有“三乐”。其实“三乐”仍是愤世嫉俗的变相发泄。瓢泉甘洌,可酿松醪(松膏所酿之酒),写饮酒之乐,实寓借酒消愁;瓢泉澄澈,可煮龙凤茶,品茗闲居,却不被世用;最后写安贫之乐,古人既往,聊寻同调,则与“一箪食一瓢饮”颜回一样的便是同志。箪瓢之“瓢”与“瓢”泉之“瓢”恰同字,以此相关,契合无间。
 
  总观全词,可以用刘辰翁对辛词的评语:“谗摈销,白发横生,亦如刘越石。陷绝失望,花时中酒,托之陶写,淋漓慷慨”(《须溪集》卷六《辛稼轩词序》),来领略这首词的思想情调。瓢泉的闲居并未能使作者的心情平静下来,反而是郁积了满腔的愤怒。流露出的对官场混浊,世运衰颓的憎恶并不是衰婉之调,而是一种激昂之声。不可以视之为“流连光景,志业之终”。尽管词的上片阕似乎构成了不和谐的画面。(上去阕多激愤,下阕多欢乐),但贯通一气的还是愤懑,不同流合污,自守贞洁的浩然之气。这就是刘辰翁所说的“英雄感怆,有在常情之外,其难言者未必区区妇人孺子间也”。寓悲愤于欢乐之中,益感其悲愤的沉重。“含泪的微笑”大概是最悲愤不过的了。
 
  这首词是词体中的一种特殊形式,它不同于一般的以句子的最后一个字作韵脚的惯例,而是用《楚辞》语尾字“些”作后缀的尾字,又另用平声“萧、肴、豪”韵部的字作实际的韵脚,这就是所谓的长尾韵。这种格律声韵具有和谐回应的美,犹如是有两个韵脚在起作用。
 
                ●最高楼
 
                 辛弃疾
 
  吾拟乞归,犬子以田产未置止我,赋此骂之。吾衰矣,须富贵何时?
 
  富贵是危机。
 
  暂忘设醴抽身去,未曾得米弃官归。
 
  穆先生,陶县令,是吾师。
 
  待葺个园儿名“佚老”,更作个亭儿名“亦好”,闲饮酒,醉吟诗。
 
  千年田换八百主,一人口插几张匙?
 
  便休休,更说甚,是和非!
 
               辛弃疾词作鉴赏
 
  词,本是一种纯粹的音乐文学艺术品,但在发展过程中,实用功能不断扩大,许多作品已经兼备了应用文的性质。特别是到南宋,她几乎进入了人们社会交往的各个方面,可以用来谈恋爱,可以用来交朋友,可以用来孝顺父母,可以用来联络亲戚,乃至替人作寿,给人送终,祝人新婚,贺人生子,打阔佬的秋风,拍上司的马屁……真是五花八门,无所不能。然而,写词来训儿子,我们还是头一回见。如若编一本“宋词之最”,这首诗该算一项“纪录”罢?
 
  此词约作于光宗绍熙五年(1194),当时词人五十五岁,任知福州兼福建安抚使任(从梁启超、邓广铭二先生说)。据词及小序可知,词人因官场上的失意,打算辞官,但那不晓事的“犬子”极力反对,(家中田地、房产还未购置齐全,老头子倒想洗手不干了,一旦他老人家呜呼哀哉,叫咱哥儿们喝西北风去?)于是词人便作了这首词数落他。
 
  由于“犬子”劝阻自己的充足理由是官做得还不够大,薪俸级别还不够高,一句话,还不够“富贵”,因此,词人首先抓住“富贵”这两个字来作文章,打开窗户说亮话,张口便道:我老啦,干不动了,等“富贵”要等到哪一天呢?接下去改用让步性语气,以退为进:就算能捱到“富贵”的那一天又能怎样?“富贵”是好要的么?爬得高,跌得重,危险得很呐!
 
  上阕头三句看似肆口而成,其实字字都有来历。“吾衰矣”出自《论语。述而》:“子(孔子)曰:”甚矣吾衰也。‘“”须富贵何时“出自《汉书。杨恽传》杨恽报孙会宗书:”人行乐耳,须富贵何时?“”富贵是危机“则见于《晋书。诸葛长民传》。东晋末年,长民官至都督豫州扬州之六郡诸军事、豫州刺史,领淮南太守,深得实力派、太尉刘裕的信任,权倾一时。他贪婪奢侈,多聚珍宝美女,大建府第宅院。然而显赫的富贵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快乐,相反,由于时时担心遭到杀身之祸,连觉也睡不安稳,竟至一月中有十几夜做恶梦惊起跳踉,如与人厮打。他曾叹息说:”贫贱常思富贵,富贵必履危机。“后来果然为刘裕所杀。词人袭用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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