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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2章

20_宋史-第7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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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荫补入官,后举进士,复中博学宏词科,调南外宗教。丁内艰,居明招山,四方之士争趋之。除太学博士,时中都官待次者例补外,添差教授严州,寻复召为博士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轮对,勉孝宗留意圣学。且言:「恢复大事也,规模当定,方略当审。陛下方广揽豪杰,共集事功,臣愿精加考察,使之确指经画之实,孰为先后,使尝试侥幸之说不敢陈于前,然后与一二大臣定成算而次第行之,则大义可伸,大业可复矣。」

  召试馆职。先是,召试者率前期从学士院求问目,独祖谦不然,而其文特典美。尝读陆九渊文,喜之,而未识其人。考试礼部,得一卷,曰:「此必江西小陆之文也。」揭示,果九渊,人服其精鉴。父忧,免丧,主管台州崇道观。

  越三年,除秘书郎、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以修撰李焘荐,重修《徽宗实录》。书成,进秩。面对,言曰:「夫治道体统,上下内外不相侵夺而后安。乡者,陛下以大臣不胜任而兼行其事,大臣亦皆亲细务而行有司之事,外至监司、守令职任,率为其上所侵而不能令其下。故豪猾玩官府,郡县忽省部,掾属凌长吏,贱人轻柄臣。平居未见其患,一旦有急,谁与指麾而伸缩之邪?如曰臣下权任太重,惧其不能无私,则有给、舍以出纳焉,有台谏以救正焉,有侍从以询访焉。傥得端方不倚之人分处之,自无专恣之虑,何必屈至尊以代其劳哉?人之关鬲脉络少有壅滞,久则生疾。陛下于左右虽不劳操制,苟玩而弗虑,则声势浸长,趋附浸多,过咎浸积,内则惧为陛下所遣而益思壅蔽,外则惧为公议所疾而益肆诋排。愿陛下虚心以求天下之士,执要以总万事之机。勿以图任或误而谓人多可疑,勿以聪明独高而谓智足遍察,勿详于小而忘远大之计,勿忽于近而忘壅蔽之萌。」

  又言:「国朝治体,有远过前代者,有视前代为未备者。夫以宽大忠厚建立规模,以礼逊节义成就风俗,此所谓远过前代者也。故于俶扰艰危之后,驻跸东南逾五十年,无纤毫之虞,则根本之深可知矣。然文治可观而武绩未振,名胜相望而干略未优,故虽昌炽盛大之时,此病已见。是以元昊之难,范、韩皆极一时之选,而莫能平殄,则事功之不竞从可知矣。臣谓今日治体视前代未备者,固当激厉而振起。远过前代者,尤当爱护而扶持。」

  迁著作郎,以末疾,请祠归。先是,书肆有书曰《圣宋文海》,孝宗命临安府校正刊行。学士周必大言:《文海》去取差谬,恐难传后,盍委馆职铨择,以成一代之书?孝宗以命祖谦。遂断自中兴以前,崇雅黜浮,类为百五十卷,上之,赐名《皇朝文鉴》。

  诏除直秘阁。时方重职名,非有功不除,中书舍人陈爓驳之。孝宗批旨云:「馆阁之职,文史为先。祖谦所进,采取精详,有益治道,故以宠之,可即命词。」爓不得已草制。寻主管冲祐观。明年,除著作郎兼国史院编修官。卒,年四十五。谥曰成。

  祖谦学以关、洛为宗,而旁稽载籍,不见涯涘。心平气和,不立崖异,一时英伟卓荦之士皆归心焉。少卞急,一日,诵孔子言:「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忽觉平时忿懥涣然冰释。朱熹尝言:「学如伯恭,方是能变化气质。」其所讲画,将以开物成务,既卧病,而任重道远之意不衰。居家之政,皆可为后世法。修《读诗记》、《大事记》,皆未成书。考定《古周易》、《书说》、《阃范》、《官箴》、《辨志录》、《欧阳公本末》,皆行于世。晚年会友之地曰丽泽书院,在金华城中,既殁。郡人即而祠之。子延年。

  蔡元定,字季通,建州建阳人。生而颖悟,八岁能诗,日记数千言。父发,博览群书,号牧堂老人,以程氏《语录》、邵氏《经世》、张氏《正蒙》授元定,曰:「此孔、孟正脉也。」元定深涵其义。既长,辨析益精。登西山绝顶,忍饥啖荠读书。

  闻朱熹名,往师之。熹扣其学,大惊曰:「此吾老友也,不当在弟子列。」遂与对榻讲论诸经奥义,每至夜分。四方来学者,熹必俾先从元定质正焉。太常少卿尤袤、秘书少监杨万里联疏荐于朝,召之,坚以疾辞。筑室西山,将为终焉之计。

  时韩侂胄擅政,设伪学之禁,以空善类。台谏承风,专肆排击,然犹未敢诵言攻朱熹。至沈继祖、刘三杰为言官,始连疏诋熹,并及元定。元定简学者刘砺曰:「化性起伪,乌得无罪!」未几,果谪道州。州县捕元定甚急,元定闻命,不辞家即就道。熹与从游者数百人饯别萧寺中,坐客兴叹,有泣下者。熹微视元定,不异平时,因喟然曰:「友朋相爱之情,季通不挫之志,可谓两得矣。」元定赋诗曰:「执手笑相别,无为儿女悲。」众谓宜缓行,元定曰:「获罪于天,天可逃乎?」杖屦同其子沉行三千里,脚为流血,无几微见言面。

  至舂陵,远近来学者日众,州士子莫不趋席下以听讲说。有名士挟才简傲、非笑前修者,亦心服谒拜,执弟子礼甚恭。人为之语曰:「初不敬,今纳命。」爱元定者谓宜谢生徒,元定曰:「彼以学来,何忍拒之?若有祸患,亦非闭门塞窦所能避也。」贻书训诸子曰:「独行不愧影,独寝不愧衾,勿以吾得罪故遂懈。」一日,谓沉曰:「可谢客,吾欲安静,以还造化旧物。」阅三日卒。侂胄既诛,赠迪功郎,赐谥文节。

  元定于书无所不读,于事无所不究。义理洞见大原,下至图书、礼乐、制度,无不精妙。古书奇辞奥义,人所不能晓者,一过目辄解。熹尝曰:「人读易书难,季通读难书易。」熹疏释《四书》及为《易》、《诗》传、《通鉴纲目》,皆与元定往复参订。《启蒙》一书,则属元定起稿。尝曰:「造化微妙,惟深于理者能识之,吾与季通言而不厌也。」及葬,以文诔之曰:「精诣之识,卓绝之才,不可屈之志,不可穷之辩,不复可得而见矣。」学者尊之曰西山先生。

  其平生问学,多寓于熹书集中。所著书有《大衍详说》、《律吕新书》、《燕乐》、《原辩》、《皇极经世》、《太玄潜虚指要》、《洪范解》、《八阵图说》,熹为之序。

  子渊、沉,皆躬耕不仕。渊有《周易训解》。

  沉字仲默,少从朱熹游。熹晚欲著《书传》,未及为,遂以属沉。《洪范》之数,学者久失其传,元定独心得之,然未及论著,曰:「成吾书者沉也。」沉受父师之托,沈潜反复者数十年,然后成书,发明先儒之所未及。其于《洪范》数,谓:「体天地之撰者《易》之象,纪天地之撰者《范》之数。数始于一奇,象成于二偶。奇者数之所以立,偶者数之所以行。故二四而八,八卦之象也;三三而九,九畴之数也。由是八八而又八八之为四千九十六,而象备矣;九九而又九九之为六千五百六十一,而数周矣。《易》更四圣而象已著,《范》锡神禹而数不传。后之作者,昧象数之原,窒变通之妙,或即象而为数,或反数而拟象,牵合傅会,自然之数益晦焉。」

  始,从元定谪道州,跋涉数千里,道楚、粤穷僻处,父子相对,常以理义自怡悦。元定没,徒步护丧以还。有遗之金而义不可受者,辄谢却,之曰:「吾不忍累先人也。」年仅三十,屏去举子业,一以圣贤为师。隐居九峰,当世名卿物色将荐用之,沉不屑就。次子抗,别有传。

  陆九龄,字子寿。八世祖希声,相唐昭宗。孙德迁,五代末,避乱居抚州之金溪。父贺,以学行为里人所宗,尝采司马氏冠昏丧祭仪行于家,生六子,九龄其第五子也。幼颖悟端重,十岁丧母,哀毁如成人。稍长,补郡学弟子员。

  时秦桧当国,无道程氏学者,九龄独尊其说。久之,闻新博士学黄、老,不事礼法,慨然叹曰:「此非吾所愿学也。」遂归家,从父兄讲学益力。是时,吏部员外郎许忻有名中朝,退居临川,少所宾接,一见九龄,与语大说,尽以当代文献告之。自是九龄益大肆力于学,翻阅百家,昼夜不倦,悉通阴阳、星历、五行、卜筮之说。

  性周谨,不肯苟简涉猎。入太学,司业汪应辰举为学录。登乾道五年进士第。调桂阳军教授,以亲老道远改兴国军,未上,会湖南茶寇剽庐陵,声摇旁郡,人心震摄。旧有义社以备寇,郡从众请,以九龄主之,门人多不悦。九龄曰:「文事武备,一也。古者有征讨,公卿即为将帅,比闾之长,则五两之率也。士而耻此,则豪侠武断者专之矣。」遂领其事,调度屯御皆有法。寇虽不至,而郡县倚以为重。暇则与乡之子弟习射,曰:「是固男子之事也。」岁恶,有剽劫者过其门,必相戒曰:「是家射多命中,无自取死。」

  及至兴国,地滨大江,俗俭啬而鲜知学。九龄不以职闲自佚,益严规矩,肃衣冠,如临大众,劝绥引翼,士类兴起。不满岁,以继母忧去。服除,调全州教授。未上,得疾。一日晨兴,坐床上与客语,犹以天下学术人才为念。至夕,整襟正卧而卒。年四十九。宝庆二年,特赠朝奉郎、直秘阁,赐谥文达。

  九龄尝继其父志,益修礼学,治家有法。阖门百口,男女以班各供其职,闺门之内严若朝廷。而忠敬乐易,乡人化之,皆逊弟焉。与弟九渊相为师友,和而不同,学者号「二陆」。有来问学者,九龄从容启告,人人自得。或未可与语,则不发。尝曰:「人之惑有难以口舌争者,言之激,适固其意;少需,未必不自悟也。」

  广汉张栻与九龄不相识,晚岁以书讲学,期以世道之重。吕祖谦常称之曰:「所志者大,所据者实。有肯綮之阻,虽积九仞之功不敢遂;有毫厘之偏,虽立万夫之表不敢安。公听并观,却立四顾,弗造于至平至粹之地,弗措也。」兄九韶。

  九韶字子美。其学渊粹。隐居山中,昼之言行,夜必书之。其家累世义居,一人最长者为家长,一家之事听命焉。岁迁子弟分任家事,凡田畴、租税、出内、庖爨、宾客之事,各有主者。九韶以训戒之辞为韵语,晨兴,家长率众子弟谒先祠毕,击鼓诵其辞,使列听之。子弟有过,家长会众子弟责而训之,不改,则挞之,终不改,度不可容,则言之官府,屏之远方焉。九韶所著有《梭山文集》、《家制》、《州郡图》。

  陆九渊,字子静。生三四岁,问其父天地何所穷际,父笑而不答。遂深思,至忘寝食。及总角,举止异凡儿,见者敬之。谓人曰:「闻人诵伊川语,自觉若伤我者。」又曰:「伊川之言,奚为与孔子、孟子之言不类?近见其间多有不是处。」初读《论语》,即疑有子之言支离。他日读古书,至「宇宙」二字,解者曰「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忽大省曰:「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又尝曰:「东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至西海、南海、北海有圣人出,亦莫不然。千百世之上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至于千百世之下有圣人出,此心此理,亦无不同也。」

  后登乾道八年进士第。至行在,士争从之游。言论感发,闻而兴起者甚众。教人不用学规,有小过,言中其情,或至流汗。有怀于中而不能自晓者,为之条析其故,悉如其心。亦有相去千里,闻其大概而得其为人。尝曰:「念虑之不正者,顷刻而知之,即可以正。念虑之正者,顷刻而失之,即为不正。有可以形迹观者,有不可。以形迹观人,则不足以知人。必以形迹绳人,则不足以救之。」初调隆兴靖安县主簿。丁母忧,服阕,改建宁崇安县。以少师史浩荐,召审察,不赴。侍从复荐,除国子正,教诸生无异在家时。除敕令所删定官。

  九渊少闻靖康间事,慨然有感于复仇之义。至是,访知勇士,与议恢复大略。因轮对,遂陈五论:一论仇耻未复,愿博求天下之俊杰,相与举论道经邦之职;二论愿致尊德乐道之诚;三论知人之难;四论事当驯致而不可骤;五论人主不当亲细事。帝称善。未几,除将作监丞,为给事中王信所驳,诏主管台州崇道观。还乡,学者辐凑,每开讲席,户外屦满,耆老扶杖观听。自号象山翁,学者称象山先生。尝谓学者曰:「汝耳自聪,目自明,事父自能孝,事兄自能弟,本无欠阙,不必它求,在乎自立而已。」又曰:「此道与溺于利欲之人言犹易,与溺于意见之人言却难。」或劝九渊著书,曰:「《六经》注我,我注《六经》。」又曰:「学苟知道,《六经》皆我注脚。」

  光宗即位,差知荆门军。民有诉者,无早暮,皆得造于庭,复令其自持状以追,为立期,皆如约而至,即为酌情决之,而多所劝释。其有涉人伦者,使自毁其状,以厚风俗。唯不可训者,始置之法。其境内官吏之贪廉,民俗之习尚善恶,皆素知之。有诉人杀其子者,九渊曰:「不至是。」及追究,其子果无恙。有诉窃取而不知其人,九渊出二人姓名,使捕至,讯之伏辜,尽得所窃物还诉者,且宥其罪使自新。因语吏以某所某人为暴,翌日有诉遇夺掠者,即其人也,乃加追治。吏大惊,郡人以为神。申严保伍之法,盗贼或发,擒之不逸一人,群盗屏息。

  荆门为次边而无城。九渊以为:「郡居江、汉之间,为四集之地,南捍江陵,北援襄阳,东护随、郢之肋,西当光化、夷陵之冲,荆门固则四邻有所恃,否则有背肋腹心之虞,由唐之湖阳以趋山,则其涉汉之处已在荆门之肋;由邓之邓城以涉汉,则其趋山之处已在荆门之腹。自此之外,间道之可驰,汉津之可涉,坡陀不能以限马,滩濑不能以濡轨者,所在尚多。自我出奇制胜,徼敌兵之腹肋者,亦正在此。虽四山环合,易于备御,而城池阙然,将谁与守?」乃请于朝而城之,自是民无边忧。罢关市吏讥察而减民税,商贾毕集,税入日增。旧用铜钱,以其近边,以铁钱易之,而铜有禁,复令贴纳。九渊曰:「既禁之矣,又使之输邪?」尽蠲之。故事,平时教军伍射,郡民得与,中者均赏,荐其属不限流品。尝曰:「古者无流品之分,而贤不肖之辨严;后世有流品之分,而贤不肖之辨略。」每旱,祷即雨,郡人异之。逾年,政行令修,民俗为变,诸司交荐。丞相周必大尝称荆门之政,以为躬行之效。

  一日,语所亲曰:「先教授兄有志天下,竟不得施以没。」又谓家人曰:「吾将死矣。」又告僚属曰:「某将告终。」会祷雪,明日,雪。乃沐浴更衣端坐,后二日日中而卒。会葬者以千数,谥文安。

  初,九渊尝与朱熹会鹅湖,论辨所学多不合。及熹守南康,九渊访之,熹与至白鹿洞,九渊为讲君子小人喻义利一章,听者至有泣下。熹以为切中学者隐微深痼之病。至于无极而太极之辨,则贻书往来,论难不置焉。门人杨简、袁燮、舒璘、沈焕能传其学云。

  薛季宣,字士龙,永嘉人。起居舍人徽言之子也。徽言卒时,季宣始六岁,伯父敷文阁待制弼收鞠之。从弼宦游,及见渡江诸老,闻中兴经理大略。喜从老校、退卒语,得岳、韩诸将兵间事甚悉。年十七,起从荆南帅辟书写机宜文字,获事袁溉。溉尝从程颐学,尽以其学授之。季宣既得溉学,于古封建、井田、乡遂、司马法之制,靡不研究讲画,皆可行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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