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3年第12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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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顺过一个电棒子到月月的屁股上,月月哎呀一声,人已经跌到对面的墙壁上。强光光喊着,你真电她呀!男人看都不看月月,转身就走了。强光光搀扶起月月,发现月月的脸色就像一张低廉的白纸。
两个人走出小街,小街的左边是热闹的花卉市场。月月走到里面,买了很多鲜花。强光光说,你买这么多花干什么?月月说,晚上我睡到你店里,你又不陪我,就让这些鲜花陪我,免得寂寞。强光光把钥匙递给月月,说,我那里没盖的。月月笑着,我用你设计的窗帘布盖,多好啊。强光光又把月月送回布艺店,月月拉住他的手,你真不想留下?强光光说,晚上我还得给岳母换尿布,虹快考试了,我得帮助她复习复习。月月摘下挂着的一个蓝色窗帘,凄楚地说,晚上就盖它吧,就算你陪着我。
晚上,强光光回到家就觉得身子发烫,浑身的不舒服,想洗澡,手一触摸到凉水就起鸡皮疙瘩。他知道是发烧了,吃了两片退烧药。虹还没放学回来,有邻居告诉他,虹经常去打游戏机,旁边还有个高大的男同学。他忍着烦躁到岳母房间,见岳母自己和自己打牌。岳母见到他高兴地喊着,我等了你一天,快来打牌。强光光很烦躁,但想着许雯丽的嘱咐就坐在床上。连打了几局,都是他赢。岳母不高兴地嚷道,那你就唱歌。强光光唱不出什么歌来,岳母硬逼着他唱,他就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他一唱,岳母就跟着唱。唱着唱着岳母就哭了起来,老泪纵横,说,我女儿什么时候能回来呀,日本鬼子不是打败了吗,怎么她还去呀。我想她呀,我怕是活不到她回来呀。强光光安慰着,说着说着眼泪也滚落下来。回到房间,他就钻进被窝,犹如掉进冰窖里。强光光把身子紧紧缩成一团,像刚出生的婴儿。他想着许雯丽,过去都是她去给自己拿药,然后灌好热水袋,放到脚底下。如果他还是冷,她就钻进他的被窝,使劲儿抱住他,用自己滚烫的身体焐住他。一夜醒来,汗水津津的强光光会感到周身温暖,而许雯丽的眼圈肯定是黑的。强光光看着黑糊糊的窗户,屋里一点儿生气也没有。虹还是没回来,他想,哪怕是虹在那看电视也显得屋子里有点生气呀。强光光想给许雯丽打电话,可电话铃声响了半天也没人接。那天晚上,接他电话的竟然是个男人,说了一句日本话,强光光不懂,忙说,许雯丽在吗?那个男人说你打错了,就把电话给撂了。事后,强光光琢磨不过来,那男人肯定是和许雯丽一起去的,因为“你打错了”这句是地道的家乡话。可看看电话号码根本没错,想必是许雯丽就在他身边,为了掩盖什么。强光光后来质问许雯丽,她倒理直气壮地说,那天我就在吗,你就是打错了,我们宿舍之间的电话号码很接近。强光光给布艺店里打个电话,手到了电话机旁边又克制住了。月月可能睡着了,就是没睡,能说什么?在昏暗中,他回忆着和许雯丽做爱的一切经典场面。许雯丽只要是虹不在家,岳母的门又关死了,只要在床上,她能喊得你心花怒放。强光光怕她出声让老人们听见,就用枕巾勒住她的嘴,弄得她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许雯丽经常埋怨他,说她的两个乳房每回都让他抓得千疮百孔,都不敢到医院洗澡。强光光不敢再回忆这些了,因为一回忆就不能自持。他在昏暗中不加控制地大声呼喊着,许雯丽,你知道我在想你吗?你知道我在发烧吗?你知道我在哭泣吗?实在忍耐不住,强光光吃了几粒安定片。迷糊中,虹戴着随身听,唱着歌曲蹦蹦跳跳地回来了。孩子看着床上神情忧郁的强光光说,爸爸,你是不是觉得离开我妈妈不行?强光光梗着脖子,怎么不行,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四
还没到夏天,人的欲望就燃烧起来。
美容店的女老板给强光光带来一个重要客户,要给一家三星级宾馆做窗帘,半个月交货。谈成以后,强光光带着女老板到旁边那家饭馆吃饭。女老板说,你得给我回扣。强光光问多少?女老板说,两成吧。强光光算了算,两成就是不到两万多块。他点点头,毕竟还划算,这笔下来能赚出不少。女老板架着二郎腿,喝着酒说,我想把我的美容店关了,我和你联手在那再开一个布艺店。强光光说,好好的店怎么关呢。女老板摇着脑袋,我不愿意跟男人打交道,谁去我那都想睡我,我都怕了。强光光又要了一个清蒸鳜鱼,他吃着感觉不如过去香了。女老板很有情绪地发泄着,我那是美容店,又不是窑子。男人见多了就觉得没意思了,看着跟肉铺里吊着的一扇扇猪肉一样,血淋淋的。强老板,你不像他们,你眼里不色。女老板有点儿醉了,嘿嘿笑着。强光光想起月月,他闹不明白,怎么女人醉了都爱傻笑呢。女老板攥着强光光的手逼问着,你应不应呀,可以多给你分成,我不在乎钱的,我就是喜欢你设计的窗帘。强光光敷衍说,我考虑考虑吧。
下午,强光光不放心到小厂去了一趟,拿出新设计的样子,说起三星级宾馆的活儿,问厂长能不能按期交货。厂长不阴不阳地说,太紧了,恐怕不行。月月在旁边直劲儿说,没问题,连夜加班呗。厂长对月月瞪着眼睛,你是厂长我是厂长?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别给你个副厂长就跟着长腰子!月月说,你交不了活,强老板怎么向人家交代?厂长哼着,没有金刚钻就甭揽瓷器活。月月嚷着,你这不混蛋吗,这不是给咱们赚钱吗!你还想跟钱过意不去呀!厂长没说话,瞥着强光光。强光光说,你交不了活,我就换厂,现在想和我合作的多着呢。厂长说,你吓唬我?强光光咬着牙说,我从来不吓唬人。厂长放肆地笑着,你就为了月月也不会的,我要看不出你裤裆里的那小玩意儿,就算白混了。强光光愤怒地,你再这样无赖,我肯定要换厂,我这人轻易不说话,说话就算话,不信就走着瞧!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离开小厂时,发现月月竟然没有追出来。
按照事先约定,黄昏,强光光在店里给许雯丽打了电话。许雯丽说,我准备把虹接过来,这有中文学校,教得还不错。我明年回去,她也回去高考,正合适的。强光光伤感地说,你走了,虹再走,我身边还有谁?许雯丽说,还有我妈妈,你再忍一年多。强光光说,忍的滋味不好受呢。许雯丽在电话那边哭起来,你以为我就好受吗,我这周围都是日本鬼子,人家眼里根本没有你。我在日本,想起你好多的事来,比较比较你还是个好男人。咱们结婚十多年了,你也知道我,我也知道你。两个人在电话里说了一会,还是许雯丽口快,说咱们这样就麻烦了,电话费太高了,我撂了。说着,没等强光光反应过来,已经听到挂断的声音。强光光放下话筒,店里因为两个女店员要和男朋友聚会过生日,已经提前打烊了。看着空荡荡的店,夜色已经漫上窗帘。他心里不太好受,有许多思绪涌在心头,不知道怎么发泄出去。与许雯丽无数次的吵架,现在想起来,那种吵架应该当成夫妻间的快感。他回到家,虹回家越来越晚,岳母嚷着天天关我的监狱,没人理没人问的。强光光不想马上吃晚饭,就找出相册翻,寻找许雯丽的音容笑貌。头一张就是他和许雯丽在锡盟大草原度蜜月时照的合影,他在草地上爬着,许雯丽骑在他身上,挥舞着一根鞭子。远处是无垠的草原,天湛蓝湛蓝的,如一面镜子。强光光不想再翻下去了,因为下一张就是他骑在许雯丽身上,挥舞鞭子。两个人都说好,互相做牛马,互相折磨。
折磨对方也是一种享受。
有电话打来,强光光赶紧去接,他觉得应该是月月打进来的,因为好几天没看见月月了。可一接是美容店的女老板,问他想没想好,她反正是决意关店了。强光光说,为什么这样急呢?女老板说,我刚才又被你们男人鼓捣了,把我的乳罩都撕碎了。我觉得越来越像“鸡”了,生活太无聊了,每天和不愿意见到的人陪笑脸,每天为赚钱东奔西忙,每天算计着怎么能在别人的头上抢生意。我憋得慌,我得让我痛快。做美容,我谁也得罪不起,就得欺负自己。就算我求你,我还没求过谁呢。强光光说,我怕跟你合作,再把你赔进去,布艺店这行当也不好干。女老板说,我说了,我不在乎,我有钱。强光光说,这样,我过去,你等我吧。放下话筒,岳母喊着,你刚来又要走,我还得坐监狱,我受不了。这样天天闷在家里,没人陪着,还不如死呢。说着,岳母就拿脑袋往墙上咣咣地撞,撞得脑袋上都是血包。强光光哭丧着脸说,我招谁惹谁呢,你憋囚我也憋囚。岳母倔强地说,你得陪我打牌,不陪我还撞。两个人打着牌,岳母赢了,高兴得情不自禁地唱起歌,还挥舞着胳臂打着拍子。唱着唱着,突然倒下。岳母倒下的姿势节奏很慢,就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强光光傻了,摇晃着岳母的身体,说你怎么了,不能开玩笑的,我应了许雯丽,要好好照顾你的。岳母慢慢睁开眼睛,她说,我走了,去一个热闹的地方,那有你的岳父还有我很多朋友。这太冷清,谢谢你孩子。见到我女儿,就说我对你很满意。等强光光送岳母到医院,抢救室的大夫说老人家已经去世了,是心肌梗塞。强光光觉得太压抑,就把美容店里的女老板喊来,说你帮帮我。女老板说,我怎么帮?强光光说,你在旁边陪着我就是帮了。他给岳母细心地穿着新衣服,一身崭新的西服,这是岳母的遗愿,她说,她是有文化的女人,不穿老古董。强光光看着岳母憔悴的遗容,喉咙哽咽。女老板把虹接到医院,虹看着姥姥,表情很漠然。医院的院长走过来,对强光光说,别难过了,许雯丽走的时候就说过,她妈妈的心脏已经要停摆了。强光光把随身带来的一个窗帘给岳母盖上,这个窗帘洁白无瑕,是他专门挑选出来的。
岳母被推进冷冻室,女老板对强光光和虹说,大家肚子都饿了,吃点什么吧。在繁华的中心街找了一家精致的杭州菜馆,女老板点了好多的菜,可强光光一口也不想吃,他脑子里都是岳母的眼睛,耳边也是岳母苍老的歌声。虹倒是很有胃口,津津有味地吃着。女老板对强光光感慨地说,难得你这个女婿有孝心,我觉得你这个人挺好的,在男人堆里难找。虹瞥着女老板,那眼神充满了敌意。女老板没理会虹的表情,她继续对强光光说,店我关了,合作的事情不能拖了,我现在就开始装修布艺店。强光光说,你别着急,我还没想好呢。女老板说,赔了算我的,赚了算咱俩的,这等的好事有什么好想的。走出菜馆,夜色浓重了,天空布起了大雾,一团团的白气在脚前上下翻滚着。女老板使劲儿攥住了强光光的手,热乎乎的,强光光想摆脱都摆脱不了。回到家,强光光给许雯丽打了电话,他还没说什么,就觉得嗓子眼儿发烫,许雯丽在那边早已泣不成声,说,我真对不起我妈妈,没办法,在日本东京实习我已经排在头位了,所有的高难手术都是由我做。医院来的人和没来的人都嫉妒我,都想取代我。我必须得熬着挺着撑着,绝对不能退下来。我在这附近的学校已经联系好了,过两个月,我要把虹接过来。强光光喊着,不行,她再走了,我身边就没人了。许雯丽恳求着,你身边都是你认识的人,我要让虹守着我,要不我会疯的!
岳母下葬的那天,虹说不能去,要上课,绝对不能请假。强光光没说什么,虹的冷漠让他感到心里发冷。岳母对虹很疼爱,有什么好吃的都给虹留着,可就这么样都没焐热虹的心。强光光觉得自己一个人为岳母下葬太冷清,想约月月去。可给月月打了一整天电话,她的手机总是关着,无奈还是约了女老板。强光光和女老板把老人的骨灰盒取出来,找个僻静的地方安放好,强光光用小型录音机播放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女老板烧上三炷香。强光光盘腿而坐,他面对着老人遗像,默默地让思绪缓缓地流淌。此时,天色灰蒙蒙的,感觉下了雨,可就是看不见雨水。
强光光对岳母的骨灰盒说,以前我觉得跟你聊天烦,现在没你聊天了,我又觉得烦,感觉空荡荡的。
女老板在旁边突然哭泣起来,从后面抱住了强光光。强光光不解地说,我岳母去世了,你哭什么?女老板苦笑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看你难过我就难过。
强光光觉得跟女老板的事情发展下去要坏,因为他发现岳母遗像的眼睛里都是愤怒。
五
家里只有虹,还回来很晚。强光光在家里没有了倾诉对象,四面墙壁都显得冷清清的。他在岳母的房间里坐着,岳母的床铺还在那戳着。他好像听见岳母在歌唱,声音依旧那么苍老。那副扑克牌散落在床铺上,他随便拾起一张,是黑桃,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像是月月。他给月月打手机,倒是开着,却传来不在服务区的回声。强光光有些失望,就来回在这个屋转那个屋踱。他闷得慌,就找出麦当娜写真碟盘来看。这是黄盘,也不是麦当娜拍的,找了几个不要脸的女人,在床上肆意暴露女人最隐私的地方。强光光看着看着觉得自己挺卑琐,就起身关上。他想,自己不能太对月月较真,人家月月又没有和你怎么样,无非是眉目传情罢了。都快晚上十点了,虹依旧没有回来。有电话打来,女老板问,有没有时间出来喝茶,她的店装修已经完了,抽空也可以看看。强光光有心想答应,他实在闷得慌,可是一想到女老板那妖娆的表情就发憷。他想去追求渴望的女人,而不想让渴望自己的女人所追求。
虹回来了,又是带着随身听,唱唱跳跳的。强光光拦住虹,说你去哪了?虹说,在学校晚自习。强光光说,你为什么要骗我?虹翻着眼皮,我用得着骗你吗?你可以随便打电话问问,我在不在。强光光看着女儿的脸,张张嘴没说出话来。虹摘下随身听说,爸,没什么事情我睡觉了。跟你这么说,姥姥去世了,从今晚开始,你到姥姥屋去睡,我自己在你那屋里睡,咱们各睡各的屋。强光光不情愿地,凭什么我到你姥姥屋睡呀,你不会去吗?虹拧着眉毛,我不去,我觉得那屋子阴气太重。强光光喊着,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阴气。虹说,强光光,你不要以为你是我爸就什么都压制我。我怕妈妈,但我不会怕你。说着,虹走进房间,咣地把门给关死。强光光敲门,说,我拿我的被子呀?虹开开门,把强光光的被子枕头扔出来,又把门摔上。他抱着被子和枕头到岳母的屋子里,铺好了,心就咚咚地跳。他的手机在响,打开是女老板,问,怎么还不来?强光光说,是不是太晚了?女老板笑着,喝茶正是好时间。强光光硬着头皮到了女老板的店,确实装修完了,很豪华,但显得肤浅,少了布艺店的那一份休闲和淡雅。女老板把窗帘拉上,这道窗帘是浅蓝色的,上面缀着一朵朵的白花。女老板穿了件裸背的长裙,她的后背很光滑,像是白玉。女老板一直相信,好看女人的后背就是男人眼睛朝圣的地方。她端来一个四方紫檀木盒,里面是一把别致的小茶壶,还有两个手掌般大的茶杯。小茶壶和茶杯上都雕刻着古代男女交媾的画面,雕刻的技术很地道,刀纹清晰,画面也栩栩如生。女老板给他沏着浓郁的铁观音,味道顿时就在店的四周弥漫开来。女老板的声音随着茶水的水汽也变得软起来,说,这套东西是一个从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