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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直面内心的恐惧-第10章

小说: 直面内心的恐惧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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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学会的事是及早放弃希望,对接受、要求以及拿取都感到不自在。一个凡事放弃,无法不卑不亢伸手拿东西的人,当他看见别人优哉地拿东西,而他自己就是办不到的时候,很难不嫉妒。嫉妒心又使他产生罪恶感,觉得自己糟透了,试着摆脱这种感觉。出于必要,他培养出一种能耐:赋予自己的拘谨某种价值,把谦虚为怀以及不要求什么全部理想化。如同前述,如此一来起码他在道德上高人一等,而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安慰。

  幼年被拒绝的第二个影响是:这些经验让孩子以为自己不讨人喜欢,形成他极深的自卑感——只有当我们被人疼爱过,才会觉得自己值得人爱;若是不曾有过这种经验,问题应该出在自己身上,那就是这个人一点儿都不可爱。之所以会有自卑感,也跟孩子年龄太小,不会与其他人做比较有关,他因而不知道,是他的父母亲不懂得爱;他的世界就是父母亲世界的缩影,换言之,父母亲等于是他的全部。




冷酷的拒绝(2)




  随着严重的自卑感而来的,是他根本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活在世上,他活该如此,必须靠着为别人而活来换取一张生存权利的证明书。“我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一位有这样童年的忧郁症患者如是说。也许是母亲或父母把他拘禁在身边,周而复始与他讲和;因为父母亲自私自利,他不得不在祭坛上献上自己的生命,而且觉得一切都合情合理。




人生观中了毒




  无论是极度宠爱或拒绝孩子,最终的结果都很相似:二者都有可能导致忧郁人格。被溺爱的小孩直到很大了并发现外在的世界中没有人像他母亲一样宠他,也找不到人接替母亲的角色——诸如备受照顾的婚姻关系、国家机构、社会保险等等——才懂得害怕,产生危机意识。这里可以看出,他没有随着生活变得坚强,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爆发了忧郁症。也有不少人转而从某种癖好或瘾头上寻求出路。

  在乏味以及冷漠的环境中长大的小孩很早——太早了——就学会了放弃一切。他安静,很容易满足,害羞而且很合作,乐得轻松的父母尚且不知忧郁症就躲在后面。这样的小孩习惯退缩,不要求什么,长大后他总是向别人看齐,努力达到别人的要求和期许。面对这个世界时,他鲜少有自我,主观意识不足,以至于成为别人的一件“东西”。他永远不可能实现心中的想法,因为他恐怕自己太贪心,于是他时时有罪恶感,紧接而来的是忧郁。所以,很多忧郁人格者怯于和太多人来往,不知怎么样才能做到满足不同人不同的要求?如果真的可行的话,大概只能让一个人满意吧。有些患者也许借着给予、给别人他们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作为解决之道;他们尝试把爱的赤字升华为乐善好施的行为,普度众生——而这么做也是因为他们希望被人喜爱或受人赞美,否则,他们不会如此卖力。

  试举例,描绘把大大小小的事都视为一种命令的情形:“每当太阳高照就让我萌生一种想法,我应该要为此感到高兴——光是这个念头就够我难过一天。”有一位大学生没办法把一本书从头看到尾,即使他非常喜欢那本书;看不了几页,那本书希望被他读完的感觉就会涌上心头。他不认为是自己想把书看完,而是那本书对他做了如此的要求,这使他成为一件客体,索然无味。我们很容易想象得到,这一类的经历最后会让人全然舍弃,漠不关心,拒绝所有的挑战。

  我们由此看出,忧郁人格者在这个世界上的极端模式。能“罢工”的人堪称幸运,总算是稍加反抗那些不停息的“应该”和“必须”。如果事先不给这些人时间和足够的条件,事后才强迫他们经历未曾有过的事情:出于意志、自己的冲劲儿与愿望,成为掌控全局的主体,这将使他们陷入最严重的苦恼沮丧之中。只有处于渐进的中立、无所谓以及不太关心的状态时,他们才应付得过去;要不然他们会变成失败者,遁入癖好中,或者走上自杀之路。因为他们的困境没有解答,只好再三舍弃一切,生命简直没有乐趣可言;他们也尝试置挑战以及命令于不顾,结果却是满心的歉疚。不自觉的,他们反复重蹈童年的情境。

  前文提到,小孩会接收母亲的形象,与母亲的关系影响了他对自己的观点。内化了的敌对、拒绝或苛求的母亲形象通常不是自杀的主因,绝望才是主要原因。绝望深植小孩的内心深处,他因而排拒自己、恨自己,继而毁掉自己。他无法不恨母亲,然而罪恶感如此之深,他宁可恨的人是他自己。恨意、罪恶感,恨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母亲以及恨自己,这些感觉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严重忧郁的心理背景。自杀倾向则是杀人意图的偏锋,同时也是对于自己痛恨母亲的一种惩罚。

  显而易见,忧郁人格者的主要问题在于无法快乐的“自转”,以及主体发展得不健全。他们的自我如此脆弱,这个世界对他们实在要求太多,放眼所见只有堆积如山的要求,使得他们颓丧绝望不已。他们因为自我过于软弱,根本不可能有强烈的冲动、愿望或立下目标,遑论以圆熟的方式拒绝苛求。纵使他们懂得运用这些技巧,但忧郁人格者因为害怕被抛弃,也基于良心不安,很难启齿说“不”,以为一旦说出口报应就纷至沓来。他们唯有忧郁,如果超过忍耐极限就不自觉地罢工,但也很难释放心中的谴责。融化在灵魂深处、永远不敢表达的恨与妒,对他们的人生观下了毒,长长久久,必须借着自怨自艾或惩罚自己来赎罪。只要他们持续避免发展自我,一寸一寸地放弃自我,就无法改善现况。能助他们一臂之力的,只有勇于独立自主。




他们恐惧什么:忧郁人格的故事




  在忧郁人格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比不敢说“不”更糟糕的事。




不敢说“不”(1)




  我们再举一些例子:

  一位年轻的女孩在咖啡座认识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找她聊天,他知道讲自己的状况——离婚、寂寞——会唤起她的同情心。他很依赖她,不断要求与她见面,越来越攻占她的心,后来,他希望和她结婚。虽然女孩始终不觉得这个男人有吸引力,也不爱他,但她不想让对方失望,因为人家很需要她。她无法及时说不,一开始就婉拒;她不愿这么做,也没多加留心,以至于给了对方希望,当她终于拒绝求婚的时候,心中惴惴不安。

  这个例子告诉我们,忧郁人格者的内在世界,比不敢说“不”更糟的事尚未浮出台面:他们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因为涉入太深而忘了自己的立场和权益。面对别人时,他们不太有冲劲儿,不会兴起任何愿望,臣服于别人的愿望和冲劲儿之下显然容易多了。他们习惯帮别人达成心愿,即使并不十分情愿,也会不自觉地拔刀相助。所以,他们很容易卷入别人的事件之中,这个弱点很容易被自私的人所利用。看到别人那么忍辱屈从,他愧疚不安,加上羞于自己的安逸,又不敢承认,他们很难从泥淖中拔腿走开。

  这个女孩的家庭十分复杂,她的父亲在元配过世之后与一位朴实、地位低于他的女子——一位难民——结婚;父亲当时六十多岁,已出现老年痴呆的症状。那时她大约8岁。她与年龄比她大得多的两位同父异母的姐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在那栋房子里进行着父亲元配留下来的生意,两个也住在家中的姐姐都要在店里帮忙,姐姐们对她的母亲并不友善。母亲很害羞,丈夫又不支持她,对她的小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母亲如果替自己的孩子添购新衣服,小孩好像得偷偷地穿,并且感到良心不安,好像从姐姐那儿偷走了什么。因为父亲无所谓的态度,母亲与女儿都觉得自己是外人,莫名其妙闯进这个家,抢了其他人的好处。父亲在世时她被勉强接纳,父亲过世后就被逐出家门;母亲无从反抗,只好出外工作。母亲虽然去找了律师,而律师也说没有人可以逐她出户,但她没有力气也不够坚强维护自己的权益。这个小孩在没有生存资格的情境中长大。“母亲胆子小,我从来没看过她坚持己见。她在背后批评亲戚,转脸就原谅他们;不停地抱怨,永远不甚满意。她常上教堂,把我拖到墓园的小教堂里,然后我们一起为可怜的人祷告,希望生命之碗多少掉出一些面包来——我们不奢望别人多施舍。姐姐什么都有,应该过得像公主一样,她们的母亲年轻过,父亲也一样。于是我找到了解决办法:如果没有人怜爱我,那么我希望穷苦一生,什么都没有——可怜的孩子——可爱的孩子。我从基督教义中找到了典范:贫穷,一无所有,耶稣基督再世!”

  M女士和一位女同事分租一栋房子,俩人在同一间办公室工作。她有车而女同事没有,于是她养成了载女同事去上班的习惯。女同事漫不经心,清早总是拖拖拉拉,搞得M女士上班老是迟到,对自己从事的劳役十分厌烦。周末她也常开车送女同事出去,这差不多已经成了她的义务,谁叫对方没有车呢。她注意到当司机的那些日子中,老是莫名其妙地头疼,胃也不舒服。

  进行心理治疗时她讲了出来,怎么能不当同事的司机呢?汽油钱也是她自行负担,汽车是她的呀。女同事从来没想过要分摊费用。她虽然生气,却既不要求对方分摊费用,也不承认自己的确很不高兴;相反的,她认为自己太吝啬,为这种小事斤斤计较,太不值得了。就这样,她让自己做苦差事,被利用,生吞下怨怼,直到她发觉身体的症状,显然有些事不太对劲,要不然她的潜意识不会发出警讯。身体的不适正表达了她不敢活出自我:头疼表示她生气,胃的毛病表示她无法提出要求。她有一半犹太血统,这徒增她的困扰,女同事该不会想是她的犹太血液在作祟,所以她很计较钱——犹太基因使得她老往坏处想。尽管她左思右想,最后终于把请女同事分摊汽油钱的话说了出口,对方也一口答应,她惊喜之余,不但周末才出现的身体不适消失无踪,与同事也进一步发展为朋友关系。她对待这位女同事的态度,是她日常生活中诸多类似的例子中的一个。




不敢说“不”(2)




  忧郁人格者每一天的生活中充斥着这样的行为,就是没有勇气坚持己见、贯彻主张、试着说不、成为主体。让步、舍弃、不保护自己,这些已成为他们的第二天性,丝毫没有察觉这种行为模式让他们郁郁寡欢,还以为自己天生如此,无力改善。虽然医师会开抗忧郁的药物,但是,病患自己若看不出导致他们忧郁的外在因素,将会越来越依靠药物,症状虽然得以减轻,却刚好把问题盖起来。

  现在我想多描绘这位女病患的成长背景:

  她是一桩问题丛生的异国婚姻中唯一的孩子——母亲是犹太人。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父母之间的严重分歧。她常想父母势必要分手,每当父母起争执而情形不妙时,她担忧他们会对她怎么样。父母亲在她面前常常提到分手的事,通常是如此:“爸爸和妈妈打算分开,你得决定比较喜欢跟谁在一起。”4岁大的她陷入苦恼之中。父亲和母亲她两个都喜欢,根本没办法决定什么,如果一定要决定跟谁,她会对被她“背叛”的那个人心怀愧疚。她悲观地尝试——这情形盘踞了她的童年时光,数年之久——奔走于父母之间调停、传话。她悄悄告诉母亲,父亲其实没有那么糟,只是脾气暴躁,希望母亲不要太认真,父亲最近才跟她讲很后悔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她也悄悄地告诉父亲,谈到分手时母亲有多伤心,她非常确信母亲深爱着父亲,虽然母亲不太表示。一部分是因为她的努力,一部分则是有其他的理由,父母亲并没有劳燕分飞,但是她却觉得自己住在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上。在父母亲的婚姻上她居功至伟,扮演着重要角色,有一次她说,她是父母之间的“黏胶以及润滑剂”,换句话说,她有个感觉,父母分手或在一起取决于她。

  父母的关系如此不稳定,她还能拿自己的烦恼或问题去增加他们的负担吗?她想,恐怕三个人都会完蛋了。她从来就不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孩,不能做她自己。渐渐的,她自动地把所有自身的愿望、冲劲儿、烦恼、情绪和恐惧都咽下去。征候群是:她很早就严重脱发、牙齿动摇、全身脱皮。另外还有一个扰人又尴尬的征兆:每当她和别人在一起,肚子就发出清晰可闻的咕噜声。这是她潜意识中面临无法抗拒的处境时的一种抗议行为。这有可能是胃病的先兆,也就是后来她与女同事不睦时出现的病痛。

  她成为一位“功能”良好的人,在压抑自我的情形下,认真无瑕地完成特定的任务。但当她必须坚持看法或在办公室对别的同事有所求的时候,却感到窘困又无助,她没来由地心慌,宁可自己动手,同事们当然会利用她这个弱点。

  星期天以及假日出现的症状背景也十分相似,突如其来的自由令她担心,因为平时她不能有任何需求,不能做自己;现在,这些藏在她心底,被压抑、禁止的愿望都浮了上来。

  再举一个不会说“不”的例子:

  患者是一位年轻的美国女性,战后住在德国,接受芭蕾舞的训练。每当她上完课回到家,想悄悄钻进租赁的房间时,总会遇见女房东,房东拉着她在厨房“闲聊一会儿”。虽然她很累,晚上还要表演,应该休息的,但是她没办法说不。战后的德国人日子过得艰辛,她“必须”邀请这一家子——主妇、老气横秋的女儿、儿子以及因不被接纳而出言不逊的媳妇——喝咖啡,这在当时可是个奢侈的享受。房东的女儿无法掩饰对她漂亮衣裳的嫉妒,迫使她不太情愿地把一件自己很喜欢的洋装送给她。房东的儿子跟她挤眉弄眼,虽然她完全没有意思,却“必须”时不时响应对方一下,免得他太失望;最后,她“必须”和那位媳妇展开谈话,以便缓解这个家庭的紧张气氛。瞎混了两个钟头之后,她像瘫了一样回到房间,开始狼吞虎咽,仿佛快饿昏了——暴食症导致她偷拿女同事放在衣帽间的甜点,于是她来接受治疗。

  我们总能从忧郁人格者的成长过程中,找出阻碍小孩发展自我的环境因素。这位美国小姐也是一桩破碎婚姻中的独生女,很早就学会退缩,在她尚未长大、发现自我之前,就把父母的问题视为自己的问题。




备受宠爱的独生子




  现在举一个宠小孩的例子:

  S先生是独生子,父母感情不错。母亲没有什么特殊的兴趣,也还算幸福,虽然嘴巴上不说,但心里多少有点儿不满意。小孩出生几年以后,母亲突然把她所有未获满足的能量投注到孩子身上,这变成她最重要的生活内容。她像保存珍贵首饰一样呵护孩子,多虑,在能见范围之内,悉心不让小孩受伤害,遭遇危险。所有的事她都觉得危险极了!清爽的风儿吹过来,她立刻认为儿子会感染肺炎,用衣服把孩子裹得密不透风,这使他成为同学的笑柄。(这类的母亲并不懂得如何照顾小孩)小孩在沙地上玩,她认为到处都有致命的细菌。骑单车——多容易摔倒呀,不是跌断骨头就是被撞!班上举办郊游或跟同学出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光是在谷仓里过夜,又没有母亲烹调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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