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素]我的哲学的发展-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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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第一章 提纲
第二章 我现在对于世界的看法 第三章 最初的努力
第四章 一时走入唯心论 第五章 叛入多元论
第六章 数学中的逻辑技巧 第七章 《数学原理》:
第八章 《数学原理》: 第九章 外在的世界
第十章 维根斯坦的影响 第十一章 认识论
第十二章 意识与经验 第十三章 语言
第十四章 普遍、特殊和名称 第十五章 “真理”的定义
第十六章 非证明的推理 第十七章 放弃毕达哥拉斯
第十八章 对于批评的几个答复 罗素哲学:关于其发展之研究
我的哲学的发展
序言
艾兰·乌德先生的书《热烈的怀疑主义者》受到广泛和应有的赞扬,他本打算撰文
对我的哲学做一番更专门的考查。可是在他去世的时候,他的文章只完成了一小部分。
这一部分中有一个导言。看过这一篇导言的人认为很有价值,所以值得发表,因此就印
在本书的末尾。
假如当初能早一点得到他这篇文章,本会把它放在本书的前面的。但是这篇文章到
手太晚了,遂致这样做就没有可能。我奉劝读者先看他这篇文章,因为他这文章把很多
容易使人误会之处讲得极为明白。乌德先生未能活到他完成这部著作,这使人极感惋惜。
伯特兰·罗素
我的哲学的发展
第一章 提纲
按照我所关心的一些问题,按照做过对我有影响的研究工作的人,我的哲学的发展
可以分为不同的阶段。只有一件我念念不忘的事,没有改变:我始终是急于要发现,有
多少东西我们能说是知道,以及知道的确定性或未定性究竟到什么程度。在我的哲学的
研究中,有一个主要的分界:在一八九九——一九○○这两年中,我采用了逻辑原子主
义哲学和数理逻辑中的皮亚诺技术。这个变革是太大了,简直使我前此所做的研究(除
去纯数学的以外)对于我后来所做的一切,全不相干。这两年的改变是一次革命;以后
的一些改变则属于演进的性质。
我最初对于哲学的兴趣有两个来源:一方面,我急于要发现,对于任何可以称为宗
教信仰的东西,哲学是否可以提供辩护,不管是多么笼统;另一方面,我想要我自己相
信,如果不在别的领域里,至少在纯数学里,有些东西人是可以知道的。我在青年时期,
在孤独中,不用书籍的帮助,曾思考过这两个问题。关于宗教,我终于先是不相信自由
意志,以后是不相信不死,最后是不相信上帝。关于数学的基础,我是一筹莫展。尽管
我颇偏向于经验论,我却不能相信“二加二等于四”是从经验归纳概括出来的,但是,
对于这个纯乎是否定性的结论以外的任何东西,我仍然是怀疑的。
在剑桥给我灌输的是康德和黑格尔的哲学。但是G.E.穆尔和我后来一起弃绝了
这两种哲学。我认为,虽然在背叛上是意见相投,我们各自所强调的却有重大的分歧。
我认为穆尔最初感兴趣的主要是,事实是离知识而独立的,以及否定康德那一整套铸造
经验而不铸造外部世界的先天直观和范畴。关于这一点,我热情地同意他的意见。但是
我比他更加关心的是一些纯乎是逻辑上的东西。其中最重要并且在我后来的哲学中占优
势的是我所谓“外在关系学说”。一元论者主张两项之间的关系实际上总是由两个分离
的项的性质和这两项所组成的整体的性质所构成,也可以严格地说,两项之间的关系只
是由这个两项组成的整体的性质所构成。我认为这种看法使数学无法得到解释。我得到
的结论是,关系并不意味着相关的项中有任何相应的复杂性,并且,一般说来,不等于
两项所构成的整体的任何性质。正在我在我的一本《论莱布尼茨的哲学》的书中想出这
种看法来以后,我发现了皮亚诺在数理逻辑中的研究。这使我有了一个数学的新技术和
一个新的数理哲学。黑格尔和他的信徒们惯于“证明”空、时和物的不可能,并且广泛
说来,证明普通人所相信的一切东西都不可能。深信黑格尔反对这个或那个的那些论证
都是不能成立的之后,我的反应是走到那个相反的极端,开始相信,凡不能证明为伪的
东西都是真的,例如,点、瞬、粒子和柏拉图的共相。
可是,在一九一○年以后,我做完所有我想做的关于纯粹数学的研究之后,我就开
始考虑物理界。由于很受怀特海的影响,这使我对奥卡姆剃刀有了新的应用。在这以前,
因为奥卡姆剃刀在算术哲学里有用处,我早就喜欢奥卡姆剃刀了。怀特海使我相信,不
先假定点、瞬是世界的原料,我们就能够研究物理学。他认为(在这一点上,我后来也
同意)物理世界的要素可以由事件构成,每一事件占据有限量的空-时。凡运用奥卡姆
剃刀,我们就不必否定我们所不用的那些实体的存在,我们却能不确定其存在。这有一
种长处,就是减少解释不管哪方面的知识所需要的假定。关于物理世界,证明没有点-
瞬是不可能的,但是证明物理学没有任何理由假定有这些东西,是可能的。
同时,那就是说从一九一○到一九一四这些年,我不仅对物理世界是什么,而且对
我们如何能认识它,发生了兴趣。
从那时起,知觉和物理学的关系一直是一个我断续研究的问题,我的哲学经历其最
后重大的变化正是和这个问题有关。在此之前,我本以为,知觉是主体和客体两项的一
种关系,因为这就使得比较容易了解知觉如何能够供以关于主体以外的事物的知识了。
但是因为受了威廉·詹姆士的影响,我终于认为这种看法是错误的,也可以说,无论如
何,是过于简单化了。至少感觉,甚至视觉或听觉,在我看来,在其本质上也不是关系
性的事件。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当我看见什么东西的时候,在我和我所看见的东
西之间没有关系;我的意思是说,这种关系比我原来所想的要间接得多,并且,当我看
见什么东西的时候,我之所感,就其逻辑结构而论,即使在我之外并没有任何我可看见
的东西,也很可以发生。我的意见的这种变化对于连结经验和外在世界所牵涉到的那些
问题,大大地增加了困难。
大约就在同时,那就是说,约在一九一七年,还有一个问题使我开始发生兴趣,就
是语言与事实二者之间的关系的问题。这个问题有两部分:第一部分和词汇有关;第二
部分和造句法有关。在我对于这个问题发生兴趣以前,已经就有不少人论述过了。威尔
背夫人写过一本讲这个问题的书。E.C.S.席勒一直是强调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但
是以前我一直认为语言是透明的——那就是说,语言是一种中介物,我们可以使用这个
中介物,而不注意它。关于造句法,是数理逻辑中发生的矛盾迫使我不能不认为这种看
法是不妥当的。关于词汇,是研究了在多大范围内知识能用行为主义来解释,我才有了
语言的问题。有这两种理由,使我对知识论的语言方面比以前要注重得多。但是我对那
些把语言当做自主范围的人从来不表同情。语言的要点是,语言是具有意义的,——
那就是说,它是和它以外的某种东西有关,那种东西一般说来是非语言性的。
我最近的研究是和非证明的推论这个问题有关。以前经验主义者认为,这种推论可
以成立的理由是靠归纳法。可惜可以证明的是,如果不顾常识,用简单枚举的归纳法,
导致错误的时候多,得到真理的时候少。如果一种原理在能安全使用以前,非需要常识
不可,这就不是一种能使逻辑学家满意的原理。因此,如果我们要接受科学的大致的轮
廓,接受常识(限于无可辩驳的常识),我们就必须在归纳法之外,寻求另一种原理。
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除了指示寻求解决的路线以外,我不能自以为还有什么成就。
自从我放弃了康德和黑格尔的哲学以后,我一直是用分析的方法来寻求哲学问题的
解决。我仍然坚信(虽然近代有与此相反的倾向),只有用分析才能有进步。举一个重
要的例子,我发现,借分析物理学和知觉,心和物之间的关系这个问题可以完全得到解
决。不错,我所认为的这个解决还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承认,但是我相信,并且希望,这
只是因为我的学说还没有为人所了解。
我的哲学的发展
第二章 我现在对于世界的看法
我逐渐所形成的看法几乎普遍为人所误解。因此,我要尽我所能,把这种看法简单
明瞭地叙述一下。我现在只是想法陈述一下这种看法,而不把我相信这种看法的理由说
出来。但是我要说这一点,当做一个序言:我的这个看法是把四种不同的科学综合而成
的结果,即,物理学、生理学、心理学和数理逻辑。数理逻辑是用来从一些具有很少数
学的平顺性的成分,创造一些结构,这些结构具有指定的属性。我把自康德以来哲学中
一直很常用的程序颠倒过来。哲学家们常常是从我们“如何知道”开始,然后进而至于
我们“知道什么”。我认为这是一种错误。因为知道我们“如何知道”是知道我们“知
道什么”的一小部门。我之所以认为这是一个错误,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因为这容易使
“知道”在宇宙中有一种它并不具有的重要性。这样就使学哲学的人相信,对非心灵的
宇宙来说,心是至高至上的,甚至相信,非心灵的宇宙不过是心在不做哲学思考的时候
所做的一场恶梦而已。
这种观点和我所想象的宇宙相去很远很远。我毫无保留地接受由天文学和地质学所
得来的看法,根据这种看法,好象除了在时—空的一小片断以外,没有证据证明有任何
具有心灵的东西。而且星云和星体演变的伟大历程是按规律进行的,在这些规律中,心
不起任何作用。
如果接受了这个初步的偏见,显然,对宇宙史里的主要历程的理解,我们必须先在
理论物理学里去寻求。不幸的是,理论物理学已经不象在第十七世纪的时候能讲得那样
非常肯定清楚了。牛顿用四个基本概念来讲:空间、时间、物质和力。这四个概念都被
现代物理学扫进了废物箱。在牛顿看来,空间与时间是结实、独立的东西。它们已被时
-空所代替。时-空不是实质性的,只不过是关系的一个系统而已。物质不得不为事的
系列所代替。力是放弃了的第一个牛顿的概念,已经为“能”所代替。而且“能”现已
判明是和物质所留下的那个暗淡的幽灵分不清的。因果是物理学家们所说的力的哲学形
式,也已经破烂了。我倒不以为它已经死亡了,可是它已完全没有它早日的那种活力了。
因为这些理由,现代物理学的说法是有些混乱。虽然如此,我们还是不得不相信它,
不然就是很危险的。如果有一个社会,不承认现代物理学的学说,一个敌对的政府所雇
用的物理学家们会很容易地把那个社会毁灭掉。所以现代物理学家所具有的威力要远远
超过宗教裁判的极盛时代。我们要以敬畏之心对待物理学家的说法才好。就我个人来说,
我坚决相信,虽然物理学在前进中还会有变化,现时的学说很可能要比现时世界上与之
敌对的学说更近于真理。科学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是十分正确的,但也很少是十分错误的,
并且常常比非科学家的学说有更多的机会是正确的。因此,以假定的态度来承认它,是
合乎理智的。
并非大家总是晓得理论物理学所给的知识是多么极端地抽象。它列下几个基本方程
式,这些方程式使理论物理学能对付事的逻辑结构,而全不阐明具有这种结构的事的内
在性质。只是我们遇到这些事的时候,我们才知道这些事的内在性质。在理论物理学里,
没有任何东西能使我们对于别处的事的内在性质有所说明。这些事也许完全类乎我们所
遇到的事,也许不同到不可想象。物理学所给我们的是一些方程式,说明事的变化的抽
象性质。至于发生变化的是什么,以及变化由何而来,变化成什么,物理学是不讲的。
下一步是看一看知觉大约是什么,但是不出物理学的范围。对一部分黑夜天空暴光
的底片能照出一些星象来。在底片和天气相似的条件下,同一部分天空的各种象片是很
相似的。所以,一定是有某种影响(我用我所能想到的最模棱的字眼)发自各个星体,
达到各个底片。从前物理学家们以为这个影响是由波动而成。但是现在他们认为是由名
光子的小束“能”而成的。他们知道光子的速度,并且知道有时光子是怎样离开直线的
路径。当它碰到一个底片的时候,它就变成一种不同种类的“能”。既然每个星体都照
了像,既然在清朗的夜间没有遮蔽的天空任何地方都可以拍照这个星体,在它可以被拍
照的地方,一定是有某事发生,这件事和那个星体有特殊的联系。因此,夜里空中处处
都含有和能拍照得到的星体的数目一样多的事,而且这些事每个一定都有某种个别的历
史,把这事和其所从来的那个星联系起来。以上所说都是把对一夜空暴光的底片加以考
虑的结果。
我们或者另举一个例,我们姑且想象有一个有钱的玩世不恭的人,到戏院看戏的人
的那种故充风雅使他感到厌烦。他决定使人演一出戏,不在活人面前,而是面对一些电
影摄影机。这些电影摄影机(假定都一样好),就要产生很相近似的记录,只是透视定
理和离戏台的距离不同而有差异而已。这也跟照像底片一样,表明在每一个电影摄影机
里在每个瞬间发生一些事,这些事和戏台上的那些事紧密相连。这里和从前一样,也需
要一些来源不同的影响。如果在某个时候一个演员喊道:“侍从,你死吧!”而另一个
演员喊着说:“救命吧!
杀人啦!”这都要被记录起来,因此,与二者相连的某件事一定是在每个电影摄影
机里发生。
再举一个例:假定把一个演说同时用若干留声机记录下来。这些留声机器和原来的
演说并没有显著的相似之点。可是,运用适当的机械装置,它们可以产生和原来的演说
极相似的东西。但是这共同的东西的结构只能用相当抽象的语言来表达。广播是一个更
好的例子,来表明这同一历程。在收音机里,一个演说家和听他说话的人之间所发生的
事,在表面上同演说家所说的和听的人所听到的完全不相同。这里,我们又是有一个因
果连锁。在这个连锁里,开头和结尾是相似的,但是那些中间项目,就内在的性质来说,
好象完全是属于很不相同的种类。在这一个例子里,和在那个留声机器的例子里一样,
在那个整个的因果连锁里所保留的是一种不变的结构。
这些不同的历程都纯粹属于物理学。我们不认为电影摄影机具有心灵。甚至即使制
造电影摄影机的人耍些聪明,使剧院包厢里的摄影机拍手叫好的时候,前排的摄影机却
嗤之以鼻,我们也不应认为那些摄影机具有心灵。这些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