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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三十年临证经验集-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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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更趋好转,已有正常性生活。但停药半年,又见反复,临场
怯战,娇妻抱怨。再次来诊,脉象又变,左手弦而有力,右手软
大,证现中气虚馁、肝火内炽之候。迳予小柴胡汤原方,连进
数十剂,服后阳道再兴、人伦复常矣。

    益气升清话“补中”
    名医李东垣为金元四大家之一,生处战乱之世,民多饥
馑、寒冷与精神刺激。由足疾病丛生,以治伤寒之法治之往往
乏效。东垣在其历久之医疗实践中,体察此等诸因最易耗人
元气,伤人脾胃。因而倡导“内伤脾胃,百病由生”之论,遵《内
经》“劳者温之,损者益之。”之义,强调理脾胃,升中气,并自制
补中益气汤方。
    补中益气汤擅治劳倦伤脾、谷气不胜、阳气下陷阴中而发
热之证,为补中益气、升阳举陷之剂:方用甘温之品升其阳
气,以达阳春升生之令,其中黄芪补益肺气,肺气有权则卫护
皮毛而实腠理,自汗叮止。元气不足,气促懒言,补之以人参。
心火过甚,烦热内生,泻之以汁草。白术健脾,当归和血,陈皮
调气。升柴以清轻之质,引发胃气上腾而复归本位。全方能
益脾肺之气,散在表之寒,升下陷之阳。适用于脾肺气虚而见
发热、自汗、少气懒言、体倦肢软、面咣便溏、脉洪虚软、舌淡苔
白等证。亦可治疗气虚下陷之脱肛、子宫下垂、久泻、久痢、久
疟及诸清阳下陷之证。故此方属于温而兼燥,补而兼升之剂。
于阴虚、阳虚、阴阳俱虚,上盛下虚及肝肾精血亏损之人则犹
若冰炭之不相宜矣。
    清·魏玉横于《续名医类案》中持有异议:“补中益气汤为
东垣治内伤外感之第一方,后人读其书者,鲜不奉为金科玉
律。然不知近代病人,类多真阴不足,上盛下虚者十居八九,
即遇内伤外感之证,投之辄增剧。”
    上述两者之间其实并无抵牾,盖东垣制为补中益气汤,用
以治疗气虚下陷之证,原不用以治疗真阴不足。东垣生活于

战乱频仍之年,且地处北方,气候高燥,每易损伤脾胃而使阳
陷入阴.其制此方,出于当时治疗之需要,本无可訾之处。而
魏氏生于清代升平之时,处东南卑湿之地、鱼盐之乡,物阜民
丰,淫欲日恣,则真阴易耗。凡此类者,固不可投补中益气,即
稍涉温燥.恐亦不受。故魏氏又曰:“非此方之谬,要知时代禀
赋各殊耳。”此为智者平心而论、见道之言也。
    自古迄今,成方之多正不知其数者也。一方有一方之主
治功能及适应证候,方本无过,全在医家之善用不善用耳。魏
氏所说虽确有至理,于今临证所见,沪地自多真阴亏损、上实
下虚之人.而适于用补中益气汤治疗者,仍不乏其人。然余于
使用补中益气汤之过程中,体会其有如下特点:其一是现今之
患者少见单纯之中气下陷病证,每常兼夹他病,气虚下陷仅为
主症或主因。故此类患者处方时不可纯用补中益气汤,宜随
辨证加减化裁。其二患者易见全身性气虚证候或中气不足,
常难见到下陷征象。临证时务必细心体认,方不致误。其三
气虚之脉可见大而无力或细软无力。气陷轻微者,脉象常常
不显特殊,而气陷严重者,可见寸弱尺强之脉。
    今略举病例五则,以说明补中益气汤的部分功效。
    (一)益气升清,头痛可医
    某商店艺徒杨女,数年来苦前额疼痛,时发时止,屡服川
芎茶调散及西药不效。一日痛复增剧,相邀余治。诊见脉细
苔薄,自诉略有感冒。余诊此女中气虽弱,而当时以治标为
急。投疏表、祛风、止痛、化痰之剂不应,感冒亦无好转。因思
患者体倦乏力是中气之衰微;额痛作止不常为气虚清阳不升
使然;而感冒之药非借元气以行其药势,则药效难以发挥。故
治疗之关键当益中气、升清阳以健脾胃、实腠理。投补中益气
汤加白芷,两帖感冒解,头痛大减,又三帖头痛如失,后竟不

复作。
    按:《医宗必读》云:“头为天象,六腑诸阳之气,五脏精华
之血,皆会于此。故天气六淫之邪,人气五脏之变,皆能相
害。”因而头痛原因有外感,有内伤,有虚有实。而虚证之中,
气虚下陷清阳不升,可见头痛作止不常,且多绵绵而痛,兼见
倦怠乏力,易于感冒。上述病证即属此类,故用补中益气汤补
气升清,佐白芷既除风寒又善治头痛。古方神白散用白芷、甘
草、姜葱、豆豉治风寒外感,杨吉老以一味白芷为丸,治头痛如
神,名曰都梁丸,已成千古名方。加入补中益气汤中,则标本
兼顾而药到病除矣。
    (二)升脾化饮,痰嗽能治
    于部徐某,年届四旬,常患咳嗽,入冬辄发。每服开肺化
痰之宁嗽露,可以渐安,因而发必服之,已成案头常备之物。
咳止后稍感寒邪又必复作。如此经历数个冬天,病终不除。
1975年2月间就治于余,询知平素精神不振,胃纳不馨,饱食
即胀满不舒、心下塞闷,大便软溏,日行二、三次。脉则细小,
两尺软弱,舌质暗淡,苔呈薄白。闻其咳声轻浅无力,痰多而
稀薄,断为气虚脾阳不运,兼水寒射肺而咳也。投补中益气汤
加干姜、五味子,三剂而安,后亦不发。方为:
    党参9g黄芪9g当归9g焦白术9g陈皮4.5g升
    麻3g柴胡3g炙草3g五味子3g于姜1.5g
    按:此为气虚下陷兼有痰饮之证,故以补中益气汤健脾
升阳,配入干姜、五味化饮敛肺,双管齐下故收捷效。
    (三)气陷腹痛,须仗补中益气
    会计王某,年过五旬,素来健康无病。是年于乡下营建房
屋,操持过甚。数日后,自觉脐下气海穴内隐隐作痛,时轻时
剧。脉弦软,苔薄白。按其腹部绵软,且得按则痛减,故虑其

气虚。予六君子汤,不效。更加归、芍以调和肝脾,亦不知。
余反复推究病情,思必因负重过度,而致中气下陷。前方有益
气之能,而乏升举之力,法当补而兼升。且用力不当每致气
滞,气滞则血亦不畅,理宜兼顾。因此给予补中益气丸及三七
片同服。丸药每日三次,每次10g。片剂仅服常量之半,日服
二次,每次二片。三日后腹痛止。为巩固疗效计,嘱续服补中
益气丸250g,三七片二瓶。以后直至退休,未闻腹痛重作也。
    (四)子夜晕厥,应用泻火升提
    某商店经理甘先生,三十八岁。1978年诊,患者形躯肥
胖,素体尚健。然近年余以来,却患一奇症:每晚睡至半夜辄
醒。四肢不能动弹,口不能言,但心中了了,外界之声响及家人
之活动,悉知悉见。如此经历两小时许,即自行复常,自昼除
稍感疲劳外,并无他异。时至夜半,病必复作。循此规律周而
复始。虽经中西医药多方治疗,略无征验。嗣后,在某区中医
院住院四十天,医家从“怪病皆属于痰”立论,药用二陈汤加
味,予以行气化痰,服三十多帖,未见影响。出院后来就余诊。
余察其脉象细软,而两手寸脉尤见细弱.左尺搏大鼓指。推详
脉证,是“阳气下陷阴中”之见证。夜半虽阴气极盛,而子时为
一阳初生之时,阳气来复,阴霾渐退。值此阴阳交替之候,阳
当渐壮而胜阴,缘患者阳气下陷,滞于阴中,无力升腾,是故阳
气当升而不能升;又因阴中阳气内郁,阻碍阴阳进退之路,故
阴气当退而不能退。如此便使阴阳之气不能顺利交替接续。
而上述诸证见焉。经二小时许进人丑时,阳气渐旺则阴气渐
退,由是正阳升发,则一切复常。既然病机若此,则本病之治
疗,当“升提下陷之阳气,清泄下焦之阴火。”用补中益气汤加
黄柏治之。方为:
    黄芪12g焦白术9g陈皮6g升麻3g柴胡3g党参

    9g炙甘草3g当归9g黄柏9g
    服药首剂,病即未发,连服_J帖,夜夜安然无恙。复诊时
左尺之脉已平,原方去黄柏,即单用补中益气汤方,又服一周,
病均未发,就此停药。至今近二_卜年,夜夜安然人梦乡。
    (五)气虚阳衰地道不通,温润益气清升浊降
    革命前辈徐大姐,于古稀高龄苦便秘不通。初服通便药
片,尚可勉强通下,久则失灵。余曾为之诊治一、二次,用益气
通便之方,略有小效。彼则急于求成,访求专家名医,经友人
介绍请一名医诊治,诊后持处方向余咨询,余见方大骇,全方
药有十余味,均是养血滋阴之品,如生熟地、天麦冬、川石斛、
玉竹、沙参、柏子仁、火麻仁、全瓜蒌等,药之用量每在15~
20g之间。虽有甘草、茯苓之类。岂敌大队滋腻之害。余劝勿
服,终不听之。服四十剂,复邀余诊。余见其瘫坐椅上,面色
黄白相杂,全无血气。语声低微勉强,似难接续。自诉极度倦
怠,气短欲喘。大便艰涩,腹笥胀满,五、六日方得便解一次。
胃纳甚差,每天仅食一小碗。切其脉大而涩滞不扬,按之软而
无力。舌质阔厚而歪向左侧,舌色淡白,苔则白干厚腻。据此
脉症,显是阴药过度不仅使中气受戕,脾失健运,痰浊阻滞致
上下气机不畅,而且阻遏下焦阳气,阴寒凝滞,遂致地道不通。
治法当健脾化痰,温阳通便。投以香砂六君子汤合景岳济川
煎,服后仅大便略有好转,胃纳稍开外,并无他效,且觉口中干
燥。但白厚腻苔渐变薄白微腻,可以测知痰浊渐化,中焦气机
复苏。但疲乏无力不见改善,虑其高年气衰,必有清气虚陷之
机。改拟补中益气汤合济川煎,自觉服后极为舒适,大便二、
三日一行,量多质软,体力渐复,胃纳亦开。两月后,生活学
习,走亲访友均已恢复常态。前方服及一年,大便又渐干结,
再合魏龙骧先生之白术通便方,竞得幽通气道,大便一、二日

即行一次,自然而舒适。以后每日一一剂,常服不辍,至今已服
及四年有余,稍稍停药二、三口即感中气不续,纳差便涩,再进
前药,又可复常。闷前仍在服用中。所用方为:
    黄芪30g党参15g炒白术30g陈皮6g升麻3g柴
    胡4.5g炙甘草3g当归9g淮牛膝15g泽泻9g炒
    枳壳6g苁蓉15g生地15g大枣30g
    桂附八味丸方证散议
    (一)
    桂附八味丸,首见于仲景《金匮要略》,但古今方名略有不
同。本方于《金匮》书中凡两见:先见于“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
第六”篇,名曰“八味肾气丸”。又见于“妇人杂病脉证并治第
二十二”篇,删去“八味”二字,仅名“肾气丸”。因此方首出《金
匮》,后世称之为“金匮肾气丸”,此名至今尚在沿用。现时之
“金匮肾气丸”与仲景原方不尽一致,已略有变动,故有改称
“桂附八味丸”者。
    《金匮要略》之肾气丸药用:“干地黄八两,山茱萸、薯蓣各
四两,泽泻、茯苓、牡丹皮各三两,桂枝、附子(炮)各一两。”其
所治证为“虚劳腰痛,少腹拘急,小便不利者”及“转胞”而“不
得溺”者,用肾气丸于补益肾气之基础上,“但利小便则愈。”可
见桂枝于此方中不仅有协助附子以温肾脏之效,更重要者在
于增强膀胱气化,以利小便。但后世之肾气丸,多用以治疗肾
阳虚衰之证,常不兼挟水液代谢障碍,故不用桂枝而用肉桂,
以增温肾纳气、引火归元之力,更有利于肾衰阳虚内寒或虚阳
浮动之证。原方中干地黄改用熟地,则滋肾之功尤胜。古时
之干地黄即今时之生地黄,古之生地黄则为今之鲜生地。故

仲景之百合地黄汤方可用生地黄捣汁,职是故也。仲景何以
于肾气丸中不用熟地,余未加考证,似汉时尚未发明加工熟地
之法。
    熟地滋补真阴、摄纳肾气之功远胜生地。如清代许松如
于《诊余脞谈》中曰:“徐洄溪、陈修园辈,以熟地柔腻滞胃,宜
人丸剂而不宜入煎剂,引古以为证,此拘牵之说也。余见肾虚
宜填纳而胃气不弱者,服之利益甚大。佐以流动之品,绝不碍
胃。且应用熟地之时,即以枸杞、女贞、龟版辈代之,效力亦
逊,讵可悬以为禁,没其功用乎?”许氏所说为临证有得之言,
皆从经验中来。熟地滋腻碍胃之弊,除“佐以流动之品”而外,
尚有重用一法。盖熟地少用则滋腻,多用反不碍胃。所谓多
用,即每剂或每次单服用至30g即可。此余临证屡经试验,乃
历历不爽者也。世传有用熟地拌砂仁之法,法非不善,而虚损
症常多脾肾双亏、胃气伤残者,虽些少砂仁亦难接受,不如上
法为妥。但熟地服用不当以致胃气腻滞、经络壅塞者,又非砂
仁、沉香不能开。
    有肾阴亏极、虚阳上浮者,舍熟地难能滋填摄纳以归窟
宅。余曾治一虚损症,真阴虚衰而致倦怠乏力,吸吸少气,上
重下轻,头脑昏沉不清,腰酸肢软,遗精频频,纳差神呆,余于
其对症方中加熟地30g,首次服药后即觉有气自头中下降入
腹,立见头脑清醒、精神倍增,腹笥充实,两足有力。以后续服
前方,胸腹经络之间,常有气机走动之感,不用熟地则不见气
感,此乃熟地招纳虚阳下归之效。由此可知,真阴虚衰者,要
非熟地无以为用。无怪乎景岳好用熟地,致有“张熟地”之美
名,不为无因。
    熟地之选材加工炮制方法,对于药效至关重要。王汝霖
曰:“惟此丸(桂附八味丸)中之熟地,必须用九煮九蒸九晒制

极透者,否则无效。有心活人者,须自制为妥。”此说聊备一
格,姑且存而勿论。
    (二)
    桂附八味丸之方义解释,多属随文敷衍,未抉精要。如
《医方集解》释曰:“熟地滋阴补肾,生血生精;山茱温肝逐风,
涩精秘气;牡丹泻君相之伏火,凉血退蒸;山药清虚热于肺脾,
补脾固肾;茯苓渗脾中湿热,而通肾交心;泽泻泻膀胱水邪,而
聪耳明目。”“惟附子、肉桂,能入肾命之间而补之,故加入六味
丸中,为补火之剂。”又如《医贯》曰:“熟地、山萸、丹皮、泽泻、
山药、茯苓、皆濡润之品,所以能壮水之主。肉桂、附子,辛润
之物,能于水中补火,所以益火之原。水火得其养,则肾气复
其天矣。”以上释义,皆就肾脏本身之生理病理及方中诸药之
功能而言,固属不谬,然则难免有浅近之嫌。而尤在泾于《医
学读书记》中论六味地黄丸则曰:“六味地黄丸多用熟地、萸
肉、山药、味厚体重者,补阴益精。而以茯苓、泽泻之甘淡助之
下降。……气浮者多热,牡丹之寒所以清浮热。”肾气亏损,阴
阳失调之病理中,属肾阴虚耗者,必致阴不恋阳而虚阳上浮,
若单以熟地滋填摄纳犹难招浮阳归于窟宅,故佐苓泽以引导
下降,直趋命门。尚有散见之浮阳,则以丹皮清之。由是阴阳
重归和合,水火继续交媾,而复其生理之常矣。据此,方中茯
苓、泽泻,非仅为通利小便而设,仲景制方有出神入化之妙,而
钱仲阳将八味丸去桂附而变为六味地黄丸,立滋补真阴之祖
方,乃深得个中意趣者。故用方之时,更须斟酌尽善,不宜随
便删除泽泻,易以他物。
    泽泻除用以利水之外,李时珍谓其还具固精之功,可治遗
泄。而肾精为肾中阴阳二气之物质基础,无论肾阴虚症或肾
阳虚症,必然波及肾精,因而固护精气实为治疗肾气亏损必不

可少之环节,而于全方中虽地、萸、山药皆兼此能,而无突出之
效,惟有泽泻独擅其功,是以仲景用泽泻不特治水而已,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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