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临证经验集-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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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浑然淡蓝,舌边较深。《辨舌指南》云:“有微蓝而不满舌
者,法宜平肝、熄风、化毒。”与癌症之治法,大体适合。据患者
脉证,系肝郁气滞、瘀血内阻。即予疏肝解郁、活血化瘀,解毒
制癌。三天后复诊,患者舌现红色,苔则薄白,原先之蓝色全
已不见。由此推测:蓝色舌系热郁于肝,因滞气、瘀血阻塞经
隧,致使热不能泄而然。是故一经宣通,热邪循经而出,则舌
转红色。
黄糙苔为胃热津亏、秽浊上蒸之候。而余诊陆氏惊伤心
胆例(见本书“惊恐重症赖补养”篇),则与众不同:不仅苔现淡
黄干糙,且舌质通体呈淡姜黄色,略现僵硬而欠柔和。此种舌
象,余遍阅舌诊诸书,皆不见载。不得已,以意揣摩,合四诊而
推断用药。初时因病源难明,曾用生津、清热、化痰、通窍诸
法,随机取舍,因证立方,皆如泥牛人海,沓无信息。后经反复
论证,遍参历代名贤论述,投以益气养血之方,服之渐效。不
仅症状递减,神思渐复,且舌色亦转淡红,舌体柔软,糙苔自
化。按理而论,如此苔舌,应属脾胃津亏热结,何以对证之药
反不见效,而却收效于益气养血?今以意逆之:舌黄苔糙虽属
有热,而热有虚实之分,色深者热甚而证实,色淡者热微而证
虚。固然,尚须结合脉证。今苔舌之色均淡,纵有痰热属虚可
知。苔质干糙虽有津伤之因,而血亦阴类,阴血既虚亦呈燥
象。且“饮入于胃,游溢精气”,须得“脾气散精”,始能“上归于
肺”而并行于五经。今则元气耗伤、脾土不运,即使胃有津液,
谁与输布全身?津既不布,燥象必见。补益气血正所以滋化
源、助脾运、养精血、益肝肾。治兼先、后天,根本既立,诸病自
已。
舌根肉芽高突、光莹无皮,不见于经传,亦不载于诸子百
家之书。临诊间余数见之,患者所述病种非止一端,然皆逢场
作戏,偶一过诊而已。因而难揣病源,莫能测其主病。其中一
例于舌根出现肉芽后数月,患胃癌逝世。舌根肉芽与癌肿有
否内在联系?有待继续探索。《辨舌指南》未有专论,仅于“裂
纹”舌条内,述及“舌根高起,累累如豆,中露人字纹深广者,胃
有积也。”而余所见患者均无人字纹,然胃中之积与肿瘤当属
同类之病。第肿瘤有良性、恶性之分,而癥积则为笼统浑称之
名。
汗吐下法亲历记
我国历代医家中,善用汗吐下法治病者,子和之后,未之
闻也。谓之千古绝响,似不为过。近今医家处方用药多尚稳
健,能绍子和之箕裘者,盖亦寡矣。余数读子和之书,欣慕子
和之法,而不敢一试焉。虽非全由谈虎色变,闻雷落箸,畏惧
之而不敢用,实为医家肩负救死扶伤之责。先贤胆大心细智
园行方之训,历历在心,故未尝敢有一药浪投也。于是求索善
用子和之法者,每思以一睹为快,而竟亦了不可得。直至数年
前,得遇川沙陈英俊医师,始知子和之法尚有传人在。且亲服
其所授吐下之药,而体验益深也,故记其始末,以飨同好。
余于十年前,一度身体不舒,痰气阻塞于中,心肝火炽于
上,而脾肾不足于内。服清火顺气消痰之药,兼扶脾土,有效
而无大效。商之名家,计无所出。欲用吐下之法,而虑其峻
烈。因思丹溪有“倒仓法”,乃以黄牛肉二十斤,熬其汁成琥珀
色,空腹饮之。病在上则吐,病在下则泻,上下兼病则吐泻交
作,祛病如扫。且牛肉补土,病去速而正不伤也。愚意先以小
量试之。于是购买牛肉五斤,熬汁去渣,浓缩其汁,仅得大半
碗。因数量太少,服后仅泛恶而不吐,更不致泻。而中焦倍觉
阻塞益甚,上下之气,似被痞隔,头胀胸闷,眼热心悸,足胫酸
软,皮肤干糙若砂纸。时时自觉气机上冒而不能下达,神情亦
稍呆钝。每日临证,仅能勉力支持。屡请名家投剂,方证得
当,效终不显,病则日益加甚。四个月后,有缘得见陈英俊先
生于其诊室。先生年逾古稀,形丰而神采奕然。无论男女童
叟,凡来诊者,皆先诊脉,而后据脉言证,多能若合符节。脉证
既符则于其自备之数十味丸药中选定一种丸药或处以汤药,
并随即煎煮使当即服下,服后或吐或不吐,过半小时后再复诊
脉,然后予另一种丸药或汤剂,带回服用。服后必致吐泻,吐
泻过后,继以“先清后调”两法以善其后。清法乃多以丸药清
未尽之内热。调则开处方两张,一为寒热并用之剂,每以桂附
与硝黄同投;一为消补兼清之方。先服前者一帖,停药一日再
服后者一帖,复停药一日再服前者。如此交替服至各四、五
剂,再前往诊脉吐下,继以清调,周而复始直至病愈。余被诊
脉后,谓是五脏积热,所言症情凿凿。先予“紫葛丸”如梧桐子
大者六十粒,下咽即觉辛辣异常,旋感胸中热辣,愠愠欲吐而
未能吐。半小时后复诊脉,予“十补丸”六十粒暨清调方药,嘱
带回服用。因路途遥远,3小时后始到家,已下午3时矣。立
即将十补丸服下,入口味甘,带有人参气。服药后1小时,开
始剧吐。所吐物尽是褐色粘腻之液,因先服之药有辛昧,故吐
时满口辛辣,直吐至辣味渐消则吐自止。继而大泻数十次,始
犹带粪,后者纯为稀水。至夜半尚不能止,以针灸针刺足三
里、内庭二穴,立时止泻。次日身肢疲软,而胃纳不减,休息一
日即体力恢复,吐泻之后,顿觉胸腹宽畅,三焦通达,神清气爽
而诸症去矣。数月之病,除于一旦,正有不可思议者。陆放翁
有句云:“纸上得来总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诚见道之言也。
余亲服吐下之药而效立见,以切身之体验,益知为人司命者,
子和之书不可不读,子和之法不可偏废也。
附一:陈先生为余所开“清”方
大黄9g黄芩9g黄连6g槟榔16g木香9g附子9g
肉桂6g白术9g神曲18g茯苓16g泽泻12g
当归9g延胡6g青陈皮各9g半夏9g南星6g
附二:陈先生为余所开“调”方
黄芪18g党参16g白术9g陈皮9g升麻9g柴胡
16g甘草6g当归6g木香9g槟榔16g
按:服吐下等烈性药物后,常见“瞑眩”现象,亦即药物反
应之一端也。孟子曰:“若药不瞑眩,则厥疾不瘳。”然则“瞑
眩”现象,益欤?害欤?何以别之?余于临证之中,药物反应
者数数见之,其状各不相同。要凡反应之时,对病者之精神状
态无明显影响者,则为药病相当,是药力祛病之应也。反应之
后,自有效验可见,孟子所说者,即此之谓也。若反应之时,病
者之精神状态明显受其影响者,如见精神萎顿、正气不支;或
心绪烦乱、意不自守;或言语错乱、神识不清等,则属药不应
病,或是药重伤身之害,速宜设法补救,不可掉以轻心。凡服
重药剧药者,宜加慎焉。
内 科 类
感症小议
一、温病亦有“热入血室”证
《伤寒论》有热入血室一证,而温病学中,同样颇多论述,
如《临证指南》、《温热经纬》、《温病条辨》均有明文。何为“热
入血室”?“所谓热入血室,就是妇人月经期间,正遇外感,邪
热与血互相搏结所造成的病变。由于病体有强弱,邪陷有深
浅的不同,所以表现的症状也不同,而治法当然也随之而异。”
(《伤寒论教育参考资料》)
依据上述定义,当为:①患者适遇外感。②正值妇人月经
期。③外感邪热与经血互结,以致造成月经紊乱(经水适来、
适断、或自行。)④可见胸胁下满、寒热往来、谵语等症状。然
前三条为辨证之主要依据,而症状须结合患者具体情况而定,
《伤寒论》热入血室共四条,所见症状亦各不同。关于谵语一
症,考《伤寒论》中热入血室证,除216条(属阳明病)有谵语
外,第143,144,145三条为少阳病,其中144条无谵语。是故
可以推论热入血室一证不以谵语为必见症状,只须在“妇人月
经期间。适遇外感,邪热与血相搏结所造成的病变。”即可成
立诊断。
孙文垣于《生生子医案》中,载有治“元素侄妇”热入血室
一案,“乃春温后经水适止,证见余热不退,口中甚渴,胸胁痛
而耳聋。经用柴胡、人参、甘草、天花粉、黄芩、白芍、红花、当
归、丹皮、知母而瘥。”此案因于春温,症状中不见谵语,恰为上
述讨论之极好注脚。
关于热入血室之治疗,胸胁下满者刺期门以泻瘀热,证轻
而表邪仍在者可待自愈。邪在少阳者,钱天来以小柴胡汤加
牛膝、丹皮、桃仁;许叔微以小柴胡汤加生地黄;杨士瀛则以小
柴胡汤加五灵脂。无不旨在和解达邪为主,实证佐以活血化
瘀,使外邪解、经隧通而病得愈。虚证佐以养血凉血,俾邪解
同时阴血得充,则血室自清。以上为伤寒治法,而温热病热入
血室治法略有不同。如叶子雨眉评《温病条辨》云:“其经水适
来而病温热,病虽发而经水照常自行者,不必治其经血,但治
其病而自愈。”余据此义曾治一例属外感风热而致崩漏,参考
前贤治法,祛邪为主,佐以调血。以银翘散辛平疏解,以达表
邪,加益母草活血通经,血结得开,经络通畅,则内外之邪俱解
而病即愈。某厂技校女学牛陈某,年方二九。1991年夏前偶
患感冒发热,适值汛至,热退后经漏不止,每日点滴而下,逾月
不净。迭进行气活血、通经止漏及益气养血、固本收涩等法,
半月未应。改请某妇科前辈诊治,服药一周病仍依然。复来
余处诊治,余仔细推详四诊。患者病起于感冒发热之后,感冒
时月经适行,热退经血不止,当是邪热乘经行血室空疏而入于
胞宫,阻碍经血正常运行而致。同时细勘脉象,患者脉形虽
小,而气口脉明显强于他部,且略偏于浮,此症当是风热外感,
邪尚未解,热扰血室,以致漏下不止。试投银翘散加益母草,
方为:
金银花9g连翘9g荆芥9g 竹叶9g薄荷3g
桔梗4.5g甘草3g牛蒡子9g豆豉9g益母草15g
服药三帖,经漏即止,外感亦解,以后月经正常,按期而
至。现已成婚育子俨然慈母矣。
二、风寒外感亦可“战汗”
“战汗”一词首见于危亦林《世医得效方》,但书中未加详
述。直至晚清温病学家叶天士在舟中对其学生顾景文口述
“外感温热篇”,将战汗作为正气达邪外出之自愈机制后,“战
汗”一词始为杏林常用之语,医家每多采用。然何谓“战汗”?
即是于外感热病之某一阶段,突然发生战栗,继而全身出汗,
症随汗解者即为“战汗”。此为机体邪正相争之表现,正胜邪
则汗出病解,正不敌邪则战而无汗。外感热病无论伤寒、温病
皆可发生战汗,但以温病为多见。温病有卫、气、营、血等不同
阶段,而战汗则见于邪在气分之时。叶氏曰:“若其邪始终在
气分流连者,可冀其战汗透邪。”
温病战汗诸大家论述甚详,而伤寒战汗,仲景亦曾论及,
如《伤寒论》94条:“太阳病未解,脉阴阳俱停,必先振栗,汗出
而解”。战汗之形成,在人体感邪之后,邪气尚未深入犹具透
表达邪之机,正气与邪气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即可与邪交争
而出现战汗。如患者体内津液尚充,可作汗源之时,即有战后
汗出病解之可能。
1975年深秋之某日,余所在地居委干部周老太之丈夫急
来邀诊。余知周老太数日来患感冒,头疼、恶寒、无汗、关节酸
痛。因而随其丈夫立往彼家。见患者卧于被中战栗不已,床
具被震摇而“咯咯”作响。当时余第一次见到此症,疑为战汗
而不敢自决。但患者自云无妨,昔年曾发一次,战后得汗即
解。余闻此言,心中稍宽,伴随患者,随时以小匙饮以温水,以
观察病情变化。大约战至一小时许,患者周身微微汗出,次日
热退病解,自此安然无恙。
温病而见热扰血室,感寒而见战汗达邪,此等症临证之际
尚不多见,本文所述各一例。以常规之法处治,皆得症解病
安。伤寒战汗,仲景未出治法,周老太例则借用温病战汗“益
胃”成法,补充水分滋其汗源,竟亦“热达腠开,邪从汗解”而
愈。
外感风热误药致变
沈妇,四十九岁,在常州务农。形体甚丰,宿有气管炎。
1982年3月某日清晨自乡来沪,旋即赴苏州扫婆婆墓,临晚
复归沪上。路途劳顿,自觉疲惫不支。旋见咳嗽、痰多,略带
气急。自服枇杷叶膏、半贝丸三日,痰少咳稀,并见气机上逆,
呼吸急促。特邀某名医诊治,用麻黄、杏仁、葶苈子、甘草、鹅
管石、半夏、陈皮等药,服七帖。咳喘虽挫而诸症峰起:大便泄
泻,每日三、四行;心悸慌乱,胸宇烦闷;额汗频出稍动益甚,而
余处则无汗;午后自觉蒸热,但体温不升;胃纳锐减,加之浑身
疲软,元气以动。于3月29日送某医院检查,诊断为可能“高
血压性心脏病。”于当天下午又急请前中医诊治,仍持前议,因
有泄泻、额汗见症,于前方中加入白术、茯苓、糯稻根。30日
服药一帖,倍觉沉困,胃纳全无,额汗更甚,随揩随渗,卧之于
床,扶之亦不能起坐,坐则昏沉不支。至是,患者极度消沉,连
夜与夫作生死诀别,翌日(31日)清晨,其夫前来邀诊,作万一
之望。
诊见面色暗浊,神情淡漠。询知头颅闷胀,不欲举动。额
上汗湿,粒粒如珠,渗出于肤。扪之掌心甚热,而手足躯体肌
肤不温,语声低微,气怯懒言,余证俱如前述。切脉则两手细
弱涩数,人迎与右寸独见浮数,且明显大于他部。舌干无津,
中心厚苔直贯根部,色黄且褐。据此脉症,殊属棘手。余反复
推究,参合四诊,意为病属外感风热,因素体丰肥,多痰多湿,
又遇劳累气虚,无力鼓邪,遂使外邪与痰浊交结,症情复杂。
因前投温燥,反劫津液,津伤热郁变证迭生。为今之计,先当
辛凉解表,以驱袭入之外邪;清热豁痰,以开邪出之道路。然
津气两伤,亦不可不顾,否则津干不能作汗,气虚无力达邪,徒
恃表药,终难克效,谛思惟俞根初《通俗伤寒论》之加减萎蕤汤
最为适用,即以此方加味:
葱白三枚淡豆豉9g桔梗3g前胡4.5g白薇9g
鲜竹沥30g(冲入)薄荷4.5g(后入)炙草3g冬瓜仁
12g红枣5枚玉竹9g
(姜春华老师批语:方佳)
上午服头煎后,即絷絷汗出,遍体津润,至午腹中饥饿,竟
食烂面一大碗,约二两许。是日下午即能起坐,患者求愈心
切,于当晚又服一剂,一日内两帖俱尽。次日复诊,已觉周身
轻快,与日前判若两人,惟额汗虽少未止,精神尚觉短少,此
外,别无不适。诊之六脉小而稍数,人迎与右寸浮大之象已
平,涩象亦解。舌已不干,然苔仍黄厚,用药仍宗前法,偏重消
痰清解:
薄荷3g(后入)豆豉9g桔梗3g前胡4.5g冬瓜
仁12g炒山栀6g炒枳壳4.5g姜半夏6g茯苓9g
炙草3g焦六曲9g
服药两帖后,除稍觉疲弱外,余证全退,额汗亦止,已能操
持家务,并于4月3日乘车返乡。
按:病者事后告知,来沪前三日曾患感冒,发热、头痛,未
经治疗热即退。因病中神思恍惚,未予提及,使医者一时难明
病源,徒费周折。本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