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大风暴-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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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
“是的,你是殷先生吗?我是傅卡碧的外祖父,刚才你见到的是卡碧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女儿伍碧玉,我叫伍诚。”
“伍先生,你好。”
“对不起,碧玉的心情不好,她看到女儿因为小杨忽然去世所受的刺激,很心痛,不愿意再触及往事,才对你无礼,请你见谅。”伍诚的态度一如他的名字,非常诚恳。
“伍先生,你不必客气,我是专诚来探望傅小姐的。她近况好吗?”
伍诚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我能见傅小姐一面,给她说一两句话吗?小杨临终时托我转达给傅小姐的那几句话,可能对她很有意义。”
伍诚叹一口气,道:
“卡碧的情况,你可能还不清楚。”
“她怎么了?”
“来,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
伍诚于是带领着殷家宝转了个弯,找到一间卖饮料的小店,就对殷家宝说:
“不嫌弃这地方简陋吧!”
“不会。”
两个人坐了下来,叫了两瓶白兰氏鸡精。这提神补健的饮品,在泰国原来非常的流行,通街通巷的饮料店或自动饮品机,都有得出售,泰国人早已视之为日常的饮料。伍诚一边呷了鸡精,一边对殷家宝说:
“你试过喝这种传统鸡精吗?”
殷家宝道:
“从大学时代开始,鸡精就是我的良伴,以后我到社会做事,要开夜超时工作,也是靠它,真能提神。”
殷家宝凝视着白兰氏鸡精那个绿色的瓶子,想起了往事,感慨地说:
“说起来,开始晓得饮鸡精,还是小杨给我推荐的,小杨是大学里的老大哥,他把所有好的东西和好的经验留给我。”
伍诚说:
“小杨的确是个很和气很善良的男孩,他是卡碧的丈夫,这你是知道的。”
殷家宝点头。
“卡碧刚为小杨诞下了一个儿子,怕你并不知晓吧?”
“是吗?”殷家宝听了,心上不禁惊喜。
伍诚点头道:
“一年前,卡碧到美国去探望小杨,本来要在美定居的,就是因为卡碧的母亲身体不好,卡碧便又赶回曼谷来,这才发觉有了身孕,小杨答应会拿假期赶回来看孩子出生,可是,孩子还未出生,他就发生交通意外了。”
“小杨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殷家宝觉得有必要为小杨辩白:“他,实在的身不由己。”
殷家宝这样向伍诚解释时,他的心仍在痛。
小杨死得太惨、太冤屈,也太无辜了。
第三部分金融大风暴(23)
伍诚道:
“这个我是明白的,哪有人会愿意有这种飞来的横祸?”
“卡碧一定很伤心。”
“是的,卡碧把孩子刚生下来了,就开始郁结得不言不语。医生给她诊治,说她患上了产后忧郁症。这症候不错是不少生产之后的妇女都会患上的,但,卡碧的情况更严重,因为她有前因。”
“那是因为她诞下的是遗腹子。”
“这是其中一个因素。此外,不瞒你说,卡碧是个从小就相当不幸的孩子,这也是个很凄凉的故事。”
伍诚把那瓶白兰氏鸡精一饮而尽,又扬手叫小店的伙计另取来一瓶,一边开瓶,一边说:
“我们一家原居台湾,伍碧玉与卡碧的父亲傅江很早就结了婚,当年,我是反对这头婚事的。
“原因呢,也就别去说它了。总的一句话,就是我看傅江不是个好家伙。
“我多希望我的眼光不对。可惜,姜还是老的辣,事实证明我的顾虑并不多余。
“傅江开设的出入口公司负债累累,他是拍拍屁股就走个没影儿,遗下了碧玉和几岁大的卡碧,简直手足无措。那时真是家无隔宿之粮,夫债妻还在台湾又是惯例,登门的债主几乎是把碧玉迫疯了。
“那段日子究竟是怎么样度过的,现今我也没办法说清楚了。
“总之,到头来,是家空物净,孑然一身,还有负债。碧玉把卡碧交了给我,只身到泰国来投靠一个表亲,是她千辛万苦,在异邦谋生,重建一个小康之家后,才把我和卡碧接到这儿来住的。
“我和碧玉现在还合力经营出入口公司,把台湾土产和泰国土产进行双边贸易,赚的钱还算可以吧!那就是说,卡碧从童年到现在,生活上的缺憾不在于物质,而在于父爱。
“为此,卡碧一直有心理压力,她从小就怕自己会跟母亲有同等命运,她太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享受父爱,别重蹈她的覆辙。可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小杨的遽然而逝,在于卡碧快要诞育孩子之时,对她的打击大得难以形容。她经年所忧虑要发生的悲剧果然发生了。早在孩子未出生之前,卡碧就已伤心欲绝,两次企图自杀,却给救回来了。孩子出生之后,她的精神怕是已到崩溃的边缘,这才教我们担心!
“医治了好一段日子,医生把可能发生的最坏的情况控制住,但卡碧仍然陷入不言不语,长期自闭的困境。”
殷家宝听了卡碧的遭遇,浑身的血脉像闭塞了似的,那种不畅快的压力感影响到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更急于要见卡碧,于是扯着伍诚的手臂道:
“伍先生,让我见卡碧一面吧,或许对她会有帮助。”
伍诚点头,道: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才把你追回来。这样吧,你给我留下个在曼谷的通讯电话号码,待会我去劝一劝碧玉。她总认为再在卡碧跟前提起小杨不是件好事,我却觉得不妨一试,只要碧玉肯了,我就带你去见卡碧。”
果然,殷家宝只等了一天,伍诚就摇电话来酒店给他,约好了把他带去与傅卡碧见面。
伍诚跟殷家宝坐在车子上时,说:
“你来找着我和碧玉的地方是在市中心,那是我们既用来做贸易生意,又作住所的旧楼房,地点适中,对业务有帮助,但空气和环境可差了。我们都不愿意卡碧和初生婴儿住在那儿。”
“卡碧现在住在哪里?”
“是近郊的一幢小别墅,设备不怎么样,只是小户人家的装修,但胜在空气清新,对病者和小孩的健康都有帮助。”伍诚忽然带笑道:“这所小别墅可也是用碧玉一手赚回来的钱买下的,原本打算给我养老用,现在嘛,说什么也是四代同堂了。
“伍先生,你模样儿很年轻的,像才六十岁开外。”
伍诚开心地笑道:
“你太逗我高兴了,我嘛,今年是七十有六了,碧玉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熬了这么多年,别说我想享含贻弄孙之乐,就是碧玉,也希望早点退休了。她说过再赚多两三年钱就不干了,陪着我过世。如果不是小杨遭遇不幸,我们一家子也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吧!”
说着,伍诚在不住眨眼,看他样子是有点激动了。
殷家宝于是安慰他说:
“卡碧会康复过来的。最艰难的日子你们也有本事熬过去,你老一定会有个安乐的晚年。”
伍诚听了,一拍大腿道:
“是呀!好人有好报,殷先生,你相信这句话吗?”
“信。”殷家宝老老实实地回应:“如果不相信的话,日子真是无法过得下去了。”
伍诚当然不会听出殷家宝回话的含义,哪儿会知道家宝又在想起了自己的沉冤和隐痛来。
车子从曼谷市中心直开足了近两小时,才到达卡碧静养的地方。
佣人开了门,告诉伍诚说:
“小姐在睡房里。”
“小宝呢?”伍诚回头向家宝解释:“我的曾孙儿叫小宝,因为他是我们家的宝贝。”
女佣回答:
“小宝刚吃了奶,睡得好熟。”
“小姐今天有见过小宝吗?”
女佣摇摇头。
“好吧!你去干你的活,我带殷先生去看小宝。”
殷家宝跟着伍诚,走进一间婴儿房去。
看得出来,伍诚是喜悦的。
一个老人活到晚年,看着自己的第四代出生,是无法不安慰不兴奋不骄傲的。
伍诚示意殷家宝放轻脚步,免吵醒小宝,自己可有点乐极忘形,依然提高声浪来跟家宝说话:
“来,看看小宝的模样儿长得像谁?”
殷家宝站近婴儿床边,凝视着熟睡的婴儿,一颗心既酸且甜,思维飘逸到很遥远很遥远的另外一个世界去。
他似乎重逢了小杨。
见着了在大学宿舍的浴室内,家宝、小杨和一班谈得来的男同学在淋浴,开着哩哗喇的水龙头作伴奏音乐,拉开嗓门大唱流行歌曲。
又见着了在图书馆内,所有人都埋头苦读,忽然小杨打了一个呵欠,惹得全个阅读室的人都笑起来。
又见着小杨和他,联同一班年青的嘉富道同事,下班后上酒吧去,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把嘉富道的女同事们逐个逐个评头品足。
他和小杨曾在那个叫美国的国家有过一段开心的日子,这倒是真的。
人、社会、国家在没有露出狰狞的面貌来之前,总是叫人怀念的。
“有人说小宝像我,你说是吗?”伍诚催问殷家宝:“我是越看小宝,越觉得真有几分像我,你看呢?”
殷家宝很明白伍诚的心理,也很乐意去抚慰老年人的心。于是很认真地答:
“是的,尤其是那管鼻,和鼻下的那张小嘴,都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伍诚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卡碧怎么说?她说孩子长得像谁?”
殷家宝这么一问,又叫伍诚不知如何作答。
他把笑容收钦了,抓住殷家宝的手臂,一边走出婴儿房一边说:
“卡碧不喜欢见小宝。”
“为什么?小宝是她的儿子。”
“对。她对孩子有严重的心理障碍。卡碧无法面对孩子,她怪责自己把孩子带到世界上来,而又不让他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和一份宝贵的父爱。”
“伍先生,你可以代替小杨去爱护小宝。”
“那是不一样的,男性的亲属不能跟父亲划上对等符号。卡碧也无法有这样的感觉。”
伍诚引领着殷家宝到了一个房间,轻轻的推门进去。
“跟我来吧!”伍诚说:“你要有心理准备,不要失望。”
殷家宝点头会意。
伍诚走进房间里,没有人。
房间倒是十分光洁齐整的,阳光从那双扇玻璃门透进来,益发令人精神奕奕,并不能想像住在这儿的人会患上自闭症。
伍诚示意殷家宝随他走到双扇玻璃门通出去的大露台,殷家宝看到了一个女人背着他们站在木筑的栏杆边。
“卡碧,我来看你!”
那女人就是卡碧。
“卡碧,我带了一位朋友来,”伍诚走近他的孙女儿,这样说:“这位朋友,你得见一见,他是小杨的同事,从美国来这儿探望你和小宝。”
卡碧依然没有反应。
“卡碧,”伍诚扯一扯她的衣袖说:“你挂念小杨,不是可以从这位朋友的口中打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吗?”
“傅小姐,我是小杨的同事,且我们是好朋友。他嘱我来看你的。”殷家宝觉得重复这个过程有点艰巨,这又叫他回忆起当晚把小杨寻到了的经历。
殷家宝不期然地望望自己双手,似乎仍见到小杨的血沾在上面。
第三部分金融大风暴(24)
他不期然地打了个哆嗦,才继续说:
“他是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才委托我来看你的。”
傅卡碧回转头来,正眼也没有看殷家宝,只对她的祖父说:
“我累了。”
然后,卡碧在家宝跟前擦身而过,走回她的睡房。
殷家宝看清楚了傅卡碧了。
卡碧的一张脸,板得毫无表情,似见一张白纸,只不过白纸上草率地描划上五官来。
她是那么一个弱不禁风,甩甩荡荡的女人。
穿了一件白色的长睡袍,就像一阵轻风似地从露台栏杆边飘到殷家宝身边来,再飘进睡房去,不令人看在眼内觉得轻盈,却有种只是那件白色睡袍在飘荡的骇人感觉。
光天化日之下,仍有种如见鬼魅的恐怖,是更教人毛骨耸然的。
伍诚跟殷家宝交换了一个眼色,家宝只得尴尬地随着伍诚再走回卡碧的房间去。
出乎意料之外,看不到卡碧。
“傅小姐。”殷家宝忍不住叫了一声。
房中空洞洞的,亮起了微微的回响。
“叫他走。”
从极空洞的空间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教家宝微吃一惊。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到墙角,才发觉在一张白藤的长椅上躺着一个人,那应该是傅卡碧。如果她不是发出声音来的话,殷家宝会以为白藤椅子上只铺了一块白布。
伍诚走过去,对卡碧说:
“人家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
“叫他走。”傅卡碧有气无力地重复着这句话。
殷家宝不知如何是好,以眼神向伍诚求救。
伍诚扯一扯殷家宝的手,示意他们先退出房间。
伍诚拍拍家宝的肩膊说:
“卡碧不可能立即就接受你,这是意料中事。”
“那怎么办?”
“你还可以逗留在泰国吗?”
“可以的。”殷家宝的公事原本还有几天便办妥,但他看到卡碧这个情况,实在不安不甘不忿而且心痛。“我留下来有用的话,我可以不走。”
“卡碧的一门心思已经偏离正轨,要把她改变过来,怕也得假以时日、用点功夫,急不来。”
殷家宝说:
“好,我每天来见卡碧一次,直至她对我熟谙了,肯与我交谈为止。”
殷家宝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跟卡碧展开对话,于是每天下了班,伍诚就陪着他上卡碧的别墅去。
然而,日子是一日过一日,情况没有一丁点儿好转,卡碧的惟一改变是连对家宝说“叫他走”的话都省了,干脆不言不语不闻不听。哪怕伍诚和殷家宝死赖在她身边半天,说尽了劝勉的好话,也属枉然。
殷家宝不是不焦急,不是不失望的。他已经一延再延归期,既挂念尤枫,也碍于公事,再不能老找藉口延期下去了。
家宝这天在别墅见到伍诚之后,无可奈何地给伍诚说:
“我怕就这十天八天便要回香港去了,那边还有很多公事,要我办理。我且尽最后的努力,尝试与卡碧沟通吧!”
伍诚十分谅解道:
“家宝,你已经尽了全力,小杨就是泉下有知,也会明白和感谢你的。”
“放心,我还会再来曼谷,而且回去之后,我会向一些香港的名医打探,看有什么办法诊治到这种产后忧郁症。”
伍诚叹气:
“我相信那是一种严重的心理病,不是药物所能疗治。”
家宝点头同意,想了一想,也觉别无对策,便道:
“让我先去看看小宝吧!见了他,我总觉得什么都有希望。”
家宝说这话是真心的,小宝模样其实挺像小杨,尤其是眼神。生前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