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色倾城-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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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不及荀国势大,却未必逊于衣国与燕国,先帝与皇上昔日对他们甚好,他们怎能如此陷害皇上!”
兵部尚书摇了摇头,叹道:“战场无父子,又怎能怨他们尔虞我诈?皇上早猜到他们三国或许有一天会结盟吞并中央腹地,因此将计就计率领祁国精锐前来攻打衣国,任凭那衣国公主如何神机妙算、合纵连横,都料不到皇上能预先看穿她的诡计。衣国如今失去晏口城,我国数十万精兵足以乘胜追击,只要晏口城不失,荀国便无法挺进中原。…”
显庆毕竟出身武将世家,熟读兵书万卷,听他述说其中缘由立刻明白了大半,这场战局其实是衣国、荀国一起策划,衣盈风极有可能就是这件事的幕后主谋策划者。
她预先与荀国商议,合谋造成荀国攻击衣国边境的假象,引诱祁舜率军前来救援,只要祁舜后知后觉一时三刻,荀国大军就会如潮水般向祁国军队发起攻击,而他们所“救援”的衣国兵士,会在衣盈风的号令之下向他们背后进攻,合力夹击之下,祁国军队必定死伤惨重而败退。随后,荀衣二国会乘机西进,一鼓作气直抵临安。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脱口问道:“尚书大人刚才提及燕国,难道他们也参与了这场阴谋?”
兵部尚书闻言,眸光微带忧虑之色,说道:“我所担心的正是这件事。皇上眼下必须兵分两路,一方面留下足够兵力驻守晏口,以防荀国对衣国施以援手,另一方面要率师东进衣国都城,因此调动了全国兵力之精锐。后方临安的防卫情况实在令人堪忧,如果燕国此时在背后偷袭我们,只怕凶多吉少。”
他话音未落,只听见身边想起一个冷静而淡然的声音道:“假如燕国有心合眸突袭临安,他们会走哪一条路线?”
二人同时回头,不知何时祁舜已悄然来到他们身侧,他身披一件黑色披风,语气轻柔、神情镇定,一副胸有成竹之态,仿佛任何事都不足以让他担心忧虑。虽然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双精明的黑眸却似洞察天下大势。
显庆对关外地形颇为熟悉,不假思索地回答说:“燕国地处关外,若是沿山道行走,只怕半月内都难抵达临安,遑论什么偷袭?他们一定希望速战速决,最快进入祁国境内的路线便是攻破山河关,由祁国官道长驱直
祁舜神情高深莫测,说道:“古书有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燕桐若想攻破山河关,只怕未必容易。”
兵部尚书心中仍有疑虑,缓缓道:“请皇上恕老臣多虑,山河关驻守兵士不足千人,即使倚仗山河之天险以一当十,亦不过万人之数。教他们如何抵挡?想那燕国皆是精通骑射的骑兵,只须前来二万余人,便已足够破关了。”
祁舜霍然转过身来,黑眸直视着他,轻轻摊开掌心一物。
兵部尚书与显庆不由自主地向他掌心内看过去,见是一面二寸见方的小木牌,看似平淡无奇,上面镌刻着几行篆体小字,二人脸色同时变化,却又如释重负,齐声道:“枯木令!”
祁舜将那令牌慎重收入袖中,说道:“枯木令可随时调遣天下墨家弟子。山河关地势险要,有墨无尘一人及他麾下数百善用奇门遁甲之术的弟子,除非燕国动用十万骑兵才有破关的希望。”
兵部尚书目带赞许之色,点头说:“若有墨家相助,山河关可谓固若金汤矣!燕国太子向来机智谨慎,他决不会以十万精兵来试探我国的边防实力,如果臣没料错,他至多会派遣二万兵马,必定会铩羽而归。”
显庆至此终于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心中对祁舜这位年轻少主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由衷说道:“皇上运筹帷幄,臣实在佩服!”
三人正在说话之际,一名兵士匆匆而来,跪地向祁舜行礼叩首后,转向显庆说道:“属下有要事急禀大将军,荀国军队原本驻扎在三里开外,他们似乎察觉晏口城中有变,正向我们开拔过来!”
兵部尚书与显庆对视一眼,果然不出他们所料,荀国将领发觉晏口城中有变,惟恐祁国趁此机会控制衣国全境,因此不遗余力地对他们进行打击。然而,为了保证祁舜东进直取衣国都城的计划不受影响,就必须将荀国大军牢牢堵死在晏口城外,这一仗可谓十分艰难。
。第十九章 战火(五)
兵部尚书向前从容迈进一步,向祁舜说道:“老臣斗胆请皇上赐臣一战。臣跟随先帝征战多年,长于防守而短于攻城略地,跟随御驾进攻衣国都城的先锋官非显庆将军莫属,老臣就留精兵十万在此驻守,力保晏口不失。”
祁舜剑眉升起淡淡的阴郁之色,应道:“准奏。十万人马或许少了,留二十万备战。”
兵部尚书神情坚定,倔强地摇头说:“想当年臣已五万兵马驻守关外那一战,先帝甚是称赏,如今岂会输于当年?皇上御驾孤军深入衣国境内,应该多带兵马随行护驾。据探子回报,荀国大军不过十余万众,臣留十万足够了,皇上不需要为臣担忧。”
祁舜眸光在他苍老却坚毅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没有再反对他的提议,只道:“荀军不可轻敌。此地乃三国交界之所,荀栖凤随时可能调遣兵马前来支援,尚书大人请多加小心。”
兵部尚书接过显庆递来的军中令箭,向祁舜轻施一礼,说道:“老臣今日在此立下军令状,誓与晏口城共生死存亡!”随后与那名兵士大步流星而去。
显庆原本年轻气盛,得知祁舜如此精心部署击破衣盈风等人的合谋,大战当前,心情早已跃跃欲试,向他说道:“臣亦请战为东进先锋官,誓破衣国都城!”祁舜转过身,随身佩带的轩辕剑鞘在阳光下闪烁出一道刺眼夺目的金色暗芒,他昂首遥遥鸟瞰衣国全境,用一贯的冷肃声音说:“传令三军将士,祁国生死存亡自今日始,只许前进,不许败退。…杀敌一人记功劳一件,日后作为封候晋爵之凭据,战场上胆敢后退一步或临阵脱逃者,一律杀无赦。”
20边关
临安西郊外,落叶成阵,秋风萧索。
一列旌旗招展,由数十名祁国皇宫侍卫组成的随行队列缓慢地移动着,为当中一架朱红色的锦舆护驾,队伍如一行孤雁穿过祁国境内官道,目标正是与燕国交界的山河关。
云萝身穿着一袭朱红色的锦衣华服,静静端坐在锦舆之内,神情虽然宁静,眼神却布满了忧郁和哀伤,她默然片刻,低头展开膝上放置的一个锦缎包袱,指尖轻轻抚过那套祁舜登基时所赐予她的“霞光锦”,除了这件华服之外,她没有接受永妃赐予她的金银珠宝,也没有携带祁国皇宫中的任何一件华丽衣裳。
小雨与小翠奉旨从花溪返回陪伴云萝远嫁,一左一右坐在她身旁,她们二人惊闻祁舜竟然负心薄情对待她,虽然觉得十分意外,但是她们身在宫廷,心中更清楚帝王家子孙自古以来的风流行径。面对此情此景,她们除了尽心侍奉云萝、偶尔温柔劝解她几句之外,对此事皆是爱莫能助,也不敢问云萝为什么肯应允燕国的婚事。
小雨紧抱着云萝最喜欢的那一架楠木琴,她不忍心抬头看云萝悲伤的表情,强作欢颜说道:“公主常说琴为知己,奴婢一直替公主好好保管着它,公主带着它一起去燕国就不会寂寞了。”
云萝终于将眸光转过,温柔地看向楠木琴,对小雨说:“你说得对。只要有你们在我身边,无论在哪里,我都一样开
小翠趁机将那件“霞光锦”收入包袱中,取出另一件略厚的披风,试探着问:“最近天气有些凉,公主应该多加一件衣服才好。”
云萝任由她替自己将那件桃花色披风披上肩头,果然不再关注“霞光锦”,只与她们二人闲话,仿佛真的遗忘了那些往事。
队列越往北行,气候越是寒冷。
她们一路走走停停,数日后抵达山河关前。早有守城的兵士收到讯息,山河关总兵听说太妃降旨让庆安长公主如约嫁往燕国,亲自列队相迎,率领一干守城士兵在关前迎接候驾。
和祥奉永妃之命一路护送云萝到山河关,眼看离别在即,队列再往前行便是燕国地界,他心头霎时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苦涩感觉,躬身走到云萝的锦舆前,说道:“奴才启禀公主,前面就是山河关,关外地界皆属燕国。太妃与燕国太子相约在山河关相见,奴才只能送公主到此地了。”
云萝一路恍恍惚惚,此时听见和祥的声音,才如梦方醒一般,她伸手掀开锦舆侧面的小窗帷幔,眼带愁绪凝望莽莽苍苍的连绵山脉,不禁黯然神伤,一旦走出山河关外,从此就不再是祁国的“庆安长公主”,而是燕国后宫中的一名嫔妃,翦州路远山遥,今生今世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返回临安,没有机会见到祁舜的身影。
小雨见她怅然凝望的落寞神情,忍不住悄悄拭泪,说不出话来。
小翠心中同样难过,却没有像小雨那样形诸于外,婉转提醒云萝说:“公主,和祥公公要回宫向太妃复旨,请公主示下。”
云萝闻言,示意小翠将锦舆门帘掀起,移步走下锦舆,向和祥说道:“多谢你一路相随护送,请回宫转告母妃,我已平安抵达山河关,让她不必担心挂念。”
和祥与其他祁国皇宫内侍一起伏地叩首,他低声称“是”,依然心有不甘,顿了一顿,终于问道:“奴才再请公主示下,倘若皇上归来……问及公主今日离开祁国情形,不知奴才如何回话?”
。第二十章 边关(一)
云萝的心头宛如被针尖刺过,倘若祁舜归来,他得知一个他并不爱的人远嫁燕国,会如何想?他或许只会觉得如释重负、觉得终于可以摆脱她的牵缠,甚至,或许不会为她的离去而感到一丝丝的难受?她仰望着天幕中排成“一”字的大雁,声音温柔而平静,说道:“请你告诉他,我自愿离开祁国,心中并无牵挂,请他多多保重。”
除了这简短的三句话,她已想不出还能对他说些什么。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决定放弃,她不需要他为了花溪的那段过往而负疚,留下一抹淡淡离去的背影和一句对他的祝福,便已足够。
山河关总兵缓步上前,向云萝叩首行礼,让山河关驻守的祁国兵士替换下祁国皇宫侍卫,对和祥道:“请公公放心离开,臣必定遵照太妃旨意,等候燕国太子前来亲迎。”
和祥与他简略交谈数语,带领送亲的诸人拜别云萝而去。
云萝回身走上锦舆时,忽然听见附近不远处有一个男子声音急道:“公主请留步!”
这个声音十分耳熟,低沉中带着几分轻松魅惑,云萝尚未完全回过神来,眼前倏地闪过一道紫影,一张肌肤白皙、带着几分不羁笑意的年轻男子面庞出现在她面前,赫然竟是那日在剑湖偶遇的墨家弟子墨无尘。
山河关总兵日前已与墨无尘照过面,得知他本是天下闻名的墨家掌门人,又是奉祁舜枯木之令前来守关助阵,想必深得国主信任,迅速上前向云萝解释道:“属下启禀公主。…他是皇上的朋友墨公子,奉皇上诏令前来相助属下守关的。”
墨无尘在云萝面前站定,双手环胸。气定神闲地看着她,闲闲开口道:“我们又见面了。原来你是祁国公主。”
云萝没想到会在远嫁之时、山河关外遇见他,虽然有几分诧异,仍是礼貌地回答说:“墨公子安好?”
墨无尘用深邃的眼神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注视着她所穿地鲜艳吉服,皱了皱眉头说:“祁国国君让我们在此抵挡燕国攻袭。怎么还会让你前往燕国和亲?两国交战之际,你一出山河关便是现成的绝好人质,是谁让你去做这么危险又愚蠢的事情?”
云萝不明其中变化,惊疑问道:“你们在此抵挡燕国攻袭?皇兄不是前往援助衣国吗?难道燕国要趁机倒戈相向?”
山河关总兵见此情形,料想墨无尘与云萝是旧识,忙说:“请公主和墨公子容属下解释。臣收到晏口城发来地战报,衣国公主居心险恶设下陷阱,幸亏皇上早有防备……”他简略将祁舜等人在边防情况述说一遍,才接着说道:“太妃娘娘前日有旨意将庆安长公主赐嫁燕国太子。燕国已遣来使在山河关外等候,并没有大批人马前来攻袭。”
云萝没想到前线竟有这么大的变故,心中惊疑不定。暗想道:“衣盈风为什么要对皇兄设下陷阱?他对衣盈风一片深情,她果然如此辜负他地情意吗?她的居心何在?难道她是为了她的国家和她的父亲才如此背叛他?”她静默了片刻。忍不住问道:“衣国与祁国之间曾有婚约。衣国公主是皇兄的未婚妻,你们是不是听错了?”
山河关总兵十分确定地说:“臣不敢欺瞒公主。皇上已率军攻下衣国晏口,即日挥师直下衣国都城!皇上传旨让臣在此严防燕国突袭我国后方,墨公子前来助阵,正是为此。”
云萝心头升起一种奇怪地感觉,不知是喜悦还是担忧,假如他们所言都是真的,那么祁舜与衣盈风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是她所设想的那样,他对衣盈风早有防备,说明并没有真正地信任过她。他接受她的“求救”领兵前往晏口城,如今看来竟是声东击西的奇险一着。
墨无尘冷眼旁观着她的表情,见她柳眉洋溢轻愁、虽然身着吉服却没有待嫁新娘的喜气,不禁扫视那总兵一眼,带着几分慵懒之色说:“按你所说,燕国目前并没有攻袭山河关的计划?难道皇上紧急调用枯木令,让我带领数百墨家弟子前来支援守关,只是闲来无事戏弄我们不成?你们太妃主张和亲,皇上可曾知晓?如果他不同意和亲,你贸然将公主送出关外,只怕将来后患无穷!”
山河关总兵本是聪明人,被墨无尘一点拨,立刻明白此事棘手,祁舜与永妃一个主张迎战,一个主张和亲,显然并没有达成一致意见。祁舜让墨无尘前来守关,想必是因为他带领大军前往援助衣国,祁军精锐尽出,为防备燕国趁虚而入边关有变。
云萝不忍见那总兵左右为难,黯然说道:“皇兄只说守关,并未说进攻燕国,用心只在防守,母妃主张和亲同样是为了平息干戈。总兵大人不必为难,你按母妃地旨意送我出关吧。”
墨无尘神色微变,看向云萝说:“假如燕国背信弃义,日后翻脸以公主为质子,我们投鼠忌器,如何是好?”
云萝神态从容,全无半点惧怕之色,轻声说:“我若嫁往燕国便是燕国子民,他们怎么会以我为质子?即使他们真的背信弃义这么做,你们届时只管按你们的计划行事,大可不必投鼠忌器。”
墨无尘虽然想反驳,苦于无言以对,他抬眸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摇头道:“既然公主有这份为国牺牲地决心和胆量,我们还能说什么?我只担心公主此去不能平息两国干戈,将来难以自处。”
。第二十章 边关(二)
山河关总兵见云萝愿意前往燕国,墨无尘极力阻拦,这件事若不得罪永妃,就要得罪祁舜,他转念一想,遂向云萝委婉询问道:“臣想请问公主,不知皇上是否知晓和亲一事?”
云萝尚未开口,墨无尘已挑了挑眉说:“你何必多此一问?皇上若是愿意和亲,还要我们来做什么?将在外军命尚且有所不受,我们不如将公主留下静观其变。将来若是你们太妃怪罪下来,自然有皇上替你担当,我替你作证见就是!”
山河关总兵见墨无尘极力阻拦他将云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