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晚清史下卷-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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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税。这一改革首先要求搞一次地籍调查,而这项工作在清代却从未在
一省的范围内开展过,除了新建的新疆和台湾二省以外。李鸿章知道中国农
村的既得利益集团壁垒森严,所以他在受任直隶总督以后的1870年明确指
③
出:“通省清丈,断办不到”。可是,刘铭传1886年恰恰着手解决了这个
问题,结果把台湾地赋的估计收入从183,366两提高到了1888年的674,
468两。
在这一时期之前的两年中,刘铭传已经成立了两个清赋局,一在台北,
一在台南,挨家挨户编造土地清册。他正在利用渡过福摩萨海峡而来的移民
两个世纪以来的开拓成果。从十八世纪初起,数量不大的人们(有人说台湾
①
全部是四万人)曾得到政府的专利执照,准许他们开垦大块土地。 可是,
这些专利执照持有者中很少有人自己实际从事垦殖。反之,他们把每块土地
分给几个开发者,后者又转而把地再租给佃户。当涌入的移民越来越多和地
价上涨时,许多开发者实际上又变成了大的外居地主,即人在城市而坐收佃
户四成至六成收成的地主。这些地主在台湾被称为小租户:他们应向那些专
利执照持有者(被尊称为大租户)交付他原来收到的土地收成的百分之十左
右。根据传统,只有执照持有人才付土地税。由于台湾岛上清朝官僚体制的
腐朽无能是臭名远扬的,专利执照持有人往往连并不沉重的地税也予以规
避。例如,刘铭传惊愕莫名地发现,淡水全县每年的土地税仅能收780两!
另外,许多专利执照持有户已日就式微,那些小租户常常是具有绅士地位的
很大的地主,他们根本不纳税。
① 《刘壮肃公奏议》,卷2 第11—14、20 页。
② 斯派德尔:《刘铭传在台湾的行政和财政改革》,第450 页注46。斯派德尔:《刘铭传在台湾》,第168、
177—178 页。郭廷以:《台湾史事概说》,第202 页。
③ 《李文忠公全集·朋僚函稿》,卷10 第35 页。
① 这一节关于刘铭传的土地税制的改革及其背景的叙述,所根据的是斯派德尔:《刘铭传在台湾的行政和
财政改革》,第452—454 页。迈尔斯:《1684—1895 年清帝国治下的台湾的传统经济》,载《香港中文
大学中国学研究所学报》,卷5 第2 期(1972 年12 月)第383—386 页。威克伯格:《十九世纪后期台湾
的土地租赁》,载戈顿编:《中国地方史中的台湾研究》,特别请看第86—88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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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在台湾北部,刘铭传赢得了当地绅士领袖人物的合作,税制改革进
行得颇为顺利。小租户是实际的土地所有者,所以发给地契,并且每年比照
他们的土地征税。原来的专利凭照在理论上仍然有效,但小租户每年向专利
执照持有者交付的地租减少了百分之四十。新制度早在1888年就已在台湾
北部实行。可是,这改革在台湾中部和南部却遇到了抵抗,这部分是由于土
地调查中的种种弊病。1888年,在彰化爆发了一次严重的起事,它是由当地
②
的地主施九缎领导的。 虽然新税法最后在中部平原也得到推广,刘铭传认
为必须与台湾南部的更加巩固的既得利益集团作出妥协,于是同意了这样一
个方案:某些专利凭照持有者可以保留他们与土地的关系,而与小租户一起
分担新征的土地税。
同时,刘铭传还想开辟该岛的商业财源。他开征了种种厘金税,但由于
外国商人的反对,许多种厘金被停止征收。他向山上的每一座蒸馏厂征收樟
脑税,不过他不得不准许外国商人免交厘金税出口。这些收入来源,加上关
税和土地税的留成(即平余,这是征税所收之铜钱折算成银两的“成色差
额”),使得刘铭传治下的台湾甚至在 1889年协饷已经停解之后岁收总数
仍能达到二百一十二万两。①
刘铭传用这有限的资财计划了许多亟待开发的项目:办铁路,开航运,
采煤,兴建一所洋学堂,聘用外国人训练军队。但不幸的是,正值全中国都
必须为防御日本而进行准备之际,刘铭传的部队却必须在台湾的高山密林之
中与“凶残的生番”作战。
台湾土著和汉族移民之间的冲突,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当移民到十九世
纪八十年代估计增加到了二百五十万人的时候,自然要引起对较低山丘可耕
地的争夺,土著居民在这些地方或是被消灭,或是被赶跑,或是被降服。那
些随波逐流并心甘情愿来到台湾的清朝官员们,从未制定出一项令人满意的
“山区政策”。移民和生番之间的冲突历久不衰;后者也购买了火器并且善
②
于把守山隘,他们经常突袭平原,杀人泄忿。 刘铭传部分地为了便于同他
们作战,部分地为了取得樟脑和木材,就建造了一条横亘东西两海岸的道
路,穿山越岭,止于彰化。由于战斗越来越激烈,数以百计的清军士兵和几
位最好的淮军军官染病而死于瘴疠地区。刘铭传在台湾任职期间合计对“生
番”打了四十次仗。尽管他使用了机关枪和野战炮,他的部队仍吃了几次大
败仗,例如1889年在宜兰附近便损失了273名官兵,包括他自己的侄儿在
①
内。清军的士气很低;在旷野地方作战并无战利品可资掳获,这就使得这
种对土著的战争完全不同于打太平军、捻军或打回民的战斗。
② 见斯派德尔:《刘铭传在台湾的行政和财政改革》,第454 页注64。
① 《刘壮肃公奏议》,卷8 第21—22 页;参照第20 页。
② 除了其他著作以外,特别请看戴维逊:《福摩萨岛的过去与现在》,第114、135 页及以后诸页、252 页。
① 斯派德尔:《刘铭传在台湾》,第288—294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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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巡抚既是一丝不苟,又富于创造精神。1885年,他指控道台刘璈贪污,
由此得罪了台南地区的官僚和地主势力。为了吸引品性卓异的文官到台湾服
务,他在1886年上奏说:和在新疆一样,凡到台湾服官积功满三年以上者,
准其回大陆后优先擢升。刘铭传不得不从吏部为台湾挂牌的人员中挑选府县
长令。可是他在1888年提出要求:鉴于台湾环境的特殊,十年之内那里的
县令应由巡抚荐举,特别是要从有地籍调查经验的人员中荐举。吏部认为,
该部在台湾十年停止任免人员的时期太长,而清帝则准许他三年之内可自选
县长。②
和李鸿章一样,刘铭传也设专局来经办他的新事业。但在1889年,清
廷强调地重申了1885年的上谕,要求各省裁减这样的局及其人员,而凡属
③
必不可少者,应将它们的财政情况定期上报户部。 当清廷的政策实际上决
定把力量集中在北京的苑囿方面时,刘铭传的倡议就几乎得不到清帝的支持
了。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甚至李鸿章的轮船招商局也不得不归还七十年代
政府所举的公债。④
到了1890年,刘铭传也和他的前任丁日昌一样逐渐丧失了希望。甚至
他的卓越的地籍调查工作也被御史们攻击一通,说它引起了1888年的叛乱。
①刘铭传开设了一个商务局(英文名称为The Formosan Trading pany),
它的经费来源一为台湾官方资金,一为私人所认捐款,特别是新加坡华侨的
捐款。虽然它在1888年拥有两艘英制新轮船,但它在与外国商号的竞争—
—甚至在与中国轮船招商局的竞争——中,一直赔累。1888年,刘铭传改组
基隆的著名煤矿为官办的“基隆官煤厂”。但它缺少周转资本,所以刘铭传
打算接受一位英商的一百四十万两的投资,其条件是这个企业应在二十年内
在台湾享有垄断机器提炼煤油及机器采煤的权利。可是,北京拒不批准。为
了挽救基隆的煤矿,刘铭传在1890年6月重新奏请清帝:这些矿井可以交
给一位广东人率领的一批中国人经办。扩资之后,台湾政府将出此资本的三
分之一,接受其相应份额的红利。从这个迹象可以看出他在北京失了势,并
且也可看出他的庇护人李鸿章的影响下降了;因为他为此受到总理衙门及户
部的严厉批评,原因是他重新提出了早已被朝廷批驳的建议:它们耽心这些
投资者的后台仍是外国人。1890年10月的一道上谕给刘铭传以“革职留任”
的处分。②
② 《刘壮肃公奏议》,卷6 第5 页;卷9 第17、23 页。关于清帝对刘铭传1889 年奏疏的批答,见卷9 第
23 页。
③ 《大清德宗实录》,卷276 第13—14 页。
④ 见费维恺:《中国早期的工业化:盛宣怀与官办企业》,第133 页表11。
① 斯派德尔:《刘铭传在台湾》,第405 页注14;又见《刘壮肃公奏议》,卷1 第20 页。
② 朱昌峻:《刘铭传和台湾的现代化》,第40—42 、44—46 页。黄家谟:《甲午战前之台湾煤务》,第
223—235 页。《大清德宗实录》,卷288 第89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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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1年6月当刘铭传辞去台湾巡抚的时候,他或许有一种慰藉。自从
1880年以来他一直为在中国建造铁路奔走呼号,1887年他得到清帝批准在
台湾兴建了铁路。在“官督商办”的名义下,刘铭传的商务局从海外华侨那
里集资一百万两。工程进展得很慢,但在1891年6月台北和基隆之间长二
十英里的路面已被铺轨十五英里,而两年以后,在他的后任邵友濂的任期
①
内,台北和新竹之间四十二英里的铺轨工程也得以完成。 它的起步是缓慢
的,但在1894年全中国仅有319英里铁路,包括台湾在内。在直隶,李鸿
章花了二十年时间才建成一条长257英里的铁路。
武备学堂和它们的问题
中国第一所训练陆战人员的学堂——即天津武备学堂——直到1885年
才建立,即在天津水师学堂兴办的五年之后。在这方面迟迟才动手是叫人很
难理解的,鉴于李鸿章在七十年代就已经大力向欧洲和美国派遣人员去接受
②
军事训练,这种现象就更是不可理解的了。早在1875年美国将军埃默里·厄
普顿即曾向李鸿章建议应开办一所中国的武备学堂,但李鸿章以厄普顿的建
议花费太大而加以拒绝,因为它需要从美国陆军聘用九位教师和教官,还加
上一个学六年英语的方案。1880年,戈登也敦促李鸿章兴办一所武备学校,
但只是在1884年他才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这显然是因为:中法战争方兴
未艾;几位德国教官已到达中国;他的某些将领——特别是周盛传——改变
了态度。③
迟迟不能开办陆军学堂,无疑是由于大多数勇营军官抵制向他们带领的
部队中输进新成分。新式海军则不那么威胁既得利益集团,虽然李鸿章早期
的海军军官据说很快就养成了反对新培养的士官生的偏见。甚至周盛传也表
示,他虽然赞成按照西方模式兴办一所中国武备学堂,但他也觉得不一定会
①
培训出许多将领来。周盛传基本上满意淮军的指挥结构,他对许多老军官
会反对人事的变动是了然于胸的。
李鸿章最初关于开办这种学堂的建议是很有节制的。他只计划训练约一
① 朱昌峻:《刘铭传和台湾的现代化》,第50 页。参照马士:《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卷3 第77—78
页。
② 关于中国学生未能进入西点军校的问题,见美国国务院编:《美国外交文件,1875 年》,第1 部分第
227—228 页;何天爵:《中国的过去与将来》,第82—83 页。
③ 米契耶: 《厄普顿的生平和书信》,第290—298 页、309—310 页。《洋务运动》,第3 册第552 页。
王家俭:《北洋武备学堂的创设及其影响》,载《国立台湾师范大学历史学报》,4 (1976 年4 月)第319—320
页。
① 王家俭:《北洋武备学堂的创设及其影响》,第324、339 页注18、341 页注36。毕乃德:《中国最初
的官办洋学堂》,第8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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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名下级军官和一些从淮军及练军营伍中选送来的士兵,再加上若干愿意学
点军事的文员而已。经过压缩的课程包括天文学、地理、科学、测量、打样、
数学、筑城学和军事操练及作战。六名德国军官开始在学堂教书。课程主要
以德文讲授,由从同文馆或其他地方调来的译员帮助翻译。李鸿章希望学生
们能在一年内完成学业 (实际上要两年),然后他们回到原单位把新学来的
知识传授给同伴们。从1885至1900年用这种方法共对大约一千五百名士官
生进行了训练。大多数人只充当教官;只有少数人成了军官。②
1887年春,李鸿章增加了一项旨在培养军官的五年计划。应试者年龄限
在十三至十六岁,并要求所受的中文教育应与其年岁相当。是否合格,应以
入学考试为准。最初有四十名学生被录取,每个学生必须保证连续在校五
年,不得参加科举考试,也不许结婚。父丧或母丧可以准假,但假期很短。
③这五年学程是相当严厉的:头三年学一门外语 (德语或英语)、算术、代
数、几何、机械学、天文学、自然科学、地理、地图绘制、中国历史和经书;
后两年包括射击学、军操、筑城学及其他工艺科目。定期考试用来测验熟练
程度,评定升级或留级,并作为向上奏报学习进展情况的根据。这种一般的
教学方法也用于李鸿章办的威海卫和山海关的军事训练学校中:这些学校被
认为是天津训练计划的扩大。①
和天津水师学堂一样,这所武备学堂的财源也是来自日益枯竭的北洋
“海防经费”。虽然它经办不善和贪污腐化,与外籍教官的关系有困难,学
校中存在着语言障碍,学生中间存在种种问题,但中国二十世纪初期历史上
的许多重要人物都是该校培训出来的。②
此外,在1894年以前开办的唯一的另一所武备学堂就是张之洞的广东
水陆师学堂中的陆军部分。1885年,张之洞曾经在他新建的勇营部队——即
广胜军——中聘用过德国教官。有一两名德国军官在该学堂里教书,但中国
教官承担了大部分教学任务。张之洞看来很满意于他们的教学工作,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