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妖红-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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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你个丫头真厉害!”罗永城哈哈大笑起来,“唐姑娘,有时候你的泼辣手段连罗某都佩服得紧呢。”
“我不要你佩服我,我只要你听我这一句。”唐流道,“既然大家同生死过,才脱了险,可别窝里反,闹得不欢而散才好。”
“什么话!”罗永城听得大是摇头,才要说话,却见她一挑眉,伸出手指止住他说话道,“罗庄主,这次你不听我的都不行,要记住,你欠我唐流一句话,上次在骠骑庄,我冒死从齐王手里逃出来给你报信,你却固执不听,如今都已是这步田地,你难道还要和我比脾气吗?”
一提及骠骑庄,罗永城再说不出话。
他沉默下来,眼神逐渐黯淡,一旁长青与小飞面色早变,听唐流冰冷无情地接下去,“老王头、胡存生、大刘、麻黄、疤子李,庄主,我唐流还记着这些人呢。”
玲珑看罗永城低头不语,平日暴燥狠猛的汉子居然眼圈发红,忙偷偷拉唐流衣袖提醒她住口。
唐流却一缩手,避开他,“罗庄主,我是不明白你的来历,以及你与太后的渊源,我只是个局外人,曾经在骠骑庄住过些日子,于我,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他们对你忠心耿耿,我自己也很敬重庄主的为人。今天,不管你是否把我当作其中一分子,我都要当面对你说这些话。”她立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住他,“罗庄主,也许你是发号施令惯了的人,但长青也做过将军,没有人可以把别人的性命当作儿戏,如果你真的爱惜这些弟兄、爱惜你自己,就请别再胡乱意气用事,收了坏脾气好好听一听别人有什么想法。”
话一说完,她转身就走,再也不看他一眼。
待玲珑回房间,唐流已在逗熏儿玩耍。她取了纸笔教他写字,自己写一个,让熏猜一个,猜对了就赏一粒糖豆。
玲珑靠在门旁,看他们笑成一团,叹:“阿流,我真是服了你,罗庄主再也没有提过离开的事,只是他心情很不好,一个人面朝墙壁生闷气。”
“早该有人对他吼几嗓子了。”唐流淡淡道,想一想,突又轻笑,“其实他的脾气与我很相似,你看多奇怪,通常我们说别人总是更容易,自己要改脾气却很难。”
“我倒觉得我们两个才是真奇怪。”玲珑笑,“你容貌如此弱不禁风,却生了这副烈性脾气,而我通常最冷若冰霜,怎么每次出面说好话的人反倒是我?”
第九节 儒子心、锦绣口
平出去行宫,直到晚上掌灯,仍不见他回驿馆。
眼见天色逐渐暗下来,玲珑越来越担心,指尖隐隐发凉,一直挨到晚饭时分,这星冰凉已蔓延至全身,她不敢向唐流提,自己找机会出了房,去寻长青商量。
“应该不会有事。”长青沉吟,“料齐王与少相不会有这个胆子,敢对太后派来的人无礼。”
玲珑爱怜地看他,怪不得当初傅青城做官不成,朝野中本来容不下这种忠良循规之人。她轻轻提醒他,“会不会齐王发觉了我们的行迹,如果他认定平将军私藏钦犯,或许会铤而走险先发制人。”
“果然!”长青大惊失色。
罗永城仍睡在里间生闷气,外屋里只有长青与小飞,三个人不敢大声,细声细语说话。
“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玲珑皱眉,欲言又止。
“你是怕平将军……”小飞性急,冲口道。
“嘘……”玲珑忙止了他的声音,叹气:“这话绝不能出了口,若我们猜错了,岂不是要伤透唐流的心。”她想了想,忍不住又问:“平将军与罗庄主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会如此似敌似友?”
她问得急促,然如投石入水,长青不响,小飞眼神游移变幻,到底全部沉默下来,他们甚至不敢再看她。
也罢,他们终究不相信她。玲珑住了口,如果换做唐流,此刻必拂袖而去,但玲珑向来温和内敛,或许是奴婢做得久了,真正一点脾气也无。她这样想着,脸上苦笑,“算了,我先回房去,省得阿流起疑心。”
“詹姑娘。”长青踏上一步,想要拉她袖角,小飞立刻阻身上来,抢道:“也好。詹姑娘真是细心。”
玲珑终于拂袖而去。
唐流正用小勺喂熏儿吃饭,像是要极力弥补失散这些日子里孩子所受的苦,每时每刻把他宠得如珠如宝。
“熏儿都快十二岁了吧,你怎么还把他当成才长牙的小娃娃?”玲珑笑,看熏儿一边吃饭一边眼睛骨碌碌地瞟桌上的樱桃,便去盘里拿了几粒给他。
“这孩子同我一样,命理太苦,注定是过不了几天好日子的。”
“什么话!”玲珑吃一惊,怪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唐流停了碗勺,转头看她,“容儿,平将军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你以为我还会认定我们平安无事?”
只这一句,玲珑颓然叹息,暗骂自己竟以为能瞒得住唐流,勉强一笑,道:“阿流,我这玲珑的名字倒很应该送给你才好。”
“你在怕什么?”唐流盯住她,双目熠熠生光,“不错,平将军这么晚回来的确不对劲,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难道你是怕我会以为他救了我们另有所图?容儿,你放心,平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我们的事情。”
她复转过头去,继续喂熏儿吃饭,怅然道:“他一定是出事了,想来齐王认定了我们在他这里,故意拖住他,偏偏平又不许我们出去,玲珑,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室内明晃晃支着几支烛灯,灯外罩了工笔流丽美人纱,映得所有人物珠晕昏黄。玲珑抱臂不语,手指抵了袖中的短剑,看熏儿嘴里塞满满了菜肉,大眼睛向她一转,笑得脸上圆嘟嘟的。
“你是个聪明有度的人。”唐流道,她手上不停,声音平静,“不同我的莽撞横勇,容儿,你一直是主意最多最好,关键时刻,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从照办,不过,先让我喂熏儿吃完饭好吗。”她的声音突然有一丝波动,如湖心骤然吹皱了一层,话头一转,轻轻说:“我小时候,曾听父亲说:万般苦魂最末是饿殍……”
玲珑突然听不下去,扭头奔出房间。
平此次出来,身边不过百余名亲信,此时分为三班,各守了大门、角门与罗永城房间,每日早晚换人。
玲珑立在院子里,面向大门,呆呆看这些人换岗休息,带头的是一个长脸微须的汉子,遥遥向她打招呼道:“姑娘怎么不回房吃饭?”
她心中一动,立起身,走过去和他闲聊。
“平将军在哪里?为何我找不到他?”
“将军去行宫见齐王了。”他奇怪,“难道姑娘不知道?”
“我仿佛记得他是一早就出去了,难道将军准备在齐王府里吃罢晚饭才回来?想不到他们关系如此亲近。”
“哪里,将军与齐王平时不大往来,今日也不知为何,回来得这般迟。”那人想必也跟了平有段日子,他想了想,劝她:“也许再过一会就回来了,姑娘不如先回去吃饭,等将军一回来,小人立刻来通报你。”
“那倒不必。”玲珑道,“昨日进馆时,我见这处村庄虽然地处偏僻,人丁倒也兴旺,仿佛路西处还有个市集,不如我去买些东西罢。”
她抬腿要走。
“且慢。”那人立刻阻止,搓了手赔笑,“姑娘请停步,将军临走时曾交待,无论何事,馆里的人都不准离开一个,姑娘想要买什么东西?不如告诉我,我差驿馆里的人去为你采办。”
他脸上笑个不停,到底身子挡住去路,将她隔在门内。
无奈,玲珑又回了房间。唐流已经放了碗筷,给熏换了身细布衣裳,见她愁眉不展,不由叹:“还是出不去?蓉儿,行军最讲究军纪,那些人得了平的严令,是不会放我们出去的。”
她立起来,从怀里取出柄匕首,轻轻拔出鞘,凝视道:“这原是平给我的,昨天,他请求我,无论到了哪一步境界,都要相信他,相信他一定能救我们出去,所有的事情也都能解决。”雪刃如一泓秋水,闪闪夺目,映得她眼里晶光流转。她看了半天,慢慢合了鞘,抬头向玲珑一笑,“这些日子下来,我是早就决定这一生只能依靠自己,可是我同时愿意相信他这话,把生命交到他手里,你说,我是不是很矛盾?”
“哪里。”玲珑道,“平将军是很值得信任的。”
匕首明明早已还鞘,可唐流脸上依然有莹光溢彩,显得容色照人。许是因为这灯光,玲珑想,却又有些心酸,有男人可托付终身的女人才是真正的从容美丽,失神间,她想到长青与自己。
“长青也可靠。”唐流道,“蓉儿,我看长青忠猛有余谋算不足,而你的细致周密正好能弥补他的不足。”
“我哪里周密了。”玲珑被她说得喜忧兼半,叹口气,“如今平将军下落未知,齐王的人马说不定已逼到门口,我却连个办法也没有。”她想起一事,低头从靴管里抽出柄小小匕首,蹲下来递给熏儿,“好孩子,姑姑还没有送过你见面礼吧,把这个收下,如果以后遇到坏人来捉你,就用这个拼命捅他。”
“谢谢姑姑。”熏儿大喜。
“慢着。”唐流突然箭步过来,半路凌空夺去。
熏儿小手抓了个空,呆一呆,看自己姑姑脸上严肃的样子,不敢违抗,小嘴到底嘟起来,委屈地眨着圆眼睛。
“我看这孩子小,有点防身的东西也好。你是怎么了?”玲珑也奇怪。
“不要给他武器。”唐流把匕首递还给她,“如果真出了事,我宁可熏儿被人活捉,也不愿意去惹恼那些人伤害到他,熏儿不是你我,任何时候,我情愿他能苟活下去。”
“好的。”玲珑听得难过,俯身过去揽一揽她肩头,“放心,有我在,熏儿决不会出事。我这个姑姑可不是好惹的。”
她们领着熏一同出了房间。
果然,院门处几个待卫正聚在一起低头商量什么。
“怎么了?”玲珑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回禀姑娘,晚饭后门外突然聚了大群人马,把驿馆层层包围住了。”带头的人上来回话,道:“小人葛瑞,是平将军手下总领,将军早上出去时曾吩咐小人打点驿馆一切事宜。”他年纪约有四十,声音洪量气宇轩昂,想来也是平手下最精干得力的亲信。
“外面是不是齐王的人?”她问,看一眼唐流,眼里说:终于来了。
“夜太黑,看不清楚,奇怪的是他们只包围在外面,似乎没有想进来的样子。”
“葛瑞,你大概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唐流咳一声,道:“我们原本就是逃犯,门外的人全是齐王与少相派来捉拿我们的,而你们都是吃官饷的公人,自然不能反戈相向,如果你们想立功,就直接上来动手,如果想置身事外,不如退到一边,让我们冲出去与外面的人交手。”
她向来直截了当,说完了眼色锐利地盯住众人。
玲珑吃一惊,想不到她一上来就揭了底,本来还欲探众人口气,此刻只好抽出双股短剑,执在手里向众人打量。
“姑娘好爽快的脾气。”葛瑞苦笑,其实他是平最信任的一个手下,哪里会不知道她们的来历。他压低了声音道:“唐姑娘,咱们这里的弟兄都是与平将军一起出生入死打过边疆的老部下,绝对没有一个贪功近利之人。将军早上出去时的确交待不许让驿馆的人走出去一个,也同时说要在下带了所有人安全保护姑娘与罗庄主,如今无论是朝廷也好,强盗也罢,军令如有山,小的只听将军临走的吩咐。”
他向身后一点头,“去把罗庄主的人请出来,都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用看人啦,大家一起想办法冲出去。”
这话倒也说得痛快明白,玲珑同唐流对视一眼,暗暗欢喜,尤其唐流,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犟脾气,遇坚则狠遇弱则柔,听葛瑞这么一番兜心的表态,她反而犹豫起来。“可是你们到底是朝廷中的人呢。”她皱眉,“且都有家有口,怎么好为了我们推下官司,坏了自己的生路。”
“谢谢姑娘体贴。”葛瑞笑,“不错,刚才那话倒是我自己的一番意思,手下的兄弟也艰难,不如我把他们找了来,大家说清楚了,平将军向来通情达理,肯定不会勉强了下面的人。”
他果然把所有人召到院中,满满一院子人。
“兄弟们,事到如今,大家恐怕都得说一句话了。”他笑起来固然春风满面,板脸时也铁面无私,煞是吓人,一手指向唐流玲珑等人,“这几位都是将军的挚友,吩咐咱们必须拼了性命保护的,但各位也有亲人牵挂,不好为了一句严命弄得家破人亡。这样吧,大家听我的口令,以我脚下为界限,有家室老娘须要照顾的往左边,单身无挂的往右边,你们分开立成两排。”
众人静静地听了,忽啦分成两队,再没有人一个多嘴多舌的。
“好。”葛瑞缓缓打量他们,转而走到右手处,问:“你们都是单身未婚的?家里也没有亲人?”
“是。”众人道,也有三四十人了,大多都是年轻的面孔。
“有订亲的没有?”葛瑞问。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在后面慢慢地伸出手,“我订下了,明年春天说是要办事的。”
那人是个清秀的少年,涨红脸,说:“不过没关系,那个女子我都没见过,是小时候订的娃娃亲,是丑是俊都不知道呢。”
“那也不能坏了人家的名声。”葛瑞板脸瞪他,“怎么,长得俊你喜欢,若长得丑你就不要了?臭小子,咱们将军最痛恨不守信的男人,你给我乖乖到左边去,如果明年春天你不娶那女子,老子头一个不放过你。”
“哈。”众人哄地笑起来,把那少年赶到左边去了。
“还有没有人订亲了?或是有了情妹子也要说。”葛瑞又喝。
“嘻嘻。”他面前有人笑出来,“葛头真周到,有没有情妹子都要问。”
“当然要问。”葛瑞正色道,“家里订了亲的固然是你们的未来娘子,有些自己看中的,就不是未来的娘子了?人家女孩子不顾羞怯颜面,跟你偷偷私下订了情,如果你敢不把这当一回事,得了好处就忘人,那跟猪狗畜生有何不同?你们给我好好记住了,一出门打仗,个个都是刀口舐血晨不保夕,若有女子肯看上你们,那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份,兔崽子王八蛋,谁敢做出这种始乱终弃的混账事,老子第一个踹他溜肠窝心脚!”
“哈哈。”唐流纵然满怀心事,也忍不住笑出来。
玲珑嗔怪地白她一眼,不知不觉,自己也嘴角弯弯。
“好!这话简直说到老子心里去了。”罗永城拍着巴掌叹,“姓葛的,你果然管人有一套,的确也是个人物。”
“谢庄主错赞。”葛瑞转头向他略略欠身,他果然百般伶俐,前一刻还在口沫四溅地骂人‘兔崽子’,后一刻已在儒雅万分地答谢还礼。
第十节 纷沓舞硝烟
这一下又走出来两个人,低头红脸走到左边,葛瑞在他们身后笑骂道:“装腔作势,偷偷摸摸不脸红,过了明路倒害臊啦,少给我做贞节相,全是他妈的鸡鸣狗盗。”
也亏了他,把一场生死抉择办得如同庆功宴。
“葛头你呢?”罗永城问,“把别人挑来挑去的,你也不小啦,就没有什么父母妻儿?”
“哈,小人自十六岁就出来参军了,一路上磕磕绊绊,哪有什么女人肯跟我?如果有,也等不及早嫁人啦。”他脸上笑,眼里却无笑意,向众人一抱拳,“也不怕诸位笑话,小人今年正好四十岁,不光没老婆,老娘亲戚也早死绝了,真正一条独杆光棍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