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大义-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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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宋史·司马光传》:……遂上疏论修心之要三:曰仁,曰明,曰武;治国之要三:曰官人,曰信赏,曰必罚。其说甚备。且曰:“臣获事三朝,皆以此六言献,平生力学所得,尽在是矣。”
《续资治通鉴》卷第五十九:壬寅,同知谏院司马光以三札子上殿。其一论君德曰:“臣窃惟人君大德有三:曰仁,曰明,曰武……
司马光《传家集》“陈三徳上殿札子”:……窃惟人君之大徳有三:曰仁,曰明,曰武。仁者,非妪煦姑息之谓也,兴教化,修政治,养百姓,利万物,此人君之仁也;明者,非烦苛伺察之谓也,知道义,识安危,别贤愚,辨是非,此人君之明也;武者,非强亢暴戾之谓也,惟道所在,断之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此人君之武也。故仁而不明犹有良田而不能耕也,明而不武犹视苖之秽而不能耘也,武而不仁犹知获而不知种也。三者兼备,则国治强,阙一焉则衰,阙二焉则危,三者无一焉则亡。自生民以来未之或改也。
——这样的大道理史不绝书,都是“一言可以兴邦”的,放之四海而皆准。我们来看一个有趣的对照:《禅林宝训》里,远公说作住持的道理:远公曰:“住持有三要,曰仁,曰明,曰勇。仁者,行道德兴教化,安上下悦往来。明者,遵礼义识安危,察贤愚辩是非。勇者,事果决断不疑,奸必除佞必去。仁而不明如有田而不耕。明而不勇如有苗而不耘。勇而不仁犹如刈而不知种。三者备,则丛林兴。缺一则衰,缺二则危,三者无一,则住持之道废矣。”——几乎就是照搬司马光那套话,看来这“仁,明,勇”的道理既适合皇帝,也适合寺院住持?
77这书早已失传了,辑本见'清'王谟《汉魏遗书》当中的《春秋决事》。《春秋决事》也就是《春秋决狱》,就书名问题王谟在序言里加按语说:“此书《汉志》作《公羊治狱》,《七录》作《春秋断狱》,新旧《唐书》作《春秋决狱》,《崇文总目》作《春秋决事比》,今从《隋志》。”——《隋书·经籍志》录有“董仲舒撰《春秋决事》十卷”。
78这篇序言还讲了“三传”在情理与法意上的关联:“《春秋》,吾夫子刑书也。然刑由情生,情以法检,故左氏准经以附情,公、榖破情以比法。顾准之过则病溢,破之过则病谬……”
当然,“刑书”一词未必都是狭义的,如邵康节所谓:“《春秋》,孔子之刑书也,功过不相掩。五伯者,功之首、罪之魁也。先定五伯之功罪而学《春秋》则大意立矣。《春秋》之间有功者未有大于四国者也,有罪者亦未有大于四国者也。不先治四国之功过,则事无统理不得圣人之心矣。”(转引自'清'汪绂《春秋集传·春秋纲领》,汪绂于邵子文下加按语:“此数语至精要。”)
79'清'王谟辑《汉魏遗书》辑董仲舒《春秋决事》
80《论语·子路》: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81'汉'董仲舒《春秋繁露·精华》:难者曰:“春秋之法,大夫无遂事。又曰:出境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者,则专之可也。又曰:大夫以君命出,进退在大夫也。又曰:闻丧徐行而不反也。夫既曰无遂事矣,又曰专之可也,既曰进退在大夫矣,又曰徐行而不反也,若相悖然,是何谓也?”……
82比如《镜花缘》这类小说,到处都是经史掌故。
83《左传·成公二年》:逄丑父与公易位。将及华泉,骖接谀径埂3蟾盖抻谵J中,蛇出于其下,以肱击之,伤而匿之,故不能推车而及。韩厥执絷马前,再拜稽首,奉觞加璧以进,曰:“寡君使群臣为鲁、卫请,曰:‘无令舆师陷入君地。’下臣不幸,属当戎行,无所逃隐。且惧奔辟而忝两君,臣辱戎士,敢告不敏,摄官承乏。”丑父使公下,如华泉取饮。郑周父御佐车,宛伐为右,载齐侯以免。韩厥献丑父,郤献子将戮之。呼曰:“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者,有一于此,将为戮乎!”郤子曰:“人不难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劝事君者。”乃免之。
84《公羊传·成公二年》:逄丑父者,顷公之车右也,面目与顷公相似,衣服与顷公相似,代顷公当左。使顷公取饮,顷公操饮而至,曰:“革取清者。”顷公用是佚而不反。逄丑父曰:“吾赖社稷之神灵,吾君已免矣。”郤克曰:“欺三军者其法奈何?”曰:“法斮。”于是斮逄丑父。
85《太平御览》第四百一十七卷·人事部五十八《忠勇》
86《册府元龟》第七百二十卷《谋画》:(马)衍因说丹曰:“衍闻顺而成者道之所大也,逆而功者权之所贵也,是故期于有功不问所由,论于大体不守小节。昔逄丑父伏轼而使其君取饮称于诸侯;郑祭仲立突而出忽终得复位,见美《春秋》。盖以死易生、以存易亡,君子之通也,诡于众意寜国存身贤智之虑也……”
87《氏族大全》“代君任患”:逄丑父,齐大夫。齐侯战败,丑父与易位。晋韩厥获之,郤子将戮之。呼曰:“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者。”乃免。
88 '汉'何休解诂'唐'徐彦疏《春秋公羊传注疏》何休序:“至有倍经、任意、反传违戾者”。解云:言由疑惑之故,虽解经之理而反背于经。即成二年,逄丑父代齐侯当左,以免其主。《春秋》不非而说者非之,是背经也。
89'汉'董仲舒《春秋繁露·竹林》:……夫冒大辱以生,其情无乐,故贤人不为也,而众人疑焉,《春秋》以为人之不知义而疑也,故示之以义,曰:‘国灭,君死之,正也。’正也者,正于天之为人性命也,天之为人性命,使行仁义而羞可耻,非若鸟兽然,苟为生,苟为利而已。是故《春秋》推天施而顺人理,以至尊为不可以加于至辱大羞,故获者绝之;以至辱为亦不可以加于至尊大位,故虽失位,弗君也;已反国,复在位矣,而《春秋》犹有不君之辞,况其溷然方获而虏邪!其于义也,非君定矣,若非君,则丑父何权矣!故欺三军,为大罪于晋,其免顷公,为辱宗庙于齐,是以虽难,而《春秋》不爱。……
90'宋'孙复《春秋尊王发微》卷五:陈辕涛涂,陈大夫。称人以执,不得其罪也。威公既与陈侯南服强楚,归而反执陈辕涛涂,其恶可知也。
91'宋'李明复《春秋集义》卷二十四引《朱熹语录》:或问王霸之别。曰:以力假仁者,不知仁之在己而假之也,以德行仁者,则其仁在我而惟所行矣。以执辕涛涂侵曹伐卫之事而视夫东征西怨、虞芮质成者,则人心之服与不服可见。
'宋'叶梦得《叶氏春秋传》卷八:辕涛涂,陈大夫之三命者也。涛涂畏齐师之道其境以病陈,使出于东方。齐侯以申侯之谮,执涛涂。不责其师之病人而责人之不忠,已非伯讨,也故以人执。
92'宋'吕祖谦《左氏传续说》卷四:陈辕涛涂谓郑申侯曰:“师出于陈郑之间,国必甚病。”盖霸者之师凡经过处,诸侯必须供其资粮屝屦。
'宋'黄仲炎《春秋通说》卷五:陈辕涛涂有误军之罪,而齐执之,讨不忠也,何以书?
曰:涛涂为齐谋则诈,为其国谋则忠也。《左氏》载陈辕涛涂谓郑申侯曰:“师出于陈郑之间,国必甚病,若出于东方,循海而归可也。”盖知齐师所过,必大为其国之扰,故涛涂不欲其出乎已之国也。齐不自反顾,乃执其臣而兵其国,仁者果如是乎?大抵兵事一动不惟有战斗死伤之忧,而师之所处,荆棘生焉,所过国邑,人民力困于诛求,胆寒于侵掠,诚有如涛涂之所谓甚病者。夫以齐桓用兵号为节制,而犹若此,况以悍将驱暴兵无法以驭之所过残灭者多矣。可不谨哉。
持同样意见的不乏其人,再如'清'方苞《仪礼析疑》卷八:春秋时,齐桓创霸,资粮屝屦皆所至之国供之,故陈辕涛涂以为国必甚病而诡辞以误之也。
93'宋'崔子方《春秋经解》卷五:卖师不忠者,涛涂之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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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左传·僖公四年》:陈辕涛涂谓郑申侯曰:“师出于陈、郑之间,国必甚病。若出于东方,观兵于东夷,循海而归,其可也。”申侯曰:“善。”涛涂以告,齐侯许之。申侯见,曰:“师老矣,若出于东方而遇敌,惧不可用也。若出于陈、郑之间,共其资粮悱屦,其可也。”齐侯说,与之虎牢。执辕涛涂。秋,伐陈,讨不忠也。
96《榖梁传·僖公四年》:齐人执陈袁涛涂。齐人者,齐侯也。其人之,何也?于是哆然外齐侯也,不正其逾国而执也。
97唐鑑:《国朝学案小识》卷2《张孝先先生》。(转引自白寿彝主编:《中国通史》第10卷下册,上海人民出版社)
98早有人怀疑这书有问题,《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结论是:《忠经》是宋代的伪书,但很可能这书原本是宋朝某人写的真书,后来不知被谁把作者篡改成马融,又加了个注者郑玄:“旧本题汉马融撰,郑玄注,其文拟《孝经》为十八章,经与注如出一手。考融所述作,具载《后汉书》本传,玄所训释,载于郑《志》,目录尤详。《孝经注》依托于玄,刘知几尚设十二验以辨之,其文具载《唐会要》,乌有所谓《忠经注》哉?《隋志》、《唐志》皆不著录,《崇文总目》始列其名,其为宋代伪书,殆无疑义。《玉海》引宋《两朝志》载有海鹏《忠经》,然则此书本有撰人,原非赝造,后人诈题马、郑,掩其本名,转使真本变伪耳。”
99《忠经·报国章第十七》:“为人臣者官于君,臣之官禄,君宝锡之。先后光庆,皆君之德,光格祖考,庆重子孙。不思报国,岂忠也哉!忠则必报,不报非忠。君子有无禄而益君,无有禄而已者也。君临天下,谁不为臣?食土之毛,皆衔君德。昏衢迷于日月,君子知怀帝恩,故偃息山林,有能藩国,况荷君禄位,而无闻焉?报国之道有四:一曰贡贤,进得其才,君可端拱。二曰献猷,纳当其善,君可依行。三曰立功,功吾其庸,君可无患。四曰兴利。殖致其厚,君可与足。贤者国之干,干可以立。猷者国之规,规可以执。功者国之将,将可以御。利者国之用。用可以给。是皆报国之道,惟其能而行之。各以其能而报于国,道斯广矣。《诗》云:‘无言不酬,无德不报’,况忠臣之于国乎?凡人之闻一言一德,犹必报,君臣之义重恩重焉,如何忘也。”
100'美'本尼迪克特:《菊与刀》(吕万和、熊达云、王智新/译,商务印书馆1990年第1版,第70页):“恩,在用之于第一位和最大的恩情、亦即‘皇恩’时,是在无限忠诚的意义上使用的。这是天皇的恩情,每个人必须以无比感激的心情来恭受。他们认为,自己有幸生在这个国家,安居乐业,万事称心,就不能不想到天皇所赐的恩典。在整个日本历史上,一个人一生中的最大恩主就是他那个生活圈内的最高上级。这个人物随着时代而变化,曾经是各地的地头、封建领主或将军,现在则是天皇。最重要的,似乎还不在于谁是最高上级,而在于几百年来‘不忘恩情’这种习性在日本人习性中占有最高地位。近代日本用尽一切手段使这种手段集中于天皇一身。日本人对自己生活方式的一切偏爱都增加了对‘皇恩’的感情。战争时期,以天皇名义发给前线部队的每一支香烟都强调每个士兵所领受到的‘恩’。出征前士兵所领的每一口酒就更加是一种‘皇恩’。他们说,神风队员自杀式的攻击就是报答皇恩。为守卫某些太平洋上某些岛屿而全部‘玉碎’也被说成是在报答浩荡无际的皇恩。”
另参'英'伯特兰·罗素:《论国家》(收录于《罗素自选文集》,戴玉庆/译,商务印书馆2006年第1版)第60页:“历史上忠顺于国家的原因是从个人对于君主的忠诚感中产生的。欧洲的国家是在封建制度下成长起来的,某些领地最早归封建诸侯所有。但这种培育忠诚感的源泉已经枯竭了,大概除了日本之外,这种源泉现在已经微乎其微了,在俄国也所乘不多。”——但罗素的后半句话显然错了。
101梁启超:《新史学·中国之旧史》(《饮冰室合集》,中华书局1988年第1版,“饮冰室文集之九”,第2-3页):试一审四库之书,其汗牛充栋、浩如烟海者,非史学书居十六七乎?上自太史公、班孟坚,下至毕秋帆、赵瓯北,以史家名者不下数百,兹学之发达,二千年于兹矣。然而陈陈相因、一丘之貉,未闻有能为史界闯一新天地。而令兹学之功德普及于国民者,何也?吾推其病源,有四端焉。
一曰知有朝廷而不知有国家——吾党尝言:二十四史非史也,二十四姓之家谱而已。其言似稍过当,然按之作史者之精神,其实际固不诬也。吾国史家,以为天下者君主一人之天下,故其为史也,不过叙某朝以何得之、以何治之、以何失之而已。舍此则非所闻也。惜人谓《左传》为相斫书,岂惟《左传》,二十四史真可谓地球上空前绝后之一大相斫书也。虽以司马温公之贤,其作《通鉴》,亦不过以备君王之浏览。盖从来作史者,皆为朝廷上之君若臣而作,曾无有一书为国民而作者也。其大弊在不知朝廷与国家之分别,以为舍朝廷外无国家,于是乎有所谓正统、闰统之争论,有所谓鼎革前后之笔法,如欧阳之《新五代史》,朱子之《通鉴纲目》等,今日盗贼,明日圣神,甲也天命,乙也僭逆,正如群蛆啄矢,争其甘苦,狙公赋茅,辨其四三。自欺欺人,莫此为甚。吾中国国家思想,至今不能兴起者,数千年之史家,岂能辞其咎耶?
——梁启超这番话虽然很愤青,却也很精辟,“正统、闰统之争论”和“鼎革前后之笔法”云云,在后文进入《春秋》文本之后都会一一呈现。
102梁启超《爱国论》(《饮冰室合集》,“饮冰室文集之三”,第65页:泰西人之论中国者,辄曰:彼其人无爱国之性质,故其势涣散,其心怯懦,无论何国何种之人,皆可以掠其地而奴其民。临之以势力,则贴耳相从;啗之以小利,则争趋若鹜……)
另外,有人曾就此有过质疑,说:“既然这样,为什么老百姓会骂‘汉奸’而不是‘皇奸’呢?”——因为“汉奸”其实是个近代概念,古人是无此一说的。“汉奸”一词的出现最早大约是在清朝,但清朝人所谓的“汉奸”并不是我们现在理解的这个意思,而是指“汉人中的奸人”。比如《清史稿·土司》:九年,乘胜沿九股河下抵清水江。时九股苗为汉奸曾文登所煽,言改流升科,额将岁倍,且江深崖险,兵不能入。又如《清史稿·蕃部》:十月,那彦成奏酌设卡隘,严捕汉奸。并谓:“野番冥顽成性,蒙古虐其属下,反投野番谋生,导引抢掠其主。内地歇家奸贩,潜住贸易,无事则教引野番渐扰边境,有兵则潜过报信。近年番势日张,弊实在此。”
《清史稿·循吏》,这里的“汉奸”有点儿现代汉奸的意思了:英吉利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