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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魔鬼出没的世界 作者:[美]卡尔·萨根-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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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年来,美国各公司的工业研究和开发经费全面削减。政府用于研究和开发的经费同期也在下降(80年代,只有军事研究和开发经费在增长)。在年度支出中,日本是世界上对民用研究和开发投资最多的国家。在计算机、通讯设备、航空航天、机器人、科学精密设备等领域,美国在全球出口份额的比例下降,日本的份额在上升。同一时期,美国在大多数半导体技术中的领先地位让位给了日本。美国的彩电、录音机、电唱机、电话机及机械工具的市场份额也急剧下降。

  基础研究领域是科学家自由追随其好奇心和探索自然的地方,不要求在短期内获得可见的实际效果,而是探索知识本身的真谛。科学家当然对基础研究有着浓厚的兴趣。这是他们乐于从事的事业,从许多方面来说,这也是使他们成为科学家的首要因素。但是支持基础研究是为了社会的利益。这也是为什么有利于人类的重大发明大量涌现的原因。少数规模宏大的、野心勃勃的科学研究计划是否就应该获得比数量众多的小型研究计划更多的投资,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我们在开展以促进经济和保卫我们的生活为目的的发明研究时深感力不从心。这是由于我们历来缺乏基础研宪。事实上,我们对自然的广泛探索,产生了我们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可应用成果。当然这种成果并不经常出现,但出现的次数已经足够。

  把钱给麦克斯韦这样的人似乎是对纯属“靠好奇心驱动的科学”所进行的最荒唐的鼓励行为,也被认为是实际立法者的草率判断。为什么现在要把钱送给那些只会讲普通人难以理解的胡言乱语的“书呆子”科学家,让他们满足其嗜好,而同时却有许多国家急需却得不到解决的问题无人理睬?根据这一观点,我们可以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将科学放置到另一个地位的原因。科学团体只不过是另一种压力集团,他们急切地希望保持资金不断投入,这样,科学家不必整天去艰苦工作就可以领到工资。

  当麦克斯韦第一次得出四个基本电磁方程式时,他并没有想到收音机、雷达和电视;当牛顿首先了解了月球的运动规律时,他从没梦想到过太空飞行或通讯卫星;当伦琴研究一种被他称为X射线的神奇的穿透性辐射时,他并未打算用于医疗诊断;当居里夫人辛苦地从数以吨计的沥青铀矿中提炼出含量极少的镭时她没有想到过癌症的治疗;当弗莱明注意到一株细菌菌落周围长满霉菌的现象时,他没有打算用抗生素来拯救无数人的性命;当沃森和克里克对X射线对DNA衍射产生的结果感到迷惑不解时,他们没有想到过这个发现可用于遗传疾病的治疗;当罗兰和莫里纳开始研究卤素在平流层光化学中的作用时,他们并没有指出氟利昂对臭氧层的破坏作用。

  国会议员和其他政治领导人不时忍不住对那些要求政府资助的看起来很费解的科学研究建议进行嘲笑。甚至于像哈佛大学的毕业生——威廉。普鲁克斯米尔这样有才华的议员也有偶尔颁发“金毛羊”奖的习惯——很多是为了纪念一些表面看起来毫无用处的科学工程的奖——包括外星智能生命搜索计划。我猜想以前的政府可能也有同样的想法:弗莱明先生只是希望研究发臭乳酪中的虫子;一位波兰妇女只是想从数以吨计的中非矿石中筛炼出极少量的她说能在黑暗中发光的物质;开普勒先生也只是想听听行星们所唱的歌。

  这些发现以及其它大量的发现为我们这个时代增添了光彩并构成了我们这个时代的特征,我们应该感谢这些发现,是这些发现使我们过上现在的生活。这些发现完全是那些有机会按照自己的思考进行研究的科学家创造的,是在他们的同行们严格的检验下进行的,是对自然进行基础研究获得的结果。在最近20年中,日本在工业可应用的发明方面取得了很好的成就。但是可应用的发明是如何获得的?它们来自基础研究,来自对自然本质问题的研究。只有通过这些基础研究,我们才能获得用于发明实用技术的新知识。

  科学家们有义务,特别是当他们要申请大笔经费的时候,就更需要非常明确而诚实地说明他们要进行的研究。超导超级对撞机(SSC)可能是我们这个世界上探究物质的细微结构和早期宇宙本质的重要工具。它的造价估计在100亿到150亿美元之间。1993年,这个工程在花费了近20亿美元之后被国会取消了,这个结果无论对科学家还是对政府来说都是最糟糕的。但是这场争论的结果却不是最糟糕的。我认为,争论主要告诉了我们政府对科学支持的兴趣日益降低。国会中几乎无人

  知道现代高能加速器的作用。它们不是用来制造武器的。它们没有实际应用价值。在很多人看来,它们是用来产生令人担忧的称做“阐释万物的理论”的东西。这种理论包括各种对夸克、吸引力、气味、颜色等物质存在形态的说有,听起来物理学家似乎很聪明。至少是在那些我曾与之交谈过的国会议员们看来,整个事情说明“一帮‘书呆子’在发疯”。我想这是一种描述建立在探究精神基础上的科学的不大宽容的方式。如果没有人知道什么是希格斯玻色子,也就不可能有人会为此而掏钱。我曾经读过一些试图说明建造超导超级对撞机必要性的材料。在说明其最终用途上,有些材料写得还不错,但是没有任何文章是真正为那些具有相当高的知识水平、虽然不是物理学家但却不乏怀疑精神的人写的。如果物理学家们申请100到150亿美元去建造一个毫无实用价值的机器,那么他们至少应该花大力气,用复杂的图形、术语和可以使用的英语来说明他们的建议的合理性。我想,资金管理不善,财政有限和政治上的不称职,这些都是导致超导超级对撞机计划失败的关键因素。

  现在越来越多地出现了有一种关于人类知识自由市场化的观点,这种观点认为,基础研究不应该依靠政府资助,而应与社会其它机构和寻求资金的人展开竞争。如果他们的研究得不到政府资助,必须参与他们所处的那个时代的自由市场经济的竞争。那么,在我的名单上罗列的任何科学家都不可能进行其基础性研究。现在基础研究的费用要比麦克斯韦时代大得多,这些费用不仅用在理论研究上,尤其用在实验研究中。

  即使是基础研究要参与自由市场竞争,但是自由市场的力量是否能支持基础研究?如今仅有10%的值得称赞的医学研究申请课题获得了经费。花在庸医上的钱比用于所有的真正医学研究上的钱却要多得多。如果政府不支持医学研究将会出现什么结果?

  基础研究的必要性就在于它在未来将产生其应用效果,这种应用价值在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之后才会显示出来。另外,没人知道基础研究的哪些领域会具有或不具有实用价值。如果科学家都不能作出这种预测的话,政治家或实业家们可能作出吗?如果自由市场的力量只注重于短期效益——正如美国的公司中进行的大部分研究必然会大幅度衰退一样——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就等于放弃了基础研究吗?

  砍掉基础性的、按照科学家的兴趣所进行的科学研究无异于吃掉玉米种子。今年冬天我们可能还会有一点吃的,但是明年我们将拿什么去种植,以使我们和子孙后代们能有足够的玉米以度过下一个冬天呢?

  当然,我们的国家和人类正面临着许多急需解决的难题。但是减少基础科学研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科学家并不构成一个选举集团,他们也没有可以有效地向议员进行游说的团体。然而,他们的许多工作都是为所有人谋福利的。放弃基础研究将会对科学家的勇气、想象力造成挫折,使我们未竟的美好研究项目毁于一旦。它还可能会沉重地打击那些我们曾描绘过的假设的外星生命,它们再也看不到未来。

  当然我们需要扫除文盲的工作、教育、就业、足够的医疗和国防力量、环境保护、老年人的保障、预算平衡以及许许多多其它的事情。但是,我们的社会是富足的,难道我们不能培养出我们这个时代的麦克斯韦吗?举一个具有象征性的例子,我们难道真的无力支付仅值一架进攻性直升机的钱(相当于购买玉米种子)用于倾听来自外星生命的声音吗?

  第二十四章 科学与巫术

  哪里有怀疑,哪里就有自由。

  ——拉丁谚语

  1939年纽约世界博览会题目为“未来世界”,这个展览使我这个来自最封闭的布鲁克林市的小观众目瞪口呆。仅从这个主题上看,它在向我们说明我们会拥有一个未来的世界,即使是最不经意的一瞥也足以证明它将比1939年的世界更加美好。尽管我没有注意到那些细微的异常情况,但是许多人在人类历史上最残暴、最不幸的战争开始前夕仍渴望着能消除对战争的恐惧和疑虑。我知道至少我将在未来的世界中成长。博览会所展示的明亮而光辉的“未来”令人向往、充满希望。而被称做科学的东西显然是实现美好未来的手段。

  但是如果博览会的活动稍稍有所不同,那么,它给我的教益可能就会大得多。光彩的场景后面是残酷的争斗。大出风头的是博览会主席和主要发言人格罗弗。惠伦,他曾是公司董事,后来在前所未有的警察残暴统治时期任纽约市警察局局长,还是公共关系的改革派。正是他希望博览会大厦主要用于商业性、工业性,特别是消费品的展览,也正是他使斯大林和墨索里尼坚定不移地认为应该建造奢侈的国家级的豪华建筑(后来他还抱怨他经常不得不敬法西斯式的礼)。据一位设计师说,展览会的层次只适应12岁儿童的智力。

  然而,正如美国大学的历史学家彼得。库兹尼克所描述的那样,包括哈罗德。尤里和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在内的一群杰出的科学家认为,将科学介绍给公众是为了科学本身的发展,而不是仅仅为了出售一点科学小成品。传播科学的重点在于科学的思维方法,而不仅是介绍科学的成果。他们坚信广大公众对科学的理解是抵制迷信,防止执拗偏狭思维方式的有效手段。正如科普专家沃森。戴维斯所言:“科学之路即民主之路。”另一位科学家甚至认为,公众对科学方法的理解将会起到“最终战胜愚昧”的作用。这是一个很重要,但也很难实现的目标。

  事情很明显,尽管科学家不断地提出抗议和要求按严格的科学原则办科学博览会,但是,博览会的展品中基本上没有真正的科学内容。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细微的科学思想渗透到我的脑海之中,对我童年时期的思想进步具有帮助作用。公司和消费者仍是博览会关心的重点,而且基本上没有涉及到科学思维方式的展览内容,也没有起到保障自由社会发展的作用。

  半个世纪后,恰值苏联解体前夕,安。德鲁彦和我在莫斯科城外一个叫做佩里德尔基诺的小村庄里参加一次宴会。这个

  小村庄是共产党官员、退休将军及一些受宠知识分子的消夏之地。这里充满着对新自由——特别是表达自己思想,即使是政府不喜欢听的思想的权利——的渴望的气氛。蕴藏在公众中的日益增长的期望正在迅速发展。

  但是,尽管苏联已经开始提倡开言路(glasnost),但是在人们中间还是广泛存在着许多疑惑。当权者真的允许自由开展对他们的批评吗?言论、集会、新闻、宗教信仰的自由真的会被允许吗?从未体验过自由的人能够承受这种压力吗?

  在宴会中,有些苏联公民表达了他们不畏艰辛奋斗了几十年的对自由的向往之情,而这种自由大多数美国人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他们确实受到美国民主实验的鼓舞。在这个现实世界中所做的实验告诉人们,任何一个民族,甚至是多元文化和多种族的民族,只要这些自由受到理性的保护,那么,这个民族就必定能够生存和繁荣。他们的话题甚至谈到自由会使一个国家获得越来越多的繁荣昌盛的机会,尤其在高技术和飞速发展的年代中,自由和科学技术发展的命运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二者总是同起同落。科学和民主的开放性、它们要实现的目标,都要经过实验进行判断,而实验则与思维方式密切相关。

  宴会上人们频繁祝酒,就像在苏联这种国家人们吃饭时的习惯一样。给我留下了最深印象的是一位世界著名的苏联小说家。他站起身来,举起酒杯,凝视着我们说:“这杯酒献给美国人。他们享受到一点自由。”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他们知道如何保护自由。”

  果真如此吗?

  《人权法案》墨迹未干之时,政治家们就找到了推翻它的途径——利用恐惧和爱国热情。1798年,在朝的联邦党知道,种族和文化偏见是容易激发的民族情绪。联邦党利用法国和美国的紧张关系以及人们普遍存在的法国和爱尔兰移民天生就不适合成为美国人的忧虑,通过了一套法案,即众所周知的《客籍法和镇压叛乱法》。

  一个法律将公民居留权增加了5-14年(法国和爱尔兰血统公民通常投票支持其反对派,即托马斯。杰斐逊的民主共和党)。《客籍法》赋予约翰。亚当斯总统可以驱逐任何他认为可疑的外国人的权力。一个国会议员说:“令总统不安的是新犯罪。”杰斐逊认为,制订《客籍法》的目的就是为了驱逐法国历史学家和哲学家C。F。沃尔尼、著名的化学家族的权威皮埃尔。塞缪尔。杜邦。德尼莫尔、氧的发现者、英国科学家约瑟夫。普里斯特烈以及天才的先知先觉者詹姆斯。克拉克。麦克斯韦这样的科学家的。在杰斐逊看来,这正是美国所需要的人才。

  《镇压叛乱法》将出版对政府所进行的“错误的或恶意的”批评的文字或者鼓动反对该法中的任何条款都视为非法。20多人被捕,10多人被判有罪,更多的人受到搜查或者受到必须保持沉默的威胁。杰斐逊说:这个法令试图“通过确定所有对于联邦党官员和政策的批评都为犯罪,来打击所有政治上的反对势力”。

  杰斐逊刚刚当选总统后,即1801年刚开始总统任期的第一个星期,就对《镇压叛乱法》的所有受害者实行大赦。他说,因为该法违反美国的自由精神,这好比国会命令我们所有人都俯下身五拜祭一头金牛。1802年,《客籍法和镇压叛乱法》的内容被从各种书籍中删除。

  在长达两个世纪的时间内,使法国人变得疯狂的情绪和“疯狂的爱尔兰人”对我们形成了一种严重的威胁,好像我们愿意放弃最为宝贵的自由,彼情彼景,不堪回首。赞赏法国和爱兰尔的文化成就,主张赋予他们同等的权利,在实践中就会被保守人士诋毁为温良恭俭让——不现实的政治改良,但正是这种主张在管理社会中总是有效的。后来似乎出现了偏差。到出现偏差时,我们就必定被卷入新的一股狂热之中。

  那些不惜一切代价谋求权力的人总是在寻找社会弱点,唯恐不能实现权力的梦想。其原因可能是由于当时的种族差异造成的,也可能是皮肤中色素含量不同,哲学或宗教信仰不同,也可能是吸毒、暴力犯罪、经济危机、学校祷告或者“亵渎”(书面语,意指侮辱神圣的东西)国旗。

  无论遇到什么问题,快速的解决方法就是从《人权法案》中减掉一些有关自由的内容。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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