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回忆录-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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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研究,显示了在泰国的佛教已偏离了它最初的样子,目前保留的只是五十年前的风貌。在整本书(编按:指《森林回忆录》)中,我极力避开诸如「传统佛教」、「现代佛教」、「僧伽改革」或「泰国佛教」之类的问题名词,这些名词十分模糊,且会在现今泰国佛教起源的议题上引起相当的困扰。若根据正确的历史来看,这个当代佛教的起源…与现代泰国有关连的佛教…仅能追溯到自称改革教派的法宗派,于一世纪半之前创立的时候,该教派成为现代国家佛教的典范,及遵循的标准与改革的基础。而地方的宗教常规与文化价值,则是先遭到一九○二年「僧伽法案」的破坏,之后,又被一九六一年开始实施的三十年国家社会与经济发展计划所转化。曼谷曾将现代国教加附在地方传统上,许多先前存在的差异早已失去记录,并褪色而消失,或由于「官方」历史的轻忽与未加重视,如今已普遍地被遗忘。所谓泰国佛教的「主流」与「非主流」的传统区隔,主要是依据官方历史建立的。如果我们透过现代泰国国教来看「传统」佛教,并视中央集权改革为「传承的媒介」,我们可能如同官方的检察官员一样视地方佛教习俗为异端。事实上,这些地方民族团体所含藏的价值是多方面的,可以说是典型的佛教。一如本书所指出的,正因为这个理由,所以它们看似奇怪、令人不满且难以理解,但它们却是真正最重要与最具创造力的。所谓的「中央集权改革」,对改革者与被改革者的意义是不同的。对改革者而言,目标是将不同族群的僧伽纳归于曼谷的体制之下,使他们更趋近巴利圣典(由僧伽当局所诠释的巴利圣典),让国家脱离他们所认为的迷信,透过实施以曼谷为标准的经典、仪式与戒律,僧伽当局因此认为佛陀的教导是可以有单一的理解与诠释方式。但对所有那些被改革者而言…不同族群认同的僧俗二众…改革代表干预他们的宗教风俗与形式,现代国教对他们强制施加了一个特别的理解方式与形式风格,对受曼谷当局所掌控的境内僧侣与村民而言,它的象征、价值、习俗、语言与法令是十分陌生的 (1)。在今天的泰国,不同的佛教行为会引起别人怀疑的眼光,这或许是因为学者与名作家…不论过去或现在,均主张外地的佛教常规是腐败与不纯正的。今日的泰国人看到明星僧侣一一失去人们的尊敬,他们于是判定过去的地方僧侣必定好不到那里去 (2),结果,人们往往将所谓的「差异」与「懈怠」混为一谈。事实上,僧团中的差异性是决定佛教得以存活的关键,因为社会是由种种不同背景与不同需求的人所组成,所以有不同的僧侣来满足他们不同的精神需求,是有其道理的。如同某位僧伽学生委员会领袖所观察的:允许不同宗派的存在,胜于将所有僧伽纳归于一个宗派之下,限制僧侣隶属一个宗派的缺点是在于没有其它宗派可以比较,不同宗派的存在并不一定会使宗教恶化,也并不表示僧侣不够团结。当各宗派林立时,僧伽会彼此监督,也会尽力拥护他们自己的常规与原则,各宗派会力求自我革新,随着社会改变而改善,以免遭到淘汰。一个立场客观的暹罗/泰国佛教史,就必须将种种不同的地方传统纳入考量。我们必须问的一个重要问题:为何地方僧侣与人们会尊崇特定的佛教形式?地方传统对于精神生活具有何种意义?依循佛道对人们有何帮助?回答这些问题之前,我们必须审慎研究各不同宗派或传承的苦行僧俗二众。居住在不同的区域,接触到各个不同的宗教传统,当地的僧伽就必须要有更大的耐力与创新。例如,寮族与吉蔑村庄的住持以法术著称,受到相信法术的村民爱戴,这些法术僧帮助村民驱邪、消除恐惧。村民敬重这些以手雕刻驱邪物的苦行僧,他们具有治疗人的力量,而因此能够说服村民于生活中实践佛法。这些僧侣与现今以工厂制造之驱邪物来做例行性加持的法术僧,是十分不同的,其它地方传统的住持,都是伟大的传教师,以善巧说法与擅长用方言为人说故事而闻名。他们能成为住持是因他们实用的技巧,且精于运用地方习俗,能将佛法融入于民间文化的教材中。我们需要这些与其它地方传统的研究…能够于多方面具敏感度且深入当地历史的研究,虽然官方历史、政府文献、报纸与通俗杂志,将这些地方僧侣(如今皆已作古)视为泰国人或某一省分的土著,他们特殊的文化或种族风格,也应获得认同。 云游僧给现代人的启示 云游僧与他们的禅修传统,或许能给在西方的我们一些启示。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僧侣提倡在行动中禅修。他们必须面对环境挑战与生理苦痛…病、痛、恐惧、劳苦与其它逆境…对其技巧的考验,这对他们的修行是不可或缺的,虽然我们并不一定希望仿效此道,但我们必须将它视为一个正当的宗教使命。我们从森林僧身上学到另外一件事是,人类的生活与自然是息息相关的…这突显了一个民族在社会、文化、环境与历史等的重大议题。我们从头陀僧那里听到,荒野与文化是密不可分的。头陀僧曾经居住在未曾受到干扰的自然环境中,他们深深地感受到现代化带来的影响。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与人口的成长,东北省分的环境受到极大改变,从丛林密布变成不毛之地。二十世纪的泰国宗教史,与这种生态摧残脱离不了关系…人类与自然之间关系的重大转变。一位协助发起强烈地方环境保育运动的僧侣告诉我们:「借着保护森林,我们同时可以保护野生动物与民族的福祉,这是提升道德的重要基础。」(3)这些森林僧对自然的看法,在今天是可行的,但多方面却未受到重视。头陀僧以人性与尊重的态度接触动物,他们清楚知道自已才是入侵动物领域的人,他们认为动物也是六道众生,所以也应获得平等的积功德的机会。这种信念与存有优越感的人是相抵触的,这类人包括僧侣、都市人,以及与自然有关或无关的人。以荒野为家的头陀僧,了解他们与自然的关系。这种历史的研究,所做的不仅是将云游僧定位在当地的背景而已,它更重新定义这些左证的性质,以用来架构泰国僧团的历史。这类历史不能只依据僧伽官员所撰写的档案、经典,或其它权威文献所记载的资料,我们必须善加利用乡镇僧侣、村落长老的回忆录,与在当地的寺院、居民历史里,于生活记事中所含藏的丰富且详细的资料。由于地方宗教常规大多是口口相传,有关宗教的形式与改变,最容易在僧侣长老与村落长老的回忆中寻获,不论他们住在那一地区,或是属于那个宗派。诚如我们所见,佛教能在暹罗的各宗派族群中存活与兴盛,是因为它具有草根性,一种以民族为基础的宗教,并结合了精神的追求与实修。具有地方传统…寮族、蒙族、吉蔑、掸族、原族与暹罗…受人爱戴的住持,以正直、具应变力、弹性、忍辱,与能将佛法深植于日常生活之中的能力而闻名,这些老师代表了特定时间与空间的佛教传统,这些不同的传统反应出每一时代佛教教化方式的差异。研究这些「阿姜」(老师)与他们的传统,会提供我们对长久以来的佛教历史,与个别宗派差异所扮演的历史角色,有更清楚的了解。因此,我们不能将这些僧侣视为「边缘」或是「异端」,他们的个人特质、当地的知识与体证的智能,值得我们审慎关切,他们是我们了解泰国当今佛教社会与其邻国的重要环节,其身上还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学习。 【注释】 (1) 葛雷保斯基(Grabowsky)指出,暹罗当局控制外来宗教之举,如同「对内殖民主义」一般。从地域的观点来看,他指出「暹罗的行为不像当地的殖民政权」。Grabowsky, Regions and National Integration, 8…9。 (2) 参阅 Sanitsuda Ekachai, Falling from Grace, Bangkok Post, 5 September 1995, Outlook section, 27…28。 三位知名的僧侣…尼空(Nikon)、扬达(Yantra)、帕旺那普陀(Phawanaphuto)…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吸引大批信众,后来他们成为丑闻焦点。一九八○年代末,透过媒体他们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他们的名气与受到信众的支持或许来得太早,腐蚀了他们的自律而导致挫败。(3) 阿姜封萨克?帖查达摩(Phra Phongsak Techathammo)在一九九○年曼谷邮报(Bangkok Post)第十期︿新社会宗教﹀(Religion in the New Society)一文中做此陈述。他获得美国环境计划所颁发的一九九○年全球五○○大奖。
看清欲望,洞察無常與空
禅定的进展需要精进不懈地修习,这必须远离种种的干扰。在头陀僧独居的期间,必须经过严酷的训练,有时甚至会与死亡擦肩而过,对头陀僧而言,目睹同行的僧侣因丛林热病而亡是常有的经验,阿姜顿在一九一八年便有过这样的经历。他当时与四位寮族僧侣…阿姜辛、阿姜本(Bun)、阿姜西塔(Sitha)与阿姜努(Nu),正停留于加拉信省(Kalasin)塔康投县(Tha Khantho)的一个森林中,当时这区域偏僻且原始,僧侣们搭盖自己的隐居所,以度过雨安居。不久之后,除了阿姜努之外,所有人都罹患丛林热病,虽然他们尽可能地互相照顾,但到雨安居中期,其中一人便过世了。看着同行的僧侣死亡,阿姜顿更加致力于禅修,并观想自己的死亡。他将自己的存活归功于禅定,他回忆在定中的禅相,自己的身体与佛像合而为一,他日夜禅修,直至将烦恼从脑海中去除。
隔年阿姜顿也有类似的经验。一九一九年,他与一位年轻沙弥在沙功那空省苦空村(Kudkon)附近的森林边雨安居,沙弥罹患疟疾,阿姜顿尽力照顾他,但是高烧不退,无法治疗。阿姜顿眼看男孩过世,他难过地说:「很可惜没有药医治,如果有药,他可能不会过世,他还那么年轻!」这种照顾及面对同行者早逝的经验,给予僧侣许多启示,特别是关于无常、苦、坚忍与慈悲的真谛。
阿姜汶的传记也记载这位有技巧的禅修僧,以惊人的耐力来面对痛苦。一九四六年间,他独自在清迈省眉唐县(Mae Taeng)蓬村(Pong)的隐居所雨安居。腿上有个伤口遭到感染,疼痛非常,让他无法出去托钵,隐居所中没有其它的僧侣或沙弥,这地区的村民也未注意他。一位同修僧侣阿姜努 (15) 正好在另一县,也就是帕尧省眉庞山(Mae Pang)。许多头陀僧相信,不同的人心念可以相通,这似乎便发生在阿姜汶与阿姜努的身上。一天,阿姜努在禅修时,有个影像出现,他看到阿姜汶躺在地上。当他出定后,仔细回想这个意象,结论是这个征兆显示出他的朋友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因此隔天一早他便向蓬村走去,到那里后,发现阿姜汶的情况很严重,便请村民去找医生,他们请来了吉(Ji),他曾在军中待过,还胆识过人地敢做外科手术。在没有施予麻醉的情况下,吉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从阿姜汶的伤口移除受感染的组织。阿姜汶将心安住于禅定中,根据为他立传的作者说:
阿姜汶平静地躺着,没有任何情绪,宛如熟睡一般。手术结束时,吉敷裹伤口,约五分钟后,阿姜汶出定,并睁开眼睛,阿姜努问道:「你会不会痛?」阿姜汶回答:「还可以忍受。」。。。。。。手术后,吉并没有给他止痛剂,隔天,吉回去清理伤口时,阿姜汶告诉他:「今天请轻一点,昨天你的手相当重。」他只说了这些。
阿姜努在回到眉庞山前,照顾了阿姜汶一个星期,这正好在雨安居的中期,僧侣理当不能远行,他请村民照顾阿姜汶,并为村民忽视僧侣而告诫他们。阿姜汶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直到隔年四月,才从这个粗糙的手术中康复。虽然如此,当时他还不能远行。
耐心与毅力,不只受到头陀老师的推崇,甚至东北地区的信众也是如此,他们对自己坚忍的毅力感到骄傲,并尊敬那些以勇气面对困境的人。
以阿姜曼一九一三年在那空那育省(Nakhon Nayok)巨山(Khao Yai)的经验为例,当时中央平原(Central Plain)还有很多隐密的洞穴,当他正云游于各个洞穴时,听说有个不祥的萨立卡穴(Sarika Cave),当地人警告他有大恶魔守着该穴,说它不能忍受任何入侵者。他们还告诉他,曾有六位云游僧停留在那里时,因恶疾而过世。然而,阿姜曼并没有因村民的传说而丧胆,他反而视之为挑战,并决定到洞穴中一探究竟,看会发生什么事。
在阿姜曼的坚持下,村民们带他到这个安静而独立的洞穴。前两夜平静地度过,身心都充分得到休息,只是偶尔会听到野兽在附近徘徊的声音。到第三天晚上,他开始胃痛。阿姜曼自年轻时便为痔疮与胃痛所苦,但这次却格外严重,腹泻、感觉虚弱,又失去胃口。他记起村民曾提及有头陀僧死于洞穴的事,如果疾病持续,他想自己可能会有相同的命运。天亮时,村民顺道来访,阿姜曼请他们到森林采集一些药用树根 (16)。服用几天后,胃部的情况更糟,身体更衰弱,意志力涣散,还因肠子的问题引起发烧。阿姜曼拒绝臣服于疾病反应下的自我放纵,「为什么我要因这种痛苦而沮丧气馁?」他自问。
眼见草药无效,阿姜曼便停止服用,由于胃痛加剧,三天未出去托钵。这时他借着禅坐,依赖「法」的疗效来平衡体力:
于是,对生命的执着便放下了,身体能接受其自然的治愈过程。。。。。。,不论疾病能不能治愈,也不管它会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我都不在意。。。。。。。这场激战从初夜到中夜,最后心变得坚强,并且能了解一切和合事物的本质,包括那发作的疼痛。疾病完全消失了,同时心安住在如如不动的一境性中。。。。。。。接着,当心进入较敏锐的近行定的层次时,好象有一道光从他的身体放射出去,而出现一个约十公尺高的大黑人,他扛着一根像他的腿一样粗的棍棒,约有四公尺长。(17)
在阿姜曼的禅相中,恶魔威胁如果他不离开洞穴,就要杀害他。阿姜曼拒绝起坐,阿姜曼的弟子阿姜维利扬(Wiriyang),记起阿姜曼对此次经验的叙述:
恶魔突然以巨大的木棒打他,阿姜曼觉得彷佛身体被埋入五十公尺深的地底,然后又浮出地面,他毫无畏惧,继续在禅定中保持专注。接着,恶魔以双手拔起身旁需十人合抱的巨大铁树,以树干击打阿姜曼,把他打得趴在原来坐着的石头上。这时,他差一点失去正念而睁开眼睛,但他并没有屈服。
阿姜曼与恶魔的战役持续到清晨,最后他打败恶魔,并劝诫它接受佛法。阿姜曼出定后,「在他修行之初的重病竟然痊愈了。」阿姜曼对自身疾病的接纳,是他在禅定中注入稳定力量的结果,他引导心到痛觉上…专注于疼痛,不逃避,也不抵抗…直至心达到一境性。这次在洞穴的经验后,长期以来困扰阿姜曼的慢性疾病彻底痊愈,因为:
他的心已经到达诸疑尽除的境界。。。。。。。此外,他从未梦想过的许多了悟都在心中显现,那便是烦恼的根除,以及如何针对不同根器的人授与断苦的方法。
第四天,阿姜曼到村里托钵,这天他仔细思考,为什么其它云游僧会在这个洞穴中过世?第一位僧侣待了两个月,第二位三个月,第三位四个月,而第四、五及第六位则待了五至七个月。阿姜曼注意到每位僧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