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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致命武器-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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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我想到了我从上海带出的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这本东西太好了,我读过好几遍,都翻破了,每一次看,都有新感觉和引起新的激动。同时我也认识到,为什么无论是到北京还是上海,城市人都在谈论讨论这本书,就像妈妈以前珍惜《毛主席语录》一样。北京的城市人觉悟特别高,动不动就把宪法拿出来和政府官员讲道理。开始我觉得这本《宪法》很陌生,后来慢慢感觉到亲切,再后来,我就觉得,这宪法好像也是包括我们在内的。于是我尝试着把宪法上脍炙人口的句子印刷在《盲流指南》的结束部分,让盲流朋友在找到工作、找到住地和吃的地方后,也同时认识到我们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在这个国家,至少在宪法上规定,我们和城市人一样,我们在这个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里也属于“人民”。

  很多盲流朋友看不懂,但他们都说喜欢。我就纳闷,看不懂,怎么会喜欢?

  真是有意思!

  就这样我从一个城市流串到另外一城市,一边靠打小工维持生活,一边联合每个城市热心的盲流编写当地的《盲流指南》。几年下来,我已经编写了北京、天津、上海、江苏,湖北、湖南、等多个省市的地方小册子。这些小册子对于到当地来找工作的盲流极其有作用,但最让我激动的是,我现在是一名作家了。所谓作家,不就是写出东西,写出东西人家喜欢,就应该是一名好作家。

  有机会我一定把这个想法告诉舅舅。舅舅又过了两个生日了,我都忙得忘记了舅舅的生日。有一次打电话给妈妈,她笑着说,你舅舅大概也忘记了自己的生日,这样也好,让他一直认为自己还是四十岁吧!

  从编写南京的《盲流指南》开始,我开始试着把盲流遇到的苦难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结合起来,适当加进一些解释和自己的认识。例如我会在小册子结尾解释:由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赋予了我们盲流和政府官员商人学生们一样的权利,所以当有人把我们赶来赶去时,我们不必像温顺的受惊吓的绵羊东躲西藏,我们要学会讲道理,讲宪法。我特别告诫上海的盲流同胞,上海不光是上海小瘪三的上海,上海也是我们盲流的,他们那些规定外地来的民工必须在三天内登记住处,还要交50元押金领榷上海市临时居住证》的规定是违犯宪法的,他们是要对盲流赶尽杀绝。如果上海当局以维护市容维护改革开放的窗口的形象而驱赶我们时,我们应该手拿宪法和他们讲道理。

  这算是第一次我把自己的议论写在小册子里,印刷出来的小册子我都不敢多看一眼,我也有些不安,经常看新闻,看是否真有盲流按照我说的这样做而被镇压了。有时我很矛盾。从最早的盲流指南开始,从写一些如何避免惹麻烦,如何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到今天,我开始写一些让盲流朋友拿起宪法争取权利的语句。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这些事,我不敢告诉舅舅,我怕他担心我。再说,我感觉到舅舅虽然也是我们村子出来的,但他受过高等教育,已经成为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城市人,他不会赞同我的想法的。

  好几个春夏秋冬过去了,但当这个春去秋又来的时候,我知道该到福建、广东等南方去走一走。不过这之前,我要去一趟温州。

  温州!自从毕业后她离开家乡后,温州就在我心中生根发芽了。温州好像不仅仅是一个地名一个城市,而是有生命力的东西,有时让我牵肠挂肚,有时让我伤心落泪,但大多时候却是让我感到温暖。

  她叫柳青,是邻村柳家湾的女孩子,我的初中同学,初中的最后一年,我们两人同桌。直到现在,只要我愿意的话,一闭上眼睛,她就仍然坐在我旁边。我仿佛看见她的柔软的小手在轻轻转动卷笔刀,我可以紧张而快乐地从她飘柔的长发间偷看她粉红的小脸……有时,她乌黑的大眼睛会出奇不意地调皮地瞪我一眼,我的脸准会“唰”地一下,立即红彤彤一片……同桌一年,没有说过几句话,但我在心里和她的对话,如果写出来的话,会比所有的课本加起来还要厚。一年后,她没有考上高中,回到了村子里。

  我带着对她的思恋和幻想,背着行囊到县城里念高中。为了让她看得起我,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我把对她的思念变成学习的动力。半年后,当我回到村子里屁股都没有坐稳,就到柳家湾去找她。我是高中生了,我不再腼腆,我有很多话要同她讲,如果可能,我还想告诉她,我为我们两人计划的未来。

  她的村子空空的,几乎看不到什么年轻人,老人告诉我:柳青和村子里的年轻人一起,出去打工啦。

  到哪里打工?县城?

  不是,老人想了好一会,才说:是温州,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走了,带走了我的希望和幻想,只在我心里留下一座冷冰冰的城市——温州!

  我没有心思读书,读书是为了未来,现在我的未来都被她带走了。

  我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我想出去打工,走得远远的。可是我却在犹豫再三的情况下,并没有到温州,而是到了广州。我想赚点钱,等自己活得像个人样时,再去找她。

  几年前,我在广东东莞失去了一条手臂。我想忘记她,就像忘记那一条失去的手臂一样,可是我失败了。她仍然让我魂牵梦绕,日夜思念。

  从无锡坐长途公共汽车到温州,颠簸十几个小时,满车的乘客都疲态尽显,只有我,车离温州越近,就越精神抖擞。

  到了温州后,我直奔他们所在的工厂。盲流之间从来不通信,大家只有通过家乡传来的消息才知道彼此的死活和现状。当初和柳青一起出来打工的姊妹小霞被传呼到工厂接待室,见到一条臂膀的我,她吃惊地站在那里;而当她听到我是来找柳青时,她就更加吃惊起来。

  小霞说,柳青早不在这里干啦,她不见家乡人,我不知道她是否会见你。你打她的手提电话吧!

  小霞说完,写给我一个电话号码,说自己还在上班,于是转身就走了,看着她微微佝偻的背,零乱发黄的头发,想起她刚刚面对我时的干枯的皮肤和失神吃惊的眼睛,还有她发哑的干涩的话,我心里一阵难受,几年工厂的苦力,几乎让我认不出小霞,她不再是我记忆中邻村的小霞,不再是初中时秀气活泼的小霞。

  柳青还是初中时的柳青吗?柳青还是我心中的柳青吗?我思绪万千。也许柳青像小霞一样,多年的盲流生活让她彻底面目全非,她早不是我心中的柳青了。那么我找她干什么?我又一想,也许柳青一点没有变,反而更加迷人成熟了,特别是当我看到小霞抄给我的手提电话号码时,我知道一般的盲流是不会拥有手提电话的。想到这里,悚然一惊,也许柳青什么都没有变,可是她面前的我呢?

  我还是以前的李昌威吗?我还是以前和她同桌时的我吗?

  我身上失去了一条胳膊,脸上多了一层尘土和沧桑……那一天在见到她之前,我心里交战着,我希望她没有变化,但又害怕自己的变化会吓着她;我希望她变化了,但又害怕她像小霞一样变得让我感到陌生和害怕……有那么一刻之间,我想放弃,想赶紧离开温州,想永远也不要见她,而让我心中的柳青永远陪伴着我到处漂泊流浪,在我软弱时给我力量,在我痛苦时给我安慰,在我绝望时带给我幻想……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躲起来,偷偷从暗处看一眼我心中初恋的爱人柳青,可是小霞又没有告诉我她上班的地方。最后犹豫再三,我在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让我喜出望外的是,话筒里传出了那熟悉的我朝思暮想的声音,带着娇美和朝气。她约我到附近的光明酒店的咖啡厅见面。

  放下话筒,打听到地方后,我一路小跑赶过去,在酒店门口,我停下来,仔细拉了拉衣裤,拍打掉尘土,小心地把空空地袖筒扎起来,不能让她第一眼见到的是我空空的袖筒。然后我走进咖啡厅。

  她就坐在那里,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她也一眼就认出了我,因为她马上站了起来。虽然她烫了好看的留海,虽然她的超短裙让她看起来高了不少,虽然她的皮肤更加白净和娇嫩,虽然她的眉毛更加弯弯,我知道她还是她。我微微向右侧着身子向她走过去,然后伸出右手握住她伸过来的手,还是那么柔嫩的小手!握住她的手后,我说:“我失去了左臂,你不要害怕。”

  然后我才慢慢让自己正面面对她,她眼神中一霎那流露出了关心和痛心,在我想开口安慰她时,那关心和痛苦又一霎那间消退,代之的是微微的苦笑和无奈:“我们都失去了很多!”

  过后好久我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当时我深情地盯着她,直到她有些不好意思,红了整张俏脸。我们坐下来,这时我才第一次把眼光从她脸上挪开。她穿的低胸T恤几乎被鼓胀的胸脯撑破,这让我极度不安,这么些年我虽然一直幻想她,但从来没有大胆到幻想她脸部以外脖子以下的地方。眼前的柳青已经超过了我的想象,她美丽、性感和刺激。

  我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我知道……

  她弯弯的眉毛经过修整,她的口红虽然淡,却隐约可见,她的眼角流露出风情,她把半个白嫩的胸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她的超短裙把屁股包得玲珑剔透的同时,又以其黑色衬托出她白嫩而修长的大腿……我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其实几乎第一眼中,我就知道我的柳青是个“鸡”。女盲流不是这个样子,如果想保持这个样子,如果不想被超负荷的劳动折磨得半死不活,如果不想被风餐露宿折腾得人不似人鬼不似鬼,女盲流们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去当“鸡”,中国已经有近千万的娼妓。其中大部分为农村来的女盲流。

  “昌威,我早就不再见家乡来的任何人,但我想见你,你不怪我吗?”

  “不,不,我怎么会怪你,我专门来见你的!”我马上接着说,声音中带着感情,那是这些年一直憋在我心里,始终无法发泄出来的感情。我深情地凝望着我梦牵魂绕的柳青。

  我们就这样看着对方足足有三分钟,柳青伸过两只手,拿起我的右手。“你还好吧,能够照顾自己?”

  我能够照顾自己,而且我还想照顾更多的人呢。我自豪地说,我告诉了她有关《盲流指南》的一些事,她假装饶有兴趣地听。她也告诉了我她的故事,她来打工,由于漂亮,老板总是盯着她,最后……我也假装认真地听,不过这故事我听过好多次,祖国大地从南到北,到处都是这样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

  她轻描淡写,故意轻松,但我都明白了,我使劲地点点头。我是见过世面的人,在这个盲流的世界里,如果你想活得像个人,你不能把自己当成个人。打工受剥削,是永远无出头之日的,最后落得腰酸背痛,弯腰驼背,还是一贫如洗。从农村出来的姊妹,如果想出人头地,如果想不吃二遍苦,受二茬罪的话,出卖肉体当娼妓是一个选择,恐怕也是唯一的选择。

  “昌威,你不嫌弃我……”走在街道上,她挽着我唯一的手臂,让我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同桌的越来越遥远的过去。

  那天晚上,和她同房间的姐妹出去接客后,她把我带回到她的住处。然后她抱住我,我们两人都哭了,哭了一会又笑,笑着笑着就又哭起来。最后,她撒娇地让我看她被眼泪沾湿了的衣服,撒娇地把它们扯下来,当她赤身裸体站在我面前时,我仿佛看到了一尊美丽的希腊女神像,我浑身抖不停。

  她在我面前跪下来,用初中时曾经帮我削过铅笔的柔软的小手帮我一件件解开衣服……我们在床上赤身裸体抱在一起时,又都哭了,眼泪让我们的身体冰凉,然而我第一次感觉到她身体里的滚烫……* * * * *第二天,我背起背包,离开了温州。听说福建沿海正在搞开发区,我过去是收集资料,写进《盲流指南》的,我想找很多事情做,让我忘记伤心事,让我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从温州到福建的长途车上,我一路伤心一路哭,哭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我不是哭自己失去了一条胳膊,因为我还有一条胳膊;我也不是哭柳青失去了比胳膊更重要的东西,因为她保住了女人最重要的相貌。我是哭,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可以见到柳青,又不知道见到她时又会是什么样子;我是哭,从此我的心中将空空荡荡,我不知道是否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激励我去追求去闯荡。

  福建沿海的情况多多少少给了我一些安慰,我早在北京时就听到盲流中流传福建沿海要搞大规模开发投资,所以那时我就安排自己一路南下。但到达这里之后,情况还是出乎我的意料。福建沿海,从北边的发福州到南边的东山岛,几乎都在热火朝天的搞开发。从造船厂到游乐场,什么项目工厂都有,每个项目的规模虽然都不是太大,但好在项目多,种类多。我到达时已经有三百多个开发项目上马,从远近听到小道消息赶过来的民工也大概有五百万,每天还在络绎不绝,不过好像还是无法赶上项目上马的速度和所需民工的数量。

  福建沿海和台湾隔海相望,一直以来作为前沿阵地和战区,没有得到国家的重视,改革开放20多年了,几乎都没有很好的开发。现在中央突然改变策略。据说,为的就是给台湾一个样板,让台湾人民看到大陆的如火如荼的社会主义建设。但由于中央改变策略具有试验性质,所以并没有大张旗鼓地登报开会搞宣传。民工大多都是靠大家口头相传得到消息后才赶过来的。赶到这里的民工都挺满意,工资有近一千元,这比南方的都高出两百多元。

  我到这里后,看到到处都是欢欢喜喜的民工,心里也慢慢把温州的不快一点点驱逐出去。

  我找了个临时工,工作很轻松,然后找机会从南到北地走了两趟,把基本情况都搞清楚了。这里主要以水上游乐场,造船厂和制造业为主,从南到北几乎开设了十几个造船厂,以小型渔船为主,也有小型游艇。水上乐园则以游船和划艇为主。由于这些制造都是低科技的,所以并不需要熟练工人,一般民工就可以胜任。

  由于得到中央的大力支持,福建政府一反过去保守的做法,也跟着北京大量投资,据说,短短一年下来,总投资已经达到一百亿人民币,而且还在不停增加。和大量的投资投入相比,盲流虽然每天都在涌入,但显然仍然供不应求。主要原因是这里的交通不方便,没有几个像样的大城市,加上投资消息基本上没有正式报道过,盲流们没有可靠的消息,不敢贸然赶过来。

  我找到几位有些专业文化的老乡,他们告诉我,按照目前的投资进度,福建沿海这几个城市附近至少需要一千五百万民工,目前只有五百万,就算加上临时从福州和厦门转过来的民工,也不会超过七百万。这就是说,仅仅在今年,这个地区短缺至少五百万盲流民工。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就是说至少又有五百万盲流有工作了。虽然靠民工们口头相传,每天都有民工涌入这个地区,帐篷和临时居屋每天都搭起一片,要达到五百万的话,还是很困难。我想,根据以前的反馈,大家对《盲流指南》越来越信任,现在是我为盲流出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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