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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章

山河血-第5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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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食物的匮乏,在战俘营中,每天都会有人饿死,因为寒冷,每天都会有人冻死。离开那里,就像是离开地狱一般,如果说,进入矿场是九死一生,那在战俘营中,肯定是必死无生。

在战俘营中,有一件事使得西米耶夫吓得至今都会在恶梦中惊查。他亲眼目睹在探照灯外阴暗的夜色中,一小群战俘饿得发疯了,在集中营一个个结冰的垃圾堆旁转来转去,吃那才倒毙的尸体里柔软的内脏。他白天看到过这种残缺不全的尸体。岗楼看守上的士兵一发现这些吃人的人,甚至会以此为乐。

而当其他战俘抓住了这些食人者,就会对他们拳打脚踢,结果了他们的性命。可是,在这些人身上,求生的本领超过了人的天性,因此不再有恐惧。人肉对于他们来说,不过只是食物,甚至于,在战俘营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吃人肉。

无论在未来是什么前景,但总好过在这里吃人或者被人吃,而让西米耶夫庆幸的是,日本人并没有准备背负战俘包袱,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战俘补足了西伯利亚劳工的不足,毕竟,对于日本来说,他们之所以进攻苏联,其目的无非是为了获得西伯利亚的资源。

“只要不是露天煤矿就行,伐木场也不行……千万不能去修路……”

在内心祈祷着,西米耶夫继续向前走着,他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比战俘营里更糟。

作为一名作家,面对着面前形同骷髅的,披着件破旧的毛毯,躺在充满恶臭的床铺上,周树人的内心可谓是五味杂阵,对于苏俄,他充满了憧憬,甚至在达里冈爱战役期间,如同在”中东路战役”时一样,他的回答是:中**阀受帝国主义的唆使而进攻苏俄。

而现在,在抵达远东,抵达他眼中这个被”日本帝**阀”占领的地方,他却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惊呆了,如果说,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帝国主义者对苏俄的污蔑,但是在过去的半个月里,他所在的”东亚参观团”这个由日本记者群体组织的远东参观团,对日本占领区内的数百座劳动营中的十几座进行参观,所看的一切完全颠覆了他的意识。

而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个穿着灰暗的破衣烂衫的儿童,他们灰暗的脸庞,看起来如同骷髅一般,双眼中没有任何儿童的童真,即便是他在国内看到的流浪儿,相比于他们,至少脸上还有一些童真,而这些人却被摧毁的没有任何生气。

“周先生,这里十六岁以下的儿童大大约占到全部犯人的50%左右,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第58条规定,12岁以上就可以枪毙,也许更多了……”

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在向周树人介绍着劳动营的时候,那张瘦削的脸上尽是悲色,他的儿子、女儿,现在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许早已经被枪毙,也许已经饿死在某一座劳动营中。

因为偷了一衣兜土豆——小孩的一个裤子口袋里装的土豆——也是八年!

黄瓜不是这样计价的。萨沙因为从集体农庄的菜园子里偷了十条黄瓜得到了五年。

十四岁的小姑娘莉达在库斯坦奈省的钦吉拉乌斯区中心的街上连泥带土地把从卡车上像一般细水似地漏下来的谷物收集起来。因为她盗窃国家财产得到了十年……

“周先生?”

这时,戴着眼镜的中年人,他也曾是一名作家,甚至周树人还曾拜读过他的作品,只不过,在最近几年,他似乎没有任何作品发表,而现在,周树人终于明白了原因,三年前,他被逮捕了,作为人民公敌被流放了,他的儿子、女儿现在不知所综。

“作为人民公敌的子女,我的儿子、女儿的命运会怎么样呢?好吧,也许,我是人民公敌,我们这些穿着政府提供的丝绸睡衣的,在世界各国的报纸上、杂志上,为苏联歌功颂德的作家们、工程师们,都是人民公敌的话,那么请你告诉我,他们,这些孩子难道的也是人民公敌了……”

面对这位”知名的苏联作家”的反问,不单周树人沉默了,即便是参观团中,那些接受邀请的,原本准确回国后,在报纸上披露日本奴役下的苏俄人民悲惨生活的来自中国的作家和记者们,在这一瞬间,都沉默了。

“他,他们是罪……”

一名作家试图还想为苏俄辩解,但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小,他的那个理由苍白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感觉有些无力,更不要谈让人信服。

在过去的一个星期中,他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骇人听闻的,不过只是短短的一个星期,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他们对苏联心怀的那种美好的憧憬在短短的一个星期中破灭了,而此时,面对那位苏俄作家的反问,几乎没有任何人还能像第一天一般,指责他是一个”叛徒”,甚至于,他们因此而心生羞愧,为自己曾经所做的事情。

“这……会不会太过于残酷了!”

同样作为参观团的一员,梁实秋在内心反问道,尽管在华北,有关苏俄的暴行,通过叛逃者的口述和大量的照片,甚至新闻电影而在国内盛传,但对于一些作家来说,似乎于他们并没有多少影响,而现在,他们所有的一切,关于”人间天国”的梦想,都随之破灭了,他们,所有的理想与梦想都随着这场参观而破灭。

而现在,看着那些面色惨白的新闻记者、作家,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管长官甚至不惜担负骂名,亦要促成这场”敌占区”下的访问,这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麦草,现在,这场参观之后,这140名来自南北各地的新闻记者、作家们,他们过去,或多或少的都有亲苏倾向,但现在呢?

“这不是残酷,只是事实!”

站在梁实秋的身边,一名戴着眼镜的年青记者,实际上他是半个官方代表。

“现在他们看到是事实,事实告诉他们,人间天国并不存在,所谓的人间天国,实际上不过就是一个消灭人的国家!而现在……只不过是把他们所谓的美梦戳破罢了!”

第八十九章乡变

遥远的欧洲,冰天雪地中的西伯利亚,战争正如火如荼进行着,一座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在战火下,呻吟着变成了废墟,精美的教堂只剩下残墙断壁。遮天辟日的机群如同蝗虫,从一个地方飞向另一个地方,尖啸着的炸弹将城市化为废墟,将文明变为历史。

在欧洲、在亚洲成群的战车轰鸣着无情地碾压着大地,整个欧亚大陆都在战车底下颤抖,在海上,舰炮轰鸣,滚滚硝烟直冲云霄,汇集成厚重的乌云,仿佛魔鬼狰狞的面孔,欲把整个世界都给吞咽进去。在41年岁末,整个世界都在战火中燃烧着,全世界的人们都在战火中苟延残喘着。

当全世界都陷入战火的时候,只有两个国家依然“享受”着和平,甚至于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会让许多人有一种为了和平不计代价的感觉,但不可否认的是,和平,给中国以及美国,这两个隔大洋相对的国家带来的难以想象的利益。

对于中国来说,战争带来了诸多的利益,比如作为世界上最大的钨资源国,在短短三年间,因各国抢购,使得国际市场上钨砂的价格从不足1000美元,升至1。2万美元,仅此一项,通过钨砂出口,中国便获得近两亿美元外汇,而金属锑更是达到两万美元之高,因为稀有金属价格暴涨,在过去的几年间南中国通过出口获取了大量的外汇,或许是因为上次欧战的教训,使得南方获利的企业主纷纷向会华北构买各种设备,生产消费工业品,而通过出口获得巨额利益的中央政府,亦向华北采购重型工业设备,以建立南方的重工业以及军事工业体系。

中国的消费工业品以及稀有金属出口后换回的外汇,化为了工业机器和工厂,这种良性的循环正在一点点的改变着中国的面貌。从民27年到民30年这短短四年时间内,中国从一个农业国变成了工业国,分散在从华北直至海南的数十万家厂矿,雇佣着近三千万各类工人,急剧发展的工业吸纳了大量的农村剩余劳动力,从而进一步带动了农村的改变。

而对于农村而言,难得的和平以及战后重建中高达数亿元的水利投资,加之良种、化肥以及新式农具的推广、合作社的建立,使得农村不仅走出了崩溃的边缘,且因持续数年的丰收,使得农村走向了复兴,在民三十年的农村甚至成为工业消费品的主力,在农村,压抑数十年的消费**,因为收入的增加以及和平的显现,使得农民开始放心的消费着工业消费品。

这个国家似乎每一天都在发生着变化,朝着好的一面,至少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个国家不仅开始显现出生机,更重要的是充满了希望。

汽笛一声长鸣,火车速度渐渐放缓,长长的站台出现在人们眼中。

“各位乘客,本次列车终点站车站已经到达,下车旅客请整理好自己行李,已免遗忘。最后,再次感谢大家乘坐本次列车,谢谢。”

喇叭里传出列车长的问候声。只是那些乘客没有一人注意听他到底说些什么,大家正将各自行李从行李架上取了下来,费劲地朝车厢门口移动。有人踩了前面人的脚,有人行李碰了别人的腰,人们匆忙的道着歉,而行色匆匆的人们并没有时间争吵,在这个时候,往往都是一些赶回家乡过年的人们。

并不是所有进城的人都选择在城市中定居,尤其是对于一些家中还有老人的人们来说,他们总希望能够在过年时回到父母的面前,在新年的第一天亲自给爹娘磕个头请个安。自然的,也就没有了多少记较。

“一切都跟以前一样!”

挺直了腰板,端坐在座位上的李明悦虽然目不斜视,一副泰山崩与面前而不改色的架势,或者说他陷入往事沉思中,虽说年青,但是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回忆,外面一切仿佛与他无关,可那些声音却一个劲往他耳朵里钻。在平静的外表下,在心底不由得暗自苦笑。

什么都没变,拥挤的列车里挤满了国人,行色匆匆的脸上,充满了疲惫但却又难掩憧憬,而作为一个旁观者,或许李明悦依然年轻:二十三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可是他却觉得有些事情变了,在他年轻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饱经风霜的心。

当年离开这里时的同学,现在他们又身在何方?有的人正在读着大学,有的人已经成为了政府公务员或者企业文员,还有的人甚至成为了资本家,当然也有的人变成了记者,更有一些人,如芸芸众生中的许多人一般,终日为生活奔波着。

在过去的几年间,多少人放弃了梦想,多少人改变着梦想,多少人选择了随波逐流,想到当年的年少轻狂,想到过往的岁月,李明悦的神情却变得有些复杂。当年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他们一共有二十几人,而现在却只有他一个人再次回到家乡。身边没有谈笑风声的同学,一个人坐在列车中,真有些孤苦伶仃的感觉。

曾几何时,他曾满怀着梦想,甚至为了梦想,加入军队,穿上了这身黑色的军装,但是现在呢?他却显得有些茫然,他甚至质疑过自己的梦想。

“老师,可以给我答案吗?”

这一次探亲,是他在保定军事学院毕业后,在进入部队前的最后一次探亲,与其说是探亲,倒不如说是为了在老师的那里寻找答案,十年前,正是他的老师,在读书会上向他灌输了那一切,而现在……

“长官,您去什么地方!”

几乎是在穿着黑色军装的李明悦刚一走出车站,便有几个的骑着人力三轮车的车夫抢似的冲到他的面前,若是在过去,或许这些车夫对军官会避之不及,不过这几年,军人的形象早已经改变了,虽说偶尔的还可以在报纸上看到军人扰民的新闻,但相比于过去,车夫至少不会担心对方做车不给钱,甚至还遭顿暴打的可能,毕竟县团管司令部也不是摆设,当年那些被裁撤到军管区、师管区以及团管区的长官们,可是巴不得从那些现役军官的身上挑毛病。如此,即能体现出他们的大公无私,当然更重要的是发泄他们心中的不满,不过也恰因如此,才使得军人扰民现象在过去的几年间越来越少,以至鲜少发生。

“去王家胡同!”

坐在三轮车上,李明悦看着阔别数年的家乡,相比于几年前,这座城市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城市依然还是那座城市,只是街道上行人的衣着发生了变化,很少像过去那样,在街头上随处可以看到衣物上满是油污的路人,或许一些人的衣服是典型的粗布,但相比于过去,却显得很整洁,不是因为他们开始注意卫生,而是因为在这个冬天,他们不需要再像过去一样,一件棉衣穿一年,多出了几件换洗衣物后,自然衣服上就见不着厚厚的油污了。

而且路上鲜少有像过去一样满面菜色的路人,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显得很红润,这说明他们至少能吃饱肚子,从细节处观察着家乡的变化时,李明悦的神情中不断变化着,在三轮车到了王家胡同的时候,他便下了车,付过车钱后,提着行李箱准备走进胡同时,他想了想,却又朝不远处的小店走去。

冬日的太阳迷惑温暖,在街口处的小店里,李明悦买了一些礼物,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先去了老师那里,不过不能空着手拜访老师,这是最起码的礼节,在付钱的时候,看到小店门口插着的报纸,这是本地的报纸。

“再给我拿一份报纸!”

在小店老板用绳子系着那些礼物时,李明悦翻看起家乡的报纸,以了解最近家乡发生了什么事情,报纸的头版毫无例外的是本地的广告,什么饭店开业,什么商品广告,几乎在全中国都是如此,除非像《中央日报》以及《国民日报》这样的大报纸,只有他们才会在头版刊登什么头版新闻。

直接翻到第二版,简单的扫视了一眼国内国外的新闻,李明悦将注意力放在本地的新闻上,突然,一个豆腐块大小的文章,只惊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国民第二中学教员黄征逸的自白书!”

什么!

自白书!

这是老师的自白书!

怎么会这样?报纸上的自白书只惊得李明悦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到老师的家门口,他站在那熟悉的木门前,看着木门上泛白的破损的旧春联,就在他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的时候,却看到木门打开了,站在门后的是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

“明悦!”

惊讶的看着门前的学生,黄征逸的惊讶中似乎同样带着些觉悟。

“你来了?我没想到会是你!换个地方可以吗?”

看着曾经的学生,黄征逸的神情显得很是平静。

“你知道,你师母她胆子小……”

第九十章势之营造

在这座南方小城暖暖的冬日里,穿着灰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与一个穿着黑色军装、提着行李的年青人,两人就这样慢慢的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走着。

在这种怪异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之后,李明悦才看着老师问道。。

¨老师,为什么?”

学生的问题让黄征逸一愣,最后他只是苦笑道。

¨为什么?”

黄征逸扭头看一眼曾经学生,他继续默默的朝着前方走去,好一会之后,似自言自语,似是在解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我想,我想我应该写那份自白书,”

在走到巷子口的时候,他回头看着学生,不无认真的说道。

¨你应该去看一下新闻电影,我想,我明白了,为什么徐志摩会在《欧游漫录》中,会那样的评价……”

默默的在街道上走着,黄征逸整个人显得很是平静,从他写了那份自白书之后,他就已经意料到了这一切,现在终于不用再担心了。

¨他们相信天堂是有的,可以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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