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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中国性研究 作者:李敖-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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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每张票十元。有的分得较细:例如金门的〃军中乐园〃,就分三部分,〃军官部〃每张票二十五元、〃士官部〃每张票二十元、〃战士部〃每张票十元。虽然票价有高低,但是官兵聚麀的事实,总未能掩也。男方要求勿摇,女方不肯

    按照墙上挂的〃特约茶室官兵入室娱乐程序表〃,全部程序是这样的:

    阅读游室规则——购票(娱乐票)(茶票)——验票入内——选择侍应生——阅读娱乐须知一一一娱乐——洗涤一一整容一一离室

    验票入内是第三程序,也就是进门程序。走进这道门以后,左边有所谓〃保健室〃,是形式上的医疗室。右边就是〃大茶壶席〃,即所谓龟公者也。龟公都不外是流氓之类,当然是看住妓女以防逃跑的。再往里走,就是赫然两排对称的编号小房间,每排五间,一共十间。尽头左转,越过〃老鸨席〃后,又是十间同样的小房。

    小房的布置大同小异,一张简陋的床,铺着花床单。床边有小化妆台,灯光昏暗。阿兵哥进门后,门就关起,门一关起,门边就有红灯亮起来,表示〃营业中〃。按照〃仁武特约茶室游慈娱乐规则〃第十四条:

    每人只限娱乐一次,每次不得超过四十分钟,逾时侍应生可以拒绝之。

    意思是说,四十分钟〔注四〕,实在包括〃娱乐程序表〃中〃娱乐〃、〃洗涤〃、〃整容〃、〃离室〃四程序。……(略——编者略去:所谓〃娱乐〃,包括脱衣和限射精一次的性交,但是常起纠纷。)纠纷的标准格式是:妓女个愿阿兵哥在她身上过久,每每在阿兵哥一插入,她就大摇特摇,她们都是行家,三摇两摇之下,于是就大功告成。剩下时间,妓女往往要偷时间、卖黑市。按妓女与老鸨等关系,是按每四十分钟一次抽成的,既然妓女肯多接,自然皆大次喜,只是阿兵呀不欢喜耳!盖阿兵哥花十块钱,钱赚得不容易……(略——编者略去:总想主动多进出几下,以为享受,如今主动不成,反在妓女大摇特摇之下,被动狼狈射精,当然不快。)往往男方要求勿摇,女方不肯,于是争执起焉。有的兵油子心有未甘,下次来时,买来〃广嗣露〃等春药〔注五〕,使妓女无法偷时间、卖黑市,不论身心都深以为苦〔注六〕。还有的兵油子,甚至偷怀红豆冰棒一根,趁妓女不备,猛然插入以为报复者。总之,种种纠纷,常常层出不穷就是了。可见程序表中,以〃娱乐〃这段程序,最为麻烦。

    老兵雏妓互相残

    ……(略——编者略去:〃娱乐〃过程中,阿兵哥戏以军中术语为〃切口〃。如称性交曰:〃打炮〃;〃军中乐园〃曰〃炮阵地〃;床曰〃炮台〃;未触即射精者曰〃空炸〃;早泄者曰〃瞬发〃;可持久者曰〃延期〃。〃娱乐〃程序中的纠纷,都在〃瞬发〃或〃延期〃上面,写来令人不胜感叹。)

    〃娱乐〃完毕后,就是〃洗涤〃。小房内是没有水的,总是房门开处,妓女只戴胸罩、穿内裤而出,手执旧铝制脸盆,出来盛水。在门口排队的阿兵哥,立刻呼啸不绝,有的毛手毛脚;有的妓女也打情骂俏随之,反正已是残花败柳,一切也就无所谓了。至于她们不把衣服穿好再出来的原因,是由于连番接客,无暇穿穿脱脱了。由此看来,妓女们的处境实与在〃动物园〃中无异,甚至还不如〃动物园〃,根本是〃人肉市场〃也!我曾有诗记〃军中乐园〃说:〃人肉市场真可怜,老兵雏妓互相残。买卖双方皆弱者,如此军中一乐园!〃就是描写这些怪现象的。

    由于军中生活单调,人又无知乏味,有关〃军中乐园〃的种种,也就自然成为谈话重心。我在《一个预备军官的日记》中记有一位周排附,他就最好此道,整天所谈,不出下体范围。他常常背诵什么地方的〃军中乐园〃哪几号姑娘皮肉如何如何……如数家珍。他说妓女有的为怕生病,每在其中装有暗套〔注七〕。他会突然打压妓女小腹,暗套就会脱出。他说他每月的军饷都花在妓女身上,并在大陆当兵时强奸过女人。这种兵油子,听他们讲话,真令人又惊心、又厌恶。还有一位周排长,他也酷好此道,一切单位都以打炮次数计之。军饷加薪后,他笑着说:〃这回又加了六'炮'!〃然后顾〃有鳏在下〃而乐之。

    诸如此类的谈话重心,甚至还见诸高阶层军官之口。由于〃军中乐园〃房舍简陋,阿兵哥们不但在排队时喧哗,甚至设法争相从门缝中看活春宫。这事被团长江百禄知道了,在朝会中破口大骂,说你们看了活春宫,将来在战场上不得好死,甚至不久要被汽车压死云云。江百禄那时四十二岁、军校十六期、步校高级班十期、参校七期毕业,湖北人,长得矮黑,令人讨厌,出口水平,原来如此!国民党之军官也!

    大腿上面,赫然几条紫痕

    虽然同属残花败柳,但在残败之中,也有姿色上下可分。姑娘们的年纪有十五六七八岁的,也有三十多岁的,老大而姿色大差者,有时门庭也间或清淡。我看到一位,在阿兵哥在别房门口排队喧哗中,她半裸身体,独倚房门,面无表情地在枯立着。

    因为每天接客次数有下限规定,接客太少的妓女便要遭到责罚。我在做〃军中乐园〃调查时候,一夭在一家〃军中乐园〃抄写规则,一位雏妓走过来,偷偷拉我的袖子,低声说:〃排长,无论如何请买一张票,帮帮忙。〃我从来是只做调查不搞女人的,我拒绝了。她问:〃排长为什么不买票?〃我为了省事,遇到这种情形,例行的应付方法是笑笑说:〃排长的卵叫坏了。〃可是这回不灵了。这位雏妓继续纠缠不肯离开。她说:〃排长,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就撩起裙子,露出大腿,大腿上面赫然几条紫痕。她说:〃我接的客人不够,要挨打。排长,无论如何请买一张票,帮帮忙。〃怵目惊心之下,我非常不忍,就买了一张票送给她。她接过了票,眼泪流了下来。我转身走的时候,她又拉住我,低声说:〃排长还是到屋里坐一下。不然他们看到了,会以为我得罪了客人。〃我同意了。遂在小房间里和她聊了一阵,才假装整容而出〔注八〕。

    〃军中乐园〃的妓女,最令人有〃人肉市场〃之感的,是在接客次数的有下限而无上限。在军中发饷日子或规定假日日子,每位妓女每天卖三四十次,是很普遍的事。三四十次还不算本领,如果卖到五十次以上,便有奖励。那〔草字头,不会打,对不起。〕拔林〃军中乐园〃甚至举行过大比赛,卖得又快又多者(当然都是五六十次以上的),甚至放鞭炮庆祝,听来真不知人间何世!我真不能想象:一个人,每天洗五六十次手都吃不消,何况五六十次性交?可是台湾在国民党德政下的〃人肉市场〃,竟然如此!

    我常常想:一个可怜的女孩子,沦落到每天接客五六十次,什么他妈的〃三民主义〃、〃国家民族〃……对她都全无意义!……(略——编者略去:如果我是她,如果不能逃脱老鸨龟公的魔掌,如果不能免于接客的命运,但求能少结几次,也是好的。所以,如果我是她,如果共产党统治,能使我少接十个客人,我就欢迎共产党;如果日本人统治,能使我少接二十个客人,我就欢迎日本人,我就欢迎日本人,甘愿做亡国奴。这些都是实话,所以被略去了。)什么主义、领袖、国家、责任、荣誉,都他妈的是骗人的、都是太遥远的,对苦难的弱者说来,都是狗屁、狗屁、臭狗屁!鬼才要相信它们呢!

    妓女〃充军〃

    但是,〃人肉市场〃中的可怜女人,她们整天任人摧残,如果所得相当于所失,也就另成一说。事实上,却又满不是那么回事。她们被弄到〃军中乐园〃来,每次接客抽成,是很有限的。以当时金门〃军中乐园〃为例,因在前线,待遇较好。金门〃军中乐园〃由政工人员掌管,由政治部主管民运的单位负责督导,在〃军中乐园〃服务的侍应生称为军中特约雇员,这种雇员在金门共有二百五十人,流动散布在金门、山外、小径、陈坑、烈屿……等地。但在最前线大二担及东西旋,则没有固定的园地,只好定期派遣姑娘出差,完成任务后再返防〔注九〕!这许多雇员,多来自台湾,有十八岁的,也有三十出头的,平均年龄二十三岁。双方行的是合约制,签定雇用合约,每期半年,双方同意可以续约。服务期间伙食与服装由军中供给,营业收入女方实得七成,每星期工作六天,逢星期一休假,每天工作时间自上午八时至中午十一一时,下午二时至九时。票价分为三等,〃军官部〃二十五元(侍应生在金门本岛者可得十六元,小金门等外岛可得十七元);〃士官部〃二十元(侍应生得十四元或十五元);〃战士部〃十元(侍应生得八元或九元)。虽然形式上是合约制,两厢情愿,但是,妓女这边,再被老鸨龟公等一勒索,也就所得无几了。并且,外岛〃军中乐园〃中的妓女,许多都是台湾本岛抓到的私娼,被强制〃充军〃送到前线的,这种身份的妓女,所得就更没保障了(台北华西街私娼被连续抓到三次者,即〃充军〃前线)。在台湾本岛,其实也是一样,本岛〃军中乐园〃中的妓女,我看不到是自愿来的,绝大多数是被掳来、卖来的。我在《一个预备军官的日记》一九六0年三月三十日条下,曾写流氓〃强一女写卖身契,一万六卖两年,否则不放行,一宪兵救出之,在此军中乐园〃。可见这女人脱离了私娼命运,却也脱离不了〃军中乐园〃。在同年七月二十六日条下,我又写:〃一十九岁女孩子,先被卖一千九,再被卖二千六,三被卖二千三,四被卖六千六,结果是一身恶疮,此何等社会。何等人身保障乎尸试问在这种全无人身自由、被买来卖去的处境下,妓女们还想可以按规矩抽成,其谁能信乎?她们岂敢言钱,能少接几次客,就算造化了!周排附说得露骨:〃妓女好122像园锹,人可休息,工作器具不能休息。〃妓女只是人们眼中的〃工作器具〃,沦为〃工作器具〃了,还想按规矩抽成吗?

    〃被卖到特约茶室〃

    我现举两则剪报,看看这种〃军中乐园〃中全无人身自由的实例。一九六0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联合报》登:

    女儿偕情郎逃命

    父亲带镖客劫人

    先押为养女·再卖入烟花

    由南追到北·软骗兼硬拿

    〔本报讯〕圣诞节前夕,本市牯岭街省妇女会门前,发生不明身份之歹徒多人,使用计程车架走一对情侣案,因被害情侣当街高喊〃救命〃,附近的警七分局刑事组立即出动,当即将一对情侣带局保护,并将涉嫌妨害自由的李知高一名捕获,其余歹徒均已驾车逃逸。据譬方初步侦查,这是一件亲生父亲骗不满十五岁之亲生女儿到特约茶室卖淫,另一青年协助其女逃离苦海,到台北向省妇女会申请调解结婚,其父却与歹徒多人欲劫走女及其情郎案。譬方以案情甚为曲折,现正继续侦查,并与屏东警局联络缉捕在逃之歹徒中。

    本案女主角李金莲,于一九四六年五月二十日出生,还是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小姑娘,家住屏东市灰窑巷八号。

    据她在警局哭诉:她是李知高的亲生女儿,还有两个妹妹和两个弟弟,因父亲嗜赌如命,致倾家荡产。一九五八年,被其父卖到屏东市香蕉巷十号给林月钗做养女,三个月前被养母以一眼失明为由,迫她在屏东春喜公共茶室当茶女,今年十月间,其父又以新台币七千五百元把她赎回。其父到养母家接女说是〃回家吃拜拜〃,谁知是带到屏东建国路某特约茶室附近姓庄的家中,她在庄家住了几天,庄某骗她是到茶室当店员,李女去后,其父给她买了一只皮箱和四钱重金项链一条,姓庄的给她买了一只手表和一件衣料。到特约茶室后,姓庄的逼迫她卖淫,如不接受就要把她关起来。

    李女又说:她在该茶室的编号是〃十一号〃,是今年十月二十五日被卖进的,有开房间的钥匙,同房还有十七号小姐。因她不堪摧残,于本月四日凌晨三时乘机逃出,在男友郭石城家住了十多天,男友愿救她脱离苦海,她遂以终身相许,但因身份证等都被扣在茶室,本月十六日乃向省妇女会申请调解,前日接妇女会通知相偕来台北,昨日下午四时许,经妇女会调解出门后,其父李知高同不明身分的男子五六人,将李女及男友郭某一起拖上金山计程汽车,李女就拼命地喊〃救人〃,旋为七分局援救保护。歹徒们乃驾车逃逸,内有一人就是姓庄的,她父亲因被郭某扭住,致为警七分局捕获。

    本案男主角郭石城,二十五岁,屏东人,业木工,住屏东市公勇路九十一号。据他在警局说:他家在春喜公共茶室附近,今年十月初他在春喜茶室结识李金莲,李女年纪虽轻,但长得亭亭玉立,是个温柔美丽的好姑娘,两人感情很好。不料,李女被卖到特约茶室,据他听李女的叔叔说:李女被押入茶室,押期一年半,新台币一万三千五百元,后又增加半年为两年,加多少钱则不知道。李女因不堪风尘痛苦,于本月四日凌晨逃出,先跑多。他家住了几天,本月十六日向省妇女会请求调解,省妇女会通知双方于本月二十四日下午进行调解,两人相偕于前天赶来台北,昨日下午四时许,经妇女会调解,该会要他付新台币三千元给李知高,双方并同意择期结婚。讵料,当他俩走出妇女会大门,就被李知高与歹徒多人乘计程车赶来,欲将他们硬拖上计程车劫走,他俩就高喊救命,附近的警七分局迅速出动,把他俩带局保护。

    〃进入该茶室后即失去了自由〃

    另一个实例是一九六二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征信新闻报》登的:

    茶室设私刑老板成魔王

    可怜少女不堪虐待

    敝衫赤脚逃来台北

    〔本报讯〕一位不甘操皮肉生涯的少女,经过数日的餐风宿露后,在二十四日傍晚穿着一袭薄衫、一条短裤,光着双脚抵达台北,现已由某妇女机关予以保护中。

    据冒险逃出火坑的游阿娣昨日告诉记者:她为了积蓄出嫁时费用,于去年十二月在左营经养母的朋友介绍至屏东某特约茶室为娼,她本想只做三个月,但是没料到进入该茶室后,即失去了自由。

    游女又说,该茶室的老板一共雇了六名保缥,但是从来不保护她们,相反的,是专司鞭打她们的职务。

    游女说:老板每天限定她们必须接客在二十名以上,如果在打烊后结账时,哪一名姊妹没有达到老板的要求,六名保缥即人手一根棒球棍在妓女身上轮番毒打,每晚受罚的时候,她们必得自动将衣裤脱光,挨打的当儿并不得声张哭喊,否则更吃苦头。

    游女说茶室内的每名姊妹为免遭皮肉之苦,即使是生病的时候,也勉强撑着身体接客,她又说:她们接客的方法是不择手段的,只要有客人经过茶室门前,她们即想尽办法将客人拖入房内。因此很多附近居民入夜以后,均不敢从茶室门前走过。

    游女说,她们1每天拼命为老板赚钱,但是她们每餐却以稀粥充饥,在此种挨打受饿的环境下,已有两名姊妹精神失常。

    本月十八日晚,游女实已无法忍耐,趁着接客的机会,翻越围墙逃出茶室,她曾向一位路人求援,对方因见她可怜,曾给了她一些钱,游女惟恐被茶室老板捉回,即来火车,又徒步数日,终于来到台北。

    当她抵达台北的时候,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一条短裤,独自在街头流浪,后被一位好心大太发现,给了她一些衣物,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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