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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孟子他说--用历史擦亮思想-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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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的副总统是个叫益的家伙,禹对益到底存了什么心,我们没证据来做指控,反正事情的结果是:禹要下台的时候,益被酋长议会认为资历太浅,功劳也不大,反正大家伙心里谁也没把益这小子当棵葱,而禹的儿子启却是个好样的,美名传四海,深得人心。所以启一接班,虽然大家觉得不合规矩,但也没什么意见,谁让启是个好孩子呢!可是,从此,总统的职位就再没别人家孩子的份儿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即便有再好的人,也不能因为他而破坏一个好的制度。
  这个故事再联系起后面的历史,还会展示给我们一个政治制度的演变规律:原始部落民主政治——贵族政治——寡头政治——集权政治。呵呵,能掌权的人越来越少,权力越来越集中,这有点儿像丁春秋的星宿派炼毒虫似的,一大群毒虫在罐子里互相咬,越咬数量越少,最后只剩下一个了。我们的先哲们不大研究这个问题,时代差不多的亚理士多德倒是描述过可能的三个政治制度及其风险,值得拿来看看。亚老师说:独裁政治,这最怕独裁皇帝私心太重;贵族政治,这最怕变成寡头政治;民主政治,这最怕变成暴民政治。孟子所在的时代,贵族政治变寡头都已经变得差不多了,我们一开始讲梁惠王讲到的“三家分晋”就属于寡头们连寡头都不满足做了,要做寡人了。这个时候啊,也可以说是时代开始呼唤专制了。
  那么,上面关于尧舜禹这一大段话我说的对不对呢,也不一定就对,我只能说,现有的史料大致能告诉我们这些。但这么久远的事情,这么贫乏的史料,是不是有很高的可信度,或许也未必。了解一件事,了解一个人,要了解全貌才能有所评判,更何况是那么复杂的历史。有时我会想,如果几百年后的历史家看到我们五十年代的图书报纸,全国各地的资料都证实了我们在这个时期已经“亩产万斤粮”了,他们会不会相信呢?尤其是,当时间久远,其他佐证遭到毁坏之后?
  话说回来,从部落民主传统到贵族民主传统,到了孟子的时代,虽然社会在往私天下转型,但君权还不像后来的那个样子。民主传统意味着:你作为国家的执政长官,所作所为是要对很多人负责的。
  但是,时代毕竟变了,君权越来越大了,孟子这个时候,能够制约君主行为的主要已经不是国内的政治势力,而是国际社会的竞争。如果不存在这种竞争的话,君主们大可以胡作非为,只要能够保障好社会的安定底限就可以了,但因为国际竞争的强烈存在逼得他们不得不富国强兵,只有这样,才能求生存,求发展。关于这一个意思,孟子后面还会有精彩论述。
  如果我们抛开现实层面的约束,看看孟子的逻辑:不与民为善的政令是可以不服从的,进而,不与民为善的政府是可以不服从的。也就是说:你把我当人,我就也把你当人;你要不把我当人,那我也不把你当人。
  然后,到了后世,孟子的这种民本思想就变了味道了,就变成了“爱护私有财产”的意思。
  是不是有人会说了:“你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别急,我这么说是有道理的。
  在纯粹私天下的时代,无论土地还是人民,都是属于帝王所有的,换句话说,都是帝王的私有财产。帝王们不是说什么“朕富有四海”,或者“朕富有天下”之类的话么,那意思是很明显的,版图之内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当然,这是包括人口的。
  既然“朕富有四海”了,那下一个问题就来了:私有财产是可以被所有人自由处置的。举个例子:老子今天不高兴了,把家里的电视给砸了,把冰箱也给砸了,你在旁边看着,见我这么糟蹋东西觉得心疼,但是,你管不着,这都是我家的东西,我爱砸就砸,我乐意!
  同理,对于帝王,这些老百姓都是我家的东西,我爱打就打,爱骂就骂,爱杀就杀,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就是吃饱了撑的杀几个人乐乐,呵呵,没理由,老子高兴!我也可以把几千名美女打包送给邻国,换人家一匹宝马,也可以把一片地盘送给外国,换来人家短期内不再欺负我,以土地换和平——解释一下,帝王把土地给外国这没什么,土地一样是他的私产,他有权力随意处置,爱给谁给谁,要不怎么说叫“私天下”呢。真把土地送了人,无非是觉得祖宗产业没守好,面子不大好看罢了。
  那么,我们先把那些吃饱了撑的型的帝王剔除掉,单说理性型的帝王。我们都知道,理性人在判断一件事情该做还是不该做的时候,通常是一个权衡利害关系的思路: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比如,你是去考研还是参加工作,先买车还是先买房?帝王也是一样,权衡而后行,所作所为都是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如果我是帝王,我很喜欢外国新开发的一种游戏光碟,他们的开价是要我一半的国土。我权衡再三,觉得这太贵了,可又实在很喜欢那款游戏,然后讨价还价,用三分之一国土换来了这套游戏光碟。我很高兴,觉得很划算,对方也很高兴,也觉得很划算——交易的双方是自由交易。交易成功,都觉得很划算,这有什么不好吗?而且,即便从作为我私有财产的那三分之一国土上的人民来说,他们虽然被我用来交换了游戏光碟,可他们很快就在新帝王的统治下获得了更好的生活,这不更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吗?往坏了说,即便这部分人民被新的统治者虐待,做牛做马,可这又碍不着我什么事,作为理性的人,我只要考虑到他们是不是会因为我的这种举措而造反,会对我不利,如果我觉得他们不会因此造反,或者,即便造反也折腾不出什么太大的动静,那我才不管他们呢。
  ——这就是作为一名理性人的一位帝王的合理选择,他需要把各方面因素都考虑清楚了,权衡利弊,从而追求利益最大化。如果这个帝王天性温和,后天又受到很多善良一面的影响,那还好些,如果他是个叛逆青年,追求随心所欲,脑筋又聪明到无论怎么胡作非为都不会触犯政权安全的底限,那岂不是太可怕了?
  说了这么多,只是要先强调出这个“私天下”的概念,不要用我们现代的思维习惯去干扰对古代社会的理解,不要认为在私天下的时代有什么“主权不可侵犯”或者“领土问题是不能谈判的”等等等等,既然天下都是个人私产,那么帝王作为理性人,自然会追求利益最大化,虽然社会舆论和他的良知、性格等等因素都会影响到他的决策。所以,如果是帝王“卖国”,其性质就等同于我卖了自家的老宅子,无非是觉得没守住祖宗留下的产业,有点儿不好意思罢了;如果是开国君主卖国或亡国呢?——梁武帝就是南朝梁帝国的开国皇帝,他在晚年的时候就面临了亡国。梁武帝这时候说了一句话,非常耐人寻味,他说的是:“我打来的天下又从我手里失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看看,这就是私天下时代的典型帝王心态。帝王们卖国也好,亡国也罢,玩的都是自家产业,再由此说一句我们现代人,我们不过是在帝王们的老宅基上重打鼓另开张,我们自然会受这老宅基的历史河流和思想河流的影响,这里也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有感情,但是,那些古代帝王们把自家的家业玩大了、玩小了,我们犯得上跟着瞎激动、瞎操心么?
  话说回来,所以,到了私天下时代,孟子的民本思想就和帝王的财产私有权发生冲突了——我要是三天没擦我的电脑显示器,显示器就胆敢理直气壮地在我开机的时候不显示画面了?!这还了得!
  有冲突?没关系,我们有调和,于是,民本的意思就开始变了,就变成了我前面说的那个“爱护私有财产”了。
  这个时候,儒家以民本思想劝说帝王,一般就好比劝说农场主:“农场主啊,您得对您这些骡子和马什么的好一点儿。它们能好过点儿了,干活也就多了,您这片大产业也就慢慢能发达了。”要是农场主不理这一套呢,胡作非为,超越了底限,这下牛马终于受不了了,起来造反了,大猪带领一干牛马,高呼“等贵贱,均贫富”,和农场主展开了战斗。动物们最后取得了胜利,夺取了这片农场,想争取的平等也争取来了。只是,看过《动物农庄》的人都知道,动物们都赢得了平等,只是,猪比其他动物更平等。历史就是这样一茬又一茬的。
  亲娘、后娘、别人的娘,有奶就是娘
  孟子这里一分析“士”与“民”的区别,这是让统治者很发毛的。孟子的这个道理对不对?不论你是接受它,还是由衷地厌恶它,但历史上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对不少老百姓来说,管你正统不正统呢,管你是姓赵还是姓朱呢,管你是汉族还是外族呢,管你是耍阴谋还是玩手腕呢,只要能让我们过上舒坦日子,那就够了。这道理用好听的话说呢,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就算用骗把老百姓都给骗舒服了,就有机会坐得了大位子;用不好听的话说呢,就是“有奶就是娘”,对上边的人来说,你想发达,那就得想办法让大家有奶喝,对下边的人来说,我不管你上边坐的是谁,只要给我奶喝,我就不给你捣乱。
  进一步说,就是没奶的亲娘不如有奶的后娘,没奶的后娘不如有奶的别人的娘。孟子后面还会透露:只要有奶,就算外国娘,那也是娘!
  可是,“有奶就是娘”还有什么“认贼作父”这种事不是最可耻的么?孟子说了,可耻不可耻,这是“士”才有的念头,你要拿这个道理去跟“民”说,没人尿你这壶!
  孟子的这番道理提醒了两千年来的众多政治家和野心家,使他们明白:要想争天下,在各种手段当中有一个重要手段,就是夺民心,而要想夺民心,就得奶水足。上面讲过的田齐篡姜齐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要说孟子以后的野心家玩这手的,我举一个人做例子。这个人很可能没读过《孟子》,但“英雄所见略同”总是有的。
  这个问题,要是拿汉人说事,总觉得力度不够,所以我请来的这位英雄并非汉人,算来该是契丹人。他就是辽人中的雄鹰——耶律阿保机。
  提起辽国,很多人都没好印象,这主要是被评书里的《杨家将》给闹的。《杨家将》是汉人立场,是宋朝立场,可如果我们是辽国人,像大元帅韩昌韩延寿什么的可就成了大英雄了,我们要听评书艺人讲“金沙滩”这段书,肯定全场喊好,心里觉得这一个爽!——当时那个社会,能给自己的国家民族开疆拓土的可都是大英雄啊。(韩昌的历史原型其实是个为辽国工作的汉人,但在辽国的地位绝对不比评书里低。)
  大战杨家将的这些位英雄,他们的老祖宗就是我现在要谈的这位耶律阿保机。耶律阿保机早年生活的时代,契丹还是部落联盟的贵族民主政体,耶律阿保机是一支失势贵族之后。
  如果不是后代人吹捧老祖宗的话,耶律阿保机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就很有些不凡之相了,他的身材、胸襟、武功、胆略、智谋和领导天才都像极了他的一个契丹老乡,而他这位契丹老乡我一提肯定谁都熟悉——他就是曾做过丐帮帮主,一手降龙十八掌威震武林,江湖人称“南慕容,北乔峰”里和“南慕容”齐名的乔峰乔大侠,后来他恢复萧姓,叫做萧峰。这大家就好理解了,萧峰什么样,耶律阿保机差不多也就什么样。为什么还说“差不多”呢,我们得把萧峰的赤诚忠信拿掉,换成他老爸的狡诈心计,那就是百分之百的耶律阿保机了。
  看看,是个强人不是?
  是强人就要夺权,这是条颠扑不破的真理,耶律阿保机不是华盛顿。强人耶律阿保机坐了部落联盟的首领的位子,越坐瘾越大,越坐就越不想下来,可按规矩呢,任期一满就得进行换届选举,但这时候的耶律阿保机,就算两条腿想站起来挪挪窝,可屁股却说什么也不干!
  听大家的还是听自己屁股的,这是个问题。
  下面发生的事情后人有不同的记载,我这里姑谈其一。
  传统的力量往往是强大的,社会体制的惯性也往往是巨大的,所以,改革从来都不是容易搞的,想把民主传统改成独裁,现在有难度。耶律阿保机这时候一看,大家伙儿有拿撬棍的,有拽椅子腿儿的,还有挠自己胳肢窝让自己绷不住劲的,怎么办?
  有办法!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耶律阿保机那沉甸甸的试图挑战民主传统的屁股竟然主动从座位上起来了!
  耶律阿保机对大家说:“各位老大,我费了好大劲可算把屁股说服了,各位也体谅体谅我的不易,我跟大家商量商量。”
  大家伙儿一听,嗯,也是个理,行,有商量。
  耶律阿保机说:“我这些年为咱们的大联盟立功无数,有不少汉人可都是我抢来的,我想下台以后自己弄点儿人单挑一摊,把汉人撮撮堆儿,建设汉城,各位以为如何?”
  有人回答说:“你的想法倒不坏,可是,你要想统治汉城,先得问问人家韩国人答不答应吧?”
  耶律阿保机气结:“我说的汉城不是韩国汉城,等韩国人真把汉城改称‘首尔’了大家就不会有这个误会了。”
  大家这才明白,原来这个主意不会引发国际纠纷,那就同意好了。
  于是,耶律阿保机带着这些年来掠夺来的大量汉人开始建设汉城。汉城是个好地方,又产盐,又产铁,大家要知道,古代社会里盐和铁的地位就相当于现代的石油,耶律阿保机拥有了汉城,就等于统治了中东。不仅如此,耶律阿保机又玩了个花活,他完全按照汉人的城乡规划来建设汉城,所以,当汉城建设好了之后,看上去就和中原城市一样。大家想想,这些被从家乡掠夺到北方异族的汉人们此时此刻该是一种什么感觉?这就等于在美国做牛做马修铁路的华工进了唐人街了。看看,唐人街的历史起码能追溯到耶律阿保机的时代。
  和早期的美国人不同,耶律阿保机很给唐人街好政策,让汉人们在这里生活起来就像在中原家乡生活一样。这些汉人可美了,本来都是被异族抢来的,做牛做马来的,生活环境和生活习惯也完全变了,受不了啊,可这一有了唐人街,大家又有地种、又有饭吃了,街坊邻居还都是汉人,恢复以前的生活习惯了,早点不用啃羊骨头了,有豆浆油条了,老北京又喝上了豆汁儿,老四川又吃上了担担面(这我是太夸张了,不过就是这么个意思),这就导致了一个重要的结果——不想家了!
  这时候你要是能去唐人街和各位父老乡亲聊聊天,肯定有不少人会感动地说:“没有耶律老爷,就没有我们的新生活。”
  还会有人说:“耶律老爷啊,我亲爱的妈妈!”
  为什么他会管耶律老爷叫妈妈呢,很简单,耶律老爷给他奶喝了。
  耕有田,穿有衣,汉城出了个阿保机。那么,如果有谁读了这段历史,批评这些汉人老百姓是汉奸,甘心做异族的顺民,这是不是有些苛刻呢?
  有人一定觉得这事有些古怪,是呀,耶律阿保机本来抢汉人,奴役汉人,怎么突然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他怎么不大理会自己的族人了?怎么一心为汉人做贡献了?是良心发现了?是致力于世界和平去了?
  什么东西引力最大?
  地心引力?恒星引力?黑洞引力?
  都不是,是至高权力宝座对强人屁股的引力。
  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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