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对我撒谎(出书版) 作者:连谏-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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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跃有点难堪,搓了一会儿手说:“乐意,我有事和你商量。”
郝乐意看着他,没吭声,那意思是你说吧。
马跃就把马光远想让他去帮忙管理酒店的事说了一下。
郝乐意说挺好的,那你怎么还到处应聘呢?
马跃沉吟了一下说:“这一是做给咱妈看,二是……我也通过应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郝乐意定定地看着他,半天没说话,心里却莫名地忧伤了,忧伤得她都想扇自己嘴巴,因为他工作有着落了,离他们婚姻解体的日子就又近了一步。和一只小狗相处五年也处出感情来了,何况他是个大活人,还和她一起造出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儿。她知道,只要她和马跃在一起一天这忧伤就会发酵一天。
见她不说话,马跃以为她和陈安娜一样,对他拿了研究生文凭却只能去马光远酒店做事不甘心,问她是不是有这想法。
郝乐意摇摇头,说我没那么市侩,找工作只盯着那些已经发展起来的大企业,不屑于正发展中的小公司,和女人在选男朋友上嫌贫爱富没什么区别。她只是好奇,自己的人生,他为什么要交给亲妈负责,虽然她对他的爱是千真万确如假包换的,可有些事情,爱不仅无能为力,还是罪魁祸首。
马跃怔了一会儿,“我不想让她生气。”
郝乐意点头说:“我没别的意思……”
“乐意,我们谈谈。”
“谈什么?”
“我回来有段时间了。”
“嗯。”
“你变了。”
“是吗?我没觉得。”
“我想知道为什么。”
“你知道的,没必要问我。”
马跃心里发毛,“我知道什么?”
郝乐意淡淡地笑了一下,坐下继续编教材。
马跃站在椅子后,“乐意,我不喜欢打哑谜。”
郝乐意回头看着他,顿了一会儿说:“你什么时候去你伯父那儿上班?”
“这和我们的谈话有关系吗?”
“有。”
“快了。”
“好吧,等你去上班了再说。”
“不行,现在说。”
“现在我不想说。”
“那如果我不去伯父那儿上班了呢?”
郝乐意的手离开了鼠标,回头看着他说:“好吧,我不爱你了,你别问为什么,没理由,就是我不爱你了。”
马跃错愕地问:“为什么?”
“我说过了,别问。”
“可我想知道为什么?!”马跃觉得腹腔在迅速膨胀,情急之下说,“你报复我?!”
郝乐意心里一揪,“我报复你?你做过让我想报复你的事吗?”
“对,我知道,你肯定是报复我,你肯定是看见她了,是不是?你看见有个女人在我房间。你可以问我,我可以解释,可你不能不闻不问就这么判我死刑吧?”情急之下,马跃像机关枪一样把小玫瑰给供了出来,“是,我承认,五年前我突然偷着跑回国就是因为她,可我这次回去真没想和她怎么样,我只是寂寞,是她主动的,而且。她想和我结婚,我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她,我爱的是你,我不可能留下,难道这都不能证明我对你的爱吗?!”
郝乐意听得全身冰凉,好几次,她想转身就走,她不想听了。可是,她的心,像对疼痛上了瘾,脚像粘在地上一样,一步也挪不了。她脸色煞白,嘴唇发抖,她想说话,却发现一点儿力气都没,说出来的话,都轻飘飘的,像从一个魂飞魄散的行尸走肉嘴里说出来的,“马跃,你是不是觉得我要对你最终选择了我感恩戴德?”
憋了这么多天的马跃,一口气突突完这些前尘旧事,心里轻松了好多,可那些倾吐出去的秘密,就像一些石头一样被运出了他的心脏,直接把郝乐意砸蒙了。而他的心,那么空,空得让他发慌,像个闯了祸的孩子,他想大叫:“马跃,你这个神经病,你说这些干什么?”
他揪自己的头发,他扇自己耳光,可他知道,覆水难收,就是现在这样,他逞了一时之快之勇,却深深地伤害了郝乐意。她傻傻地看着他,嘴唇不停地微微颤着,却说不出话,只有眼泪一颗又一颗地滚下来。
她没有骂他也没有责难他,只是,扶着椅子艰难转身、艰难地坐下。她不想发火,也没力气发火,她只想找点事来干干,继续编教材。可是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她能干什么呢?
马跃就站在她身后。
她按了几下键盘,打出来的字,都和前面的内容风牛马不相及,她啪啪地打着键盘,突然声嘶力竭:“你离我远点,别打扰我工作!”
她像个沉默的疯子,把前面做好的文档,全数删除。
马跃像所有的二货男人一样,被自己闯的祸吓坏了,他张皇失措地站在郝乐意身后,不知怎样才能堵上她内心那个潺潺流血的伤口。他说乐意你别这样,你想骂就骂我一顿,打我一顿也行,我绝不还手。
他宁肯让郝乐意打他一顿骂他一顿,多狠都行,狠到卸掉他一条腿一只胳膊都行,只要她不这么伤心。
这一刻,郝乐意对马跃的恨,刻骨铭心。恨的不是他出轨,是坦白。也是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一定要坚持等他找到工作再提离婚,是因为她一直在说服自己,原谅他,这些天来,她如此安静地恪守了沉默,不仅仅是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不仅仅是为了离去的时候,保持华丽而高贵的姿势。不过是知道,她和马跃的爱情,只剩了唯一的一条路,她要用沉默保护并掩盖着它,她不能用争吵引来质问逼来坦白。可最终他们还是一起毁了这条路,马跃坦白了,他们一唱一和地毁掉了未来,只剩土崩瓦解。
马跃的主动坦白,让她像一个荒唐而倔犟的孩子一样,把自己逼进了无路可退的死胡同。他来抢她手里的鼠标,阻止她清空垃圾箱,以保证这些文档还有被挽救的可能。因为他在英国的时候,郝乐意就说过,她要针对幼儿园的孩子编写一套手工教材,理想是能正式出版,在全国范围推广,她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这套教材眼看就要完成了。
马跃死死地抱着她,不让她动。
郝乐意的胳膊只能在小范围内移动,她打他捶他、挠他、咬他,两个人扭在一起,像殊死战斗的敌人,谁都不吭声,两张脸都泪流满面,不管郝乐意咬得多疼,马跃都一声不吭。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后悔,悔得他恨不能死去。
郝乐意打累了也咬累了,她颓然地瘫坐在地板上,看着马跃,说:“马跃,我恨你。”
她没哭。
她没哭让马跃更是难受,他知道这种没有眼泪的哀伤,是到了心死。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是让一个妻子面对丈夫时心死了是更悲凉的事了,这种痛苦,对于妻子来说,比世界上最残酷的肉体酷刑还要痛不欲生。
马跃跪在郝乐意跟前,捧起她的脸,“乐意,我不想你这样。”
他想表白,他不是那种乱来的男人,小玫瑰是他的前女友,他以前回来,就是因为她为了搞个英国身份,抛弃了他,所以……
郝乐意说你真贱……说着,她扬手打了马跃一巴掌,一点儿也不响,倒像是抚摸,因为她已没了力气。是的,她觉得马跃真贱,小玫瑰都抛弃他了,他还主动去联系人家。是的,肯定是他主动,因为如果他不主动,小玫瑰根本就没可能知道他又回英国了。
马跃像完全放弃了抵抗的士兵,只要郝乐意能原谅他,让他干什么都行。他知道错了,再一次抱着她发抖的肩,轻声恳求她原谅,说他一直害怕,担心她也从视频里看到小玫瑰了,却又不敢问。回来后她一直不理他,他就知道坏了,却依然心怀侥幸……
其实马跃还是太不了解女人了。郝乐意宁肯他说,和那个女人不过是寂寞的逢场作戏,并没有动感情。可事实不仅不是这样,她居然是他女友,是同居过两年的前女友,什么那些花招都是跟着**节目学的,原来都是和另一个女人实践的……
马跃天真地以为,现在,只有一个字不撒谎地照实说,才能向郝乐意表明自己忏悔得诚恳。
他不知道,一个背叛妻子的男人的诚恳,会让妻子如遭五雷轰顶,如果男人不诚恳,她只是瞎猜,只可能是假想。而在男女方面,所有的**假想,都远没事实来得残酷,因为所有假想的基础,都在建立他们夫妻之间那点事儿的基础上。夫妻之间,是会因熟稔而生疏的,可和情人之间,会因为新鲜刺激和随时的可能失去而疯狂。
他的诚恳,把郝乐意彻底打垮了。
郝乐意说马跃,其实我早就想好了,等你上班以后咱俩就离婚。
马跃抓狂地说:“可我已经和她分手了。”
“如果我也和别人好过,像你和她一样的好,在你回来的时候,我和他分手,然后我向你道歉忏悔,你会原谅我吗?”
“我会,绝对原谅。”
“你这个绝对原谅,建立在一切都是假设的基础上!”
马跃一愣,他承认,是的,他没法想象假如这一切发生在郝乐意身上他会怎样,“我发誓,乐意,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他说得那么可怜,下巴上胳膊上肩上,到处都是她咬得紫色的牙印。
“我要离婚和你出轨没关系。”因为马跃有外遇,不堪忍受而离婚,太辱没,所以,她不承认,“我早就想过离婚,可毕竟夫妻一场我不想打击得你会自暴自弃,就一直拖着,想等到你工作稳定下来再说。”
马跃像孩子在等家长编的大灰狼谎话露出破绽,然后从恐惧到喷然一笑。
但是,他亲爱的郝乐意硬下心肠撒谎了,“或许你觉得我虚伪,都要离婚了还要假装为你着想,因为你是伊朵的爸爸,我不想看你混得不好,也不想伊朵长大后为自己的爸爸难过。”
马跃说:“你骗我的吧?”
郝乐意定定地看着他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带走伊朵。”
“我真的不爱她!我就是一时糊涂!”
“不爱她你和她同居了两年?当初她像甩垃圾一样甩了你嫁给别人!你不爱她你干吗联系她?你不爱她你干吗和她上床,马跃!你贱不贱啊?!你又贱又没原则地和一个不爱的女人上床,你就是和动物没什么区别!你愿意做动物那是你自己的事!可我郝乐意是人,我可以没钱我可以没地位,可我有大把的自尊有大把用不完的骄傲!我——!永远不会允许自己和发情的雄性动物同睡一张床!否则,我会瞧不起自己,恶心我自己!” 郝乐意铿锵说完,转身去了卧室,砰地摔上了门,刹那间从卧室里传出了她绝望的嘶吼:“永远不!”
马跃咣咣地拍门,让郝乐意听他解释。
把自己摔在床上的郝乐意一动不动,她一遍遍告诉自己,我死了,我死了,我已经死了……一直以来,她活得如此自尊自爱,却没想到,对女人来说,这种最受辱没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些坚强,那些性情里的贞洁,又有什么用?
第十五章 亲爱的,原谅那么疼
01
陈安娜正哄伊朵背诵小乘法小九九口诀,先是隐约听见马跃两口子唧唧喳喳地说,虽好奇了一下,但没上心。突然,郝乐意的嗓门就高了上去,她收声敛息地听,但还是没听清具体内容,再然后,就听见砰的一声摔门,跟着敲梆子似的拍门,就知道这事有点大。她放下口诀表,拉着伊朵说:“上楼看看你爸妈怎么了,叮叮咣咣跟闹地震似的。”
正在看戏曲频道的马光明抬眼,拍了拍大腿说:“伊朵,过来,爷爷给你讲故事。”
陈安娜拽着伊朵不撒手,“上楼看爸妈。”
马光明开口就骂:“人说锣鼓听音,听话听心,你**还号称文化人的,怎么就听不明白人话?非让我戗上几屁才快活?”说着,往茶几上拍了一掌,“伊朵,到爷爷这儿来!”
别看马光明凶,可伊朵不怕他,只要马光明和陈安娜吵厉害了,就会很英武地说奶奶不气,伊朵批评爷爷去。说着就会跑到马光明跟前,奶声奶气地批评他:“欺负女生的爷爷不是好男生,你想不想做个好男生?”每逢这时候马光明就会被逗乐,忙不迭地点头说想,非常想。伊朵就会拉着他的手去找陈安娜道歉,让他答应给陈安娜买巧克力、买芭比娃娃。每每这样的时候,哪怕陈安娜有一肚子的气,也会被这一老一少逗得烟消云散。
伊朵瞪着马光明说:“伊朵为什么要到爷爷那儿去?”
“想不想你爸和你妈打架?”
伊朵摇头。
“你爸和你妈本来就是小两口斗嘴,打不起来,你和奶奶上去一掺和,他们就下不来台了,非打起来不可,你还想不想上去?”说着,马光明又拍了拍自己的腿,“来,爷爷讲故事。”
伊朵拉着陈安娜的手往回拽,“奶奶,我不愿意爸爸妈妈打架。”
陈安娜有点尴尬,却又满腹心事地看了一眼天花板,恋恋地说:“奶奶也不想。”
伊朵就拽着她往沙发上去,“奶奶,我要听爷爷讲故事。”
马光明一把拉过伊朵,瞪了陈安娜一眼,“还不如个孩子呢。”
陈安娜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摔门出去,伊朵不干了,追到门口大喊:“奶奶,我不要爸爸妈妈打架。”
陈安娜又好奇又好笑,心想,到底孩子都爱爹妈,脸上却绷得紧紧的,“奶奶又不是狼外婆,干吗让你爸妈打架?我下楼散步。”
陈安娜知道,就算她不上楼,用不了多久,马跃就得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不让上床不让进卧室,在马跃的婚姻史上这还是头一次。他一夜没睡,是因为惦记着曾经的经验,以前,他和郝乐意也吵,郝乐意也把他关在卧室外过,但都不是一夜,不定什么时候,他一推,门就轻快地开了。然后呢,他就像一头得了便宜的狼,蹑手蹑脚地进去,这个动作显得他贱兮兮的,很可笑。然后再很可笑地扑到床上,把还满脸是泪的郝乐意圈在怀里,哄她逗她亲她啃她,总之,所有的手段都用上,总有一个会让她破涕为笑。
可今天没有如愿。
他几乎是每隔十分钟就蹑手蹑脚地去推一次卧室的门,门纹丝不动,好像和墙成了一体的。他敲过门,可门内安静得像千年罕有人迹的山谷。
因为惦记着郝乐意或许一会儿就会开门,马跃在沙发上坐了一夜,坐着坐着就迷糊了,迷迷糊糊地就做了个梦,梦见他第一次见郝乐意的情形。在商场门口,郝乐意托着一排酸奶,笑吟吟地向他走来,他的心酸酸暖暖的,迎上去,说乐意,你原谅我了?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就扑倒在地,下巴的锐疼就把他弄醒了,原来他从沙发扶手上滑了下来,下巴碰到了茶几角上。这时天已经亮了,马跃扶着茶几从地板上爬起来,摸了摸下巴,摸了一手黏糊糊,往眼前一举,居然满手的血,登时就心疼起自己来了,正起身去找创可贴呢,就听卧室的门开了。马跃就不想找创可贴了,这满手满下巴的血不就是吸引郝乐意的引子吗?
女人的心,是柔软慈爱的,尤其是做了妻子的女人。男人把女人追到手,不外以下几条路:扮大树、送温暖把女人骗到手;扮英雄把女人吸引到手;扮落魄博得同情把女人博到手。当年,他和郝乐意的爱情,就是开始于他一副落魄王子的德行,激起了郝乐意骨子里的母性,只要是女人,骨子里就不缺母性慈悲,这也是某些已婚骚情男人的泡妞秘籍。遇到合心意的姑娘,想搞到手却身份又不允许了,就会一副可怜相,活像文弱书生一不小心给母大虫叼回了巢穴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