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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读者 _2009年合订本-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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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十来米;很难想像这条短短的、瘦瘦的街,竟然容纳了十万金融骄子,每天上下班时间在这里潮涌潮退,拥堵不堪;聚集了各大银行、信托公司、保险公司和交易所,甚至还塞进过世贸大厦双子塔那样的巨无霸。

  这里寸土寸金,人人都想用有限的空间争取最大的收益,建筑间距之小,使人压抑。两边的大楼把街道逼成峡谷,抬头是一线天。阳光只能投在摩天大楼的尖顶,给阴暗凭添了一抹亮色。

  大名鼎鼎的纽约证券交易所的正门不在华尔街主道,而是躲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支道的拐角上,入口处很小,如果不是武警站岗,决看不出它是个要地。 “9·11”的伤痕至今未愈,街上设置了路障,警察和军人带着警犬、重武器以及最先进的卫星定位系统。债券股票交易大厅禁止参观。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斜对面古老罗马式的联邦厅是最早的美国国会大厦。门口矗立着开国总统华盛顿的全身塑像,那正是他当年宣誓就职的位置。在这个几乎没有古迹的国家,这座大楼是一级保护的国宝级建筑。

  华尔街是美国的发祥地,但华尔街作为政治中心的日子很短暂,那座国宝级建筑早已被各大金融机构丛林淹没。台阶上的华盛顿两百多年来默默注视着华尔街一天天成长:

  1790年后,国都迁徙,华尔街成了商人聚居之地,他们组织起证交易所发行债券和股票。原始积累赤裸裸、血淋淋的拼抢、欺诈、恫吓和你死我活,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有制定游戏规则的必要,华尔街因此成了西方经济和金融的第一块样板。19世纪以来,华尔街一直控制着世界的经济命脉,经久不衰。随着全球化的日益加速,这里的一举一动立即就会波及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尽管随着信息技术和远程交易的兴起,华尔街的世界金融中心地位遭到挑战,“9·11”又加剧了证券金融巨头的撤离,华尔街有一天会不再是金融界在地理概念上的心脏,但也永远会是精神意义上的中心。

  “华尔街历史的主题,就是金融与政府之间的曲折关系。”(基斯特·《华尔街史》)华尔街不仅通过政治捐款影响大选,还输出精英影响政治决策。克利夫兰总统不得不接受趁火打劫的老摩根极其苛刻的条件,以使其拿出美元帮助政府救市,阻止足以将美国经济拖入深渊的金融危机;华尔街金融巨头梅隆执掌过哈定、柯立芝和胡佛三位总统的财政大权,影响力之大,被戏称“三个总统为他打过工”;高盛公司董事长鲁宾就任财长凡六年,美国经历了和平时期周期最长的经济繁荣,克林顿叹为“自汉密尔顿以来最伟大的财长”;现任总统布什班子中,因为包括财长鲍尔森在内的许多来自华尔街的面孔,人称“华尔街精英白宫再聚首”。而在未来的日子里,华尔街与白宫金融加政治的权力传奇还将代代上演。华尔街是财富和奇迹的别名,但它并不创造产值,只凭买空卖空、低进高出点石成金。大亨们坐飞机来去,白领们在路上奔命。交易大厅里,每天的股票交易高达25亿股,每笔需时不到一分钟。华尔街制造了无数一夜暴富的神话,也制造了无数瞬间赤贫的悲剧。最有名望的企业股票也保不齐下跌失控,让几百万人破产。

  华尔街是一条石矢小街,也是一条黄金大道;是一个神秘的谜,也是一个凶险的梦;是强者博弈的天下,也是弱者挣扎的地狱。

  华尔街一端,作为其标志、长5米、重6300公斤的巨大铜牛牛气冲天地当街而立,被无数祈求好运的手摸得通体锃亮;另一端,是17世纪建的三一教堂,边上是排满墓碑的公墓。

  两端之间,步行最多20分钟。在哲学的意义上,短促得就像人生。

  本文摘自《读者》2007年第05期P58


   

孩子和雁
梁晓声

  在北方广袤的大地上,三月像毛头毛脚的小伙子,行色匆匆地奔过去了。几乎没带走任何东西,也几乎没留下显明的足迹。北方的三月总是这样,仿佛是为躲避某种纠缠而来,仿佛是为摆脱被牵挂的情愫而去,仿佛故意不给人留下印象。这使人联想到徐志摩的诗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北方的三月,天空上一向没有干净的云彩;北方的三月,“衣袖”一挥,西南风逐着西北风。然而大地还是一派融冰残雪处处覆盖的肃杀景象……

  现在,四月翩跹而至了。

  与三月比起来,四月像一位低调处世的长姐。其实,北方的四月只不过是温情内敛的呀。她把她对大地那份内敛而又庄重的温情,预先储存在她所拥有的每一个日子里。当她的脚步似乎漫不经心地徜徉在北方的大地上,北方的大地就一处处苏醒了。大地嗅着她春意微微的气息,开始它悄悄的一天比一天生机盎然的变化。天空上仿佛陈旧了整整一年的、三月不爱搭理的、吸灰棉团似的云彩,被四月的风一片一片地抚走了,也不知抚到哪里去了。四月吹送来了崭新的干净的云彩。那可能是四月从南方吹送来的云彩。白而且蓬软似的。又仿佛刚在南方清澈的泉水里洗过,连拧都不曾拧一下就那么松松散散地晾在北方的天空上了。除了山的背阳面,另处的雪是都已经化尽了。凉沁沁亮汩汩的雪水,一汪汪地渗到泥土中去了。河流彻底地解冻了。小草从泥土中钻出来了。柳枝由脆变柔了。树梢变绿了。还有,一队一队的雁,朝飞夕栖,也在四月里不倦地从南方飞回北方来了……

  在北方的这一处大地上有一条河;河水每年的春季都在它折了一个直角弯的地方溢出河床,漫向两岸的草野。于是那河的两岸,在四月里形成了近乎水乡泽国的一景。那儿是北归的雁群喜欢落宿的地方。

  离那条河二三里远,有个村子。普通人家的日子都过得很穷的村子。其中最穷的人家有一个孩子。那孩子特别聪明。那特别聪明的孩子特别爱上学。

  他从六七岁起就经常到河边钓鱼。

  他十四岁那一年,也就是初二的时候,有一天爸爸妈妈又愁又无奈地告诉他——因为家里穷,不能供他继续上学了……

  这孩子就也愁起来。他委屈。委屈而又不知该向谁去诉说,于是一个人到他经常去的地方,也就是那条河边去哭。不止大人们愁了委屈了如此,孩子也往往如此。聪明的孩子和刚强的大人一样,只在别人不常去似乎仅属于自己的地方独自落泪。

  那正是四月里某一天的傍晚。孩子哭着哭着,被一队雁自晚空徐徐滑翔下来的优美情形吸引住了目光。他想他还不如一只雁,小雁不必上学,不是也可以长成一只双翅丰满的大雁吗?他甚至想,他还不如死了的好……

  当然,这聪明的孩子没轻生。

  他回到家里后,对爸爸妈妈郑重地宣布:他还是要上学读书,争取将来做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

  爸爸妈妈就责备他不懂事。

  而他又说:“我的学费,我要自己解决。”

  爸爸妈妈认为他在说赌气话,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但那一年,他却真的继续上学了。而且,学费也真的是自己解决的。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最近的一座县城里的某些餐馆,菜单上出现了“雁”字。不是徒有其名的一道菜,而的的确确是雁肉在后厨的肉案上被切被剁,被炸被烹……

  雁都是那孩子提供的。

  后来《保护野生动物法》宣传到那座县城里了,惟利是图的餐馆的菜单上,不敢公然出现“雁”字了。但狡猾的店主每回悄问顾客:“想换换口味儿吗?要是想,我这儿可有雁肉。”倘顾客反感,板起脸来加以指责,店主就嘻嘻一笑,说开句玩笑嘛,何必当真!倘若顾客闻言眉飞色舞,显出一脸馋相,便有新鲜的或冷冻的雁肉,又在后厨的肉案上被切被剁。四五月间可以吃到新鲜的,以后则只能吃到冷冻的了……

  雁仍是那孩子提供的。

  斯时那孩子已经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

  他在与餐馆老板们私下交易的过程中,学会了一些他认为对他来说很必要的狡猾。

  他的父母当然知道他是靠什么解决自己的学费的。他们曾私下里担心地告诫他:“儿呀,那是违法的啊!”

  他却说:“违法的事多了。我是一名优秀学生,为解决自己的学费每年春秋两季逮几只雁卖,法律就是追究起来,也会网开一面的。”

  “但大雁不是家养的鸡鸭鹅,是天地间的灵禽,儿子你做的事罪过呀!”

  “那叫我怎么办呢?我已经读到高中了。我相信我一定能考上大学。难道现在我该退学吗?”

  见父母被问得哑口无言,又说:“我也知道我做的事不对,但以后我会以我的方式赎罪的。”

  那些与他进行过交易的餐馆老板们,曾千方百计地企图从他嘴里套出“绝招”——他是如何能逮住雁的?

  “你没有枪。再说你送来的雁都是活的,从没有一只带枪伤的。所以你不是用枪打的,这是明摆着的事儿吧?”

  “是明摆着的事儿。”

  “对雁这东西,我也知道一点儿。如果它们在什么地方被枪打过了,哪怕一只也没死伤,那么它们第二年也不会落在同一个地方了,对不?”

  “对。”

  “何况,别说你没枪,全县谁家都没枪啊。但凡算支枪,都被收缴了。哪儿一响枪声,其后公安机关肯定详细调查。看来用枪打这种念头,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不错,只能是想想罢了。”

  “那么用网罩行不行?”

  “不行。雁多灵警啊。不等人张着网挨近它们,它们早飞了。”

  “下绳套呢?”

  “绳粗了雁就发现了。雁的眼很尖。绳细了,即使套住了它,它也能用嘴把绳啄断。”

  “那就下铁夹子!”

  “雁喜欢落在水里,铁夹子怎么设呢?碰巧夹住一只,一只惊一群,你也别打算以后再逮住雁了。”

  “照你这么说就没法子了?”

  “怎么没法子,我不是每年没断了送雁给你吗?”

  “就是的呀。讲讲,你用的什么法子?”

  “不讲。讲了怕被你学去。”

  “咱们索性再做一种交易。我,告诉我给你五百元钱。”

  “不。”

  “那……一千!一千还打不动你的心吗?”

  “打不动。”

  “你自己说个数!”

  “谁给我多少钱我也不告诉。如果我为钱告诉了贪心的人,那我不是更罪过了吗?”

  ……

  他的父母也纳闷地问过,他照例不说。

  后来,他自然顺利地考上了大学。而且第一志愿就被录取了——农业大学野生禽类研究专业。是他如愿以偿的专业。

  再后来,他大学毕业了,没有理想的对口单位可去,便“下海从商”了。他是中国最早“下海从商”的一批大学毕业生之一。

  如今,他带着他凭聪明和机遇赚得的五十三万元回到了家乡。他投资改造了那条河流,使河水在北归的雁群长久以来习惯了中途栖息的地方形成一片面积不小的人工湖。不,对北归的雁群来说,那儿已经不是它们中途栖息的地方了,而是它们乐于度夏的一处环境美好的家园了。

  他在那地方立了一座碑——碑上刻的字告诉世人,从初中到高中的五年里,他为了上学,共逮住过五十三只雁,都卖给县城的餐馆被人吃掉了。

  他还在那地方建了一幢木结构的简陋的“雁馆”,介绍雁的种类、习性、“集体观念”等等一切关于雁的趣事和知识。在“雁馆”不怎么显眼的地方,摆着几只用铁丝编成的漏斗形状的东西。

  如今,那儿已成了一处景点。去赏雁的人渐多。

  每当有人参观“雁馆”,最后他总会将人们引到那几只铁丝编成的漏斗形状的东西前,并且怀着几分罪过感坦率地告诉人们——他当年就是用那几种东西逮雁的。他说,他当年观察到,雁和别的野禽有些不同。大多数野禽,降落以后,翅膀还要张开着片刻才缓缓收拢。雁却不是那样。雁双掌降落和翅膀收拢,几乎是同时的。结果,雁的身体就很容易整个儿落入经过伪装的铁丝“漏斗”里。因为没有什么伤疼感,所以中计的雁一般不至于惶扑,雁群也不会受惊。飞了一天精疲力竭的雁,往往将头朝翅下一插,怀着几分奇怪大意地睡去。但它第二天可就伸展不开翅膀了,只能被雁群忽视地遗弃,继而乖乖就擒……

  之后,他又总会这么补充一句:“我希望人的聪明,尤其一个孩子的聪明,不再被贫穷逼得朝这方面发展。”

  那时,人们望着他的目光里,便都有着宽恕了……

  在四月或十月,在清晨或傍晚,在北方大地上这处景色苍野透着旖旎的地方,常有同一个身影久久伫立天地之间,仰望长空,看雁队飞来翔去,听雁鸣阵阵入耳,并情不自禁地吟他所喜欢的两句诗:“风翻白浪花千片,雁点青天字一行。”

  便是当年那个孩子了。

  人们都传说——他将会一辈子驻守那地方的……

  本文摘自《读者》2007年第05期P04


   

隔着一条马路的相遇
张立勤

  加西亚·马尔克斯还是一位大学生的时候,有一天,他忽然看见了马路对面的海明威。那一年海明威58岁,已经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马尔克斯想立刻跑过去,可海明威就要被人流淹没了。他用两只手握成筒形放在嘴边,大声喊道:“文学大师!”海明威转过身来,举起手,并高声说:“再见了,朋友!”随即,消失在卢森堡公园的那个方向中。

  那个方向正下着如烟的细雨,年轻的马尔克斯觉得,似乎只有那儿下着雨,别处是无雨的。他望着那下得如此沉默,而不可追溯的雨,意识到他与海明威的相遇,将会是终生的别离了。马尔克斯兴奋又很伤心,像读完《老人与海》的那种感觉。只不过此时的他,感到离那个诡谲不衰的大海更近了。

  他们的相遇,海明威是不会太理会的,因为,上帝已经这样安排,他走在了马尔克斯的前面。海明威像对待朋友一样,打了个招呼,就远去了。但对于马尔克斯,却是诱惑,是文学的,理想的。马尔克斯接受的是,与海明威的文字完全不同的一种东西——海明威充满活力的样子,那句令人难忘的话语,及在雨中起落的手,都是那样贴近自己的内心。海明威仿佛从一个高处走来,把他那极具精神意义的气质与侧影带到了雨中——那是飘在马尔克斯记忆之中的一场雨,是那个夏季唯一的一场雨吧。

  马尔克斯和海明威,相差30岁,即使他们生活在一座城市,相遇的概率也是极小的。然而,他们毕竟相遇了,在这个芸芸众生的世界上。也许,他们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隔着一条马路和绵绵细雨,匆匆地相遇了。或许,那条马路,正是这30年光阴的另一种存在方式。由于这30年,马路才得以横亘在他们之间,否则,他们也说不定会成为同学、邻居什么的。总之,30年是一个危险又幸运的数字,如果再长一点,恐怕连面都见不着了,很有可能。

  福克纳比海明威大两岁。马尔克斯称其为:我的两位文学大师。马尔克斯阅读了他们发表的每一篇作品,这是一种作家的阅读。马尔克斯是要通过阅读,把书分解到它们的实质部分,然后再将其恢复原样等。马尔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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