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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伊尔明斯特之迷斯卓诺旅记-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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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伊尔明斯特之迷斯卓诺旅记


谢丽尔·菲曼
漠尔·封·瑟洛

伊尔明斯特旅居迷斯卓诺之时,热望此二女子以利剑、笑容、及所有一切,予其支持与厚爱。

序言

丰饶之土科曼多,皇室贵人曾遭恶魔侵袭,其荣耀宝座直面死生之胁迫。彼时遁地毛兽正意欲求一良机,大肆屠戮饮血、攻城掠池。时间飞纵,而彼之怪物亦已夺城无数。此乃精灵对人类之大恐慌时期。
夏星城吟游名诗人所黑勒·塔拉壬
《暑夜银剑》
——此书虽非科曼多官订史书,然字字皆为信史尔,出版于竖琴之年


“我曾向王子保证过,为了这顶王冠,我会还他一个好好的人情。”国王挺了挺后背,深深吸了一口气,故作姿态地整了整头上珠光宝气的王冠。这富有戏剧化效果的语气停顿,让国王为自己卖弄的小聪明感到心满意足。他故意让声音低沉一些,好让后面的话显得更有几分贵族气,“我当时许下诺言,要满足王子最大的心愿。”
聚在一起的观众们,神色嘲弄地,对国王的话齐声长长“噢”了一声。胖乎乎的国王对他们的毫不在意,笨重地转了个身,金色的华丽袍子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他又摆出一个得意洋洋的姿势,半空中悬着的紫白光球照亮了他的背影,光线又射到墙边拿着圣剑的骷髅手臂上,幽幽地暗示着那骨头下面是极为庞大和有威力的身躯。
在这宽广的大厅里,国王凝望着前方,神情严峻,似乎这空间里存在着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景象。接着,他语带羞赧,回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仆人,问道:“你!告诉我,他到底想要什么东西作为回报呢?” 
跪在地上的侍者在地毯另一头,伸长身子做了个夸张的叩首动作,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下,那是因为他的脑门儿在石头地上撞得痛了。观者正看得好笑,但这侍者却是张嘴,迟疑些许,方说道:“圣上啊,我猜王子最最想要实现的愿望乃是,他到那另外一个世界的时候,能够富有而又堂皇气派。”
国王闻言,又蹭地转了个身,大步走上前。侍者吓了一跳,抬起膝盖,正想后退,却不料看到国王脸上露出一道惬意的笑容。
国王弯下腰,握着侍者的手,搀他起身,亲切地拍了拍这仆人的手背,暗中往他掌心里塞了点什么。
侍者受宠若惊,往手里一看,是一个涨满钱币的钱包。他不敢置信地再次抬头看了看国王,咽下了后面想说的话。
国王的笑容更灿烂了,“噢,那就让他死得富有而又堂皇气派吧!先把这钱包塞进他手里,再把你的剑刺进他的脖子!我深信这就是他想要的。”
观众们爆发出大笑声,而后有人开始鼓掌。演员们的外套照老例喷出了红色的烟雾,宣示着表演的结束。
观众顿时作鸟兽散,有些年长的还走得不慌不忙,那些年轻的人可耐不住性子,很快就潜入了夜色里。他们三五成群,讲着闲话,在空中跳着舞,沿着充满香味魔法的戏场边缘点点闪烁。只有很少的观众留了下来,准备看第二场戏剧,叫做《人之王赫特尔的末日》。这嘲讽毛怪的戏剧编得粗糙拙劣之极,一开始看了倒也有趣,看多了就相当乏味了。乏味沉闷,乃是科曼多城的精灵们都唾弃的玩意,至少,他们可不屑于认可这种乏味沉闷的笑料。
然而,不如此,不足以叫做盛大狂欢节。会场的组织者花了心思,在场地上布了许多魔法,召唤来声响与香味,影像则映在每一个参加者的头上。魔法还让这里的每个人都能在空中飞,他们的视线看到哪里,就能飞到哪里。现在,人们大多浮在空中,偶尔停下喝些饮料。
在这欢庆的夜里,原本空荡荡的花园围墙上,布满了独角兽、飞马、飞天女精灵的小雕像。只要有观众用手轻轻碰碰雕像,它们就会乖乖地从中间裂开一条小缝,掉出一个亮闪闪的小瓶子,里面装着月酒,或是艾尔拉登盛产的红宝石般璀璨的葡萄酒。而在小瓶子的圆塞子上,还装点着美味的奶酪,烤杏仁,和糖粒。
欢快的精灵们之间闪着彩虹般的光点,那原本是一些魔法气体,可以让任何身体里涌动着鲜血的生命心神荡漾,充满活力。有些喝得晕乎乎的科曼多精灵在云彩中跳来跳去,畅快地看着周围奇妙的世界。大树伸展着枝桠,星星在空中眨着眼睛,密叶里传来无数欢乐的笑声。
月上半空,照耀着这场盛大的庆典。
今夜,大半个科曼多城都沉浸在狂欢之中。



“真令人惊讶,我如今还记得你的那些话呢,是它们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夜色里毫无预示地传来了这声音,那好听的语调把那聆听者带回了从前的日子。他曾经日夜盼望着这一刻,如今更是毫不迟疑地从摆在凉亭之内的床上探出头来,寻思着这声音到底从何处传来。
这张床他已经睡了不少年头,现在即使轻手轻脚躺上去,都会发出吱咯吱咯的响声,但这位科曼多的大统领,也就是埃尔塔格利姆,一直打心眼里觉得它是最舒服的床。他转过头,在月光下望着花园里平静如镜的池水。他的心砰砰跳动,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比内心感觉更快活,“欢迎您的到来,尊贵的塞塔琳女士。”
夜色里静了好一会,神秘的声音似乎有些幽怨,接着说,“噢,从前你可不是这样唤我的名字。”
埃尔塔格利姆站起身,伸出一只胳膊,他直觉地感到了她所在的方向,就朝那边走过去,恳求地说道,“快到这里来,我的朋友,我可爱的莱特洛。”
阴影散去,艾狄黛莱特洛·塞塔琳从月光里走来,她的眼神依然像他梦里所忆起的那般鲜明生动。
那些梦,在他脑海里萦绕多年;那些梦,从无数的回忆里凝结,依然能让他心跳不已。
大统领的嘴巴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就干涩了,他的声音也变得笨笨的,好像忘记了该怎么说话。“你……”他喃喃地说,指了指身旁的座椅。
塞塔琳家族有至真圣域里最尊贵的血统,自然也是最值得骄傲的血统。此时,这塞塔琳家族的女族长,深黑的眼睛,直直地凝望着大统领,慢慢朝他漂浮而来。
埃尔塔格利姆也看着她,偌长的岁月并未在她光洁的皮肤上留下一丝痕迹,她是如此曼妙,总能让自己情不自禁。她深蓝的头发有些泛黑,长长地披在肩上,一直垂到了她的脚后跟。她赤着足,用了魔法使自己漂在地面之上。塞塔琳穿着自己家族最正式法袍,布料上绣着两条交错的龙,从她双臂垂到腹部,龙翼则怒张伸到了胸前,龙的周围点缀着闪闪发光的宝石,绣着金丝。
她披着长长的黑金披风,修长的大腿从法袍齐腰高的分叉里隐约露出来。斗篷遮住了她腰间所佩的圣剑,剑鞘上镶嵌着龙齿花纹,整把剑透着尊贵的暗红色,那是强大魔力的颜色。她手上戴着双足飞龙的戒指。
噢,看来,这可不是什么私人会面啊。
月夜为两位老友布下倾谈的良机,可女族长怎会这样全副武装地跑来跟他再续前缘呢?埃尔塔格利姆心里有点哀伤,他已经猜到大概发生什么事了。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她的举动却还是吓了他一跳。艾狄黛莱特洛站在他面前,停了一下,突然扯开了自己的披风,手掌合起,让他看到那把圣剑的全貌,那涌动的无穷力量。埃尔塔格利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暴风雨就要来啦,整个科曼多都知道她的坏脾气,她暴风骤雨般的魔法和咒语即将倾泻而出,而他就……
两人之间静了好一阵,塞塔琳女族长突然跪在了他面前,眼睛却片刻也不曾离开他。
埃尔塔格利姆咽了咽口水,低头看着她的膝盖。那柔美的双膝陷进了他脚边的苔藓,她的身姿在地上投下一道淡淡的影子。“艾狄黛莱特洛,”大统领轻声道,“女士啊,我……”
若是塞塔琳情绪激动,她脸上就会显出淡淡的金色雀斑。啊,现在,金色的雀斑浮现出来。
“我不是一个会轻易祈求的人,”她动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把埃尔塔格利姆汹涌澎湃的心情带回往昔的记忆,那时也是在这凉亭之下,那夜的月色更暧昧,更温柔。“可我现在却来恳求您,尊贵的王啊。请您重新审议开放领土的决定。切莫让科曼多有外来之人,不要如此慷慨,我们的族人是无法忍受这种侮辱的!”
“艾狄黛莱特洛,请你快快起身,” 埃尔塔格利姆坚定地说着,往后退了退,“请你给我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让我接受您的请求。”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你应该知道,这种话我早就听说过。”
女殿下塞塔琳没有起身,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盯着他的眼睛。
埃尔塔格利姆微笑着,“噢,莱特洛啊,你知道你这样我会不忍心的。但是,请给我一个接受的理由。如果没有的话,还是让我们聊些轻松的事情吧。”
这晚上第一次,女殿下的眼睛里冒出了怒火,“轻松的事情?就像那些在艾尔拉登塔的傻瓜那样吗,无休止纵欲的狂欢?”她站起身来,像条灵敏的小蛇,一把扯开了自己的法袍。她白玉般赤裸的身躯暴露在他的注视下,而她死死地盯着埃尔塔格利的眼睛,冷冷地说:“吾王,难道你认为我是跑来跟你鸳梦重温的么?难道我曾认识的那个热情强壮的小伙子,现在已经变得这么‘成熟又睿智’了吗?”
埃尔塔格利姆没有回应,那些刻薄的话,像是没有击中目标的飞刀,落个了空。“这些话听上去倒很熟悉,像是几个世纪前我认识的女殿下所说。你对内衣的品味还不错,可我听说你的外号叫‘利刀子嘴’,这还是你最亲密的族人所说的咧。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表现得像个成熟的科曼多人吧。这能让我们免去不少虚伪的礼仪……”
艾狄黛莱特洛紧紧地抿着嘴,“很好,”她说,用一个他分外熟悉的姿势,双手拍了拍腰间,“那就好好给我听着,吾王埃尔塔格利姆:我,以及我最亲密的族人,还有科曼多其他诸多尊贵的家族,都强烈反对您开放我国之领界。我们都明白您的本意,但这个决定,一定会我们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她顿了一下,火焰在她美丽的眼睛里熊熊燃烧,但埃尔塔格利姆仍不答话,只是挥手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艾狄黛莱特洛道:“要是你执意不悔,一定要更改我科曼多的法律,允许非精灵之生物进入此城,我告诉你,我与你的交情,从此一刀两断!”
“然后你会杀了我,是这样吗?” 
两人一下变得好安静,艾狄黛莱特洛吸了一口气,张张嘴,又闭上了。她气咻咻地迈过月光照耀下布满苔藓的石板地,又忽地转过身,对着他的脸,决然道:“我塞塔琳所有氏族,都会毫不迟疑地拿起武器,对抗一位如此疯狂的统领,他的举动玷污了自己精灵的血脉,他竟然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毁了科曼多和他的族人,叫人如何可容忍!”
四目交接,埃尔塔格利姆看起来就像是微笑着的大理石雕像。艾狄黛莱特洛·塞塔琳又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语气专横,就像是掌了权位的女暴君,“为了让你听得更清楚,我再说一遍,吾王:你那开放我国的命令,若然发生,会毫无疑问毁了整个精灵之城!”
她极不耐烦地扔下话,往前穿过花园,用手指着树林、灌木丛和花朵,“这里,是我们精灵出生、成长、被养育的美丽之土,可她的美丽很快就会被那些肮脏人类的腐臭手脚践踏!” 塞塔琳女族长转过身来,直指着埃尔塔格利姆,一字一顿,“除了人类,还有半身人!还有半兽人!”她脸上怒容更甚,每向前走一步都加大着脚上的力量,“还有那些地精!”接着,她的声音因为不可抑制的怒气,变得低沉起来,那声音颤抖着控诉:“甚至还有……矮人!”
塞塔琳的脸逼近大统领,他张开嘴,还来不及说话,她又急转过身,背对着他,发丝飘荡着。“我们赖以为生的一切,我们抵抗兽人、巨龙的努力,都会因为你的狂想,而被玷污!我们的荣耀会淹没在那些为数众多、闹闹嚷嚷、狂妄自大的长毛人类手里!”
“人类”这个字眼,从她喉咙里尖利地闪了出来,湖心树上挂着的蓝色玻璃风铃随着她的话语叮当叮当响了起来,就好像是在回复她的怒语。
两人之间的喧闹声越过了座椅,塞塔琳静静地看着大统领,她情绪激动,重重地喘着气,眼里冒出火星。月色映在她双肩,似是冷白色的复仇天使之翼。
埃尔塔格利姆垂下头好长时间,仿佛是为了尊重她强烈的情感。他慢慢走向她,“我曾经说过差不多的话,”他缓缓地说,“我那时就已经想过,若然开放我国,可能还会发生更恐怖的事。但我还是从人类身上,看到了精灵所缺乏的一些东西:生命力,活力,冒险的勇气。精灵们也曾有过好时光,虽然这么多年过后,只剩下祖先们留下来责任感,和血脉。塞塔琳,就算是这个如此荣耀与骄傲的家族,都不得不承认,我们在多年的沉寂与安逸生活之后,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些东西,那不仅仅意味着我们的性命,财富,以及控制这森林的权利,不,决不仅仅是如此。我想我是指,进取之心,你明白吗?”
大统领静了一阵,默默走向艾狄黛莱特洛,他转过身面对着她,白色的袍子在空中打着旋。他言辞恳切,道:“这是一个让精灵重振荣耀的机会,我们能重新获得在漫长岁月里所失去的那些东西,不要作出一副拒绝的姿态。我希望精灵们能获得勇气,创造崭新的传奇,而不是依附在祖先的荣光和阴影之下,畏缩不前。而且,从我们这一代开始,精灵、人类和矮人,将可和平共处于同一世界。麦以逻的梦想,终于能实现了!”
艾狄黛莱特洛,这位有一头蓝黑秀发,一双炽热眼睛的优雅美女,却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跳了起来,像一只野猫般围着他,走来走去。隔了很久,她才开口说话。而此刻,她的声音不再曼妙动听,倒像一把锋利的剃刀。
“就像所有上了一把年纪的人,埃尔塔格利姆,”她厉声说:“你、你对这个世界过分地宽容了。什么麦以逻的梦想?那只是痴人说梦罢了!只有傻瓜才会相信那会变成真的,尤其是在这个野蛮之至的费伦大陆上!在这个世界,就像我们所知道的那样,每时每刻,人类的力量和凶残的法术都在越来越强!而你!你!竟然想让这些毒蛇般的人类,进入我们唯一的心脏之城,我们唯一的家园!”
大统领有些忧伤地看着这个盛怒而失态的女人,他甚至觉得突然有些冷。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还记得从前某日的她,温柔地躺在他怀里,年轻的脸上淌着少女羞涩的泪滴。
他叹了一口气,走到她身边,温和地问道:“以真挚的友情,邀请人类前来,总比过不了多久,被他们攻打过来的好。想想看,若是双方兵刃相见,我们的国土必将破碎,我们的人民也必将淌血呻吟。征服者将以铁蹄践踏吾人之土,而诸精灵将以何面目,堪对祖先?你口口声声所谓的荣耀,又情何以堪?你苦心想要守护的东西,实在脆弱无比。若连累得我国人民为之受难,谁可担当如此责任?盲目的骄傲,导致最终的灭亡,塞塔琳,你难道不懂?”
艾狄黛莱特洛用力顿住脚步,若非如此,她的怒气几乎让她扑上去咬断大统领的脖子。她和他,鼻子贴着鼻子,她一字一字地听完对方的话,紧紧地握起双拳。
“那也就是说,你会让那些人,那些野兽,那些卑贱的血统,进入到我们秘密的领界,让他们夺去我们力量的源泉?”她用刺耳的声音问道,“因为你的愚蠢举动,多年后我们的族人有几个能得幸免于难,从乱世下逃生出来?他们会远记得你!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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