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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与上一代人的战斗-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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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晚上九点,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我走过丁宁的桌前,发现这个来自农家的壮实小伙敲着键盘,一脸焦灼。我说了一声,你快了吧?
  没想到他的眼泪突然就崩发下来了,他呢喃抱怨,我改不好了,改不好了……
  我吓了一大跳。在惨白的日光灯下他像个小孩一样对着我哭泣的模样,让我手足无措。他用一双大手擦着眼睛,让我想起我小时候背不出课文放学后被留校的情景。我连忙劝他别急,别急。
  我知道他是被急的,钟处一遍遍地推翻他的文稿,让他改,钟处今天耐心得很,在隔壁等着他过了关,才下班走人。
  在空旷的办公室,我不知如何安慰他。我心里对他说,今天会过的,只是在过关之前,得让你改得趴下。
  我骑着自行车回家,我像所有的俗人在晚风中想这个问题:是不是丁宁这两天在哪里惹钟处不快了?平时他不是挺招钟处喜欢的吗?
  4
  第二天下午,我和丁宁又被钟处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钟处说,今天叫你们来,也是聊聊天,最近听说,其他部门在传我们部门内部的事,比如奖金啦,分配方案啦,这些事本身也没什么不可以传的,就是传来传去传到后来比较离谱,每一个部门的安排都有它的道理,不讲前因后果,只取其中一段瞎传,会有什么影响……
  我和丁宁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没在外面说什么。
  钟处看着丁宁,笑了一下,他说,小丁,最近都说你在追机要处的吴丽凤。
  丁宁有些忸怩,他说,没哪。
  钟处说,哎,有也没什么,你这个年纪,个人问题也该抓紧了,你看小贺都有孩子了,但问题是你喜欢谁,你对你想追的人吹诩你自己有钱,那是你的事。只是和她吹牛,有些是你自己的事你尽管吹,但有些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一个部门里的内情,就不属于你可以瞎吹的范畴。你说我们部门奖金如何高,你自己每月奖金如何高,你想讨女孩的好感觉,这种心态可以理解,但实际情况是不是这样?吴丽凤再给你在外面一瞎传,就变成我们部门奖金分配如何离谱了……
  钟处转过头来问我:小贺,你说是不是?
  我点头。心想丁宁真是个傻球。而丁宁在一旁慌乱否认,他说,我没吹,我没吹。
  钟处说,没吹最好,你就比如我提了个醒,就好比昨天晚上我对你提的那个醒一样,你晚上有空和机要处张战这些你的老乡们搓麻将,你有空在麻将桌上嚼部门里的人的舌头,你怎么没空琢磨一下调查报告该怎么写……老乡老乡,你们习惯老乡轧堆,但这毕竟是单位,而不是你们村。
  我看着丁宁难堪的样子,心想,这傻蛋,确实有点土。
  正这么想着,没想到钟处的话锋就到了我这边,他说,小贺,你也一样,你平时和信息处的小年轻要好,这没什么,你和谁交朋友,和谁谈得来,和谁打牌搓麻将,按理说不关我什么事,我说多了就是嘴闲,就是管得太宽,但有一点,你也和丁宁一样,得知道什么事是可以和别的部门的人交流的,而有些事,则不是你个人的事……
  我连连说是。
  他嘟哝了一句,你们也真是,交朋友,应该交到外面去,有本事交到外面去,哪有在单位里交朋友的!
  他说,一个部门就如同一个家庭,谁知道别人家里的事啊?
  他说,你们的副科长汤丽娟为什么比你们成熟,就是因为她嘴紧。
  5
  周五部门开例会,钟处对分工进行了一些调整。
  钟处说,从现在开始,我们部门将进入一个调研的旺季,考虑到对各个基层联系点应该有一个日常的联络,我们决定专门布置一个同志做这项工作。
  钟处当场把这活派给了毛亚亚,他说,这个工作很细碎,需要一心一意地投入,所以,小毛过去负责的那块“纺织行业”调研任务,现在交给小贺负责。
  我注意到毛亚亚的脸色一瞬间全变了。她坐在我们中间,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我好像听到她心里在尖声叫:我从一线变成了二线,我从一个大学生变成了以前只是由那些快退休的大妈干的电话联络员。
  我不知道别人的感觉,但我心里对她没有同情。谁让你平时那么猾头,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就你可以在外面折腾,又要沾体制内的便宜,凭什么啊?
  我猜测毛亚亚可能要辞职了,因为她平时在外面搞得挺活,好像很有路子的样子。
  但毛亚亚没有走。
  现在她每天郁闷地抱着一只茶缸进进出出,郁闷地打电话联络各地联系点,郁闷地非得熬到下班时间才能回家。
  副科长汤丽娟在私下里议论毛亚亚是不会走的,她说:下海下海,哪有这么好下的,你没看到现在公务员招考热成这样了,连商人现在都想从政了,她哪舍得放下这里的便宜,她利用单位资源业余和人家七搭八搭搞搞可以,但如果真去外面折腾,她哪有这样的本事,只怕是没有这样的本事……
  汤丽娟的话往我耳朵里灌。我在心里点头称是的同时,对视办公室为家、每天早晨带一把鲜花来上班的副科长汤丽娟的透彻开始刮目相看。
  我已经介绍过她的名言——“别总觉得大世界小世界有多大区别,一个人一辈子混得好不好,不在于他在哪里,而取决于他处理同周围几个人的关系,处理好了,就全解决了。”
  我还听她念叨, 人在一起干活是缘,只有把办公室搞得像一个大家庭,氛围才会好,氛围好太重要了。
  我想,奶奶个熊,不知道她有没有真在大家庭里呆过,如果没有,那她有没有读过巴金的小说,她知不知道大家庭里的小辈可能是最郁闷的人?
  6
  大家庭里的小辈可能是最郁闷的,而大家庭的长辈肯定是劳心的。因为我常常听见钟处在隔壁骂人。
  我甚至听见他在这样斥责副科长汤丽娟、李瑞:老子这样辛辛苦苦地把你们拉扯栽培出来……
  这隔壁的声音,几乎使我相信,在单位里谁骂你越凶就表明他对你越好,因为这说明他有恩于你并对你还有一些期待所以才有资本这样骂你;而当没人骂你时,就说明你真的不值得理了。
  他骂我吗?
  我期待着他狠命地骂我吗?
  我期待他像骂孙子一样骂我吗?
  他没有狠命骂过我,是因为我的恬淡、安份,还是因为我一直不是他关注的重点?
  7
  但他却是我的重点。
  因为我发现,当他不注意我的时候,我的视线总是在他身上停留。 而当他顺着办公室的过道向我走过来时,窗棂长长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我就有些不安。
  我在大学读书的时候,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若干年后会敏感于别人的脸色,但经历了单位生活的这些年,我日益明白,在这间屋子里,他今天给你的脸色可能决定你今天一整天的心情,他与你的距离决定了别人对你的态度,而他对你的态度则决定了你在办公室里的轻重缓急。
  而他,当然明白自己脸色和眼色的力量。
  于是,在这间屋里,当人人都想获得青睐时,青睐就立马变成了稀缺资源。
  而作为青睐的发放者,他就有了操纵他人情绪和欲求的空间。
  8
  许多人注意到毛亚亚现在每天早上来得比副科长汤丽娟还早。
  她破天荒地搞卫生。她打扫好办公室之后,就泡一杯咖啡,吃早餐面包。
  办公室里飘着咖啡的香味。我们进门的时候,都说,好香。
  她端着咖啡杯靠在窗台上回过头来,对我们笑笑。她说,我现在每天不坐公交车,是走着来上班的,这是走路上班减肥法,其实,好多人是跑着上班的,他们把锻炼与上班结合在一起了,更绝。
  我心想,呵,锻炼?如果你早上在路上看到飞奔的我,问我去干吗?保不准我还会告诉你:我这是去把上班当作社会实践!
  有一天早晨我来得比较早,她靠着窗户在吃面包,问我要不要来一块。那天她好像有些难得的多愁善感和文艺气质,她一边咬面包,一边告诉我每天早晨“红冰”刚出炉的面包很好吃每天早上“红冰”门前的马路上全是面包的味道有时看着这街上脚步匆匆提着包去上班的人就感觉他们这一早起来全是为了面包而每天傍晚下班路过那家店时就想那些上班族是不是已经把面包装在包里带回了家……
  谁都可以看出这阵子毛亚亚的变化。
  有人说她被钟处治趴下了。趴下啦,一个月奖金少,你可以无所谓,连着几个月,看你还无所谓不无所谓?!
  有人说她学聪明了,如果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是明摆着的被打压目标,那么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她现在算是明白了。
  屁。据说汤丽娟在背后说,她会装,下半年单位要实行末位淘汰制了,她明年还要评职称,凭她以前那精巴样子,她险着呢,所以,她现在发急了。
  不管汤丽娟女人对女人的眼睛是否犀利,毛亚亚的变化在钟处眼里则是一道惊喜。
  他认为她学乖了。因为她现在不仅每天和各基层点保持热线联系,她还利用自己的关系为单位拉了几笔调研赞助经费来,甚至还为我们综合处联系了几个新的基层单位。
  钟处看在眼里,开始表扬她。她的气色在办公室里活了过来。三个月后,她就拿回了自己原先失去的“纺织企业”调研领域,甚至她还增加了一块新领域,把林伟新原先负责的“网络产业”也划了一部分给毛亚亚。
  我认为钟处的处置合情合理,因为打一下总要揉两揉的,这也是树一个有关改新的小典型。
  “愤青”林伟新则有点不服,他说,女的比我们容易混,女的只要在男的面前趴下了,男的感觉就会很好,毛亚亚趴倒了,所以,她就没事了,要是换了我们男的,你一旦得罪了他,你怎么趴下他都不会全信。
  9
  星期六一早,我往单位赶。
  单位举行处级以上领导年度述职评议。
  在路上,副科长汤丽娟不停地打电话过来催,你怎么还没到?
  我说,刚把女儿送到少年宫,正过来呢。
  她说,快点快点,你就不能快点吗,你们这么拖拉,我没法交待了。
  我赶到单位会议楼,汤丽娟看见我,她松了一口气。她说,快点进去快点进去。
  我看见钟处和别的处长们坐在前排。等会儿,我们得听他们演讲这一年他们的业绩。
  我看见钟处在回头看我们部门所坐的位置。我想,我一定得让他看见我来给他投票了,否则他会以为我没来。
  于是,我就跑到会场前面去倒了一杯开水,随后从他身边走过,趁势对他点了一下头。我想,我来了,让你看见了吧。
  每年这个时候,单位里的中层干部们都非常在意自己的群众票数,而对于今天的述职会,钟处早就让汤丽娟关照我们都要来参加,一个都不能少。想想也是啊,我们不给他投票,谁给他投?
  钟处的发言有些滔滔不绝。我投票的时候,心里有些犹豫不绝,我想,要不要给他打钩呢?
  我没打。这不是因为我觉得他业绩不佳,而是我心底突然涌上来一股对钟处的莫名冲动,你平时那么强势,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今天就让我也说一回算吧,偏不钩你,可不可以!
  这一刻我像大家庭反叛的小子,在闪念间我没打他的钩,而心里却好像欠了他这个家长。出了会场,我在楼梯口遇到他,和他打了个招呼,我有些闪避,但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了我心里的感觉。
  10
  晚上我做梦,梦到我和同事丁宁在一起吃饭,丁宁在桌上告诉我钟处对我是有想法的,说我不咸不淡,书生气太足,对人对事不热络。
  我一听有些慌了手脚,我回头就看见钟处其实在我们身后。
  他说,你别听丁宁瞎说,如果非让我说你有什么不足,那就是你一直是这个部门的旁观者。
  接着他开始用责怪的眼神看着我,说,小贺啊,没有人经得起别人的旁观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保留意见啊……
  我连声说,没有保留意见,没有保留意见,我只是不太会寒喧,不喜欢说话,这不是清高,我哪有清高的资本啊。
  我辩白得很急,就醒了。我睁着眼睛,一下子有点回不过神来,我想,屁,我只是没学会围着你转而已,屁个旁观。
  但转念,我又觉得自己可笑:你连做梦都做到他在骂你,你还说没围着他转?
  11
  我连做梦都围着他转,他要是还觉得我对他淡漠,我是不是太亏了?
  我想,他对别人是否围着他转如此敏感。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把一群来自不同家庭的职员操持得像一家人似地围着家长转?
  难道他自己家里那一摊子鸡毛蒜皮经营得还不过瘾,还非要接着再把办公室里的那几颗人头当家里人来继续练?
  有时候,瞧着他孜孜不倦把一个部门操持得像一个家,我就怀疑 “家庭模式”是不是中国人关于管理的最高理想,甚至精神需要?
  我想一定是的。
  因为从幼儿园起老师就说每个班级要像一个“大家庭”;后来认字了,就见报上说整个社会是个大家庭;而工作了,就轮到头儿们说“我们办公室要成为一个“温磬的大家庭”了。也可能,在我们这里,人与人所发生的联系和合作非得化为某几类固定的人情模式之后,才能转化成一种内心踏实的依恋,而在所有的人情模式中,最牢靠的似乎是血缘和家庭,所以,才会有那些上司们自觉不自觉地把一个非血缘的团队模拟成一个血缘化的家庭,所以才会有长子长女、接班人等等角色暗示?
  瞧着丁宁、张富贵在钟处后面屁颠颠的样子,我就纳闷,钟处是不是觉得他们比他自己的儿子还听话?
  12
  没想到,关于我的纳闷几天以后钟处给了我一个出人意料的解释。
  那是一个睡意涌动的温暖午后,他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他让我帮他整一个材料,是关于他近年来业绩说明的。
  他对整理这份材料的原因解释是:有些东西,既然是责任制,就是对上面的头儿负责,而不是对底下人的心情负责,这里是有矛盾的,因为你越负责越得罪人……
  他看我好像有点不明白,就突然问我,你们是怎么看我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因为据说这次处级以上干部的述职投票结果出来了,钟处的得票数偏低。
  我呢喃着,说了几句好话,然后装嫩说:我们年纪轻一点的,看事情可能高度不够,就是有时候觉得你把自己弄得太累,替你想想好像不太值得,是单位的事,何必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部搭进来?
  他好像在研究我的脸神,他叹了一口气,他说: “你以为我真的这么需要弄一拨子人来管管?累不累啊?但是,如果你不管牢,就更累,人就是这样,你对他好,他不会当回事,甚至反而还要骑到你头顶上来;你只有让他怕了你,他才能听你,你才通点气,管理才顺。”
  他一双大眼睛里充溢着锐利的波光,他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不是刚进单位那阵子的毛头鬼了,给你讲讲也无妨。在像我们这样的单位里,中层为什么不好当?主要是因为员工与中层领导就底线而言没有太多的问责关系,中层手中没有人事权,没有太多实质性的考核奖励权,也没有直接的许诺权,员工投入不投入,做得好不好,你都没法把他怎么样,只要员工的底线是“我的工资是人事处发的,编制是人事处定的,与你这个处长、科长有何关系?”,一句话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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