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游泳的鱼-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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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小女生的东西,是引不起重视的,它们是旁枝错节、不痛不痒的,老师不认为这样会伤害到谁,因为她们没有殴打对方。它的伤害是存在的,并不比打架来得轻,丁丁觉得自己都快被她们搞疯了。
董丁悄悄地退下,像一个小孩明明是被欺负的那个又被大人误打一顿后悄然退下。老师能拿这些在走廓里飞来飞去的眼神怎么样?影影绰绰,没有真凭实据,老师无法确认那个眼神的意义,就像哈了气的玻璃窗,看不清楚的。就算老师去问,她们也会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说:“你在说什么呀?”所以董丁只能退下,可心里是恨的。在这个年纪,爱可大可小,而恨却是一本正经的。突然有一天她在学校扇了五人党一个耳光,也是有基础的。
越南少女艾丽雅在丁丁的置物柜里放了一张字条:
勇敢的丁丁,不要理睬五人党。她们除了整蛊人什么也不会。她们的骄傲不堪一击。支持你的艾丽雅
丁丁捏着字条非常感动,这时又看见五人党一扭一扭像水波一样走过来。丁丁忍不住自己的烦躁和渴望。她觉得自己像被骗去了件珍贵的东西,心情非常懊恼和悔恨;同时又知道其实她想成为的就是她们那样的人。这是少女最矛盾又激荡沉沦的心情,心里慢慢燎起一大片滚烫的东西,却不全是热情,还有怒火的热。这时她产生了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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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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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叫住五人党,将艾丽雅的字条交给她们,那一刻丁丁几乎是不加思索的。她隐约感觉如果这样做,就可以赢得她们的注意,甚至可能成为她们的朋友。
五人党看了纸条,果然冷笑不已。虽然艾丽雅不是年级最漂亮、时尚的女生,但是清纯可人,成绩优秀,性情温良,为人低调,更重要的是她对美国校园的事情全清楚,却不参与。这种不参与就是优越、清高。所以没有人可以抓住她的把柄,她们不能拿她怎么样,现在有了攻击艾丽雅的理由:原来她的美好是个假像,她私下也是个八卦的人。
五人党保证不说出去,而且情投意合地对丁丁说:“现在我们接受你了。”
丁丁点点头,心里却不如期待中的兴奋。她想,原来我是这样一个人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
隔天早晨,还没到上课的时间,同学们都在礼堂里闲荡。这时艾丽雅双手抱着臂,一只手上握着皱皱的字条走过来。她的姿势乍一看很是冷漠,近了发现其实她是不胜其寒,她的脸很红,眼睛浮肿。艾丽雅近了,明明白白地立在那里,冷冷清清地盯着丁丁,是盯叛徒的那种盯法。她的眼白因为黝黑皮肤的衬托,更加苍白,带着愤慨的苍白。对于十六岁的艾丽雅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叫做背叛的了。
丁丁心里非常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假装一无所知:“艾丽雅,发生什么事情了?”
艾丽雅看叛徒的目光更加警戒:“她们怎么会拿到这纸条的?”
丁丁的无辜做得更加逼真:“什么?她们拿到了这张纸条?这什么可能?这是谁干的?”
艾丽雅伤痛地说:“请你告诉我答案。”
丁丁心里发虚,以为会看见艾丽雅恼怒的脸,然后揭穿她的把戏阴谋。然而艾丽雅平静似水,她的眼光也不锐利尖刻了。这平静是丁丁始料不及的。因为没有料到,心中更加害怕,甚至失望。
“我并不在乎她们知道这个字条,却很在乎是谁出卖了我?”艾丽雅又说。
丁丁一句话没有,看着艾丽雅像小动物被捕捉时受伤的眼神。那一瞬间,她真诚地悔过,刹那间的悔过险些让丁丁招供。但是她没办法说“对不起,是我干的”,因为她太想被接纳了,那样就可以远离被欺负的行列。即使事后想起,她还是宁愿选择内疚,以后找机会弥补艾丽雅,也不要就此失去进入受欢迎女孩圈子的机会。
两个女孩子对峙着,谁也不说话。一会儿后,艾丽雅说:
“你到底在哪里?”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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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中国少年海海的美国恋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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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海仍然在自认隐蔽的地方暗自观察他的女郎,她极随意的一笑,几乎是无意的,他却为此一阵心痛。总之她无意的一个回眸,一个手势,她与其他同学的闲聊,都让他感到隐隐的伤痛。更糟糕的是,他已经在文艺作品里学会享受那伤痛了,他从那里领悟到人间的一种痛苦:爱情所带来的痛苦。
他以为他永远就只是这样默默地暗恋,可是有一天事态有了改变。寒假过后的第二个学期,这个性感而麻辣的白人少女强势地、突然地进入这个中国少年平静到被人忽略的生活中去。
又到了数学课,海顶着自己设计并施工的发型,早早地就躲在教室的一角,默默地等待。从这天的第一节课开始,他就期望着下午这堂数学课。每上完一堂课,他的高兴就增加一点。到了数学课的时候,他竟然高兴得有些忧郁,可这忧郁也是含着激动的。进课堂的时候,脚下像是有风,会不自禁地一跃。
雯妮莎一出现,海海的目光像小手似地向她示意,而她一如既往地冷淡着,偶尔也会反咬住向她示意的目光,表情仍然是冷漠的、厌世的。碧绿的眼波闪电般放射过来,海海不禁有迅雷不及掩耳之感。那眼波闪电使海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微醺、被电着的神采。
数学老师是个非常随和的老先生,在他眼里,每个孩子都有糖吃,每个孩子都是天使。在课堂上评讲刚刚结束的数学测验的情况,最高分多少,最低分多少,平均分多少。老师只对高分的同学提出表扬,不敢对低分的过分批评。
这正是董海郁闷之处,他太喜欢国内中学那种龙虎榜了,看着自己的名字总是名列榜首,对于一个学生没有比这个更有成就感的了。如果这里也搞它几次龙虎榜,看像彼得、五人党那些四肢健美、头脑愚蠢的人还有什么可自以为是?
丁丁她爱死美国这点了。像中国那样把每个学生的分数公之于众,一点不讲人权,让小小年纪的人们就已经活得痛不欲生。她想起过去学校里的同学夜以继日地学习,她怎么也赶不上。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说:“董丁同学,由于你的成绩,我们班的平均成绩下降了三个百分点。所以你一定要加油,不要拖大家的后腿。”丁丁深怀负罪感,原来她的成绩好坏不单是个人行为,还祸及整体荣誉。每次面对排行榜,心情沮丧而阴暗。
数学老师再一次狠狠地表扬了海海:“最后这道题全班只有两个人做对了,一个是我,另一个人就是海。”老师含情脉脉地望着海海,说:“Thatisgreat。”
老师每次必如此慷慨赞美,谁不爱才呢?海海刚来美国不久,可是已经知道不能太拿美国人的话当真。有时候这个民族的情绪夸张让人怀疑:打一个喷嚏,就以为病入膏肓;撒一个小谎,就以为能进国会。如果他把这些表扬当真,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当个什么家,酿成的悲剧可能会像作家老头那样。作家老头当年还不是老头的时候,很可能就是误听了他老师的鼓励,说他的文章写得“了不起”、“真伟大”,作家老头误把这些鼓励当回事,自我膨胀到真的当起作家,结果六十多岁还得给人看房子。看看,误人子弟了吧。
全班同学都往老师宣布的“伟大”的同学那儿望去,在众多的目光中海一下子捕捉到一个少女的目光,那目光寒冷而火热,横冲直撞地就过来了,就像他们第一次在考场上接受到的电波一样,这时所有的目光都不重要了。
少女向他眨了眨眼,这个眨眼很有些意味,好像她和自己熟识,不仅熟识,而且有个秘谋,现在她正提醒他那个秘谋。两个人的目光极短暂地捉了回迷藏。那种白种少女直撞的目光,那么大胆而热烈,他有点招架不住,那不是他前十四年中国教育范围内的内容。少女一下子就知道这个腼腆的东方男孩脸上的红晕是怎么回事,她太识破了。因为懂得,所以知道利用。
那一刻,董海不清楚那个秘谋是什么,但清楚它是存在的。
果然,老师来了个当场小测验。课堂上一阵不情愿、搞别扭的骚动,她的不情愿表现得特别明显,小声地骂了声“操”。他听见了,而且为她脸红,他想这多粗鲁啊,跟她精美的外形多不相符啊。她也看见那声“操”让他眉头微锁,像被冒昧了,她想他是一个剪了短发的小姑娘。
老师发下卷子。少女又向他偷递了一个眼神,他见她的眼神迫切起来,求助起来。他立刻明白了谜底。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学生,他明白学校的事情。中国也罢,美国也罢,教育方针再不同,教的都是“一加一等于二”,只要没教“一加一等于三”,那么就意味有考试,考试就意味有作弊。
他和她在埋头作题的人群中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不动声色,不被任何人知晓。事后,董海每每想起这个眼神,仍然觉不可思议,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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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中国少年海海的美国恋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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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卷子往雯妮莎那里移,她迅速而机智地抄写。雯妮莎没想到一个眼神暗示,循规蹈矩的他竟会做了。她对他的明示或暗示,他从一开始就领悟。
交卷的时候,她又冲他挤挤眼,毛茸茸的眼睛秘密地轻佻,红润丰满的双唇比划着“谢谢”,没有声音,只是牙齿、舌头和嘴唇用力。所以发出的也不是声音,而是一股股暖流冲向海海。
海立刻低下头,羞得不敢再抬头。他本性腼腆,对自己在新学校的新形象更无信心,总是处于与人无争的边缘,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地对自己好。雯妮莎看了觉得逗得不行,更加过瘾地看海海的窘态:脸红到脖颈,颈上的蓝筋一跳一跳,眼睛看着地,手没处放。海海脸上虽然无所表示,内心却为此一振,幸福得有点颤颤抖抖,更是期望时刻见到雯妮莎,她已经是他校园生活的主要内容。
之后的这节化学课,他趁老师布置作业,又偷偷转过脸去看雯妮莎,像换一个频道一样。老师让同学们分小组做化学试验,作业成绩自然也算两人的。课后同学们奔走相告,海海按习惯和丁丁一组,所以也就不像其他同学那样忙着找小组成员。他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看着雯妮莎袅袅娜娜地起来,想:如果这个身影向他走来,将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正这么想着,她已经越走越近了:“你。”
他有过表错情的经验,所以这次连忙转身后望,后面没人。
她已经到了他面前:“别回头了,就是你。”
海海腼腆地低头抿嘴一笑,露出像小女孩一样又密又细的小白牙。
“嗨。”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叫海?”
“你的名字叫嗨?有意思。嗨,嗨。”
“嗨。”
“你为什么老在看我?!”雯妮莎说这话时,已经将两个大波端在课桌上,然后再坐下来。
海海想,你这样我能不看吗?当然海海不会这样说,只是把头低了又低,脸红了又红。
雯妮莎翘起一只嘴角笑了,她当然知道男孩脸上的红晕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你一直在盯着我。再盯着我,我也要盯回你了。”
任何男生的好感与爱慕都在她的预料与掌握之中,因而无视它们的存在,因而感觉乏味与疲倦。他的白皙文弱的气息和很重的学生气,在课堂上发言的声音是细细柔柔的。不敢正眼盯着她看,几次正眼碰上了,他红了脸,逃跑似地把眼睛避开。她觉得有趣,也注意上他了。
“我叫雯妮莎。”
“我知道。”
“我是转校生。”
“我知道。。”
“那你呢?也是新转来的?”
“对。”
“从哪里?”
“中国。”
“哇。还能比这个更远吗?”她说,“那你适应这个新学校了吗?”
海海深思了一会儿说:“没有。你应该是很适应的吧?”
“你觉得吗?”
“总看见你跟一百个人打招呼。”
“是一百个人跟我打招呼。”她笑。
“这样不是更好?”
“这样并不代表我有朋友呀?”
“这样还不代表?”
“对啊,比如现在老师要分小组做作业,就没有人来跟我打招呼。”她笑,又说,“咱们一个组。”
她也不问问“好吗”、“你同意吗”,她就这样决定了。
雯妮莎突然又说:“我喜欢你的头发。”
她竟然发觉他变了发型。她果真是在暗中支持了他。
“我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头发好像是一个宣言。”
“宣言?”
“对,好像在说什么。我可以摸摸吗?”
再次没等他同意,她就伸手去摸他的头发,顺势又拍拍他的肩。雯妮莎走后,海海感觉她的手仍停留在他的身上。他不知道她走后就很少想什么,全没那回事,可他无法不去想那每一个细节,它秘密珍藏下来。他整整一天都在温存地感觉她的手留在他头顶和肩膀的感觉。那种热情有活力的少女的手。他不知为什么感觉这么一双手一定是会弹钢琴,会画画,会折纸工。他已经从众多的文艺作品里认识了那双手。
和这么一双手一起做试验会是怎样一种快乐?他期待着。
和这么一双手做试验并不那么愉悦。老师出于爱护,从不指名道姓地批评学生。到一起做试验时,他才知道班上有人竟然差到这份上。看她那双手笨拙地操持着各种试剂和瓶子,突然他想到:这双手它什么都揉得碎,毁得掉。由于对课程的生疏,常常无功往返把试验做错了一遍又一遍。他替她把所有做坏的试验都纠正过来。像跟在不断闯祸孩子后面的大人,给予最及时的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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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中国少年海海的美国恋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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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验课的闲聊中,雯妮莎又问他些问题,比如他多大了?选了谁的英语课?海海像个小学生那样一一回答。雯妮莎就说自己快毕业了,这是高中最后一年。海海在心里算那她肯定比自己大好几岁,果然雯妮莎又道:“我十七,快十八了。老了。”海海想她与自己估计出入不大。
海海一直在被动地回答,几个回合下来,也不再那么紧张,既然得知她是高四学生,他不由自主地问:“那你报了哪几所大学?打算选什么专业?”
雯妮莎显然对这些问题很陌生,笑说:“我还没开始想这些问题。”
海海立刻替她操心上了:“你应该现在就已经知道自己想报什么专业,什么学校,并且为此准备起来,不然来不及了。”
“我知道,但不是现在,不是此时,不是这个星期。”
“那你要抓紧时间了,时间不多了。”
雯妮莎咯咯地笑:“我还没考虑好是否要上大学呢?”
“那怎么可以?在中国没有进大学还有情可原,有时候是因为考不上,因为家里穷;可在美国上大学太容易了,只有上好学校和差学校的差别,在美国没上过大学的人多是因为他们不想上。”
雯妮莎笑他的紧张和他的神经质:“你是不是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
“差不多吧。我能把美国排名前一百名的大学背出来。”
“上帝啊,这太可怕了。你以后要做什么呀?”
“我想学建筑,可是我父母希望我学计算机工程或者医学。”海海刚说完,可一想这么说又进入“乖小孩”的形象,连选个专业还得听家里的。于是他连忙又接着说,“不过我会坚持自己的兴趣。”
“你这么喜欢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