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 2006-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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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是她对未来的担忧和迷茫。现实的就业压力让李杰难以看清未来的期望，而帮母亲卸下担子、助小弟完成学业、让自己还清贷款是李杰所不能不考虑的。
这里无意剖析李杰，只是想更全面、更立体地展示这样一个困难学生。她经历了苦难，甚至至今还被苦难的阴影所笼罩。
采访完，李杰担心同学会知道她的事情，需要用化名，但经过短暂犹豫后决定不用，因为她想直面苦难。她也犹豫过让记者不要把一些过激的话登出来，但也很快被她自己否决了，“如果我当记者，也要揭露这些事。”
她还有很多梦想，也觉得还有很多羁绊，但她确实在努力地学习和生活。
造心
毕淑敏
蜜蜂会造蜂巢。蚂蚁会造蚁穴。人会造房屋，机器，造美丽的艺术品和动听的歌。但是，对于我们最得要的最宝贵的东西——自己的心，谁是它的建造者？
孔雀绚丽的羽毛，是大自然物竞天择造出的。白杨笔直刺向碧宇，是密集的群体和高远的阳光造出的。清香的花草和缤纷的落英，是植物吸引异性繁衍后代的本能造出的。卓尔不群坚韧顽强的性格，是秉赋的优异和生活的历练造出的。
我们的心，是长久地不知不觉地以自己的双手塑造而成的。
造心先得有材料。有的心是用钢铁造的，沉黑无比。有的心是用竹子造的，锋利多刺。有的心用丝绸造的，柔滑飘逸。有的心是用玻璃的，晶莹脆薄。有的心是用竹子造的，苦楚不堪。有的心是垃圾造的，面目可憎。有的心是用谎言造的，百孔千疮。有的心是用尸骸造的，腐恶熏天。有的心是用眼镜蛇唾液造的，剧毒凶残。
造心要有手巨型只灵巧的心，缝制得如同金丝荷包。一罐古朴的心，淳厚得好似百年老洒。一枚机各级政府敏的心，感应快捷电光石火。一颗潦草的心，门可罗雀疏可走马。一摊胡乱堆就的心，乏善可陈杂乱无章。一片编织荆棘的心，暗设机处处陷阱。一道半是细腻半是马虎的心，好似白蚁蛀咬的断堤。一包绣花枕头内里虚空的心，是假冒伪劣的水货。
造心需要时间。少则一分一秒，多则 一生一世。片刻而成的大智大勇之心，未必就不玲珑。久拖不决的谨小慎微之心，未必就很精致。有的人，小小年纪，就竣工一颗完整坚实之心。有的人，须发皆白，还在心的地基挖土打桩。有的人，半途而废不了子之，把半成品的心扔在荒野。有的人行百里半九十，丢下不曾结尾的工程。有的人，精雕细刻的一辈子，临终还在打磨心的剔透。有的人，粗制滥一辈子，人未远行，心已灶冷坑灰。
心的边疆，可以造得很大很大。像延展性最好的金箔，铺设整个宇宙，把日月包涵。滑一片乌云，可能覆盖心灵辽阔的疆盖心灵辽阔的疆域，没有哪次地震火山，可以彻底颠覆心灵的宏伟建筑。滑任何风暴，可以冻结心灵深处喷涌的温泉。没有某种天灾人祸，可以在秋天，让心的田野颗粒无收。
心的规模，也可能缩得很小很小，只能容纳一个家，一个人，粒芝麻，一滴病毒。一丝雨，就把它淹没了。一缕风，就把它粉碎了。在句流言，就让它痛不欲生。一个阴谋，就置它万劫不复。
心可以很硬，超过人世间已知的任何一款金属。心可以很软，如泣如诉如绢如帛。心可以很韧，千百次的折损委屈，依旧平整如初。心可以很脆，一个不小心，顿时香消玉碎。
造心的时候，可以有很多讲究和设计。
比如预埋下一处心灵的生长点，像一株植物，具有自动修复‘自我养护的神奇功能。心受了创伤，它会挺身而出，引导心的休养生息，在最短的时间内，使心整旧如新。
比如高高归竖起心灵的避雷针，以便在危急时刻，将毁灭性的灾难，导入地下，耐心等待雨过天晴。比如添加防爆的性能，在心灵遭受短时间高强度的残酷打击下，举重若轻，镇定地维持蓬勃稳定。
比如。。。。。。
优等的心，不必华丽，但必须坚固。因为人生有太多的压榨和当头一击，会与独行的心灵，在暗夜狭路相逢。如果没有精心的特别设计，简陋的心，很易横遭伤害一蹶一振，也许从此破罐破摔，再无生机。没有自我康复本领的心灵，是不设防的大门。一汪小伤，便漏尽全身膏血。一星火药，便烧毁绵延的城堡。
心为血之海，那里汇聚着每个人的品格智慧精力情操，心的质量就是人的质量。有一颗仁慈之心，会爱世界爱人爱生活，爱自身也爱大家。有一颗自强之心，会勤学苦练百折不挠，宠辱不惊大智若愚。有一颗尊严之心，会珍惜自然善待万物。有一颗流量充沛羽翼丰满的心，会乘上幻想的航天飞机，抚摸月亮的肩膀。
造心是一项艰难漫长的工程，工期也许耗时一生。通常是母亲的手，在最初心灵的模型 ，留下永不消退的指纹。所以普天下为人父母者，要珍视这一份特别庄重的义务与责任。
当以我手塑我心的时候，一定要找好样板，郑重设计，万不可草率行事。造心当然免不了失败，也很可能会推倒重来。不和气馁，但敢不可过于大意。因为心灵的本质，是一种缓慢而精细的物体，太多的揉搓，会破坏它的灵性与感觉。
造好的心，如同造好的船。当它下水远航时，蓝天在头上飘荡，海鸥在前面飞翔，那是一个神圣的时刻。会有台风，会有巨涛。但一颗美好的拟，即使巨轮沉没，它的颗粒也会在海浪中，无畏而快乐地燃烧。
打开那扇窗
姜饮峰
她出生才3个月的时候，医生诊断她患有先天性白内障，就算做了手术，视力也达不到O．1．这等于宣告她一辈子都将是瞎子。当地流传着这样的习俗：谁家生了盲孩子就是上辈子缺了德。这让父母很丢脸，商量再三，决定遗弃她，幸好姥姥及时赶来把她抱走了。10个月大时，姥姥带她去医院做了手术，左眼视力恢复到在1米远的距离。能模糊地看见手指头，而右眼则完全失明。
在姥姥的严格管教下，凭着过人的听觉和触觉。她学会了单独出门，甚至拿东西也不必摸索。长大后，她进盲校学习钢琴调律，毕业后被分配到一家钢琴厂工作。一天，她乘公交车去上班，照例拿出盲人乘车证，由于从外表很难看出她是盲人，售票员怎么也不相信她，两人发生争执，结果她下车时被车门夹伤了胳膊。半年后，她的伤好了。工作也丢了。
得找份工作养活自己才行，那时北京有20多家琴行，她就一家一家上门去应聘。无一例外，当她介绍自己是盲人时，别人先是惊讶地张大嘴巴，随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盲人还能调琴？没听说过。”试也不试就把她打发走了。
连吃了几次闭门羹，她有些沮丧，谁叫自己是盲人呢，不被人们信任也不足为奇。那天走在大街上，她忽然灵机一动。反正别人看不出我是盲人，下次应聘时，干脆冒充健全人。拿定主意，她又来到一家规模较大的琴行，果然，经理没看出她有什么异常，拿了一台琴让她调，她调得很准。经理又找了一台破琴让她修，工夫不大琴就修好了。经理大为折服，当即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又能调又能修，还非常熟练，你明天就来上班，月薪800元。”在1996年，这已是很高的工资了，她暗自得意，真没想到略施小计就马到成功。
哪知道，经理却准备让她做售后服务，也就是琴行卖出钢琴后由她上门帮顾客调琴。偌大的北京市，四通八达，自己怎么找啊，她犹豫了一阵，只好如实相告： “其实我是盲人。”经理一听，吓了一大跳，“盲人？真没看出来，听说过盲人可以调律，但没想到你能调得这样好。”经理这句话让她美滋滋的，心里重新燃起一线希望，于是她趁热打铁，说：“盲人为钢琴调律在欧美已经有100多年历史。我学的就是欧美先进技术，我一定会让用户满意。也能给琴行赢得好的信誉。”经理说：“你的技术我看到了，也相信你调得比别人好，但是你的工作只能是上门为用户服务。钢琴卖到哪儿，你就要走到哪儿，没人带着你，你能找到用户家吗？再说，路上那么多车，要是你在路上被车撞了，我还得负责啊！”经理的话虽然说得直白了点，倒也合情合理，无懈可击，看来她只有打道回府了。
可她还站着没动．稍加思索后她反问道：“北京市一年要发生许多交通事故，其中撞死了几个盲人，您知道吗？”
“不知道。”经理真被她给问住了。
“我来告诉您吧，一个也没有。”
“为什么？”
“俗话说，淹死的全是会水的。所以，因为看不见我就会躲得远远的，汽车来了我就会尽量靠边，要是能上墙头，我肯定上了。”
短短几句话有理有据，步步为营，还不乏幽默风趣，把经理给逗乐了，“没想到你还挺幽默，不过……”她听到经理话锋一转，情知不妙，赶紧打断， “这样吧，您先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去熟悉大街小巷，到时候您再决定要不要我。”话已至此，面对一个盲女子，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忍断然拒绝，经理被她的睿智和执着感动了，说：“只要你能胜任，我非常乐意把这份工作给你。”
一个月之后，她果然熟悉了全市的交通和地理位置，顺利得到了这份工作。毕竟是个盲人，她在克服了常人无法想像的困难之后，渐渐在琴行站稳了脚跟，一干就是几年。因为技艺精湛，她的名气越来越大。那家琴行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就在老板准备重用她时。她冷静地炒了老板的鱿鱼，开始做个体钢琴调律师。如今，她是中国音乐家协会钢琴调律学会注册会员，现任北京陈燕新乐钢琴调律有限责任公司经理。她就是著名的第一代女盲人钢琴调律师陈燕。
一个弱女子，盲人，竟炒了老板的鱿鱼，成就了一番事业，她所凭的全是胆识和智慧。后来陈燕在接受凤凰卫视采访时，回首艰难往事，一脸灿烂地说道：“上帝给你关上一扇大门的时候，一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是的，只要打开那扇窗。阳光依然会洒满心房，照亮七彩人生。
琴音
刘川北
学校不大；两排房子和一块空地。下课后；男孩子满世界疯跑；女孩子则静静地躲在角落里拍花巴掌。孩子们的生活乏味和单调。我站在办公室前面的白杨树下，等待上课的钟声。有一个男孩子在同学们的簇拥下靠近白杨树；他是副班长刘畅。男孩子大着胆子；说出了他们的想法 大家都盼着上一节音乐课。有了这个男孩子的开场白；后面的同学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他们不直入主题；而是牵羊一样；先露出一根草绳；然后躲躲藏藏跑出那只不情愿出场的羊。他们想告诉我；乡完全小学新买了一架风琴；他们的旧风琴闲置着；我们可以买下来。
简陋的学校缺少的不单单是一架脚塌风琴；甚至缺少教室（现有的教室还透风漏雨）、实验仪器、体育器材。孩子们的课本两三个人一套，有学生交不起学杂费而面临辍学。一架风琴却深深打动了他们，孩子们的心愿朴实、稚嫩而美丽。最后和校长商量妥当，学校从紧张的学杂费里出一部分，剩下的依靠孩子们自己勤工俭学。孩子们欢呼雀跃，一放学便忙着策划方案，实施行动。
不成想过了没几天，事儿就来了。张柱的母亲来了，她对我说，孩子不好好上学，偷家里的零用钱。乡下贫困的生活，让每一位父母都学会了精打细算过日子，男人们出去打工，一年到头，刨去吃喝路费，已经所剩无几。做娘的把持着整个家庭的开销，除了柴米油盐、一日三餐，必不可少的以外，能省的都省去了。张柱偷了家里五块钱还不是整票，放到我的办公桌上的时候，是零零毛毛的一小堆。接下来，又有几位家长找来。徐大庆的父亲过来说，他家的徐大庆，不吃白饭，每天搂一荆筐的柴火。这几天倒好，跟我讲起价钱来了，说每天搂两筐柴火，收费三毛。这孩子还要得吗！我只好在班会上再三强调，不能花家里的钱，我们要自己动手，凡是从佳丽直接凑来的钱，一律不收，还要在全体同学面前作检查。
班长刘晓畅提议；去村外装沙子；一车沙子给四块钱。意见一提出；全班同学你一言我一语；有人说行；有人说不行；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劳动委员说；这个办法可以；我们可以十几个人装一车；单个人不容易装；人多了力量就不可估量了。办法商定好以后；大家就开始行动。刘晓晓找她二叔说了一个晚上；才答应让他们装沙子。装沙子的翻斗车很高；车身很长；于是男同学站到车子上；女同学一簸箕一簸箕送到男同学的手里；男同学再把沙子扣到车里。还有的同学用小水桶半小桶半小桶地提。一天下来；孩子们筋疲力尽；一身的沙土；俨然在沙土里洗浴过一样。
一架风琴摆在了教室里。脚踏板的拉带坏了；女同学拿来针线缝好；风琴缺了一个盖子；男同学找做木匠的父亲重新配置风琴盖。就这样；学校里有了一架风琴。每逢音乐课；大家抢着抬琴那样子；像是迎接凯旋的壮士。有了这架风琴；孩子们更喜欢音乐课；大家学习的劲头更足了。高苗的作文里；有这样的一段话：我们班有了一架风琴；这是我们全体同学用汗水换来的；我们应该好好珍惜它。老师长长的手指一按；便流出动人的曲子；很美；很美。我要是有这样的一双手该多好呀。老师；能不能让大家都按一按琴；我们大家保证把手洗干净；不把琴弄坏。
孩子这小小的心愿像初春的嫩牙一样；需要精心呵护。音乐课上；我给了每位同学三分钟；用来满足他们弹琴的心愿。第一个弹琴的是流畅；流畅蹦到讲台上；从第一个键打一直按到最后一个键；像是在检阅自己的列兵。高苗走上讲台；站在风琴旁边；一只脚小心翼翼地塌下塌板；两只手；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终于按响了琴键；声音轻轻的；像是蜜蜂低低地吟唱。
班里排名最后的刘二震；学习成绩进步不小。我问大家该用什么方式来奖励他；全班同学都赞成奖励他弹风琴。于是班里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每个星期表现最好的学生；可以弹十分钟的风琴。他们拿来白胶布；贴在白色的琴键上；标上〃123〃还没有拥有那十分钟的时候；大家早已在用白纸画的琴键上练习了好长的时间。
一年之后；我掉离了那所偏僻的小学校。那是我毕业后工作的起点；对那所小学校；我有一种初恋般的深厚的眷恋之情。我走的那一天，孩子们静静地站起来；流畅走到讲台变；行一个队礼；然后做在风琴前面的木椅子上，踏动踏板；几个简单的音符；在寂静的教室里回旋。是孙悦的一首老歌——《祝你平安》。流畅的手像是啄米的鸡头一样，高高扬起，又沉沉落下去。琴音笨拙、迟疑、没有和弦，没有装饰音，有时停顿的节拍也弄错了。音符与音符之间，少了美丽的弧，只有几个简单的琴音，构不成优美的旋律。
我已经换了好几个工作单位，我不知道孩子们是否记得我这个老师，我已经忘记了好多孩子的名字，但久久不能忘记的，是那优美的琴音。
那是孩子内心最朴实的声音，没有包装，绝无矫情，是教堂里的赞美诗，是充满爱的天籁之音，是天底下最美的琴音。
拔除
![[段开来] 24世纪的罗曼史封面](http://www.iixs.net/cover/noimg.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