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关东异志-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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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那怎么办呢”,我压低了声音问道。
四爷沉默片刻没有说话,思考了许久才答道:“山门这条路肯定是不用想了,不过咱也不能像只无头苍蝇般地乱撞,一会儿你先随我一起探探四周的山形,倘若有可供攀爬的地方咱爷俩就循着飞爪铁索上去,倘若没有,咱再回来打这两个兵卒的主意”
“好!”,我答应一声便随四爷一起由南向北往前行去。
此时已是秋末冬初,天气正萧瑟得紧,蛐蛐和知了这两样在夏秋没法驱赶干净的叫虫此刻也不知究竟隐匿去了哪里。遍地都是干枯的落叶。浑黑的深空没有月亮,外面时有阴风阵阵刮过,直吹得草丛枯叶悉悉索索乱响。我俩就在秋风当中像是两只狸猫般地穿梭着。四爷边走边探,看到有山路的地方就迈上去试探试探,见到有怪石嶙峋的地方就拿飞爪扔上去试试。结果试了七八遭几乎都是碰壁而归。
我走着走着有些急躁了,便骂道:“这崔二毛子不去当防务督察使真是屈了他的材料”
四爷听罢忙答:“知焉,探山最忌讳的就是心浮气躁。像你这么心急不仅找不见什么线索,反而可能中了崔二毛子的陷阱”
我叹气答道:“四爷,照我在来之前的料想来看:像黑风岭这样的一座大山,从哪儿还扯不开一个豁口子?按理说有您在前面引路,咱俩想要进去不说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起码也不应屡遭碰壁才对。而今我终于是见识了崔二毛子的厉害,这家伙果然是个人才!”
四爷亦叹了一口道:“的确,崔二毛子果真是个人才,只可惜这能力没有用在正地方上。不过这些都是闲话了,咱们还是继续再找山口为妙”。
四爷话毕,我俩稍作歇息继续围着黑风岭使劲转圈儿,四爷也看得有些心急了,不住地摇头嘟囔:“百密尚且有一疏呢,我就不信这偌大的山底就真找不出一丝漏洞来!”,正说着,前面的树丛突然稀疏起来,在白杨树林的末端,竟突然现出一条直通山上的林间小路出来。
爷俩一见全都异常振奋,我刚要循其而上,四爷却将我拦住说道:“慢着!知焉,你先别着急上去,按照崔二毛子的个性,他是断然不能犯下如此大的错误的,我倒觉得这像是个陷阱”
闻听四爷如此说话,我心中暗暗有些不服,便想道:“这四爷不是被崔二毛子给吓怕了吧?爷俩个一起跑了多半个时辰都未寻得一条攀援的道路,好容易找见一条山路又岂能有错过不走之理”,正在想着,四爷不住地蹲在原地自言自语说道:“不对,我越想越不对劲,这条山路定然是个一个陷阱”
我一见四爷这般模样,忍不住驳道:“四爷,这崔二毛子虽然聪明,可就像您刚才说的那样,‘百密总有一疏’,咱们好不容易找见一个缺口,又怎能因为些莫须有的东西畏缩不前?”
四爷一听我驳也是有些急躁,便答道:“你却闯过几天江湖?关东的胡子你又见识过几个?我当初在二龙山当了十余年的胡子,自然知道胡子的脾气秉性,胡子生性就极其多疑,办起事来亦非常诡秘。就前面那些防务而言,可以说崔二毛子此人绝对是个难得的将才。知焉,难道你就真愚到能相信这样一个谨慎的人会给我们留下一个偌大的缺口么?”
“但是…… 该攀的地方攀不上去,好容易有条路您还不走,那您说说究竟要怎么去办才好?”
四爷听罢叹了口气道,“知焉,你还嫩哪!自古兵不厌诈,想要带兵打好仗最先要戒的就是心浮气躁,就你现在这样意气用事,何时才能抵得上孙文黄兴的一半呦?你须知道:就连曹操这般的天才因为轻敌都被逼入华容道内,倘若不是关云长念其救恩还有得他半条命在?而且此番我们要面对的还不是庸碌之辈,咱就更没理由轻敌冒进,凡事都必须三思后行的好!”
“那这路咱们就真不上去了?”,我又将双手摊开无奈地说道。
“谁又说不上?”,四爷淡淡笑道,“我刚才告诉你说轻敌冒进固然不对,但畏缩不前自然也没有解决的办法,我的意见就是咱们不妨回山门之前捉一个山里人来问问细情,待摸清了其中的猫腻之后咱们再决定从哪条路上进山”
四爷这一番言罢直把我臊得耳根发热、满脸通红。的确,纵观史书行兵打仗最难保持的就是一个‘稳’字,多少成了名的大将都是因为狂傲轻敌,最终才误入到无名小卒的圈套里面成为千古的笑谈。而崔二毛子是一个强大得让人敬畏的敌人,我们于情于理更是没有半点轻视对方的理由。
想到这里我点头承认道:“四爷,刚才的确是小侄太不懂得轻重,不周之处还望您见谅”
四爷道:“咳!知焉,你还客气个甚啊!老夫即使蹦着活还能有几天活头?我拉着这二龙山几百人马闹腾,说到底不还是在给你和丫头两人在打天下么?这用兵可不比二人交手比武,谁武功高谁就能取胜。兵策里有太多的骗局和猫腻,稍不留神不仅连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了还要连累手底下的弟兄,所以老夫刚才看你急躁冒进心里发急才损了你几句,你且不要记恨四叔才是”
我听罢四爷说完心里自是感激有余,二人达成一致也就不再计较前嫌调转头去赶往那山门。时间不长,爷俩又回到山门前的草丛里面伏着,四爷俯身说道:“知焉,你看着,倘若不是两个一起出来我就逮来一个问话,就看谁是倒霉鬼了”
“那倘若抓来的人和你说谎,咱也没法立即分辨。假若他们将我等引入一条死路不就适得其反了么?”
“呵…… 知焉,你不知胡子里头的规矩,我当了这么多年的胡子自有一套对付说谎的方法,到时候你就瞧好得了”
→第七十九章 … 探宝(五)←
一见四爷这般自信我也不好继续发问,只能伏在草里继续等待,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石门之前火光簌地一闪,左边石屋那个喝酒的巡山喽啰突然出来,只见他迷迷糊糊地东摇西晃,想拔出火把拿在手中,想了想又插了回去,四爷压低声音同我说道:“这酒鬼肯定是出来解手的,你且在这里好好看着右边石屋的动静”
“诶!”,我顺从地应道。 首发转头紧紧盯着右边石屋,兼用余光扫视着四爷和酒鬼的行动。四爷说罢一俯身子,高大的身形立刻如一只狸猫似地潜在草里。酒鬼当然是一无所知,仍然哼着小曲儿迷迷糊糊来到山门之外解手,四爷在他后面愈靠愈近,慢慢就来到离他不到一丈的距离。此时我已注视右边石屋许久,只见那里面的矮胖汉子没有丝毫的声息反映,想来已然睡去多时,便开始用七八成的精力去看四爷擒那酒鬼。此刻酒鬼刚往草窠里撒完一泡骚尿正用双手提着裤子毫无防备,四爷抓住这个机会向前纵身一跃,左手像闪电一般捂住他的鼻口使其不能发声,又用右臂紧紧扼住他的脖颈闭住他的真气将他生生拖进草丛,整个过程干脆而又利落,没有丝毫的多余动作夹杂在内,让人见了不禁在心中暗暗为之连连叫好。
四爷像拖死狗似地将酒鬼拖回我俩匍匐的草丛中来,急忙问我道:“知焉,右边那间石屋可有异样”,我放心说道:“四爷,您放心吧,一点异样也没有,想来其中的胖子已经睡去许久了”,四爷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把这个酒鬼拖远些,免得呆会儿用刑审讯的时候被人发现了”,你在后边好好瞧着风声”。我点头答应心中不禁暗想道:“我倒要看看四爷究竟要用什么胡子的办法能问得真话出来”
四爷说完稍稍给酒鬼鼻息放进了点空气,因为醉酒之人很容易因为窒息而死,不过四爷拿捏尺寸的能耐真不是盖的 —— 待到刚能让酒鬼憋不死但又喊不出声的时候四爷的一双大手又紧紧地覆在他的口鼻上。就这样往往复复地遮盖松开了几次之后,我们终于绕出将有一里多的路去。四爷回身朝我望了一望,我随即摇了摇头,四爷满意地将酒鬼的脖领拎起朝着靠嘴的地方‘啪、啪’扇了两个清脆的小耳光。
“啊?…… 是大寨主?”,酒鬼被两个耳光彻底扇醒,以为是崔二毛子惩戒他喝酒便开口懵登地问了一句。
“呆着你的!”,四爷低声训道,“你要记得,以下我问你的所有问话你均要低声同我回答,倘若胆敢喊叫老子先费了你的武功再抹了你的脖子”
“哎 …… 哎!”,酒鬼被这一斥酒劲儿几乎全醒,瞪着一双眼睛惶恐地看着四爷应道。
四爷将脸色一沉,活像个阎王在世问道:“我且问你,你们黑风岭在这正门之内共布有几道明岗,几道暗哨?”
“有 ……有 …… 六道明岗夹着五道暗哨,每隔半里就设置一个,从正门进去五里才是大寨真正的里头”
四爷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我再问你,你这黑风岭里共有几眼山泉,有几眼水流特别地急,有几眼高悬在半空之中?”
酒鬼听到这里却有些懵了,忙问:“英雄,这我却有所不知了,我平日只管在山外巡视,至于岭里究竟有几眼山泉这全是伙夫和女人们才关注的,您要非让我硬说,我却也说不出来什么……”,四爷一见他的样貌也不似是说谎,也就不再往下深问了。
“现在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除了山门之外,还有几条路也能进山?哪几条是无埋伏的,那几条是有埋伏的?你要记得,你答完后我既不放你,也不杀你 …… ”,说到此处,四爷嘿嘿一声怪笑从囊中抽出一支马刀和一根麻绳出来,只见酒鬼惊恐的眼睛瞪得更大,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胆颤地问道:“莫非英雄也是同道中人?”
四爷邪笑道:“正是!小贼,你既然知道我也是一个胡子,就应该知道受‘土炮’是个什么鬼滋味儿,所以你倘若敢打什么歪心思,最终受难的还是你自己”
酒鬼忙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英雄你问什么小的都要如实去答……”,我一听这酒鬼的言语之中已经怕得带了几分哭腔,心里不禁开始对这‘土炮’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四爷却不理会,回身冲我说道:“知焉,去把咱们刚才劈的树枝捧来”,我一听心中满是疑惑,刚想发问却见四爷偷偷向我使着眼色,我心中霎时明白,便马上假装着应道:“好嘞,您就在这儿侯着,我马上就来”,说完此话之后,我假装向后山走去,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偷偷向前观察。
酒鬼见我一走,心中的三魂七魄都仿佛跑了一半,低声与四爷哀求道:“英雄,英雄,容我想想,容我想想,土炮的事就请免了吧?”
四爷上来扇了酒鬼一个响亮的耳光厉声斥道:“放你娘的狗屁,都是当胡子的,你他娘当我是棒槌啊?不放土炮你哪能说真话?不过你要若讲的早,按江湖的规矩我把麻绳给你搭双层的;若讲得晚就给你搭单层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说,我马上说…… 旁山上去的路一共有四条,其中只有一条隐蔽的是没有埋伏的,其余三条明晃晃的小径全都有机关陷阱”
“那隐蔽的究竟是在哪儿?崔二毛子为何要开这条路下来?”,四爷又厉声问。
“第二条小径的往南数七八丈的地方有一棵树皮斑驳的白杨,白杨旁边的土丘上有一块儿极不显眼的草皮,把它打开便是一个进山的入口,至于大寨主建它的原因,当然是想把它当作最后的出路”
四爷听罢点头说道:“我此次进山乃是取点东西出来,倘若你说的是真话,一两个时辰之后我便能出来救你;倘若老子栽到里头,你这条小命儿也就丢了”
“小的怎敢骗您,小的怎敢骗您 ……”,酒鬼一遍一遍的重复这同一套话,磕头就如鸡扦碎米一般,我一见既知他已被吓破了胆子,不禁在心中暗暗佩服四爷。四爷也不答话,猛然一回身绕到酒鬼身后,探左手将他的肩膀按定,伸右手扳住他的脑袋就是一转。只听得酒鬼脖颈发出‘咔吧’一响,便再也没了声息活动。四爷转头向我这边说道:“知焉,事儿办完了,你快出来吧”
我再次回到四爷跟前,只见卧在他怀里的酒鬼面色铁青,口鼻之中都渗出许多稠血出来,显然已经断气了。一见此景我忍不住发问:“四爷,不是说给他坐什么土炮?怎么直接就给勒死了?”
四爷笑道:“咱们此番这么紧急,哪有什么时间单给这喽啰造土炮?当时我只是吓吓他,逼他说真话,如今这真话已讲,我当然不能留着他了”
“那究竟什么是土炮?为何你一提这个东西,酒鬼就被吓得像是丢了魂魄似地?”,我又继续发问。
四爷回道:“这是关东响马之间的一句黑话,解释起来也颇要费些时间。这样吧,我先把这死狗扔下山涧之后咱爷俩再边走边说”
“诶!”,我答应一声,便和四爷一齐将酒鬼的尸身扔进半里开外的一条深涧里头。在回程的路上,四爷低声同我说道:“人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关东的响马较之中原的土匪而言也有一套更为成熟的办事方法。刚才我说的土炮,乃是胡子之间互相逼供最狠毒的方法,它一不用打,二不用骂,三不用施以极刑”
我听罢觉得纳闷,便问:“既然打骂都不能用,那酒鬼刚才为何要吓得那副熊样?还有您刚才叫我去搬什么木头又是所谓何意?”
四爷笑道:“关东的胡子普遍比中原的土匪骨头要硬,他们更爱面子,所以你若对他用刑,或者辱骂其门宗卑微,这些人虎劲一上来甚至可以豁出性命和你死磕。所以你要抓住弱点,尽量扬长避短才能又快又好地达到目的”
我听罢忙问:“四爷,您倒说说,怎个扬长避短法?”
“古话说得好:‘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其实每个人在头脑清醒之时都不想死,只是在关东名誉和脸面太过重要,头脑一热不免就忘了成破厉害的关系。这些贼不是想轰轰烈烈地死么?那你就偏逆着他,让他知道自己将要卑卑贱贱地死,漫漫长长地死,让他在死前尽量保持清醒和安静,这样他就能感受到死亡的恐惧了。而这土炮正是达成这一目地的最佳工具,论其组成:其实土炮就是猎人捕兽用的暗弩再稍加改造所制成的。寻常的暗弩倘要触发其射箭,只能待行人或走兽靠近时靠踩塌到事先布好的机关之上才行。而土炮在此之外又增加了一道活机关:即用一两根儿麻绳吊着一块儿重物做坠……”
四爷一见我一脸茫然便将话题一转说道:“既然你听不懂这原理,我就直接拿刚才的酒鬼为例和你简单讲讲用法罢:倘若我真想用土炮逼他问话,我须先把酒鬼扒光了,把嘴堵住,再塞进一个深坑里,让他只露出半个胸脯和一个头颅来,此时他便是想憋又憋不死,想喊亦喊不出什么。紧接着我再取出几条粗树枝子,用马刀将之削出一个简单的兽弩和两只楔形的木块儿出来……”
“楔形木块儿?”,我惊道。
“对!之所以要用到这对楔形木块,其原因就是楔形之间能够互相咬合,在麻绳和重物的拖拽之下,两个木楔之间既能保证不马上脱离,又能最终被麻绳上巨大的拉力拖拽得相互分开。土炮的骇人也正在此处,酒鬼会眼巴巴地瞅着两只木楔被重物拖拽得一点一点分离:每分离一点,他都会离死亡更近一点,这股力量是天然的,不可抗拒的,甚至是无法咒骂的,所以酒鬼只能按我的要求讲出真话,企盼咱们赶紧进山办完事情回来救他,倘若咱们回来晚了,弩箭的机关一发作他也就一命呜呼了”
“哦……”,我听罢终于领会了其中的原理,不禁暗暗赞叹这土炮的巧妙,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