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关东异志-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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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琢的衣服还没全干,经我刚才一提也不好意思下车去再与卫兵搭话,迫不得已,我只好和哈尼族的老乡一同上前通报。老乡叽里哇啦和卫兵说了一大通少数民族的语言,我是一句没听懂,那个站岗的卫兵的脸却像只变色龙似的,一会变红一会儿发白,嘴巴咧的老大。
听完老乡的陈述,卫兵迅速地经角门跑入方宅通报 —— 我知道好戏就要上演了,按照方家的财力和地位,女儿返乡、女婿回门、儿子得救这三件喜事儿拼在一起,绝对值得他大办特办一回,别的我就不图了,困扰了我四个月的馋虫一定要在方家悉数消灭掉。
正发着美梦,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我循声望去,只见大门后边闪出四个人影,最前面的是方唯清的夫人,也就是含琢的母亲栾氏,紧跟在他后面的是我的老泰山方唯清。他俩的后边还跟着两个陌生男人:其中一个方面小眼,穿着暗黄色的军装,显得特别的干练,另一位眉清目秀,神态和蔼,一身深蓝色的洋服,头上梳着根根向上倒的背头,脚下的皮鞋油光锃亮,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丝丝黄光,显得既洋气又不乏斯文。
栾氏夫人一双小脚拧拧歪歪跑在最前面,一把将含琢和含炯两姐弟俩紧紧抱在怀里,老太太喜极而泣,眼泪顺着面颊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子,方唯清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用宽厚的大手紧紧罩住母子三人,一家四口沉浸在团聚的喜悦中。
良久,方唯清仿佛想起什么,放开手中的妻女,把目光转向了呆立在旁边的其他三人。很显然,我的模样已给他留下了一些印象,虽然时过境迁,但大致轮廓依然如旧,方唯清左瞧右看,直看了四五十眼,最后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向含琢问道:“女儿,这难道是我的女婿知焉么?”
含琢放开对母亲和弟弟的拥抱点了点低着的头,小脸顿时羞得更红了。
我抢步上前,向方唯清深鞠一躬,说道:“岳父老泰山在上,小婿刘知焉这厢有理了”。
方唯清闻听此言,忙上前相搀,一时难以抑制心中的狂喜:“儿子,女儿,女婿全都齐了,这个月可真是四喜临门啊”。
含琢听完非常疑惑,不解地问道:“爹,您老糊涂了,明明是三喜嘛,您怎么弄出个‘四喜临门’来?”
“傻丫头,你们三个回来,固然是我方家一等一的大事,但从大局来看,但这第四喜,才是拯救天下黎民百姓的福祉。
听到这儿,我和含琢全都楞住,一时难以理解方唯清的话中的意思。
“来来来,随爹爹见见这个能够改变天下的新客人”。
→第六十二章 … 孙文←
随着方唯清的指引,我和含琢被带到他身后的两位客人面前。方唯清一生不苟言笑,为人以严肃守信著称,他既然能把一个人捧到神一般的高度,就说明此人绝不是泛泛的等闲之辈,这不禁让我对面前两人的身份激起了浓厚的兴趣。
方唯清首先来到穿暗黄军装的男人面前,回头朝我和含琢说道:“你们可知他的身份?”,我抬眼从上到下把他打量了他一番,只见这人身高中等,体格健硕,脸是标准的国字型,眼睛生的不大却喜欢时常眯着,如果单看外表可谓平淡无奇,没有一丝可以陈述的特点,如果不是被一身笔挺的军装衬托着,把他扔进大街上你绝对看不出他和别人有什么不同来。说实话,这个人的外表实在不能勾起我什么回忆,而且我家世代都做药材买卖,与军界的人素来没有来往。
见我和含琢呆立着不知如何接话,方老爷子就要出来解围,正在他要开口的一瞬间,我猛然想起,方唯清之所以被大清政府通缉,不是因为公然资助革命党闹独立的原因么?革命党的头领是理应穿军装的,要是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军官就是传说中的黄兴。想到这儿,我忙接了一句:“岳父大人,小婿冒昧的问一嘴,敢为这位穿军装的官爷是否是大名鼎鼎的黄兴先生?”
方唯清闻听此言老脸几乎笑成了一朵花,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进行一番称赞,说我博闻强识,关心时事,是块儿当革命党的好材料。我在心中暗想道:当革命党?您老可别开玩笑了,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儿啊。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能把性命保全下来,混一个“老婆、孩子、热炕头”就算是相当不善了,有谁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干那个危险的行当呢?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我是没那胆量陪着他们瞎闹腾,把方唯清糊弄住,套出军火返回关东,把老祖宗藏在山洞的宝贝掘出来才是眼前的要务。 首发
我这人就是有这么一个优点,不管心里面怎么讨厌一个人,逃避一件事,都会在台面上把人家的脸子给足,尽管我心中对革命党还不太认同,但在表情上却体现出十分之十的关切和谦逊来。
“黄先生的大名可谓五雷贯耳,妇孺皆知,今日相见真是我一生最大的幸事”,在关东捧惯了四爷他们之后,我拍马匹的技术可谓炉火纯青,有时肉麻的话语惊艳得自己都不由自主地害臊起来。
“哪里,哪里,这位小兄弟太客气了,我黄某人只是一介武夫而已,又有何德何能能够让全天下的人民知道我呢”,黄兴倒很谦虚,从这一番话里丝毫看不出乱世军人身上的那种鲁莽和狂傲。
面对黄兴谦逊的回答,我不禁在心里暗挑大指称赞,人才!这才是人才!大清国的官员要是有一半能有黄克强一般的胸怀,我们就不必担心做亡国奴了。眼见我对他大加吹捧,黄兴索性把眼睛眯得更小,对方唯清说道:“方前辈,您别光说我了,和大家介绍介绍真正的主角吧”。
听了黄兴的话,方唯清微笑着点了点头,把我们召唤到那位穿着洋服的人面前,我在之前已经粗略地打量过他,只见此人浓眉大眼,武官周正,儒雅之中透着丝丝英武,眼神中由内向外散发着一股俯视众生的霸气。
我以前读过一些江湖术士的散书,也略懂一点儿识人相面的本事。按照相面界的权威典籍《易经四柱八字章》来讲:但凡有这种长相的人,除去不可抵抗的外界原因之外,大多都能成为社稷的栋梁之才,但缺点也是有的,书上说:这种人一生坎坷奔波,事事劳心费力,难以有浮生偷的一日闲的时间和雅趣。
方唯清见我对他上下打量了半天,以为我能够说出此人的身份来,就问了一句:“贤婿,你可知他是谁?”
这次我我摇了摇头 —— 刚才的我能把黄兴的身份说对,是因为这几年来他的名声太过响亮,而且方唯清也是与他合作才被大清所通缉。眼前这个人虽然外表不凡,我却难以道出他的名字来。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孙文孙先生”,方唯清见我楞在那里忙上来解围。
“哦,孙先生…… ”,我嘴上应着方唯清的话,心里却在琢磨着要如何捧捧他,想了半天,我实在是想不出要如何去捧一个从未听说过的人,索性也就呆立原地保持沉默了。
一提起孙中山,我的岳父老泰山顿时兴奋起来,他双臂齐摇,开始喋喋不休地介绍起孙中山的事迹来:“你们小辈可能并不知道孙先生的威名,其实他是一个相当了得的人,美利坚合众国有一座海岛叫做夏威夷,夏威夷外侧有一座叫做“火奴鲁鲁”的港口城市,华人习惯把它叫做檀香山,孙先生在十年之前就和那里的华人一起,为在中国建立自由民主的合众政府而努力了……”
说到这儿,呆在旁边的含炯上前补充了一句:“爹,你说啥是‘自由’,啥又是‘民主’呢?”
方唯清摸了摸含炯的头,朗声笑道:“自由,就是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公民可以做一切喜欢做的事,外人无权干涉:比如,爹以后再也不能强迫你和谁结婚,你可以和自己喜欢人一同生活,这就叫‘婚姻自由’;民主呢,则是一种更加对中华民族的东西。它的宗旨是让全天下的老百姓全都平起平坐,做国家的主人,公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见去选举国家的大总统,可以按照自己的意见去决议赋税杂役……”
“爹,我现在明白‘自由’和‘民主’是什么了,不过‘公民’和‘大总统’又是啥呀?”
方唯清摸了摸含炯的头笑着说道:“孩子,你还小,这些事对你来说还早了一些,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的读书,好好的锻炼体魄,将来做爹的帮手,为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这个宏伟又远大的目标而努力”。
“嗯!”,含炯干脆的回答了一声,一对小手挫在一起做了一副摩拳擦掌的姿态。看着方唯清兴奋的表情,我知道,孙文的确是一位敢想敢做的斗士,而‘自由’和‘民主’也真的是我华夏五千年来最缺乏的精神。想我泱泱大国,在李唐时期是何等的辉煌,千八百年之后到了大清朝的时候竟然沦落为任人宰割的鱼肉,就连日本这种弹丸小国都敢对我边关侵犯。听了方唯清的‘自由’和‘民主’,就连我这个自认为保守的人也开始动摇了。政府,到底是为了统治子民而生的,还是造福子民而生的呢?这,是个问题。
→第六十三章 … 盗墓←
经过方唯清对黄克强和孙中山两人滔滔不绝的介绍,我先前对革命党的种种偏见逐渐被淡化,甚至开始不自觉地憧憬起他们所描述的理想世界来:每个人都有权利去决定自己想干什么,不想干什么;干得多的不必挨饿,不干活的也不能巧取豪夺;甚至国家的持权者都能够由子民们公平选举,如果真能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那可真是太美妙了。 首发
正聊着,我突然想起,除了含炯和含琢之外,我身后还站着两个老头以及景颇族的老乡呢,刚才光顾看方唯清比比划划的介绍了,燕叔和独孤璞两人却被晾了起来,他俩在辈分上长我一辈,而且还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如果因为礼数不周而迁怒两老,就太说不过去了。想到这儿,我打断了方唯清的话头。
“岳父,今天能见到孙黄二位先生可谓是小婿的荣幸。我今天也为大家带到了几位客人,现在我想给大伙介绍一下”
“那好啊”,方唯清并没有对我打断他的话头不满,反而提起了很大的兴趣。
“这位呢,是我一个远房的二表舅,他名叫独孤璞,是京城里做玉器生意的大商人,北京城里一等一的尖儿货几乎都从他的手里过过;这另外一位呢,是我独孤老前辈的大舅哥,名叫邓宠”,我把二老推到我的面前,向方唯清等人介绍,别看方唯清现在在云南拥兵过万,在待人之道上却没有半点的狂傲,听我这一介绍,他立马携着孙中山黄兴两人前来问候。
待几人互相熟悉之后,孙中山开口了:“刘公子,按岁数来说,我和你岳父年纪相仿,我就卖个便宜,喊你一声贤侄吧”
“嗯,那我以后就叫你孙伯父吧”,看孙文的年纪,不到不惑之年也该差不多了,再说嘴巴甜点儿也吃不到大亏,我索性就点头应了他一声。
“贤侄啊,你刚才只介绍了独孤先生的职业,却没有提到邓先生是做什么的,我见他二目炯炯有神,身上有一股英姿勃发的冲劲。 首发按我的想法,以他的气质,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或者农夫,不知贤侄刚才避开了他的职业问题不谈,是偶然遗忘,还是另有隐情呢?”
“这个……”,我没料到孙文的洞察力竟然如此敏锐,一时竟楞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我在心中暗自盘算:怎么办好呢?要是扯个谎说吧,眼前都是自家人,日后一旦被识破了,我没法向岳父老泰山方唯清交代;要是如实说,我又怕这些社会名流瞧不起燕叔的盗墓身份,现在很多达官显贵对盗墓人都十分厌恶,生怕沾染了他身上的晦气,到时候闹一个不欢而散可就不好了。正在我为难之时,燕叔向前迈了一步,微笑着和孙中山说道:“孙先生言过了,我哪里是什么不凡之辈,刚才贤侄之所以没有道出我的职业,是因为保护我”
“邓先生,此话怎讲?”,孙中山和黄兴等人听了这番话之后全都提起了十二分的兴趣。
“我的职业不甚光彩,但却是一个古来就有的行当,我是一个和坟墓打交道的人,不过你们不要误会,我可不是给人家看风水的阴阳先生,我是一个以盗墓为生的盗墓贼”。
燕叔的这个“贼”字刚一落地,包括久经世面的方唯清在内,所有人全都被惊得张大了嘴巴。我心中早就料到了这一步,忙上前一步补充:“大家千万不要误会了邓老前辈的意思,他称自己为‘贼’完全是因为自谦,其实他盗墓是很有原则的:平民百姓的墓不挖,忠义之士的墓不挖,他盗的,全都是贪官污吏和奸臣佞子的陵墓,而且一旦得手了,他也只留下维持十之一二,其余的十之八九都要接济给当地的老百姓,江湖人对邓老前辈的义举十分赞赏,还特意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做‘盗墓侠’呢!所以大家千万不要再误解他了”。
“哦,原来是这样”,听完我的一席话,方唯清与孙中山等人全都长出了一口气。
“英雄莫问出处,邓先生到底是为国为民办了不少实事。不管世俗是怎样去看邓先生的,我都会把邓先生您当做一位劫富济贫的侠士看待”,听了燕叔毫无掩饰的自我介绍,连最不爱说话的黄兴也发表了一番言论。
“好了,既然大家全都是一家人了,那还在门外站着干什么,来来来,全都进屋说话”,方唯清一声令下,下人们把门大敞四开,我们连人带马一齐进入了方唯清的前跨院,放下方唯清给景颇族老乡父子赏钱道谢暂且不提,我跟着下人们一同来到了中跨院。
踏进了中跨院之后,我抬眼仔细打量了周围左右的环境,看来方家不愧是当地的首富,二十几丈宽的大院落里周周正地排了十几间青瓦青砖的房屋,让人看了既不显得奢靡又没有寒酸小气的感觉。伙计告诉我:靠西侧的三间屋子是给女眷居住的地方,老夫人一间,小姐含琢一间,丫鬟下人一间;而东边八九间是为来客准备的厢房,孙中山和黄兴各占了一间小的,其余的六七间我和燕叔独孤璞三人可以任选一间。
我和燕叔他们商量了一下,觉得分开住固然能得到大一点的空间,但互相联系很不方便,而且他俩人生地不熟的,看不见我心里也觉得空捞捞的,最重要的一点还有,我们来并不是为了享受的,而需要常常聚在一起来商量如何得到方唯清的支持,让我们把军火平安地运出云南。经过简短的安排,我们终于选定了靠近孙文和黄兴的一间大屋里入住,这些天车马劳顿的把我折腾了够呛,吃过晚饭之后我脑瓜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熟的连外头打响雷都听不见。那一夜里我做了很多的梦,梦见了我莫名其妙的当上了皇帝,梦到了独孤璞和燕叔分别当上了宰相和大将军,梦到了李文昌父子变成了公公,也梦到了我用帝王的礼仪去迎娶静玉和含琢,我从没像今天这样开心过,开心得佣人在第二天告诉我口水流了一床。
我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才醒来,外面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看到这些我的心情也不由自主的灿烂起来。人就是这么一种东西:精神一放松了,就容易滋生出一些意外情感来,比如人常说的“饱暖思淫欲” —— 当然我才到方家一天,暂时还不敢暴露出这样的情结来,但点点的思乡之情却涌上了心头,想来我自从在关东一别家人和四爷到现在也有半年多了,当时我本是拿着四爷给我的一百两银子到京师去给静玉寻觅治病的良方,及至在潘家园遇见了独孤璞之后才改变了我之后的生活:我现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