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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茴香酒店-第21章

小说: 茴香酒店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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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格乐对赛蒙的去职,乐观其成,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成为业界翘楚。乔登也可以换个更大的办公室,更高阶的头衔,好跟自己的新车搭配。他们俩一点都不会挂记他,反倒是他会惦记他们多一些。说穿了,这不过是生意以及自我利益。
  乔登站起来,来到赛蒙身边,尽可能装出不苟言笑的脸孔,他拍拍赛蒙的肩膀。“我们会想死你的,老家伙。真会想死你。我真的十分重视咱俩的友谊。”想到他就要失去这么一个亲密的战友,不由得叹了口气,伸手取过香槟。他说:“啊,八十五年份皮耶久(Perrire-jouet),真棒!”
  季格乐开始来回踱步。赛蒙紧盯着他的慢跑鞋瞧。鞋子看起来会膨胀,似乎可以让季格乐跳起来。“我不懂。你要去经营不毛之地一家天杀的旅馆?”他停下来,摇首晃脑地望着赛蒙,他的头往前探,好似一只狗在检视着一块意外出现可能被下药的骨头。“你的烟薰死我了。一定有另一家广告公司。”
  房间一片寂静,只闻乔登捻熄香烟的声音——他在金黄色的烟灰里使劲地戳。
  “不,鲍伯。不是这样的,我已经受够了,就这么简单。我只是准备好转变。”赛蒙笑着说:“祝我好运,并且告诉我,你会想我。”
  季格乐愁眉不展。“你想怎么样?要我请你一顿全鸡大餐,颁给你一枚天杀的勋章吗?你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我,还要我开心?天啊!”
  就在这样的装腔作势之下,经过一席长谈直到下午。赛蒙可以感觉得到,情势愈来愈明朗,季格乐和乔登都不希望他再继续待下去。不过几个小时的光景,他的地位从不可或缺,迅速转变为一个潜在的羞辱,一个脱离团队的主管,一个放弃信念的信徒。像他这样的人,具有分裂性格,而且危险,因为他们很可能威胁到公司长久以来累积的信誉。
  赛蒙听着季格乐与乔登一路唱着客户的名,评估可能造成的伤害,并且讨论着高层的异动。他们从没问他意见,而赛蒙明白,在季格乐的定义里,他已经成为历史。细节将由律师全权处理。他已经出局了。

第15章
   恩尼斯将他尊贵闪亮的老阿姆斯车停在卢兰门的公寓外面。今天,他们就要开车离开,移民过新生活。
  他进到公寓,看见赛蒙跪在一只膨胀的行李箱上,试着关上锁,并忍不住咒骂。“抱歉,恩。我从来就不善于打包。车上还有多少空间?”
  恩尼斯加入他,一同跪在行李箱上。“可能会有点挤,不过应该还是可以挪得出来。只剩这只还有另外那两只皮箱吗?”他终于将锁闭上,“终于关上了,我们走。”
  他们提着行李,走到车子旁。恩尼斯打开后车厢,“我们可以把大皮箱塞在这里,其他的可以叠在吉奔太太的篮子上面。”
  赛蒙压跟儿忘了吉奔太太。“它要坐在哪里?”
  “它有个麻烦的习惯,就是它只坐前座。如果你把它放到后座,它就会发狂,把椅套咬烂。”
  “那我坐哪里?”
  “你可以像英国绅士一般,高雅地坐在后座。”
  赛蒙看着前座的车窗,看见两只粉红色的眼睛回望着他,吉奔太太坐起身,打了个哈欠,就像所有布尔得利亚大,它的上下额,看起来足以将石头咬碎。它抬起头看着赛蒙。一只白色的耳朵竖了起来,接着他就听见一声低沉的咆哮。
  恩尼斯走过来,打开车门。“我们可不希望再听到这样讨厌的声音。现在你出来,跟萧先生打声招呼。”他转身跟赛蒙说:“亲爱的,伸出你的手,让它闻一闻。”
  赛蒙试探性地伸出手,那狗儿审慎地加以检视,然后跳回车上,蜒曲在座位上,一只眼睛警戒睁开着,另一只则闭阖着。
  “恩,那不是一只狗,倒还比较像日本的相扑选手。”
  “外表不代表一切,亲爱的。它可是很贴心的,我是说大部分的时候啦。”恩尼斯打开后座车门,要赛蒙坐到狗篮子的旁边,“出发到法国去了!”
  他们在法国南部的枫丹白露过夜,翌日早晨早早便出发,老爷车稳定地以六十五英里的速度前进,当他们进入法国南方时,天空顿时亮起来。恩尼斯说:“我们在傍晚时刻应该就可以抵达巴西耶,而我碰巧知道,妮珂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什锦砂锅了。”
  赛蒙倾身向前,手肘靠在前座椅背上。吉奔太太使了个警告的眼色,“我很高兴你和妮珂处得好。”
  “亲爱的,我无法不告诉你,在我们上次短暂停留后,她有多么宽心。附带问一下,你告诉卡洛琳,你要离开了吗?”
  赛蒙决定,在自己安然抵达法国之前,不告诉卡洛琳任何事情。如果她知道,他即将离开英国法庭的管辖范围,律师绝对会像苍蝇一般地追着他跑。“我想我会给她捎个信,告诉她别担心赡养费,她没什么好抱怨的。”
  恩尼斯嗤之以鼻。“那样也不会停止她的烦人。在我看来,她简直就是个被宠坏的女人。”他加速超越一辆载满羊只的卡车。“如果她知道以后,一定很好奇。那个好管闲事的女人,一定会追过来,瞧个究竟。”
  “我相信?”赛蒙看着那岩石耸立的灰绿色景致,突然觉得有些疲惫。过去这几个星期,过得可一点不轻松。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他只想好好跟妮珂放纵一下。他开始想象她在家的样子。“你可以让这部老爷车开得再快一些吗?”
  他们在六点过后抵达巴西耶,妮珂出来迎接他们,由于天冷,她怀抱着自己的身体。她穿着黑色羊毛衣与紧身裤,还围着一条不怎么实用的围裙。赛蒙迎上了她,还将鼻子凑近她的脖子。她的肌肤因为待在厨房而显得温暖。“你很可能因为这样的穿着遭到逮捕,你好吗?”
  “爱人,欢迎回家!”她靠入他的臂弯里,端详着他的脸,当她从他肩膀看过去,看见一个东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天啊,这是什么?”
  吉奔太太刚抵达此地,便开始研究当地的气味,它的脚向外弯,尾巴显得僵硬而怪异,先从电线杆,一路嗅到垃圾桶。妮珂不可置信地看着它选择了合适的地点,解放自己,它的大鼻子朝上吸入夜晚的空气。
  赛蒙说:“那就是吉奔太太,很特别吧!”
  妮珂笑着摇摇头,她想,真是一只其貌不扬的狗,上天真是开了个大玩笑。她吻上了赛蒙的鼻子。“喝杯饮料吧,免得扫兴。”
  他们把车上的东西卸下,围坐在炉火边,一边喝着红酒,一面听着妮珂述说最新状况。有关旅馆的消息,已经由咖啡馆的闲聊与商店里的闲扯谈,传遍整个村落。她说,现在,几乎每天,都会有人对她提供各项建议:有找工作的、有提供肉品折扣的,还有买古董千载难逢的机会、游泳池维护服务、以及价格公道长得很好的橄榄树。似乎所有东西都有人卖,而最执着的莫过于窃贼的克星——专卖保安系统的尚路易。
  他每天至少一次,会打电话或亲自过来,报告沃克吕兹犯罪活动的最新状况。据他的说法,窃盗十分猖獗,没有什么东西绝对安全。车子可能在几秒钟内消失无踪,房子被闯入,花园里的家具及雕像,也会不翼而飞,就算是旅馆里的刀叉,也无法幸免于难。他告诉妮珂,他个人很荣幸负责督导法国银行的保安系统,以捍卫银行的安全。即使是田地里的老鼠,都无法溜进这密不可破的安全网。
  赛蒙说:“在我听起来,他倒像是个骗子。我们要那些做什么?饭店里随时有人。更何况我们可以训练吉奔太太听命咬人。”
  妮珂耸耸肩,“我觉得,他是想找一份工作——在饭店干个安全官,他很迷人,不过有些可疑。你在派对上已经见过他了。”
  “主厨的情况怎么了?”
  “目前有两个可能的人选。有个在海滨大饭店担任副主厨的年轻人,他想要掌管自己的厨房。他们说他很棒,而且很有野心,已经做出名号。另一个……”妮珂点了根烟,在烟雾中笑着,“……是潘太太。她是本地人,是个很棒的厨子,不过有点怪脾气。她上一个工作是在亚维依,但是因为有位客人说她的鸭烧焦了,而跟客人大吵一架。她就这样冲出厨房,真够戏剧化的了!”
  “恩,你对戏剧化的厨子想法如何?”
  “亲爱的,要当个艺术家,绝非易事。这是我们都知道的。”
  妮珂说:“有天晚上,我去吃她的烤松露苏法菜与香料鸡,简直棒呆了!”她看看手表,站起身,“现在,我可以贡献的就只有我那不怎么高明的什锦砂锅了。”
  这锅不高明的砂锅,由腊肠、羊肉、鹅肉、豆类与面包粉炖煮而成,用陶锅装着,放在桌上,旁边则放着哈斯朵(Roteo )出产的酒,他们先试酒,将来好选入旅馆酒窖。长长胖胖的面包切成厚厚的一片一片,拿起来还感受到它的柔软与弹性。沙拉已经搅拌均匀,酒也倒了,当妮珂弄破汤上的面包皮,一股香料味从锅中飘出。赛蒙在把餐巾塞进领子里时,朝妮珂笑了笑。“我这可是在保护你的衬衫哦。”
  “太好了,现在大家趁热吃吧!”
  他们都同意,必须将聘请厨师之事尽快解决,而且要在厨房与装备安置妥当之前。一位好的厨师可以在一季之间,就让饭店声名大噪,还可以吸引当地的客人常年光顾。但是要找到合适的厨师,还真是个大难题。你曾经去尝试过米其林美食评论家所推荐的餐厅吗?如果你有这样的经验,你难道可以确定,这些菜真是厨师而不是他的手下做出来的?
  恩尼斯用餐巾轻抿嘴角,接着喝了一口酒,在吞下去之前好好地咀嚼了一番。“嗯,非常不错。我们还要试卡朗尼(Catonne)吗?葡萄酒距离很近,真不错。”他站起身,取过干净的玻璃杯,倒了酒。“现在,你对于这个难题已经有解答了吗?”
  “恩,这又是另一个值得思索的问题。”
  “没错,亲爱的。我建议我们请每一位厨师到巴西耶来,为我们做菜。算是测试午餐。有何不可呢?”
  妮珂与赛蒙四目相望,有何不可呢?
  不过他们倒是没有想到这些烹饪大师的自尊问题。他们通常具有惟我独尊的自我,自认为高明,足以与博古斯(Bocuse)桑德伦斯(Sendeon )等大师齐名。这两位大师备受礼遇,广受殷勤,还被总统以国宝相待,连电影明星都争相巴结。当妮珂打电话给在海滨饭店任职的年轻人,他婉谢了纤尊降驾在私人厨房烹调的邀请,除非派车到尼斯接他过来,不过必须付他五千法郎的差旅费,而且他还不展示烹调身手。
  妮珂放下电话,扮了个怪表情,“这个人好高骛远(法文)!”
  恩尼斯追问:“你说什么?”
  赛蒙笑着说:“恩,他们在柏利兹是不会教这个的。意思是说,他过分膨胀自己——屁放得比屁股还高!”
  “你把他形容成好像用肛门说话的人。多不文雅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妮珂才设法联络到第二位人选潘太太,并且对她提出相同的提议。她同意过来看看赛蒙的旅馆与妮珂的厨房。如果她觉得不错,就会一展身手。如果不是很中意,他们就必须请她到高尔德附近的马斯图得洪餐厅(她听说相当不错)吃午餐,作为她当日的报酬。她说,不过她是个乐观主义者。她要妮珂隔天早晨六点钟与她在亚维依的中央市场碰面,购买午餐用的材料。
  他们三人在六点不到就到了中央市场。在破晓前的幽暗朦胧中,推一可证明大家都已经起床的指标,便是每个停车位都停满了车子,而市场入口则闪着微弱的光线。温度降至零度以下,风刮得空烟盒在排水沟里飞,吹到皮肤上,仿佛刀割。赛蒙搓搓他还没刮胡子的脸,感觉像是冰冻的砂纸。
  “我们如何与她相认?”
  “她说她会在奇奇酒吧吃早餐。”
  等他们进入里面,昏暗与安静早已被喧闹与耀眼的光线所取代。走道相当拥挤,小贩一面写订单,一面大喊出声,好鼓励犹豫不决的消费者。恩尼斯看着这些堆满蔬菜、肉类、乳酪、橄榄、水果与鱼的摊位,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想我们大概要在这里度过欢乐的几个小时。瞧瞧那些茄子的俏模样,他们足以让芭蕾舞者相形见绌。”
  他们挤过人群,朝着酒吧走。穿着老旧工作服的男土,肩并肩地站着,旁边是一小瓶一小瓶的红酒与腊肠三明治。角落有位形单影只的妇人,在信封背面记着东西,眼前剩下半杯香槟。
  潘太太早就过了成熟的阶段,才到中年,身形相当丰满。她蓄着暗红色的卷发,有张圆胖而美丽的脸庞,身穿白色蕾丝上衣。她的化妆与胸脯一样夸张,两颗乳房靠在酒吧上,好像两只熟睡的小狗。她的肩上披着一件绿色的斗篷,异常优雅的脚平衡地踩着一双优雅的高跟鞋。
  妮珂介绍双方,潘太太一面喝下香槟,一面用她灵动的褐色的眼睛看着他们。赛蒙在酒吧上放了一张一百法郎的纸钞。他说:“请容我付账。”潘太太优雅地点点头,拿起她的信封.用肥胖的手指弹弹它。
  她说:“我已经开好午餐的菜单子,只是一些家常荣,没什么复杂的,跟我来。”
  她很有权威地在摊子间游走,时而戳戳,时而闻闻,时而不以为然。大多数的摊贩都认得她,纷纷大声宣扬自己的产品有多棒,还拿出莴苣、乳酪让她检视,仿佛这些都是艺术品似的。她很少说话,不是以舌头发出不认同的声音,摇摇头,就是点点头,让赛蒙与恩尼斯买下她所选取的东西。将近两个钟头以后,他们都提着沉甸甸的塑胶袋,潘太太心满意足。她跟着妮珂扬长而去,让两个男人跟在后头。
  “恩,你觉得她如何?”
  恩尼斯不讲话,有只狗挡在路中央搔痒,恩尼斯绕了路好避开它。“如果她的手艺和她采购的工夫一样好……你看到她给那个卖鱼人的眼神吗?简直令人气馁。我必须说,我服了她。就连鲁宾斯(PeterRubens,画家)也要崇拜她三分。”
  “要崇拜的地方还多着呢!你看见她将手指伸进香槟吗?”
  “哦,我不相信有厨子不喜欢酒。你知道的,这从烹饪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们出了亚维依中部,当他们看见一位穿着马靴与迷你裙的女孩弯身检视着BMW的引擎盖,臀部正好对着来往的车辆,恩尼斯把速度放慢下来。“你们觉得我们是否应该伸出援手?”
  赛蒙笑着说:“恩,她是个上班小姐,是个妓女。她每天都在那里,这是妮珂告诉我的。”
  太阳已经出来,田野与果园因着冻霜而闪闪发光。这真像明信片上看到的天气,天空清朗湛蓝,在这种天气里,是会有好运气的。
  他们聚集在将来要成为旅馆厨房与餐厅的拱形挑高房间,这里现在暂时充当方齐与工人休息的地方,他们正在敲掉厚厚的石墙,好安装上高耸的拱形窗户。空气中悬浮着尘雾,持手提钻的工人正在哼着歌。潘太太抓着斗篷,跪着脚尖走过碎石堆。
  她站在整个空间中央,缓慢地转身,在心中安排着锅炉、工作桌、冰箱、洗碗机与锅架。她以步伐测量,估计着天花板的高度,研究着进入餐厅的路线。当她严肃的慢动作来回移动,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最后,她看着他们,点点头。
  她说:“行得通,虽然小了点,但是行得通。”带着松了口气的笑容,他们伴着潘太太走过餐厅,步上阶梯,她丝毫未觉有个身形矮小的泥水匠对她投以欣赏的眼神。他一直等到他们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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