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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青春遗梦 作者:朱水源-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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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队长把管理员叫来悄悄地说了几句,接着又对我们说:“今年的产量是虚报的,购量的任务是按虚报的产量下达的,一下子增加了不少,社员头上又少了许多。你们也许在测量时看着了,在麦茬地里又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绿苗,那绿苗是什么?那绿苗是粮食,是浪费在地里的粮食;那绿苗一根挨一根,我长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密的回茬苗,每亩没有100 斤撒在地里,也长不成那个样,前前后后算起来,能够是社员吃到嘴里的粮食,最多也超不过300 斤。这300 斤是一个社员一年的口粮,大小人平均每天也就是8 两过些,包子长面吃了一个月,每人每天能干掉2 斤多,这样吃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吃光了,到过年就该喝西北风了。”
  我对这个生产队长的直率和滔滔不绝的口才十分赞赏,从中知道了一些生产队当家的苦哀,中途插话问那机动粮的用处。
  队长接着说:“你们吃饭是不交粮票吧,等一会公社的文艺宣传队有二三十人也来这里吃饭,他们吃完了也是抹嘴就走。上面公社、县里来人还不得招待招待,我们除了粮食,再就是有几只鸡,他们吃完了总不能开口要粮票吧!不过有的也很自觉,还交钱交粮票,可有的就不行,一分钱不交,一两票不放,还连吃带拿。另外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用粮的地方,我就不细说了。”此时管理员又来向队长说宰鸡的事,队长指着手里的鸡骨头又拉开了话匣子:“说起这鸡来,也真怪,社员们各家养时不见得能吃多少粮食,在房前屋后跑来跑去叼食吃,还能下蛋,有时嘴馋了宰上一只吃起来还怪香的,自打集中到队里的饲养场来喂养,饲料消耗了不少,却瘦骨伶丁的,下蛋也少了,吃起来味道也不如以前了,眼下饲料也跟不上了,猪在圈里也是成天哼哼叽叽。”
  这个生产队在高坝公社是地多人少,产粮比较多的地方,生产队长也在叫苦了,还不知别的生产队是个什么样子,尤其在地少人多的新关不知怎样安排社员的生活。这时,国家放松了招收新工人的政策,武威也紧跟形势,把城镇和农村有文化的青年安排到兴办起来的各种工厂和单位工作,新关一些有文化的青年也得到了这项政策的实惠,与此同时,大队把凡是能迁走的农户都动员迁走了,我的那个叔祖和他的全家迁到了兰州,我们家也得到了“枣园子”的照顾,全家的户口也迁到了城里。当时,爸爸所在的联运社变成了地方国营单位,在北门外的宋家园有一个农场,婶婶在那里劳动,还把党的组织关系转到那里去了,后来返乡后组织关系竟然不知那里去了,在文化大革命中“枣园子”把这件事当成了打击迫害婶婶的一条“罪证”。在我家住的那个生产队几乎有一半的人口迁走了,虽然少了不少张吃饭的口,但还是解决不了新关根本上缺粮的难题。
  水利规划队工作仍在由南向北的进行,但我们进入碌碡和新关的地界时,这里的食堂已经是瓜菜代了。在“抖抖”家所在的哪个生产队给我们是特殊待遇,端上来了三样吃的,一样土豆,一样胡萝卜、一样葫芦,而社员们端走的是杂菜拌面汤,里面尽是些胡萝卜、甜菜叶子。最后一家进的是我们队的食堂,社员们的饭碗里漂着几块红红的胡萝卜片片和几块甜菜叶子,还有吃起来麻嘴皮的胡萝卜缨子,喝完了汤,碗底还能见到几颗有数的小米粒。
  新关历来是一个缺粮的地方,粮食统购统销后,国家对农村缺粮户有供应和救济的政策;那时虽说吃粮紧张,但还没有到如此地步。虚报浮夸摘掉了缺粮户的帽子,使这项政策远离了新关,在粮食丰收的五八年闹出了饥荒,这不能不说是人为的因素。在县委县政府眼皮子底下的新关,领导门并非熟视无睹,公社派人来进行整顿,但还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后来不得下拨供应粮来维持。水利规划还有原六坝乡的几个大队没有进行,因各种原因也就此夭折了。我的那个转正的“梦”也破灭了。
  我回到家,回忆着那个破灭的“梦”。抱病在床的奶奶虽然告诉我孙老师又几次来过我家,但却有气无力,眼泪汪汪的劝告诉我:“你爸爸、婶婶,养活了朱家三代人,也很不容易,他们也是够累的了,如今你也已经18岁了,也是成年人了,该懂事了,该是帮他们一把的时候了,学就不要上了,先在生产队里劳动,以后些了去找你小姑和小姑父,让他们在玉门给你找个工作。”奶奶说的去玉门的话又给画了一个理想的大饼,为了实现这个“梦”我曾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仍没实现,这是后话。看着奶奶老泪纵横的样子,我二话没说去找“姑父”。姑父说:“我就不哄你了,实话告诉你,你家户口都迁到城里了,你在他们未迁户口之前早就不是新关的人了,队里现在缺的是粮,不缺你这样的劳动力,你还是到城里去吃供应粮吧!”这时我才突然想起,上初中时我的户口就迁到了学校,毕业后学校又把户口集体迁到一中,我原来是个有乡无籍的人。
  在新关我没有了劳动的权利,除了扶侍奶奶,给她请医生看病、煎药,做饭供水,别的什么事情也不想做,闷闷不乐的呆在家里。一天家在中坝公社的舅爷来城里拉城土,顺便来看奶奶,临走是告诉奶奶,他听说城墙上的古石灰能治病胃病,而且效果不错。奶奶当下就要我跟着舅爷去找。我跟着舅爷到北城墙根,到处看到挖城土,运城土的农民,他们有的来自近郊,有的来自远乡,有肩挑的,有人推的、有车拉的,整个城墙根像个大会战的场面。舅爷在城墙土中挑出了几块古石灰,我拿回家中用捣盐的石舀粉面,奶奶用开水冲着喝了几次,胃病果然好了许多,又让我去捡。此时北城墙除了炼钢时被化釉的炉窑壁和似铁非铁的碴釉,有用的城墙土全被掏空、拉光了。当我最后一次捡古石灰时,除了城门口有些残垣断壁,其他的地方都被夷为平地了,四四方方的武威城,就这样被毁掉了。当武威被列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时,后来的人们无不为之惋惜。新近武威南大门城楼的落成,给历史文化名城增添了光彩,但也引起了人们对武威古城的深深怀念。
  历史就是这样的反反复复,人生的道路也总是曲曲折折。我在家无所事事的时候,时光很快地跨入了一九五八年的十一月。月初孙老师又一次来到我家,进门后看到奶奶半躺半坐像有病的样子,没有老调重弹,先把奶奶扶起来问病情怎样,要不要请医生看看。奶奶说:“不用了,这几天好多了;源娃子,你赶快把炕头扫扫,让你老师坐下。”我拿起笤帚要扫时,孙老师把笤帚接过去胡乱扫了几下,坐下来对奶奶说:“你刚才叫的是他的小名吧!家有千贯,小名儿稀罕,小名还是奶奶叫着亲。”孙老师真有着,这几句话钩出了奶奶的微笑,紧接着拉起了家常,说着说着奶奶说起了我的身世:“这娃生下来当天就没了娘,八岁那年爹又去了。从小病病怏怏,在城里上小学时把个手指头砸了,思想起来也怪可怜的。多亏他的继父继母没有嫌他,像亲生儿子一样把他拉扯了这么大,如今生产队里又不让他劳动,把这么大个小伙子难的无路走了,在这节骨眼上,我实在是进退两难。你到我家不知来了多次,还不是为我这孙子好,不让他上学吧,实在是枉费了你的一片好心,让他上吧,我又对他的爸爸婶婶过意不去,还不知何时是个头。”就此,孙老师插话,说了当时教育改革的一些情况:“学校正在搞勤工俭学,马上就要实行半工半读了,学生们一面学习,一面劳动,那时学生们就可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不用家里负担了。”听了孙老师的这番话,奶奶眉头稍展,但还有些悲观的说:“我也是黄土拥到脖子上的人了,何必再给娃娃犯难,我也给他把心操够了,儿孙自有福儿孙福,就按老师说的让他去自找出路吧!”
  奶奶终于开口让我上学,我的心情像云开日出,一下子豁亮起来,展望着光明的前途去学校报名了,入学后才知道孙老师是学校勤工俭学的负责人兼我们班的班主任老师,尽管他说的勤工俭学,半工半读的美好设想最终没有实现,但入学后给了我特殊的照顾和帮助,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像。
  后来孙老师调回了他的家乡临洮,我一直怀念着这位恩师。在那种情况下,如果没有他的耐心和宽容,我就进不了武威一中,命运之舟不知在何处颠簸,我后来的历史就要重新改写,生活也许不会有今天的状况。一九九一年我调到冶金厅的干休所任职,我的办公室主任是临洮人,他在回家探亲时特意打听到了孙老师的下落,我听到孙老师还健在的消息后,恩重如山的情怀,三十二年的思念顿时涌上心头,恨不得一下子到他身边,在办公室主任的带领下驱车前往临洮拜见了思念以久的恩师。他虽然白发苍苍,但仍是精神满腹,谈笑自若,在回忆起那段往事时,他更是心情恬谈,轻描淡写。说他已年逾古稀,也常常回忆往事,星移斗转,世事变迁是自然和社会的规律,人生的经历都是个人的机遇和造化。
          同桌共享青春梦  实话细说女儿愁
  西北风劲扫着落叶,尽管深秋的武威寒气袭人,刚满18岁的我还是热血奔涌,心弛神往,满怀希望地背着简单的行李去武威一中寻找自己的前程。报到时受到了孙老师喜忧掺半的欢迎。武威一中是个有着近百年历史的学堂,当时除了几排新盖的教室,还基本上保留着联炔的四合院建筑,有的四合院里有教室,有的的四合院是校领导和老师们办公住宿的地方,有的四合院是学生宿舍。由于校舍比较宽裕,学校安排家在农村的高中学生在校食宿,家在城里的两便。有一间高一的学生宿舍,住着家在农村的两个同学,正好有一个空位,我住了进去,教室里和一个女生坐在一起。
  我的这个同桌比我大两岁,脸庞清晰,鼻如玉葱,两条弯弯的眉毛下有一对荡泼秋水样的大眼睛,斜视的眼神里流露着善良和温厚;一件藏青色的短大衣裹背开襟,显示着青春的健美。上课的第一天她和我保持着男女生之间的那种陌生的矜持。第二天第一节课后,我和全班同学一样,起立后注目着老师走出了教室,我坐下来观看着走出室外的同学,而她却是一动不动若有所思的站在我的身边,临了侧过身来问我:“你怎么才来?”我对这突入奇来的关问有些自惭形秽,但从她眼神传递给我的关心和同情使我得到了安慰,我只是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我报到时学校的勤工俭学活动搞的热火朝天,已经办起了养猪场、养鸡场、烧碱场,电解食盐厂也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中,与此同时还在进行着高一年级到天祝石膏矿采矿的事宜。学校不惜巨资,给去天祝石膏矿的同学购置了棉大衣、棉鞋、棉帽、棉手套等,每人几乎是过冬的全副武装。一个星期后学校宣布,男同学去天祝,女同学留在校办厂劳动,我是唯一留校的男生。之前孙老师找我谈过,我报道太迟,缺课太多,他担心我能不能跟上学习,这次留下来的主要原因是让我利用这段时间把功课好好补习补习,迎接期末考试。孙老师对我的关照真是用心良苦,所以我总是念念不忘这位恩师。
  留校的分工我们班是“猪倌”,我成了娘子军中的“党代表”,每天定时把泔水抬到养猪场,盛到一个铁锅里搅拌上麸糠,煮一段时间降温后倒进猪食槽里。抬泔水时我和我的同桌是一对,她是女生,我总是把泔水桶靠近我的这头。那是一个激情的岁月,同学们都热爱劳动,煮猪食时同学们都不怕烟熏火燎,虽然养猪又脏又臭,女同学干这些活时也是争先恐后,我的同桌常常在俊俏的脸上沾有污点和灰尘。我更是不敢落后的一个,把女同学递过来的猪食一桶桶的倒进猪食槽里。劳动增进着大家相互之间的了解,我很快地和同学们打成了一片。
  每天三次的喂猪劳动不需要多少时间,干完活后,大家各自散了,女同学有的回家,有的去了宿舍。那时教室不锁门,我抓紧时间到教室看书学习。文史方面的功课反复啃啃还有点门道,在数理化上遇到难题就卡壳了。一天上午喂完猪后,我急急忙忙地回到教室演算一道头晚想着有点眉目的数学题,刚坐下我的同桌也进来了。我问她:“你怎么也来了?”她说:“你这人真怪,教室是大家的,你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我还问过你呢!你怎么才来?”我说:“那天快上课了,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所以就没有回答你。你先帮我把这道数学题解出来,我再给你说。”她不厌其烦地从前面的公式讲起,帮我解出了那道数学题。
  数学题演算完后她说:“现在该你说了吧!”于是我一五一十的向她讲了我家庭情况和来迟的原因,还讲了我亲身经历过的一些事情。她静静地听着,还微微地点头:说“你也是怪可怜的了。”然后她突然对我说:“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问:“什么秘密?”她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觉得在那里见过你,当时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后来我想起来了,那是在梦中,小时侯我俩在一起玩耍,你掉进河里,我哇哇哭叫,所以你来的第二天我问你,你怎么才来?“我说你胡说些啥呀,那有这回事。”她说:“真的,我一点也不骗你。”接着她也向我讲了她的家庭情况,她的父亲是一个县的副县长,遗憾的是也是从小丧母,不过身为局长的继母对她还是很关心爱护。
  我不相信我的同桌说的那个梦,她却是一往情深,越来越多的向我显示着友好,劳动完了也是来到教室,除了帮助我解答学习上的难题外,静静地坐在我的身边看书。她曾拿出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问我:“你喜欢书中的那个人物?”我说:“当然是保尔卡察金了。”她又问:“你觉得冬妮娅怎样?”对这一问题我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便转移话题说:“冬妮娅又不能帮我补习功课。”她若有所悟的说:“对不起,我不该打扰你的学习。”
  我的同桌看着一本又一本的大部头小说,看到高兴处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看到悲伤处,有时掏出手绢擦眼泪。有一天她掏出一本崭新的厚厚的书放在桌上,我抬头一看书名是《石头记》,我被这新奇的书所吸引,我听老师讲过《石头记》是《红楼梦》的原名,是天下第一奇书,也是历朝历代的禁书,我有一种好奇心,总想看看这本书,就是没有见过。我把沉甸甸的《石头记》拿在手里问她:“这本书是你的?”她说:“是我爸的。”我说:“你看完了能不能借给我看一看。”她说:“当然可以。”后来她把《石头记》借给了我,并且告诉我;“这本书在学校还是禁书,老师发现了会没收的,千万不能叫别人看见。”
  拿到《石头记》后,我生怕被人瞧见,虽然当时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还是爬在被窝里偷偷地阅读,一开始就被那顽石变精灵的故事所吸引,还有那华丽的词藻和妙语连珠的诗句更使我爱不释手,后来被卷入了卿卿我我的爱情故事,但并不是不能自拔。看了《石头记》我并没有理解书中描述的封建社会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曹雪芹的言哀,而是恨贾母扼杀了宝黛的美好感情。我还书的时候我的同桌问:“你觉的贾母怎样?”她和我有同样的看法。
  这时天气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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