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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青春遗梦 作者:朱水源-第7章

小说: 青春遗梦 作者:朱水源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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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到深秋,新关也还有许多人家为取暖发愁。有钱的黑家烧火炕、生炉子取暖,屋子里总是暖烘烘的,范爷和尤妈都是黑家的下人,他们当然不会享受到这种温暖,填炕的东西都是自己料理,也去扫树叶,海娃常与我做伴去拾驴马粪。这年冬天,范爷扫的树叶很快就烧完了,再也没有找到填炕的东西,好几天没有烧炕,那间泥草房冷得像冰窖一样,他实在是冷得受不住了,一天晚上他把我和海娃叫到房里说:“明天你们帮我去捡柴吧,捡一次柴能烧好几天炕。”范爷是我们的娃娃头,他的话我们都听全信。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俩就跟着范爷去捡柴。范爷把一根很长的麻绳折成四股系在腰里,扛了一把镢头和一把铁锨领着我们出发了。出门时黑家的那条黄狗也跟在我们后边。
  黎明前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阴森恐怖。出门不远,范爷吼起了乱弹:“为生活不怕世事艰,活过今天是明天。…
  …”他这一吼,黄狗也叫了起来,紧接着几家的狗也接二连三地汪汪起来,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范爷把我们领到上河滩的乱坟岗停下来,指着河床坡上半露的棺材说:“这就是我们要捡的柴,你们不要怕,人死如泥,这棺材已经朽了,死人早已化成灰了。”其实,刚到时天还黑着,我们什么也没看出来,也不紧张,他这么一说倒是我们毛骨悚然,我和海娃吓得一步也不敢向前。范爷看到我们发呆的样子,什么话也再没说,在周围的坟堆上拔了许多干草,拾了几块朽木头点了一堆火,让我们蹲着烤火,他拿着镢头和铁锨在未露出的半个棺材上刨挖了起来,不一会那半个棺材也裸露了出来,他把麻绳绑在棺材盖的大头往外拉,我和海娃看到拉的很费劲,就上前一人背了一截绳头帮他拉,喀嚓一声,那棺材盖顺拉劲滑了出来,周围的沙土随着棺材盖的滑出落到了坑里,基本上把骷髅埋了。范爷说:“其实,我自己就可以把棺材盖揭开扛出来,我是担心你们看见死人骨头害怕,就采用了拉的办法。”范爷不亏曾是掘墓为生的人,他的这一着使我们少了一次惊吓,范爷把棺材盖劈成好几块长条,把最细的两条让我和海娃各扛一条,其余的和镢头、铁锨用麻绳捆在一起他自己扛着。天刚亮我们就回到了他的泥草房里。
  就在范爷刨挖那半个棺材时,黄狗在周围嗅着寻找猎物,我们回来时它嘴里衔着一块骨头进了院门。从那以后,黄狗经常到上河滩去觅食。一天,黑万兴正在摆弄一对裸体的美人陶瓷,黄狗衔着一条死娃娃腿径直地到他的炕沿前卧下啃着,白寡妇发现惊叫了起来,黑万兴顾不上穿鞋下地撵狗,,黄狗丢下死娃娃腿跑了。他大声叫:“老范!这是怎么回事?”范爷诚惶诚恐地跑来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饿极了吧!”黑万兴气狠狠地说:“胡说,每天给它的狗食不少,还专门买了骨头,这些都到那里去了?”范爷还是说不知道,黑万兴看范爷的样子,再追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处,便又缓和了一下口气说:“你赶紧把这东西弄走,把狗也撵走,或弄死扔出去也行。”范爷把死娃娃腿用谷草包好又扔回了上河滩。下午他把黄狗引到上河滩杀了,剥了一张狗皮,把狗肉背来交给尤妈偷偷地藏了起来。尤妈怕犯事,又把狗肉分成好几块,偷偷地拿到我家来煮,每煮一次总是留一些给我们吃,那是我第一次吃狗肉。
  腊八饭也叫糊涂饭,吃了腊八饭,糊里糊涂过大年。那时,吃穿都非常缺,平时吃的都是山药米拌面或黄小米做的糊糊饭,能吃上一顿汤面条就是好饭,而且是限量的,能吃饱就不错了。天已经很冷了,一天奶奶和婶婶连夜给我做棉裤,叫我早点睡觉,把我穿的那件单裤做面子,用浆糊把铺衬沾起来,再用针线缝一下做里子,装了些棉花就是我过冬的棉裤。那件棉裤穿了不到一个月裤里就破了,然后缝补上再穿。奶奶还说:“一股麻线遮一股风,十股麻线遮一冬,破冬、破冬,破破烂烂的也就过去了。”
  小时候天天盼着过年。过小年要送灶王爷上天,腊月二十三日晚上奶奶跪在灶王爷面前念着口语:“灶爷灶娘娘,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然后把给灶爷献过的灶干粮和灶糖分给我们吃。奶奶说:“你们都要吃,你们吃了,灶爷灶娘娘也就吃了,糖就把灶爷灶娘的嘴糊上了,他们到玉皇大帝那里就不胡说了。”武威人的讲究是过年三天不动刀,年三十就要把过年三天的吃的准备好。三十晚上的饭能吃饱吃好,所谓好就是饱饱吃顿白面饭,饭里面有几块肉就了不起了。
  现在过年,吃的就不用说了,文化生活也非常丰富,不论城市乡村,几乎家家都有电视,三十晚上中央台有好几套文化大餐供城乡娱乐,不想在家里过年人们还出境出国旅游过年。城市里富裕起来的人还在酒巴、宾馆饭店、夜总会包年饭狂欢。那时文化生活十分贫乏落后,三十晚上守岁除了给老人磕头拜年,得到几枚铜钱高兴高兴,再就是听家长讲古经。我的那个叔祖有点文化,腊月二十三开始就在他家说书,一直说到正月出头,许多邻居都到他家听书。我的小舅也会说书,他说书不照书讲,背着把《三国》《水浒》的故事讲得活龙活现。我最早知道的《三国》和《水浒》的故事就是从他们那里听来的。
  三十晚上,乘着给叔祖拜年的机会到他家里听故事,我的那个叔祖母手很巧,她用胶泥能捏出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和小人儿,而且能吹着玩,这些小东西统称“响什子”,我在她家一面听书,一面看她捏“响什子”,后来也学会了捏一些小动物和小人。她捏好的“响什子”放在炕洞里一烧就结实了。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我拿着她的“响什子”到城里卖钱或换馍馍吃。
  叔祖他们的文化熏陶,对我后来的成长有一定的影响。那时七星庙已成了学校,隔墙就能听到学生们琅琅的读书声,什么“人之初,性本善。”“赵钱孙李,周武郑王。”我非常羡慕他们,有时还到学校门口听他们读书。就在这个庙堂圣灵之地,后来发生了许多悲惨的事情。
  父亲病后,我的童年就是这样过来的,时常的感觉是肚子没有吃饱,心中的念头就是什么时候能吃饱肚子,有时做梦,赚回来的那两个馒头交给婶婶时,婶婶盯着我让我把那两个馒头吃完再走。
  讲了这一路,回首了那个不堪回首的时代,小女儿一声也没吭,我在怀疑他们这些在密糖罐里泡大的人,有可能不会相信我讲的这些。快到常州的时候,小女儿说:“爸爸!你不讲我真不知道你小时候那么苦,你的童年生活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还有我知道的你后来的一些生活经历,我想人的一生就是一本书,你的一生也是一本书,你退休后什么也再不要干了,专门写你的这本书,不图别的,给我们留做纪念就行了。”
          癸酉年长女成亲  甲子岁聊话夕阳
  常州之行小女欣欣如愿地步入大学的殿堂,我和老伴也于九月十二日前返回了兰州,如期给大女儿操办了婚事。
  大女儿一九七0 年七月十七日出生于大通河和湟水河两水环抱的海石湾,这里是甘青两省交界的地方,两水交汇处的享堂峡被历代视为军事要地。
  这一年的四月四日,咱们国家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卫星发出的是《东方红》的乐音,红色电波向世人传递着一个信息,新中国的科学技术水平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大女儿的出生,使我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我把她的出生当做一种福音,于是起了“红波”这个名字。她性格外向,敢说敢闯,有种男孩气质,邻居们都说她是假小子,但也不乏女孩之秀,在幼儿园里唱歌跳舞也是出众的一个,参加工作后还得过单位举办的青年交谊舞大赛的一等奖。她花容月貌,舞姿翩翩,光彩照人,丘比特的神箭必然会向她射来。
  爱情是人类生活永恒的话题,是异性之间很自然的生理和心理现像;是异性青年男女理想生活中最幸福、最憧憬、最神秘、最迷惘的光环。这个光环有时像圣灵一样,,给人一种巨大的勇气,去战胜生活道路上的艰难险阻,甚至会出现超越生命极限的奇迹,去热吻幸福的唇餍;有时也像魔鬼一样会把人引向痛苦的深渊,是青春的光华在苦恼中消失,是理想和信念在沮丧中泯没。爱跨越一步就是幸福的彼岸。随之而来的就是家庭和社会的义务,轻佻失重就会造成苦恼和遗恨,甚至是灾难。
  传说“月下老”有根专门用来系夫妻脚的红线,“即便是仇人之间,贫富悬殊,远在天涯的人只要系上便会结为夫妻。”当代青年男女几乎都不愿意“月下老”用红线捆绑的爱情和婚姻,他们追求个性解放,恋爱自由,异性亲情、男女平等、婚姻自主、家庭独立、自我完善的婚恋时尚。
  一九九二年大女儿也卷入了这个世风的旋涡。追求着个性化的婚恋时尚,在本企业认识了一个吹黑管的青年,这个青年家在农村,中专学历,在歌厅吹黑管是他的第二职业。起初,我把他们的相识当做是当代青年正常的社会交往,压根不会相信大女儿会爱上一个个头还没有她高的小伙子。
  我的两个女儿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论什么事情对爸爸妈妈从不隐瞒,在大女儿和那个小伙子交往不太长的一段时间后,她很坦然地告诉我,她喜欢上了那个小伙。我对她说的“喜欢”不以为意,认为这是人与人交往中的自然现像,善待者博得好感而使人亲近,冷落者失去信从而使人远离,这与她意向中的“喜欢”还有很大的距离。但事情却出乎我的意料,他们之间确实有了恋情。每当谈起这件事,大女儿总是用动情的言语诉说着那个小伙的好处,用期盼的目光想听到我的赞许。
  自从两个女儿懂事以后,我特别注意引导她们独立思考问题和判断是非。我对大女儿的期盼没有正面做可否的回答,对她的择偶问题
  提出了三条建议:一是要体魂健康;二是要有一些能力和发展前途;三是家庭条件要好一些。这三条不一定完全同时具备,其中有一条理想就可以。
  大女儿毕竟是涉世不深,对未来生活富有幻想的青年人,她以为我的要求不高,并且认为我对他们的恋爱是一种默许,每逢周末把那个小伙约到家里吃饭,玩耍,我对这些也不在乎,认为这都在人际交往的情理之中,也表现出一种谨忱的热情。
  后来,我患了急性胃肠炎,拉肚子严重脱水,处于半昏迷状态。那当儿,陆军总院住院部的床位十分紧张,我让老伴去医院找了我的一个朋友,他当时是医务部的副主任,在他的热情关照下我很快地住进了医院,医生要求晚上必须要有人陪护,大女儿提出要那个小伙来陪我,我没有答应,医生知道我和他们主任的关系后,就网开一面,破了男病房不能有女陪员的规定,当晚大女儿留下陪我。经医生的精心治疗,后半夜我完全清醒了过来,和大女儿拉起了家常。
  当晚,我和大女儿谈了许多,谈了不能让那个小伙陪护的理由。还谈了她和那个小伙在相处中发生的一件小事,让她来判断此事反映出了一个什么样的问题。
  常言道,一滴水也能折射出太阳的影子,一件小事往往反映出一个人的人品和内心世界。每年的七月上旬,不知牵动了多少应试考生及其家长的心,每个家庭的亲人都怕自己的孩子从那个独木桥上掉下来,全身心地关注着孩子们走好这关键时刻的每一步。一九九二年的七月五日,那是一个星期天,也是我小女儿高考应试的头一天,我们全家人都没有出门,为小女儿的应试进行着各种准备工作和心理安慰,那个小伙却来约大女儿到五泉山去玩耍。大女儿说:“明天我妹妹就要高考了,家里还有许多事情,今天就不去了。”那个小伙听了有点不高兴,没有说几句话就走了。大女儿还是很有耐心地下楼去送他,回来后她面有愠色,我问她是怎么会事?大女儿说:“这人太不懂事了,他说你妹妹高考与你有什么关系?把我气的。”
  当人们在集中精力、全神贯注某一件事情时,如果受到意外的刺激,这种刺激往往会给人留下很深刻的印像,那个小伙来家的态度和对大女儿说的那些话,经常在我脑海中萦饶。我谈完这件事后,大女儿若有所思地微笑了一下。紧接着我对那三条建议作了解释:
  爱情不仅是花前月下的漫步,也不仅是卡厅妙曲中的翩翩起舞,她是人生转折点步入现实生活的一个最初过程,下一个过程就是婚姻和家庭,就是实实在在的现实生活,一旦到这一步,衣食住行四件事样样都得操心,事事都得琢磨。人们对美好婚姻的最高期望是白头偕老,要想实现这个愿望,第一位的就是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这是一个人处身立世的最大本钱,也是一个能够成为幸福家庭的基本保证;其次,选择的对像要有一定的能力,其中包括现实生活的基本能力和对未来生活的创造能力,人们对生活的欲求是阶梯式的,上了一个台阶还想要登上更高的层次,如果缺乏或没有对未来生活的创造能力,与这种人结合的婚姻和组成的家庭是不会幸福的,甚至会酿成悲剧;第三,家庭条件要好一点,这对婚后生活有一个较好的起步,也是组成幸福家庭的基本保证。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事无全非,物无完美。这三条不一定要完全具备,只要选中了其中的一条就可以,婚后生活就不会造成太大的遗憾。大女儿听了我对这三条建议的解释,表示要重新审度和那个小伙的关系,也对我不让那个小伙陪护有所理解。
  但正如莎士比亚的名言那样“田野上的风儿自由成性,年青人的心意轻佻难定。”大女儿和那个小伙还是保持着恋爱关系。过了一段时间她正式向我摊牌了,说我给她讲的那三条,那个小伙都具备,他就是个子矮了点,邓小平也不是个子矮吗!他会吹黑管,在卡厅伴舞还有一些额外收入,他家有汽车,老家有两院房子,生活条件还是不错的。
  我说荒唐,他怎么能和邓小平相提并论。邓小平十六岁赴法国勤工俭学,十八岁矢志为民族的复兴和国家的富强而奋斗,他在你们这个年龄已活跃在政治舞台上。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中专生,在这个激烈竞争的年代里能不能站稳脚跟,未来生活能不能有保证,这都是未知数;再说,吹黑管不是他的专业,也不是他的职业,而仅仅是一种兴趣爱好而矣,兴趣爱好并不等于一技之长,,虽然眼前能充数舞厅,将来靠它养家糊口恐怕会落空。还有,他家的两院房子都在远离兰州市的农村,而且你也没有亲眼所见,就是他父亲能腾出一院房屋,你能不能和他同时到农村去生活,如果没有这个决心,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另外,他父亲是运输专业户,生活条件不错,眼下他能不能舍得为你们在兰州营造起码的生活条件,这都很难说。
  婚姻问题是你的终身大事,我有义务和责任给你出主意、当参谋,你执意要和他成,我也不强行阻拦,不过你要深入思考。按你的介绍和我所了解的情况,他在单位上能分到房子需待到十年以后,十年以后,单位又是一个什么样子,这又是一个问号。既便是我同意了,你们成婚住在哪里?看样子你是对他有点痴迷,我也不想棒打鸳鸯。我有两个条件去和他谈,如果能办到,我也没有再多的意见,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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