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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阴阳脸-第12章

小说: 阴阳脸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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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还发生了这样一件令人胆战心惊的事情。一日忽必烈于南书房约他闲话,突然间就提出了两位降臣高官留梦炎与叶李人品谁好这样事先根本意想不到的问题。由于与他同样选荐上来的叶李此时已位居中书省右丞这一令人眼热的要职,自以为有机可乘的赵当即以“李所读之书,即臣所读之书,李所知所能,臣亦无不知无不能”为由试图贬叶,同时将他的父辈朋友、南宋末年以媚权相贾似道起家的尚书留梦炎誉为“为人性厚重,笃于自信,思虑甚远,善断国事,有大臣之器”。但紧接着皇帝的一番疾言厉色的训斥犹如兜头一盆冷水。忽必烈认为:“梦炎在宋为状元,位至丞相。当贾似道误国罔上,梦炎依阿取容。李布衣,乃能伏阙门上书,请斩似道,是贤于梦炎矣”。他同时又毫不客气地挑明问题的实质在于:“卿以梦炎父执友,故不敢斥其非”。作为对赵的惩罚,皇帝命令他当场写一首诗将留讥侮一番。自以为得计的赵在这样弄巧成拙的事变面前,为求自保又焉敢违逆?也活该他的朋友兼前辈倒霉,“状元曾受宋家恩,国困臣强不尽言。往事已非那可说,且将忠直报皇元。”在把留骂得一文不值的同时,又忍气吞声拼命表明自己对元帝国及皇帝本人的忠心耿耿。在赵的一生中,无论政治与生活方面,这都堪称是他生平所受到的最大羞辱。尤其让人觉得后怕的是:在明明已有自己固定结论的情况下,忽必烈如此一番居心叵测的举作,显然暗示着此人政治上对自己已怀有戒心。于是,在几个月后皇帝又向他请教对宋太祖赵匡胤的看法时,余悸未消的赵只好连连谢罪,干脆以“臣不能知”加磕头为对。《赵公行状》说他此后“自是稀入宫中”,《元史·赵孟畲芬蔡傅健懊项自感久在帝侧,必为人所忌,力请补外”。如果这些纪录可以相信的话,这表明同僚倾轧、蒙汉对立,尤其是伴君如伴虎的险恶的政治环境,已经令赵从内心深处感到厌倦与恐惧。在反复权衡利弊、掂量得失之后,他为自己确立的新的现实形象是苏东坡那样诗酒风流的文章太守。次年六月,赵多次要求下派到基层锻炼的申请终于获得朝廷批准,出任山东济南府总管同知。作为极富象征性的巧合,这一年,他的岁数正好距离“四十不惑”剩下不到几个月的时间。    
    


第二部分从松雪斋到鸥波亭(4)

    大约在此前后,打算放弃政治雄心,以交游与书画创作构筑生活主要内容的后赵孟钍贝沼谝剂恕U馐窃酥凉糯泄帐醯男沂隆N颐腔刮薹ǘ隙ㄕ缘背踝鞒稣庖恢卮缶龆ㄊ保裆纤耐纯喽丛拥墓獭R蛭飞险舛ノ谏幢暇估粗灰祝慰鑫怂踔粱垢冻隽宋鋈嗣坝锌赡苁艿胶笫劳俾畹拇邸5牵梢钥隙ǖ氖牵彼侥旰蠹媚先温鼐┙桓豆峦瓯希哉扇瞬≈匚善蚣倩氐胶菔保羧招男厶煜碌募檬辣Ц海老∫鸦饕黄普嫠苹玫闹缴显蒲塘恕K群笱罢医杩谕翊橇斯饭葜鞴芎蜕轿魈贩谥葜嫒芭┦碌娜蚊屑湮椤恫鼐酚φ俣淘莼毓淮伪本┩猓恢币陨硖宀缓眉跋热肆昴关叫枨ㄔ嵛衫翟诩抑星毙幕媸隆6嗄甑囊帐趸奂由夏谛哪延肴搜缘奈朐鬼诓徘榈那褂胍枷掠倘缙俨伎裥骸诮喟椎闹骄钌仙⒛獭⒁馓莺帷佣纬梢恢旨淮丛煨裕坏苯褚仗车娜ㄍ砺奂彝醪粲骷移科男碌幕纭H绻行巳げ橐幌绿ㄍ逖д叽骼鲋檎淼恼缘闹技傲鞔嗄瓯恚突岱⑾炙簧行矶嘀匾髌肪捎谡庖唤锥巍T谄渲形ㄒ淮媸赖哪欠颐鞘煜さ淖曰裰校淠晁氖逅甑恼匀逖拧煜校踩灰桓笨雌坪斐镜难印E员呋褂兴笔币庥涛淳√庑吹囊皇灼呗桑骸爸戮笪镆盐抻桑蜗胩镌半愃贰@献幽淹亲哟肴酥找虺诉荨eЬ门写佑娓福凹接省W寄庑履甏枪偃ィ傥蘧邢邓粕撑浮!本」茏哉允昵坝φ俪錾侥且豢唐穑搜谑巫约喝戎允送镜闹救ぃ灾芪У呐笥鸭吧缁嵊呗塾兴淮街辛窒率裁吹淖魑桓鲣烊鞯幕疤饩鸵恢背鱿衷谒氏隆5诱馐资腥绱思峋龀沟椎奶壤纯矗坪醪淮笙袷悄肿磐娴摹A硗庀付痢对贰芬部梢灾溃募媚贤恢八渌狄蛉ゾ┕勺靼眨淠谠谠蛉次胍桓鍪≌嗖觳棵诺拿晒殴僭蔽す莨锍て诓缓希笳咭淮未蜗蛏贤反蛐”ǜ妫邓祷罢獠鸥刹幌氯ァ!   
     这里我想稍稍旁涉一下德清的水势,至少这可以帮助我们对赵在该地别业的位置作出大致无误的判定与确认。在作为一个个人政治标识的松雪斋时代行将结束之际,这一点也许显得尤为重要。尽管由于环渚皆山,溪涧密布,从而使任何想弄清从西天目下来的诸峰湍流如何在这座县城里纵横交错的努力困难重重,甚至在当地的县志里也一向纠缠不清,但它的三条主要水道——余不溪、龟溪及汇总后由湖州入太湖的余英溪——仍然不难分辨。虽说它们在当代的水利志里总名霅溪,其间各段水源历代以来却一直有着自己的独特称呼。而就对此文至关重要的余英溪而言,指的应该就是从武康城外至湖州埭溪乡总长约二十余里的这一段。根据前引戴表元文及元初书画里的有关题识,松雪斋的确切位置在余英溪龙洞山下这一点基本上可以无异。龙洞一名虽说自元末起一向湮没,但通过对历代郡志及有关图籍的阅读与分析,我个人倾向于认为位于现今德清龙山乡境内的王母山——明代以降又名响应山与黄陇山——即古之龙洞。这不仅因为此山的高度及地理位置大致与之相符,更重要的是它独特的人文景观:瀑布、亭阁、寺庙与龙穴 ,无不与当年《剡溪文集》里的具体描述丝丝入扣。而且,在除计筹山外德清的大大小小三十余座山峰中,这也是唯一留下有名寺和古代高人居住记载的地方。可以想象,在大德初年前后,赵偕妻乞假归隐,以逸待劳那几年中,这对恩爱夫妇除偶尔去杭会友及参加艺术活动外,一直隐居在山下的别墅里拈管吮毫,朝夕相伴,其“绿蕉泻影昼挥翰,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旖旎风光该是多么自在且让人神往。由于当时赵在朝廷中唯一的倚仗元世祖忽必烈已经去世,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皇室内部围绕权力的争斗再度迭起高潮。继位者成宗皇帝铁木耳虽说已经登基,但占据青海新疆一带,同为成吉思汗孙子的海都却对他丝毫也不买账,于是,同室操戈,积尸如山,这场争夺皇位的战争一直延续到成宗死前一年(公元1304年),才终于以后者战败去世得以结束。因此,无论就政治机变及个人安危角度来考虑,其时赵为自己断然作出的“隐而不拒于出也”(戴表元语),以退为进、静观其变的策略都不失为一项明智选择。再说在德清的乡居生活确实也使这位前朝王孙新朝宠臣深感宁静与喜悦,至少令几年来畏谗受讥、战战兢兢的内心压力得到了有效释放。宋濂《姑苏幻住庵记》说他与后来成为生平知已兼精神导师的吴中高僧中峰明本的结交就始于此时,这一点非常重要。其间他写下大量寄情山水、渴慕清闲生活的诗篇,还多次沐手熏香精绘陶渊明彩像,用于赠人或自赏(其中一卷形式上颇肖现代连环画的力作《陶潜遗事》甚至有十余幅之多),依稀可窥其当时迷惘消极心志之一斑。    
     几十年后,门人杨载为他私谊甚深的老师写传记,显然出于为尊者讳和不愿开罪朝廷的双重考虑,对赵四十二岁至四十七岁出任江浙儒学提举前的这段特殊生活思想经历照例只字不提。《元史》里的本传虽说成书年月已是明初,除了简洁得不免令人生疑的“久之”二字,居然同样也只是一片空白。由于这两篇文字是现存有关赵生平资料最原始也最权威的著作,因此,对那些致力于在从松雪斋到鸥波亭的途中搜寻转折信号的研究者,这显然是件麻烦和不幸的事情。好在赵个人的诗文集里还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可供参阅的线索与痕迹。或许正是鉴于与上述同样的原因,这本四十五岁当年即由作者自己选编停当,好友戴表元为之作序的集子生前却一直不敢贸然出版。另外,从时间上看,此书的定稿也正好处于前后赵孟钍贝囊桓鐾昝赖牧俳绲闵稀H绻荡饲罢卫硐胗爰檬辣Ц阂恢笔撬松闹饕朔艿愕幕埃敲丛诖酥螅偃缑挥惺裁匆馔馐虑榉⑸颐墙行铱吹剑牟呕⑶楦杏胩旄持沼谙氲揭灯庸檎妫г乇荆蛩阃ü钣胫秸湃先险嬲嫦蚴廊思姓瓜殖隼戳恕!   
    江之汇位于湖州市区馆驿河头苕梁桥下,是这座当年名闻江南的文化望郡目前仅存的古老地名之一。从天目山下来的两股主要水源——著名的苕溪与  霅溪——在分别由东西方向浩浩荡荡进入城内后,在这里汇合、冲激、蓄积,然后穿过不远处的骆驼桥由机坊江北流太湖,这显然就是它当初得名的由来。尽管眼下日益狭窄的河道、倾圮的石埠、低矮破烂的旧式民居,使它在周围鳞次栉比的现代化建筑的挤压下显得极为灰暗、刺眼,但在八百年前的宋末元初,这里是湖州最繁华的政治经济中心和富人别墅区。毗连的烟波浩淼的月湖(月河原名,面积远较现在为大)象一面巨大的明镜辉映出财富、功名、门阀、建筑与文化的迷人景观。由于湖西今竹安巷底至湖州大厦一带自唐代以来一直是该地的客航码头兼主要商品集散地,加上犹如珍珠般点缀湖面的数不清的亭台楼馆,因此,其甲第连云、富丽奢靡之景象甚至较之它历史上的鼎盛时期——唐以前这里即为古之白苹洲,有关此说我将另文详述——尚有过之而无不及。仅以现在月河桥西至苕梁桥一带为例,郡志里留有记载的寓主就有尚书倪思,名士王子寿、沈自诚,名宦兼巨贾莫君陈父子等官僚豪绅或文坛泰斗。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及后代在宋亡之后一直倾向于持一种消极、观望的态度。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至元二十六年当赵孟畛鍪嗽⒑蟮谝淮畏祷睾荩檬雷婊实酆霰亓壹媸鄙痛偷奈迨е型潮Τㄕ酆习滓嘉迩Я剑┰谡饫锫虻卦炻ィ拗罄闯晌泄帐跏さ氐呐覆ㄍぃ⑾喟氐暮旆壑汗艿郎率瞪弦膊⒉桓矣卸啻笳叛锖拖胂笾型蛉苏玫娜饶殖∶娉鱿帧U夤倘挥胨幌虻偷鞯拇κ涝蛴泄兀钡钡赜呗鄣啮ひ橛氩恍枷氡匾彩撬背醪坏貌豢悸堑囊桓鲆蛩亍0ㄋ逯械男矶嗲灼荨⑴笥眩菰氐笔本筒环τ腥擞胨先痪灰允静宦U庖部梢杂美唇馐驼陨轿我恢毕不都脑⒌虑宥倩氐郊蚁缇幼 S捎诨楹蠊艹て谒娣蛘纷沃氨本⒓媚系鹊兀庾拚艹な奔淠谝恢敝挥杉胰丝垂堋T辍⒋蟮履昙湟环矫嬗捎谡宰陨碚翁鹊哪持治⒚畋浠环矫婢幼∠缦碌恼扇斯苌焐砣局丶玻笳镏畏奖悴坏靡亚ň涌こ牵由献约耗盖浊鹗夏晔乱迅咭彩毙杼酵曰睾莸拇问熬幼∈奔湎氡亟锨耙延兴黾印U夥矫嬉桓鲇幸馑嫉呐卸弦谰菔撬粼诨系穆淇睢<匆源蟮露晡裳┱肱覆ㄍぴ谒氏乱圆畈欢嗤鹊拇问鱿郑腹焦忡躺瓶梢老】醇捣蓖戳降氐拇颐ι碛啊T谄涫毙锤桓龊蜕信笥涯瞎却笫Φ男胖校约阂渤疲骸熬赡曦チ栈瓜纾估吹虑濉P滤甓眨雎芳遥ê萋纷芄芨┣ɡ艏搿H眨被爻侵校嗣陕「S惺榫佟=袢罩恋虑灞鹗魅占垂家枋≈屑剖隆!钡比唬庋淖园捉鼋隹醋鞲鋈松罴锹枷匀皇遣还坏模泳窕蛘谓嵌壤蠢斫猓庖彩堑笔闭愿丛印⒚艿哪谛氖澜绲囊环钚は瘛!   
    


第二部分从松雪斋到鸥波亭(5)

    一辆进口旅游大巴于正午时分穿过暮春江南常见的丝丝小雨,停靠在湖州市中心豪华的浙北大酒店门前。当游客们纷纷下车涌入大堂办理住宿手续,他们中的一位却不顾满身风尘,敏捷地跳上一辆三轮车,过仪凤桥直奔金婆弄尾的苕梁桥头,与事先等侯在那里的一个当地朋友秘密会面。两人的接头暗号是一本同治版《湖州府志》的古迹分册。这种类似当年地下党作派的描述在旁人看来也许不无夸张,事实上却是我与前述那位外省的赵孟钛芯空咦畛跫媸钡恼媸登榫啊4饲八啻卫葱疟硎鞠胝业脚覆ㄍさ脑嘉恢茫腋涨啥源艘部疾诵巳ぃ谑蔷陀辛苏獯卧诒舜耸潞蟮幕匾渲谐渎寺实牧翘た薄8菽壳白钊ㄍ摹冻苫莞尽贰蘅ぶ荆苫疚蚤夂笫撞康胤街尽铩芭覆ㄍぴ诟悄诮隳希悦项筑,今为旗纛庙的原始记载,经过反复勘查、确认、寻访,包括辨析各种有关文献以及向专家和地方耆老请教,事情似乎很快有了眉目。就大致范围而言,将现在苕梁桥东南临水的近千平方米理解为当年赵鸥波亭的具体位置所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差错。而且这一判断同时也得到了湖州博物馆的资深考古学家陈兴吾先生理论上的支持。一九九○年当他闻讯市有关单位决定将这一地盘划归一家房产公司拆迁开发时,曾费时数天对那里的地形与建筑进行了专业角度的细心勘查。他的一个意外发现是虽然几十户人家杂然而居,但其地墙基的深固广绵,砖色的统一,廊柱梁檐的宏壮与匠心,均显示出当初不同凡响的气象和建筑规模。出于专业本能和保护地方文化的双重公民责任心,陈当时所作的努力是立即向上头打一报告要求暂缓开发,加以保护,事后自然了无音讯。所幸他的一番敬业精神如今看来还是应该没有白费,至少为十余年后两位业余考据爱好者的一时兴起提供了莫大帮助。因此,尽管此亭的遗址上现在耸立着一座公共厕所与一座垃圾中转站多少叫人有些扫兴,但我们的内心仍然沉浸在喜悦之中。晚上在厕所隔壁的文豪大酒店楼上倚窗看水,开怀痛饮。算起来,这个位置应该正是原先鸥波亭的生活起居部分。假如铝合金玻璃的宽大窗台能退回到从前的雕栏明牖,视线里那几根粗陋的电线杆也一律改换成古松翠竹,七百年前赵与朋友赋诗挥翰之余如果想到要喝上一杯,大概也会象我们这样站在窗前极目纵眺,逸兴遄飞,一边饮酒一边闲话的吧!    
     我在前面已经不止一次说过,鸥波亭是赵有意让自己的现实形象从政治竞技场中淡出,开始全力在艺术领域展示手脚的最初尝试。其定名与寓意显然与杜甫的名诗“白鸥没浩荡,万里谁能驯”有关。无论就时间背景以及思想上的象征意义而言,它在公众视线里的正式推出频频亮相,无不预示着赵个人历史上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另外从选址角度来看,当时他的丈人老管买宅金婆弄,母亲及族人均住甘棠桥老宅,而鸥波亭正好位于两者中间,彼此相距均不过数十步之遥。如果将友情因素也一并计算在内的话,如住在南园(今九八医院)的牟氏父子,客寓潮音桥边慈感寺清容轩的好友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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