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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反三国志演义-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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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现在时代,刘玄德得了荆襄,他还在那里笑他庸人厚福,早晚必当属诸自己了。但是孙权那一方面,可就不然,当下刘玄德坐领荆襄那消息,不消三数日,已传遍江东方面。本来长江一水,交通便利,江陵到武昌,轻舟顺风,多不过五日,那仰承父兄余业,坐霸江东,碧眼紫髯的孙仲谋,闻得此项消息,异常不安,登时召集一众文武,商议此事。 
  其时恰好周瑜鲁肃,因在鄙阳湖训练水师,事情完毕,赶回建业,参加会议,谒见过了,极端赞美孙权调度有方,夺取江夏神速。孙权便将徐盛功劳表白一番,周瑜大喜,携着徐盛的手说道:“江夏为荆襄重镇,防备十分严密,将军既能劝主公持重,又能披坚执锐,为主公效力,十日之内,为主公复先代之重仇,得上流之重镇,真当世之英雄,瑜不如也!”徐盛答道:“都督言之过甚,此番盛所以徼幸成功,上邀先破虏将军先讨逆将军在天之威灵,又承主公福泽,都督英名,列位将军,冲锋陷阵,躬冒矢石,盛不过效奔走之微劳,何足挂齿?”周瑜说道:“能知大体,又不居功,当年大树将军,不过如此,真社稷之臣也!”孙权笑道:“公瑾之言甚是。”满朝文武,皆以为然。当下文武两旁坐定,东班一列,是程普首坐,周瑜徐盛黄盖一班儿;西班一列,是张昭首坐,鲁肃顾雍虞翻一班儿。向来的旧例,是文东武西,因为当时天下纷纷,兵荒马乱,只好权时重武轻文,要待天下太平,军人退伍,那时文官便可恢复原状,任所欲为,又兼程普周瑜,都是秀才出身,文挂武帅,威权在手,势位自然不议而尊。这且不表。 
  单说孙权对着众文武说道:“孤与荆州,有不共戴天之仇,赖先人威灵,文武协力,文响一出,为孤大雪前耻,得了武昌,不可谓非江东之福;但因刘表昏庸,艳妻干政,号令不一,调遣乖方,故孤得以水陆夹攻,一鼓而下。顷据细作报称:刘表已死,刘玄德自新野兼程就道,入据荆州,易置郡守,招致贤豪,南阳诸葛亮,襄阳庞统,颖上徐庶,江夏马良,并入幕府,谋画兵机。又新得黄忠魏延一班战将,再加荆州原有的水陆军马,至少也在十万以上。孤想那刘玄德与先君同时起义,先君曾言其耳大垂肩,手长过膝,将来必能做一番事业。在初投刘表时,士卒不过二万,军师仅—徐庶,尚能败曹仁李典十万之兵!此时羽翼丰满,不北向争中原,必东向争江表。又彼命刘琦为江夏太守,遥驻巴陵,蓄意窥伺,不问可知;若待其盛兵东下,为计已晚,不如乘其未定,先事进兵,诸卿以为如何?” 
  周瑜起立道:“主公所言甚是,但以瑜观之,刘玄德颠沛半生,此次如天之福,得以坐领荆襄,已出非分,三数年内,瑜敢保其决不越巴陵一步:一由荆州水军,多由蔡氏将帅率领,刘琮不得继立,外氏皆有怨声,刘玄德欲谋整顿水军,非去蔡氏兄弟不可;蔡氏兄弟,在荆州根深蒂固,去之不易,整顿水军,非旦夕间可以猝办。二由荆州八郡,悉易新人,风土民情,均非素悉,劳来安辑,动轧经年,出兵东下,良不易与。我不攻彼,彼决不能自启兵端,以耗未充之兵力。甘兴霸久惯江湖,坐领九江,徐文响统辖江夏,威名之盛,足资镇慑,但利守而不利战。主公欲乘战胜之威,以殄方张之虏,既不能倾国以争上流,又惧合肥之进蹑其后,不如蓄精养锐,坐观时变。曹操索有虎视荆襄之心,又怀败兵之耻,襄阳接近中原,关云长与庞士元坐镇此间,招纳叛亡,深沟高垒,其志不在小。曹操目空天下,宁肯留此肘腋之患,战争之启,就在目前,不如令张子纲前去许都,以贡献天子为名,曹操必向张大夫探询荆州近事,张大夫便可乘机言荆州特大举东下,以复江夏。曹操诡计百出,必乘荆州之后,进袭襄樊,是曹刘之兵,必斗于白河之域。曹胜则我可以上溯巴陵,进取长沙桂阳诸郡;刘胜则我可以按兵观衅,择利而行。瑜之所见如此,未知主公尊意如何?” 
  孙权大喜道:“孤为此事,日夜忧心,今得公瑾一言,如释重负,公瑾可仍赴鄱阳,为兴霸声援;再令太史慈去濡须,助吕蒙扼合肥南下之路。分付备了江东土产,以作贡物,张大夫准于明日起程入许便了。”一宿无话,周瑜太史慈各自去了。 
  张宏早行夜宿,不一日,来至许都,先至丞相府报到。曹操正与程昱荀彧刘晔一班谋士,谈论荆州近状,忽闻东吴使者来到,操顾谓众谋士道:“诸公亦知东吴来使之意平?”刘晔答道:“东吴久不进贡,忽然遣使,必有所谓。”荀彧微笑道:“不过因刘备新得荆州,欲来探询丞相意旨耳!”操大笑道:“文若之言是也!”即召张宏入见。张宏行礼已毕,操自移座命坐。就相慰劳,然后问吴侯起居,张宏一一答应。操问荆州情形,现在如何?宏答道:“刘备听关云长之言,欲恢复江夏,现已移张飞守襄阳,命云长与诸葛亮帅水陆三万人去江夏。”操又问:“吴侯应付如何?”宏答道:“现以徐盛守江夏,甘宁守湓口,周瑜督水军出九江,程普督陆军缘江岸西上。”操故为警喜之色,连声赞叹道:“布置周密,吴侯真人杰也!”张宏辞出,操命荀彧送出府门,次日见遇天子,自回吴郡报告去了。   
  却说曹操送出张宏,便与众谋士计议道:“张宏来此,必系周瑜诡计,盛言刘备命云长取江夏,暗中示我以袭襄樊之机。孤素知云长之意,不在吴而在于孤,决不轻弃襄樊,去取江夏。然刘备取荆襄九郡之名,非得江夏不可。孙权欲斗孤兵于襄樊之下,彼既可以缓争,又可坐承其敝,诸公有以发其覆而折其谋否?” 
  荀攸言道:“丞相高明,既知东吴之阴谋,以攸愚见,东吴既注重荆州,合肥方面,防务必疏,丞相明日便可拜表出师,令曹子廉假公旗帜,顿兵三万,会合叶申守将曹仁徐晃,屯兵百数十里外,遥作攻取之势;诸葛亮必知吴之所以诱我,与我之所以诱吴,必敕云长按兵不动,是此路可无战事。然后丞相自领重兵,径出合肥,以窥吴会,同时出发,声东击西,丞相以为如何?”操大喜道:“卿,吾之陈平也,东吴虽有周郎,其如卿叔侄何?”即召曹洪进府,投以机密。 
  次日上朝,拜表出师,征讨刘备。那建安皇帝,自然是依卿所奏,发下白旄黄钺,御驾送行,即日起程,留司马懿护丞相府事。操自率程昱等一班谋士,许褚等一班战将,暗暗向合肥出发。曹洪却大张旗鼓,向襄阳一带出发。正是: 
  虎皮蒙马,极钩心斗角之奇;蛟角成龙,露舞爪张牙之态。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异史氏曰:此一回为全书过渡文章,凡蜀汉之委贤材,失大计,攸关于开基立国之得失兴亡者,既备于前二回翻案尽之,三国局势已为之一变。以人言,则伏龙凤雏,元直马良,一时交至;关张赵黄魏等,英杰从风;人材蔚萃,不待三顾之劳,百里之试。樊城说降,散关请守之曲折,荆州求贤,南征献策之纡回。长沙义释,法场袒臂之奇特,而龙虎风云都成聚会。不取波谲云诡之雄文,不尚往复低徊之极笔,在玄德业庆得人之盛,不待角智而后昌。以策言,则荆楚襄樊收于一让,伊籍之救,不必举其功;檀溪之马,不必称其跃;民心之属,不必携之渡江;四郡之归,不必芳于武力。若蔡夫人,蒯良,蒯越,蔡瑁,张允等,一班难养之女子小人,更不屑以污笔墨而曲曲传之,不惟隐恶彰善之旨明,而白水南阳即立授有志中兴之先主。只二回文字,已使彷徨无归之玄德,席人归天与之势,有鼎足可成之基!岂但正统终不予曹,即刘氏于孙权保之襄樊,亦寸土可归于操贼,并刘琮亦不令以降操书也。吁!意何伟欤?然而事固美矣,使彼孙曹当此,其妒嫉愤恨,不安坐卧者,又为何如? 
  就三国历史言,则有三分之雄者,必有三分之力,成三分之势者,必有三分之材。以力与材,均以雄与势敌,夫始能分鼎足之局,理固然也。今刘既若此,则孙曹两方应付之权谋文字,亦不可不及为写之,以明形势,而见屈伸。于是翻案可得而言,兴衰可得而亲;事势所必宜若此,即文章之结构井阖,亦必然如此而始有以著笔也。又岂文章著笔所必宜如此,抑且阅者人人心目中急不可待,亦必及及问曹孙之果若何,所必欲如此者也。阅者于三方之形势既明,从而得观其成败,论其短长;如骑之引鞅,如舟之执楫。无此一回文字,则无以济远涉险,以穷道里山川之胜。又必极书智均力敌之奇,以见奔车飞渡之功,而显人为制作之巧,真所谓挟泰山以超北海者,称为过渡文章,犹只令之航空,足以比例之耳。 
  综曹操之一生奸谲诡计,千古无与抗衡,而其伎俩,特亦惯用因虚作实四字尽之矣。如羁縻玄德,学圃不易之言,青梅煮酒之论,岂不知玄德终不为人下,自无非因虚作实耳。牢笼云长,三事相要之诺,五关斩将之宽,岂不知恩德不足结其心,亦无非因虚作实耳。其如割发代首,望梅止渴,曹丕甄氏之纳,典韦死马之祭,一切小权小智,无一不以因虚作实行之。其尚未得志以前,如刺卓献刀,疑奢灭户,矫诏以会诸侯,勤王而迁天子,因虚作实,早成天性。及其既得志也,缚虎而诛吕布,维肋以杀杨修,许田射鹿而试众心,腐儒舌剑而快自杀,矫诏以诛马腾,抹书而间韩遂,凡兹奸诈,书不胜书,又无一而非因虚作实也。甚至易炎刘之祚,则欲为文王,俾其子克成其篡;至于身死,犹存疑冢七十二,以惑人心,可谓自生及死,无时不在因虚作实中也。故写老瞒之权谋,只于因虚作实而已足。若小周郎之平生,如草船借箭,如蒋干盗书,如甘露招亲等啧啧于妇人孺子之口者,要而论之,又无非借刀杀人而已!故写周郎之妙计,必不能出于借刀杀之外也。即此题目上八字,已将孙曹两方智计,活书无余,更不必再看文字,文人笔底岂真有鬼哉!惟将曹操周瑜骨髓咀嚼,入腹再行吐出,自必淋漓尽致,满纸乱跳者,皆为活曹操活周瑜矣。所谓文有三昧,此其是已。 
  将青梅煮酒一段事迹,透辟论来,谓曹操并无刘备在眼里,明是对面阿谀,暗是当场取笑,闻雷失箸,本不足以骗老瞒,直将世俗轰传之说,澈底推翻,此真有无上见识,亦见演义误人。而此书启人聪慧,无处不高人一等,不惟翻棠议论,入木三分也。故只知追寻史迹之演义可以不读,而不可不读凭空结撰之本书,况中国本称无史者乎!又何必于史是求也。即此轻轻翻案,随笔逗入下文,以见江东一水相连,不能安枕,自成入情入理之文字。而叙江东朝会,重武轻文要待天下太平,军人退伍,方可恢复文东武西秩序,信笔皆成感慨激昂之言,何等有味。又谓程普周瑜威权在手,势位自然不议而尊,尤见揶揄古今不少。若周瑜一段策算言词,针对本书局势,决其动静机宜,又非胸怀经纬者,不能道其只字,太公一部阴符,乃呈现纸上,几使读者认为真有是事。周郎周郎!吾恐彼周郎者,尚不如此周郎也。 
  第一回因徐母叙及曹操一方,是曹为旁文。第二回因江夏叙及孙权一方,是孙为旁文。本回局势一易,而入孙曹两方,是孙曹皆为正文。一方为旁文者易叙,两方皆正文者难叙也。又前二回皆写事迹,本回专写权谋,写事迹者实也,实则易为,写权谋者虚,虚则不易为。以不易为之文,而下难叙之笔,写得机诈百出,权谋互称,不惟孙曹沾沾自喜,想著者捉笔终篇,其不沾沾自喜,雄视古人者盖未之有也。            
第四回 泄旧忿张绣投孙权 挫先声甘宁射乐进     
  话说曹操听了荀攸之言,一面令曹洪徐晃,打着自己旗号,前去攻取襄樊,故为疑阵。一面自己领谋臣武将,潜入合肥,暗袭吴会。在东吴方面,以为曹操代受兵灾,谁知道曹孟德诡计多端,偏想出这东餐西宿的法子。却又作怪,曹军中有一个败军之将,轻轻泄漏军机,倒叫东吴得以先事预防,一战而胜,这才叫人巧不能胜天,百密远防一漏!那败将却是何人?乃是在宛城大败曹兵,三国中赫赫有名的扶风张绣。 
  先是,张绣虽然连破曹兵,只以兵微地狭,才请贾诩做个引线,没奈何向曹操献下了降文降表。曹操何等聪明,居然不念前仇,加官进爵。张绣自然感激图报,之矢靡他。偏偏好事多磨,那曹操的次子五官中郎将曹丕,因多读了几句死书,不知道父王收买人心用意,只知道什么兄弟之仇不反兵,偶然念着了他哥哥曹昂,一见那张绣,便是眼中之剌。一日,曹丕大宴诸人,张绣一同在坐,曹丕多吃了几杯,便与众官说道:“当年董卓大闹西京,那手下一般将士,助桀为虐,焚烧杀掠,惨不可言!后来李郭张樊,自相残杀,倒大快人意。”众官齐声称是。曹丕停杯又说道:“那些人狼子野心,无恶不作!他的心肠,是决不会改变的。”众官见话中有话,一半儿答应道是。只听曹丕又说道:“世上专有这种鲜廉寡耻之人,杀人骨肉,还要腼然面目,同列朝端,言之令人发指!”他一边说,一边将那目光渐渐移驻到张绣坐位来了。 
  张绣本来心中有病,被他说得耳红面赤,抬不起头来。就中便有陈孔璋在坐,恐怕生出旁的枝节,便谏曹丕道:“公子!酒筵之间,不宜过涉他事,恐丞相闻之,致干末便。”曹丕被其一语提醒,便分付左右散会,一场风波无形了结。 
  张绣回得家来,自己思前想后,杀了曹操子侄,并爱将典韦,论起冤仇,比山犹重,比海犹深。那曹操不过以天下未平,暂为容纳,后来未知如何?就令曹操包容到底,也逃不过深谋叵测的曹丕,和刚猛无俦的曹彰二人手掌之内;自己婶婶,又被他凌辱以死。越想越气,越想越怕。待要私人逃出许昌,自己旧部,都在穰县宛城一带,若被詷知,必无死所。正在万分为难之际,恰好曹操两路出兵,以襄樊一路,名虽不战,犹恐战事乍然发生;曹仁兄弟,势力太单,深知张绣在宛叶一带,颇有盛名,本人又骁勇敢战,足为曹仁曹洪的臂助。将张绣召入府中,告知意旨,张绣顿首受命。曹操把贾诩留在身旁,教张绣带领原来将士,当夜出了武昌,去到宛城,统率旧部,协应曹仁,相机行事。 
  张绣领命出府,喜不自胜,即刻收拾行李,带领左右,携着兵符令箭。不一日,来到宛城,部下大小将士,都来参见。到了夜间,张绣暗暗的召集亲信将士,密地里将在许都一切情形,和盘托出。那些人都是些寇盗余生,但凭意气,不知道那三纲五常是什么东西;平素畏服张绣,因其才武胜人,此刻听张绣说出此事,一个个气愤不平,磨拳擦掌,就要回转马头攻打许昌,张绣见众心都变,知道事有可为,便极力安慰众将道:“现在此间却立足不住,当再议投奔之所:刘玄德汉室宗亲,我等烧毁长安,劫迁天子,罪大恶极,彼必不容;且来自曹营,彼必疑为曹操授意,那时有口也难分辩!到不如乘曹操伐吴机会,连夜拔寨起行,竟奔江夏,泄漏军机,作为进见之功,那孙权必无不容纳之理。”众将齐声言道:“主公言之有理,便可即日动身。” 
  张绣一声令下,拔寨即行。因为他们军队,都是流寇形式,马队居多,素来以有事为荣的,故此开拔,异常迅速。沿途打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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