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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风云初记-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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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百姓见他们不能保护自己,反跟着乱跑,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排斥他们,他们就乱冲乱撞那些妇女孩子,只顾自己逃到前边去。敌人打进了石佛镇北街口,眼看就包围了整个村庄,队伍和老百姓再也撤不出来了。
    高庆山接到报告,研究了全部情况。他带领部队,采取极为隐蔽的形式,迅速的转移到了敌人的侧面。派一营兵力,去切断敌人。
    芒种和他那一个班,又参加了战斗。他刚刚经历了一次指挥得好的战斗,取得了胜利,光荣和功绩还在鼓舞着他。在路上,他见到那些满脸泥汗,饱受惊慌的妇女孩子们,一种战士的责任感,强烈的冲激着他的心。
    他带领一班人,在大洼里准备好,顺道沟翻过大堤。他们的任务是:经过一带菜园,冲进一个坟丛,沿着潴龙河岸,占领石佛镇南街口那座大石桥。现在,园地里的春大麦长得很好,但是也还不能完全隐蔽跃身前进的战士。包围村庄的敌人,正要在桥头会合,遇到芒种他们的袭击,慌乱了一阵。
    利用这个时机,芒种弯着身子跑到一架水车后面,然后冲到了那个坟丛里面。
    不久以前,曾经有一辆敌人的坦克,绕过道沟,冲到这坟地里,几棵碗口粗细、枝叶茂密的榆树,连根折断了。一个坟堆,像被犁过的一样,铲去了一半,这不知是谁家祖先的坟墓。现在,芒种伏在它前边的白石碑座子后面射击,等候弟兄们上来。
    前面,还有一段地,就是潴龙河,河两岸,长满芦苇和青草,看不到里面的流水。敌人火力很强,现在芒种他们只能匍匐前进。他们一边射击,一边注意着眼前的每一棵小树,每一丛野草,每一个坑壕。他们觉得,所有祖国大地上生长着的一切,就连那西沉的太阳,河里的泥水,也都和他们的生命,和他们的作战的任务,结合在一起了。
    他们紧紧趴在地上,心跳得很厉害,感觉身子下面的大地也在震动。
    家乡的土地!是你在万分危急,生死存亡的时候,默默的鼓动着你的儿女!
    当你受到侵辱的时候,你有权利召唤你那最勇敢的儿子前进!
    他们跃身抢到河边。然后,一齐把手榴弹投向敌人,占据了石桥,切断了敌人。但是芒种受了伤。
    黄昏,炮火笼罩着平原。所有的村庄,都为战争激动着。青年和壮年,都在忙着向导、担架和运输。沿大路的村庄,建立了交通站,夜晚,有一盏隐蔽起来的小红灯挂在街里。受伤的战士们,一躺在担架上,就像回到了家。
    在路上,抬担架的人宁可碰破自己的脚,也不肯震动伤员,又随时掩盖好被头,不让深夜的露水洒落在伤员的身上。
    妇女们分班站在街口上,把担架接过来,抬到站上去。那里有人把烧开的水,和煮熟的鸡蛋,送到战士的嘴边。
    一路上,不知经过多少村庄,战士们听到的是一种声音。当他们被轻轻的声音唤醒,抬起身子,接受一个打开的生鸡蛋,或是一箸头缠搅着的挂面的时候,他们看见的是姐妹和母亲的容颜。
    芒种的腿上受了伤,高庆山把他交给高四海带领的担架队,抬到子午镇春儿家里来休养。
    春儿背着两枝大枪,跟在担架后面,太阳下山了,地里有一阵阵的风声。她为亲人的受伤担忧,心里又十分兴奋。
    她跑到前面去,把屋子打扫了一下,铺好厚厚的被褥。把芒种安排着睡下,把人们送走,她就去请医生了。
    子午镇有个西医姓沈,是个外路人,因为和这里的一个女孩子结了婚,就在大街上甜井台旁边丈人家开了一座小药铺。他原来在保定一家医院里拉药抽屉,手艺儿自然不高,为人可是十分热情。住在丈人头上,更要亲密乡里,不管早起夜晚,谁家有了病人,去个小孩子请他,也从来没有支吾不动的时候,人缘儿很好,过年过节,常有人请他去陪客吃饭。
    春儿到他家里,他刚从外村看病回来,在院里解车子上的药匣子,他的女人正坐在灶火坑旁拉风箱做饭哩。一见春儿进来,那女孩子就拍拍身上的土,迎出来说:“快屋里坐吧,大姐!听说你打了胜仗,我正要做点儿好吃的给你庆功哩!”
    “谢谢你吧,可是顾不上,”春儿笑着说,“我是来请你们的先生来了!”
    “什么蠢先生!”那女孩子笑着说,“不要看他胡子拉塌的了,论乡亲辈儿,他是你妹夫子,就叫他的小名儿好了!你就单身一个人,是谁病了呀?”
    “是军队上一个通讯班长,”春儿说,“我姐夫让抬到我家里来养着,为了离着你家近,看病方便。”
    “那就是芒种哥吧,你快去!”女孩子笑着命令她的丈夫,“不要往下解你那行头了!
    看病要紧,回来再喂你!”
    医生忙着又把药匣子捆好,推着车子跟春儿出来。“大姐!”那女孩子站在台阶上喊,“这不是外人,你可别给他烧水做饭呀!”
    “就是吧!”春儿答应着。
    来到家里,春儿放轻了脚步,医生把车子轻轻靠在窗台下,跟着走进屋里。
    “他准是睡着了,”春儿说着点上小油灯,走过去照了照,芒种睁着两只大眼醒着哩。
    “怎么又醒了,痛吧?”春儿问,“我给你请了先生来了!”
    “来,我看看!”医生轻轻掀开了芒种身上的被褥,斜着身子坐在炕沿上,“大姐,你把灯端近点!”
    春儿一只手护着灯,弯下身子去。她看见芒种腿上那些血,赶紧转回脸来,强忍住自己的眼泪。
    医生给洗了洗污血,涂了些药,春儿把坚壁的新布取出来,扯下一条缠好了。
    四十五
    春儿送回医生,顺便约好医生的丈母娘来做伴儿。这位大娘,今年五十岁了。她的丈夫和春儿的爹一年下的关东。
    她好和人家做伴儿,能全心全意的帮助有困难的人家。夜里,她抱着一条被子过来,指着炕上小声说:“他吃饭了没有?”
    “还没有哩,”春儿说,“兵荒马乱的,咱这人家,有什么好做头儿呀?”
    “我拿来了一把儿挂面,三个鸡蛋,”大娘打开被子说,“你去给他煮煮!”
    春儿添水做好了饭,端到被窝头起,叫芒种吃着,大娘说:“春儿,我嘱咐你:破伤怕响动,最怕铜器,可别再叫那些孩子们到你院子里来扭秧歌了!”
    “不怕,”芒种说,“阵地上机关枪大炮都经过了,敲敲锣鼓算什么?”
    “不能那样说呀,孩子!”大娘说,“打仗的时候,心里有一股火气,只想打胜了,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眼下你是养病呀!”
    “大娘怎么说你就怎么听好了,”春儿在一边笑着说,“还顾着抬杠哩!”
    “我的伤并不要紧,是支队长一定把我留下来!”芒种叹了一口气,就翻身向里睡去了。
    “你跑腾了一天,也睡吧!”大娘上炕对春儿说,“上半夜我来支应着!”
    春儿把灯盏移到窗台上,打横儿躺在大娘的身后边。她用力闭着眼睛,一直睡不着,翻了几个身说:“大娘,咱娘儿俩掉换掉换吧,我侍候上半夜!”“不用掉换,”大娘说,“别看我老了,精神大着哩,三宿几夜的不合眼,我也不觉困,你睡吧!小人儿家,失了觉可不行哩。”
    “我睡不着。”春儿说着坐了起来。
    “你睡不着,咱娘儿俩就说闲话儿吧。”大娘说。“那不吵的他慌呀?”
    春儿指一指芒种,“干熬着两个人干什么,大娘你就先睡会儿吧!”
    “那我就睡会儿,”大娘说,“你什么时候困了,什么时候再叫醒我!”
    大娘靠着墙,把眼一闭,就轻轻打起呼噜儿来,睡着了。
    她做起梦来。她梦见芒种的伤养好了,背起枪来对她说:“大娘,这些日子,多亏你照看我,管我冷热,喂我吃喝,拿着黑间当白日,端屎端尿不嫌脏,我一辈子忘不了,我要把你当亲娘看待!”
    “那你不要挂意,”大娘对他说,“你打仗是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你的大娘呀?你只要告诉我你现在到哪里去,什么时候回来就好了!”
    “我要到东三省去,”芒种笑着说,“我要一直打到鸭绿江边,把日本鬼子完全消灭!”
    “那你等一下,”大娘着急的说,“等我换上双鞋,跟你去!”
    “千出万水,大娘去干什么呀?”芒种说。
    “我去找你大伯!他走的时候,我的头上插着红花儿,现在头发白了,他还不回来。我要去找他,告诉他说:我们这里,因为有共产党领导,八路军打仗,穷人们全有了活路,年轻小伙子,不用再撇妻撂子受苦下关东,家来过好日子吧!”
    “那就走吧,大娘,”芒种搀扶着她,跟在大队后面,走了很远的路,过了多少条河,出了山海关,穿过大森林,一天傍黑,在一间地主人家的场屋里,找到了她的年老的丈夫。
    大娘的老眼里流下泪来。
    “不知道队伍宿营,找到房子了没有?”芒种翻过身来说。
    “睡醒了呀,”春儿笑着说,“还是说梦话?”
    “睡醒了。”芒种说。
    “大娘睡着了,”春儿说,“可老是说梦话。”“大娘是个苦命的人,”芒种说,“她家那个大伯,小的时候,和我一样,给人家当小做活的,后来逼的下了关东!比起老一辈儿的人们来,我们是赶上好年月了。”
    “俺爹也是在关东呀,”春儿说,“你不要忘了他。”“我怎么会忘了他哩,”芒种说,“我要好好打仗,一直打到山海关外去,把那里的人民也解放出来,把咱这一带因为穷苦,因为地主豪绅剥削逼迫,失家没业,东流西散的人们全接了回来!给他们地种,给他们房子住!”
    “这是你的志向呀?”春儿笑着说。
    “这是我的头一个志向。”
    “第二个志向呢?”春儿问。
    “第二个志向更远大,我一下还说不周全,”芒种说,“党会领导我去实现的,我只要永远做在前头,永远不掉队就行了。”
    “你是一个共产党员了?”春儿低下身子笑着问。
    “嗯。”芒种说,“你有志向没有?”
    “为什么没有?”春儿直起身子来说,“你不要小看我!”
    “说说你的吧!”芒种说。
    “你等我想一想,”春儿昂起头来,“姐姐对我说,村里的支部,就要吸收我入党了,我的志向就是做一个好的共产党员!”
    她说着,拉住芒种的发热的手,又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月亮照到炕上来,三个人的热情和希望,把这间常年冷清的小屋充实了起来。
    早晨起来,大娘家去吃饭,春儿撒开了鸡窝儿,抓给它们一把粮食,低声说:“吃饱了,你们就出去玩儿,下蛋也不许叫唤。不要吵闹屋里的人!听见了吗?”
    鸡们使劲点着头,赶快吃米。
    她照着芒种穿的旧鞋,剪了一双鞋底儿,坐在院当中。一只喜鹊叫着飞到院子里来,她扬着手轻轻把它轰了去。一个好说笑的女人,挟着一抱衣裳来了,蹲在东房凉儿里那块青石板前面,抡起棒棰来。春儿赶紧放下针线跑过去说:“嫂子!到别人家去捶吧,我家里有个病人!”“一宿的工夫就忘了,我真是个冒失鬼!”那女人说,“轻些了吗?”
    “轻些了!”春儿说,“睡着了。”
    “等他醒了,也替我问个好儿吧!”那女人把衣裳卷起来,提着脚跟走了。
    临出门又回过头来小声问:
    “大妹子,你给谁做的鞋呀?”
    “给受伤的战士,”春儿说,“等他好了,好穿上找队伍去呀,你不愿意早些把日本鬼子打走吗?”
    “看兴得你!”那女人咂咂嘴儿说,“谁说不愿意来呀?”
    四十六
    高疤不按照命令作战,部队受了很大损失,敌人退走以后,高庆山在石佛镇一家盐店的大院子里,召集支队的干部开会,检讨了这次战役,强调说明在目前形势下的游击战争原则,严厉的批评了高疤,高疤红着脸坐在一边,不服气的说:“扯那些原则当不了飞机大炮,我不懂那个,直截了当的批评我打了败仗就完了!”
    “我们要明白打败仗的道理!”高庆山说,“为什么打了败仗?”
    “是战士松包,武器日蛋,众寡不敌!”高疤一甩胳膊说,“我高疤在战场上可没有含糊!”
    “你是一个团长,一团人的性命在你手里。你不是一个走江湖耍枪卖艺的单身汉,部队受了损失,就证明你不是英雄!”
    高庆山说。
    “那么该杀该砍,就请支队长下命令吧!”高疤低下头去说。
    “我要请示上级,”高庆山说,“这次一定送你到路西去学习一个时期。”
    散会以后,高疤趁着大家吃饭,一个人到街上来。石佛镇,是南北交通的要道,又是潴龙河的一个热闹码头,大街上有很多店铺,石桥头上有一家小酒馆,门口挂着一只破酒壶,高疤走进去,说:“烫一壶,有菜没有?”
    “菜是没有,”跑堂的说,“同志要喝酒,还有昨天剩下的两块豆腐,也许有点儿馊了!”
    “拌了来。”高疤一拍桌子坐下。
    这桌子正对着朝南的窗子,窗外就是潴龙河,这是一条清水河,水流很安静,水里浮着绿水草。因为左近的人家,长年往河岸上倾倒脏东西,不断有一股臭气扑上来。石桥下系着几只船,也在淘米做饭了。
    对岸有一只新油的楼子船,一个女孩子从后舱的小窗口探出身来,一条油黑的大辫子甩到船帮上,穿一件对襟儿的红布小褂,把洗菜的水,泼到河里。她提着水盆,望着小酒馆的窗户。
    高疤闷闷的喝着酒,转脸看见了这女孩子,一拧眼眉说:“你看我干什么,想叫我过去吗?”
    “你不叫看呀?”女孩子一抽身藏进船舱里去了,菜盆碰在船板上,当的一声。
    “怎么了呀?冒失鬼!”一位白头发的老大娘吆喝着,从小窗口伸出头来,“和谁吵嘴?”
    “和我吵嘴。”高疤接过来说,“你的女儿多大岁数了啊?”
    “十八岁了。”大娘说。
    “该寻个婆家了。”高疤笑着说,“穿红挂绿了,船舱里还养的住她吗?”
    “女大不中留,”大娘说,“女儿是娘的挂心钩。同志,你多打胜仗吧,把日本打走了,地面太平了,顶马花轿,铜鼓喜炮,热热闹闹的,我把她送出门子去!”
    “这个模样儿,该给她寻个带兵的官长??”高疤说。
    “对,给她寻个打日本有功的人!”大娘说。
    女孩子过来把她的母亲一推。狠狠的把小窗户关上了。高疤听见母女两个在船舱里吵起来。
    “你老瞎了眼,”女孩子说,“你和他唠叨什么?”
    “人家不是一个八路?”母亲说。
    “一个吃败仗的家伙!”女孩子啐了一声,“要不是人家高庆山支队长过来,我们连今晚上的饭也吃不成了!”
    “他妈的,”高疤把桌子一拍站起来,“势利眼!”
    跑堂赶紧过来,笑着说:
    “同志,包涵一点儿。赶的时候不巧,今天鬼子出动,高团长指挥的又糟糕,这街上受了大害,油也叫鬼子们吃了,盐也叫汉奸们给抢走了。滋味儿全不对吧?”
    “我问你,”高疤小声说,“你们这里有那个地方没有?”
    “什么地方?”跑堂的睁大眼睛问。
    “解闷儿的地方。”高疤说。
    “没有。”跑堂的说:“鬼子刚走,救火的救火,埋人的埋人,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解闷儿的地方?”
    “我问你有暗门子没有?”高疤说。
    “没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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