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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004年第02期-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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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个疯公公,阚道壮骂了一句,又照着羊栏踹了一脚。羊们在圈里跳将起来,真的发出比狗还威严的叫。阚善道向羊群挥了一下手,我的羊啊,别为这些犯恼,放心,明个咱还是上山吃咱的草,哪个当村长你们都得吃草,缺了村长也照样吃草。羊啊,咱该干咱的营生还得干咱的营生呀。
  阚道壮骂羊,奶奶的,真变成狗了。撇着瘸腿走开,该死的老东西,拿你当人待你倒要往羊圈扎。阚善道真的进了羊圈,口中吟咏:多言数穷,不如守中……羊们在这吟咏中奇怪地安静了下来。
  阚道壮不是羊,听不懂阚善道吟唱些什么,但他回过身来又骂了一句,老不死的龙东西,提早唱阴间的鬼歌么?阚善道抻着脖子笑道,怎么,你是赚你老叔走在你前面么?我比你先死可也比你早生——先于我而生你是做不到了,另一半你还有的追。
  阚道壮气得嘴巴张了张,但没能再骂出什么,与这样的疯老头子骂什么也是白搭,斗嘴皮子自己也占不得便宜,只好撇拉着瘸腿快速撤离。  阚善道是阚家庄的一怪,自小清秀伶俐,是乡村少见的白面书生模样,惟一的嗜好偏偏就是读书,读古书。凡是能找到的古书都拿来读,读来读去人就读得各色了。绵亘百里的昆嵛山脉,一山巨百上刻有老子的五千言《道德经》,此山因此得名‘圣经山”,当年邱处机等道家七真人就是在此修陈得道的。圣经山俯瞰着山下的阚家庄,但村人对那已模糊的摩崖石刻总是视而不见。不知从哪年起,惟阚善道时常来到摩崖石刻下,对着天书《道德经》一坐就是半天,后来甚至在摩崖石刻下搭起了草棚,常常星月为伴手摸《道德经》彻夜吟咏。渐渐地,满嘴都是谁也难听懂含糊而悠扬的经文,再后来就变成了神神道道疯疯癫癫的“公公”了。村人都说他隔人远离神鬼近。
  距选举会场不远的跳马坡上,阚善道对这边选举会场的动静充耳不闻,一如既往俯仰吟咏着。羊们同样一如既往翕动嘴唇啃着草根和树皮,那样子又像是在一遍遍苦苦地叩问大地。嘴角的黏沫蛛丝样拖得极长,于日光下闪出条条耀眼的亮光。
  村长阚道仁一如既往在广播喇叭里吆喝了一声,并砍了一下手臂。操,拖拖拉拉像个开会的样子么?!王乡长都到了,你们比乡长的谱还大?!一道无形的鞭子抽了每人的屁股,众人踱向会场的步伐麻溜地加快了。
  
  三
  选举即将开始时,跳马坡前的阚善道突然不断地跳将起来,冲选举会场这边呜哩哇啦发出粗戾的叫——阚道壮对阐道仁说,跳马坡那边好像是出了事,阚公公疯嗥哩。
  阚道仁哼一声,操,嗥鬼闹妖是他的营生哩,愿疯愿嗥随了去,没的问题。阚道壮又说,不是,好像是有什么掉进那边的池塘了。
  阚道仁再骂一声,鬼,鬼掉进池塘了。王乡长问:哪来的鬼?发生了什么问题么?阚道仁说没的问题,怕是一只羊落了水,乡长你稳稳坐了,没的问题。他回过身对阚道壮低声说,你带几个人过去瞅瞅,这节骨眼上让他给我闭了嘴。
  阚公公的疯嗥像一张网撒向了选举会场。
  有人叫了一声,跳马坡那边出事啦!选举会场立时炸了营。虽然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但哪个也不想错过看热闹的机会,捏着手中粉色的选票呼啦啦就往跳马坡跑,一的·人去场空。
  阚道壮老远冲阚公公煞了一声,你闹哪样妖?!阚公公冲着池塘舞挲着双手叫得更凶——池塘时隐时现竟挣扎着一个人头,惊得村人呜啦啦大叫。水塘虽弥漫着袅袅寒气,不少人还是扑通扑通跳下水,别说是人,就是一只单落水村人也不会见死不救。总算七手八脚将那人拖拉上岸——落水的竟是马火的爹马三山。 凭这,马火他还会走么?还有什么道理不舍上命帮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报乡亲们的救父大恩?别的我暂不多说了,说什么今个中午也要去我家里好好喝杯酒。正好马火弄来了几车大米,要全分给大伙……
  这时候阚道明叫了一声:妈哟,今个早上俺亲眼看见两辆加长东风大货车拉着满满的大米进了村,还向俺打听马火的家哩,真要全分给大伙一户能分百八十斤。
  人群骚动了,没想到救人救出了白花花的大米,那些跑来看热闹的更觉得打草拾了狍子,自己身上没沾一滴水,热闹白看了,还能得一袋大米,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有的人眼前都泛动着白花花的大米。
  马三山越说气势越高:乡亲们,今个不但要请大伙的酒,还要让马火把他如何报答乡亲们的打算说给大伙听听。大伙要是不成全,看不起马火和我,那我,我再给大伙——说着他又拉开了跪下的姿态。
  阚道明与几位老者慌忙拉住了马三山,说那大伙就都去吧,话既说到这份上不该再推辞,不为这场酒,说什么也要去听听马火有什么帮大伙致富的打算。
  阚同志眨巴着小眼突然问道,三山叔,你到这池塘边来做啥?眼不花腿不软咋就无缘无故落进了池塘y这一醒提得好,众人面面相觑:是啊,马三山为么落的水?个个都拿眼问着马三山。
  马三山愣了片刻,猛地拍了一下脑袋,如大梦初醒:是啊,我为么会掉进池塘?我到这池塘边做什么来着?那神态似乎落进池塘的不是他。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我本来是去选举会场的,这个我还记得,我去得挺早,在那溜达了一圈,还与几个人闲拉了几句。往后……后来我就听到跳马坡这边好像有什么在叫,一阵阵地叫,越听越觉得扯魂揪魄。
  有人说阚公公在这放羊,是羊在叫吧?没听说哪个羊是哑巴,羊叫有什么稀奇的?
  马三山说不是羊叫,羊叫能让我扯魂揪魄?后来我就站不住了,被那声音揪着不由自主地朝这跳马坡走来。到了这四下瞅瞅倒不见什么动静了,除了善道老叔的那群羊,别的啥也没有。是我的耳朵恍惚撒谎?再后来……想起来了,正当我要转身离开,天上突然有声音如雷滚滚而来……四下瞅瞅不见人影,惊得我浑身打战。想我马三山这辈子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呀,咋会招来晴天霹雷?
  没想到阚同志这一问竟问出这等神道道的玄乎来。众人也提了气,目光全凝在了马三山身上。有人说话咋会不见人影?大白天的见了鬼不成?后来呢?
  马三山说,后来,让我想想,后来……对啦,空中那苍老的声音变得清楚了——你知道你脚下的这道坡叫什么?我心下慌得不行,可还是硬挺着答道:叫跳马坡,我在这坡下生坡下长,怎么会不知道它叫跳马坡?空中那声音又响了:跳马坡,跳马坡,马跃人欢天地阔……
  一张张嘴惊得倒抽冷气,紧问:后来呢?后来呢?马三山说,后来,后来只见我眼前突然出现了白晃晃忽悠悠一条路。那声音又对我说:你只管沿着这条路朝前走……我就沿着那条白晃晃忽悠悠的路走了,以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阚同志又扯过公公,说公公爷,你满腹经纶博古通今,能与神鬼对话,快解解三山叔遇到的这神乎乎的是咋回事?
  阚公公双眼放出异样的光:你说的可是实情?马三山说我的命都险些没了还有说谎的心么?
  阚公公沉吟:怪道我一直在这跳马坡放羊咋就没见你是怎么来的,又是如何落进池塘的,如此说来这岂不是上苍在昭示阚家庄的父老么?……天垂象,见吉凶,圣人则之……
  众人说你就别再神神道道净说这天上的话了,越说越叫人糊涂,快给大伙解解这蹊跷。阚公公说天上的声音不是说得明白么?“跳马坡,跳马坡,马跃人欢天地阔……”
  众人说哪来的马?咱阚家庄现今可是一匹马也没了。大集体时咱有的是马,现今哪个还养马?
  阚公公笑了,咱阚家庄是没有一匹马,可有一家马呀……
  众人一怔,这一点拨让懵懂的心渐渐雾散云开,一家马,一家马……无数双眼还是巴巴地望着阚公公,等他将天意最后解开。阚公公又说,你们人人手中拿的是什么?众人说选村长的选票呀。阚 善道说天意大不可违呀,天上的声音已经给了你们昭示了:马跃人欢……我不能再往下解了……  众人看看手中的选票——马跃人欢,马跃人欢……阚同志呜呜叫了一声,天哪,咱阚家庄不就是马三山一家马么?马火他不是决心要留在村上带领咱大伙发家致富么?
  ……倏忽如醍醐灌顶,众人一下子听懂了天语。
  阚道明挥着手中的选票振臂一呼——咱阚家庄该有个好村长了!马跃人欢的时刻到啦,快去投票吧!投了票咱大伙就去喝酒分大米——马跃人欢,好日子在前,快去投票啊!众人跟在阚道明的身后,挥舞着手中的选票呼啦啦往选举会场跑去,发疯样一路狂欢:马跃人欢,好日子在前……  偏偏治保主任阚道壮还蒙在鼓里,他撇拉着瘸腿追着众人,边跑边骂,奶奶的,都他妈发了神经,值当为一顿酒发疯?!
  阚善道则领着他的羊群向跳马坡顶而去,口中又飘出了吟唱: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也,其日固久矣……
  后来,阚道仁几十年的酒意一朝醒了,呜呼一声:操,我阚道仁玩了一辈子鹰,到头来倒被鹰叼瞎了眼。
  四
  马三山的胳膊镢柄样举起,在村委会的大牌子上擂了两拳。他没料到他的胳膊会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正浴着日光慵懒的大牌子夸张地跳动了两下,震得一圈日光纷纷扬扬,波浪样荡开,正在屋檐嬉戏的两只麻雀惊惶地扑棱棱飞去。马三山的脖子追着麻雀飞行的轨迹转了几转,便转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头顶的一片天晃成一顶大草帽了,他甚至挥起了另一只手,似乎要摘下这顶草帽。
  马三山喊山般叫一声——村长!屋内,坐在椅子上的马火不由得将快烧着手指的烟屁股轻轻弹了出去,烟屁股在地上挣扎着跳动了几下,撒下一路火星。
  马三山进得屋内,父子相对默然。突然,马三山双手作揖腿子软下去——新村长升帐请受村民一拜!马火急急上前:爹,你,你是爹呀!你这玩笑可开大发了。
  马三山说,你坐,君臣之礼大于父子之礼,这可不是玩笑,我这一拜拜的是阚家庄一村之长的牌位,村长你只管稳稳坐好。马火的屁股只好又落在了椅子上。马三山上下左右打量一番马火,说对了,这就对了,有点样子了。我虽是你爹,可你现在是一村之长。一村之上当爹的何其多,可当村长的只有一个。
  选举大会刚刚结束,阚道壮、阚道明村委拥着新村长马火来到村委会办公室。马火说,你们都先去我老爹那里吧,让我一个人坐一坐。
  马火独自坐在村委会的办公室内,回味刚刚经历的这翻天覆地的巨变,疑是梦中,想不到第一个当面喊他村长的竟会是他的老爹,而一声村长又叫得他心跳。
  马火正襟危坐,模仿阚道仁的样子咳嗽一声:马三山哪,有事?又捣鼓出我的什么问题了?——没的问题!说完猛地砍一下手臂。
  马三山不由得叫一声:好,好啊,几十年来你爹日思夜盼的就是你能这么一砍——阚道仁不是一挥手就能把人活活砍倒才成了“砍倒人”么?你记着,对“砍倒人”你的手还要狠狠地砍下去,把他完全彻底地从根上废了。
  马火定定地看着马三山,叹一声,爹,为治一个阚道仁值得下这大的功夫么?
  马三山说值,再大的功夫也值得下,咱马家苦熬了三十年,你爹日思夜盼的就是这一天。马火说要是此番不成呢?马三山说没有不成这一说,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你也太小看你老爹这些年磨炼的功夫了,也是他阚道仁的气数尽了,人算不如天算。
  马三山没有欺骗乡亲,儿子马火的确是在他的说服下才决定留在村上,闹这场取阚道仁而代之的大地震的。
  马火当初离村是被阚道仁及阚道壮打跑的。这十几年间马火在城里饱受了艰辛,真可谓卧薪尝胆励精图治,从一个建筑工地的小民工暴发成一个拥有数百万资产的建筑业老板。为着这次村长的选举,马三山前些日子特地跑进了城里,对儿 子马火说是时候了,不能错过,你抓紧回村,把“砍倒人”一下子砍倒。你的几个哥都不行,惟有你能把他砍倒。不想马火倒笑了,说你不来提醒我倒忘了村上还有个什么破阚道仁,今非昔比,如今他“砍倒人”的小巴掌还有能力砍倒我么?我正想回去将你们全都接来,在城里的高楼大厦安家享福,犯得着再去与什么阚道仁质气么?再说我现在也没这份闲心了。
  马三山呜呼一声,我的儿呀,你爹怕的就是这个,你这话让你九泉之下的爷听见了非跳起来不可——他可是被阚家气死的。你爷把你手掌心里擎着,巴望着你将来能给马家报仇雪恨,你对得起你死不瞑目的爷么?!你又是为么离开的阚家庄?你对得起你自己么?!
  的确,阚家与马家结怨太深,近几十年来阚家庄遭阚道仁巨手砍得最重的就是马家,两家是咬牙切齿的死对头。老爹的几句话让马火心中仇恨的火苗复燃了。他说,是啊,是到了让阚道仁给咱马家还还账的时候了。爹你放心,今天你儿收拾个把阚道仁还不跟捏死只蚂蚁一样简单,用不着咱动手,只需使几个小钱,城里做这种黑道生意的人有的是,保管修理得他走路再用不着腿了。
  马三山叹一声,儿呀,你的心还是太软,只伤皮肉他也只痛在皮肉,那可太便宜他了——要让他痛在心头——这么多年来,阚家要是只伤了咱马家的皮肉能让咱马家几代人年年月月天天时时心头淌血么?!
  不要他身残,要让他心残!他阚道仁要是现在嘎嘣死了那咱马家可太亏了。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让他活,让他下半辈子在咱马家的“阴凉”下有滋有味地给咱活!人不是活的一口气么?咱就让他生不如死地活给咱看。
  马火叫了一声爹,可我现今的确没功夫成天去与他搅和呀,你还不知你儿现在的业务有多大吧?这么说吧,我一年挣的钱抵得上阚家庄男女老少全年的收入,不,比这还多。别说是一个破村长,就是给我个乡长县长我也不稀罕了,你老只管坐享后半生吧。
  ——我的儿呀,你又错了,你爹要的不是钱。你听清了——咱马家要的是阚家庄的那片天!别的不用多说了,你要还是马家的后人,就回去把咱马家世代的心愿了了。你爹这辈子最难过的就是自己没斗过阚道仁,你要是还有份孝心就别让你爹像你爷那样死不瞑目,这才是最大的孝!
  马三山虽种了一辈子地,但多年来为与阚道仁争斗,他甚至比专职的政工干部还注重政治学习,别人擦了屁股的报纸他也要捡起来细瞅。头顶上是高梁花子,脑瓜子里却塞满了丰富的“政治”,其谈吐绝不像一介村夫。多亏他能看到的东西太少,否则真难料他会“政治”到什么地步。马火半天没能再说一句话,后来他问马三山,要是按你说的去做,我什么时间才能返回城里?
  马三山说,我也不是要你在阚家庄一直干下去,只要能把阚道仁彻底废了,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了,你愿到哪去我不拦你。马火说此事还要跟媳妇商量一下。马三山说这些年我的儿出息了——咱马家男人做事从来不受女人摆布。
  马火的女人是城里人,本来在一家国营商场上班,马火发达之后她才辞了公职,到马火的建筑公司当了总管家。马火的孩子也在城里上学,要做出回村的重大决定当然要与女人乃至孩子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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