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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2004年第02期-第36章

小说: 2004年第02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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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睁开眼,微微讥笑地说:
  “都像你这样冲动的话,不把他们吓走才怪!”
  “你将他们放进来,是为了什么呢?”
  “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也许是为了寄托我的思念吧。”
  “思念谁啊?”
  “那些忘记了的人。你看,晒衣绳上的那块丝巾在抖动,那不是他们吗?”
  他从藤椅里起身,做出鞠躬的姿势,然后又隔一会儿点一下头。
  “只要我整天不开门,他们就出去不了。但是我有一个难题,是同你父母有关的。如果他俩回来了,我就得打开大门。他俩的动作那么慢,不幸的事一定会在那个时候发生。再等一会儿他们就要来敲门了,你说我开还是不开呢?”
  我紧张地屏住气,等待那一刻。门上的铜环仅仅轻轻地响了两下,祖父就蹦起来去开门。他将门大大地敞开,迎进我的父母,然后绝望地将双臂高举,似乎在阻拦什么东西往外跑。大概只过了几秒钟功夫,他就垂下双臂,心情沉重地拖着步子进来了。
  “完了,全完了,这里又成了死屋。”
  我想,要是父母不回家,他就会坐在天井里一直“思念”下去吗?会不会有一天,我自己也长出火眼金睛,看见那些隐形者呢?我还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父亲和母亲进大门时,也是侧着身子的,好像在为什么东西让路。这就是说,他们也看见了。
  “我们并没有看见什么。”母亲对我说,“我们做出让路的样子只是为了让你爷爷心安。这种事,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到底有没有人从屋里出去,我和你父亲都是没有把握的,有把握的人是你爷爷。不管怎样,你要听你爷爷的话。”
  我想象着住满了亡灵(否则是什么呢?)的四合院,天井里那些发出可疑响动的竹叶,表面昏昏欲睡,其实警觉无比的祖父。接着我又想象我自己,我成了那把红木太师椅,各式各样的屁股坐在我上头,然后又起身离去了。我终于明白了,隐形者的事和狼的事是一件事。如果我打算将来成为一个万事通,我就得将这类忘不掉的事存在心里,不断拿出来温习。  我打好酱油,走在大街上。邻居拦住我,警告我暂时不要回家。我飞跑起来,老远就看见祖父躺在大门口的门板上。原来是起火了,祖父的脸被熏得墨黑,却并没有受伤。  一些人扑灭了火。父亲和母亲一身被淋得透湿,垂着头坐在门坎上。  “谁放的火?谁?”我焦急地追问。  母亲朝祖父努了努嘴,说:  “你问他。”  祖父闭着眼,什么都不想说。
   火只不过是烧坏了厢房的窗户,还有一个屏风。现场情况看起来很像是别人从外面放火。谁会去烧一个老头子住的地方呢?房里充满了浓烟,那些中药柜全都好好地摆在那里,桌上甚至还摆着没包完的中药。我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我飞跑到常叔家。常叔正在洗他被熏黑的脸,他的头发眉毛全烧焦了。“是你干的吗广
  “是我又怎么样?老头子叫我干的嘛。”他冷冷地说道。  “你在胡说八道!”  “谁胡说八道?我还是你?哼!”  那一天,在烧坏了窗户的房间里,祖父断断续续地给我讲了常叔的故事。  ,祖父的故事有点好笑,又有点像无稽之谈。他说常叔是一个有病的弃儿,不过他患的不是肺痨,而是慢性痢疾。那时候,他成日里蹲在街边一个废弃了的书报亭里面拉痢疾。整条街上没人敢接近那个亭子,因为担心被传染瘟疫。祖父是偶然发现他的。常叔半夜出来寻东西吃,祖父碰巧也出来了。他经过常叔身边时,就闻到了常叔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祖父问常叔住在哪里,常叔指了指倒塌了一半的亭子,然后两人就一块儿钻进了那个亭子。祖父说他在那亭子里看到了让他难以忘怀的东西。我问他看到了什么,他不说。后来祖父就帮助常叔找到了他现在住的这个房子。那房子反正也是空着,条件又恶劣,房主就让常叔无偿住下了。这一住就是多少年。常叔痢疾好了之后就在街上打些小工,多年里头倒也积了些钱。这两年他什么工都不打了,成天在家养病。常叔的病是由祖父诊断出来的。他很年轻时祖父就发现了他的肺病,那时什么症状都没有。祖父开始让他吃中药,吃了半年之后常叔的脸色就变得吓人了,再吃了一段时间他就开始咯血了。时至今日,常叔还是脸色难看,定时咯血。不过常叔对于祖父的医术有着高度的迷信,他从未中断过服用中药。似乎是,他的身体越是虚弱,他服药的热情越高,精神也越亢奋。一次他来祖父家拿药时,竟一拳将他的恩人打倒在地,还扯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地下撞。过后他马上又清醒了,后悔不迭,抱住受伤的祖父放声大哭。他是经常发作的,发作了就要打人,砸东西。祖父对此采取逆来顺受的态度。常叔的发作终于到了放火烧房子的地步。祖父大难不死,对他仍然没有怨言。
  “常叔的病,是不是同吃的药有关系呢?”我不解地问道。
  “你这个小鬼,你以为他没有病,是我把他弄病的吗?我告诉过你了,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像我这样的老猫头鹰,什么事逃得过我的眼睛?”
  他突然将自己比喻为猫头鹰,在我听来有点刺耳。我害怕地想道,先前我那么想尝祖父熬的中药,幸亏没有尝到,要不,我现在不就成了常叔了吗?既然常叔什么症状都没有的时候,祖父就让他吃药,吃了半年后才咯血,那么常叔的病就是吃药吃出来的嘛。从祖父的讲述来看,他的药还可以让人变疯,真是吓人啊。祖父看出了我的想法,就对我说:  “你辜负了我的期望。”  我问他期望我什么,他就要我将脸贴到烧焦的窗子上去。我贴上去之后,一阵令我晕眩的恶臭熏得我差点失去了知觉,我仿佛听见祖父在很远的地方讲话,他的话又清晰又含糊,我完全听不懂,但却在流泪。当我流着泪的时候,模模糊糊的眼前就出现了那只又像狼又像羊的东西,它正在天井里头吃草。天井里头什么时候长出这么多草来了呢?  “阿三!阿三!”祖父急切地喊道。  我回过头来,看见祖父已换上了白长 袍,他正向外走去。
  祖父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那只怪兽就跳开了。我急忙跟出去,父亲看见了我,他在正房的门口不停地朝我打手势,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和祖父在街上急走。该死的风,又起来了,我又被迷了眼,只能勉强看见祖父的白袍子了。有很多人在阻拦我们,但祖父一往无前,他的袍子被风吹得“啪啪”作响,像一面大白旗。因为阻拦的人太多,我就被祖父落下了。我的前面形成了厚厚的人墙,人头攒动,而我又睁不开眼。后来我就看不见祖父了,我竭尽了全力,还是穿不过我面前的人墙。他们吵吵嚷嚷,推推搡搡的,虽不用暴力,但也决不放我过去。
  后来我竟被推倒在地。
  在天井里,父母正同常叔坐在那棵桂花树下喝茶。以前我从未看到过他们在一起,看来一切都乱套了。
  “阿三啊,草原上一定很热吧?”母亲站起来对我说道。
  “什么草原啊,我不知道。”
  “你和爷爷不是去那种地方了吗?我们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爷爷不会回来了吗?”
  “是啊。他把房子留给了常叔住。”
  “我要去找他!!”
  “外面那些人不会让你去的。现在已经迟了。”
  我仔细一听,外面果然还在吵吵闹闹,风还是刮得很响。奇怪的是,天井里如此安静,一丝风都没有。再看地上,还是那些麻石,并无一根草。看看常叔,脸上居然红红的,根本不像有病的样子。他们三个脑袋正凑在一起低声商量事情。
  我走进被烧坏的厢房,看到了桌上摊开的大部头线装药书。它一定是常叔从架子上搬下来的。我坐下来,大声朗诵了两首汤头歌诀,竟然一下子就记牢了。屋里弥漫着我闻到过的那种恶臭,其间又夹杂了中药的馨香。我想着常叔从此要在这里住下来了,不由得万分伤感。
  “我和他是在马口店那边分手的。他们都催着他走,结果就忘了带雨伞。”
  是常叔在外面说话。父母两人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听得入了迷。 


大雁塔
■  罗望子
  说好了,石冲和徐春一起去西安。出发的前一天,我们集中到一块儿开了个短会,主要是通报一下分组情况,强调一下安全和纪律。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有好几个想混进来。工会主席以定了车票为由坚决请走了他们。我们单位已经两年没有出去旅游,换了新领导就是不一样。不过新领导说得也很清楚,这一回不去的人不可能得到补偿,拿发票来也报不了。所以出去的人显得心情特别好,好得像是每个人都捡到了一块金币。
  徐春左看右看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石冲。他们一起去西安,他们将住在一起,他们将离开大部队单独行动。石冲一毕业就分配在西安。石冲在西安一呆就是五年,直到前年,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石冲才调回南京,石冲的女友还一直送到南京。去年元旦,石冲结婚了,新娘很漂亮。石冲的女友都很漂亮。婚后,石冲的女人并没有减少,越发映衬得石冲趾高气扬,妻子光彩照人。然而石冲的新娘并不是西安女友。
  “在西安,我的女友大概有十来个,兄弟,你说我该娶哪一个呢,”石冲痛苦状地按着徐春的双肩,“娶哪一个都会得罪另外的几个,倒不如——”石冲没有说下去,而是做了一个砍劈的动作。
  “没关系的,你不要担心她们,你也不要担心我,”望着徐春一脸的惊愕,石冲安慰道,“我对得起她们的!”
  你真的对得起她们吗?你他妈的连看也不愿意去看她们了。对于这个他最要好的同事,徐春既有天然的亲近,又排斥他的许多做派。可就是有那么多的女人喜欢石冲,好像石冲全身上下涂 满了蜂蜜,她们任由石冲辣手摧花,她们为他流了数不尽的眼泪,陪了无数小心。徐春知道自己的排斥当中,蕴含有对石冲的嫉妒或者羡慕。的确,论模样徐春比石冲更周正,论能力徐春比石冲更干练,论人品石冲更是无法与徐春相比,而石冲是个喜欢把自己弄得乱成一锅粥的男人,他先是把自己弄乱,然后烦躁,醉酒,绝望,甚至哭泣。酒醒之后,石冲马上又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而忏悔,醒酒之后的石冲身边,总是有一个漂亮女人。除了身边的漂亮女人,石冲周围的一切都是乱糟糟的,在乌烟瘴气的环境里,石冲坐在地板上,上半身则蜷在女人的怀里。他的嗓音听起来像疲倦的狮子,他把眼泪或者鼻涕涂在她们的衣服上,他把臭醺醺的嘴巴贴到她们的脸上胸脯上,而她们对他百依百顺,眼睛闭上了,身体像波浪一样起伏。
  赴西安参观学习人员的名单当中,我们和徐春都没有看到石冲的名字,一连几天都没有看到石冲的踪影。打手机,也没人接。徐春彻底绝望了。石冲婚后,徐春很少和他联系,也很少去他的家。要不是石冲喊,徐春根本没有去西安的念头。石冲一喊,徐春就动了心。可是这小子躲起来了。这小子知道无法解释。有什么必要呢。结了婚和不结婚就是不一样嘛。徐春能够理解,尽管他还没有结婚,也没有明确的女朋友。这倒不是说徐春没有女朋友,而是他和她们联系甚少。徐春对女人缺乏信心。对婚姻更是没有指望。徐春的身体是灰色的,徐春的生活是灰色的,徐春阳台上的天空也是灰色的。徐春喜欢灰色,徐春就这样灰色地渐渐迈向中年。尽管徐春头发乌黑,而年轻的石冲已经开始秃顶,徐春还是感到青春的是石冲,衰老的是自己。这次裹挟在大队人马里去西安,徐春更是坚信了这一点:他孤独,他灰色,连石冲都不可信任了。
  上了火车,徐春把本组的三个女同志安顿好,才坐下来松了口气。他是小组长。我们这个小组加上他四个人。他不想当这个召唤人的组长,可是推脱不掉。徐春也知道推脱不掉,但还是假意推脱了一番,组里的两个中年女人就盯着他,一个绽开笑容,一个可怜巴巴的,而那个冰雪美人则看也不看,只顾埋头掰弄手指。徐春赶紧应承下来。还好人少。反正另外也没有什么事。他打定主意,对于两个中年女人,他将有求必应,而要是冰雪美人找他,那就另当别论了。他可以懒洋洋地推脱,也可以干脆就给她一个冷屁股。
  坐的是硬卧。火车开动不久,徐春就站起来,在过道里走来走去的。徐春和冰雪美人上下铺,他们肩并肩地坐着。徐春内心感激大家,又觉得我们给他出了难题,或者说是要他的难堪。随着火车的启动加速,徐春不断地碰撞到身边的冰雪美人。尽管这种碰撞是轻微的,不易觉察的,有意无意的,徐春还是感到不安,难为情。但他不能因此道歉,那就小题大做了。冰雪美人呢,则像钢板一块,毫无反应。也许她在窃笑,她看穿了徐春的心怀鬼胎,徐春轻微的摩擦不过是小心的试探y对冰雪美人的猜测让徐春感到悲愤,当他站起来的时候,还向冰雪美人看了一眼。后者并没有回应,眼睑始终低垂,就像闺房里拉紧的窗帘。
  幸好这时手机响了。不见踪影的石冲发来了短消息。石冲给了徐春两个电话号码。他让他到西安后就去找她们玩玩,要是他寂寞无聊的话。至于他自己为什么突然变故,则只字不提。“一言难尽,回头再说!”
  重新回到座位的徐春仿佛换了个人。他和同组的另外两个女人聊起天来。我们这个团队包了一个车厢。他是可以不和冰雪美人说话的。他们原来并不认识,他们不在一个 部门。我们这个单位有二三百号人。他只是听说过她。她也是单身,也没听说过她有什么绯闻。他对她的了解也就这么多,也可以说他对她一无所知。其实我们中间大多数人都不认识,不知道。外出旅游就有这个好处,我们会发现经常在车上在路上在门口碰到的人原来是一起的呀!冰雪美人是个不易亲近的人,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而中年女人就不同了,她们总是嘀嘀咕咕,喋喋不休的,嗑着瓜子儿,也嗑着家常。她们给徐春扔过来一包,徐春不吃,又友好地扔回去。其实他对她们同样不熟悉,但是她们对他的友好,让他觉得不说点什么是不行的。他问她们出来之后家里怎么安排的,他问她们上班时都做些什么累不累,他问她们到西安之后有什么打算。她们都一一作了回答。原来她们两个也不相识,是外出参观让她们相识了,走到一起来了。她们很乐意地回答徐春,尽管一个犹疑,一个敏捷,她们都夸他人好。连徐春自己也觉得自己的亲和了,只是当他看到头顶上的美人冷若冰霜不屑一顾时,才讪讪地住了口。徐春和她们做了个手势,表示美人在睡觉,他请求她们原谅他的停顿,接着他便安静下来。安静之后,徐春便想,如果他和她搭话,她们会说些什么呢。
  在徐春有限的恋爱生活中,也曾经有过他中意的女人。女人在郊外,徐春在城里。每到周末,徐春就坐着公交车去郊外,也有的时候女人到城里来,但主要是徐春去,除了女人要到城里来购物。徐春也愿意自己去。倒不是说男人应该主动些,而是他觉得这样的恋爱才是恋爱,秘密的,掩人耳目,为自己所独享的。去郊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到郊外去!多么诗意又多么浪漫呀。那是一段极为幸福的时光,每次回到城里,徐春都感到自己脱过胎换过骨了。郊外的生活能够让徐春从容应付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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