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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针眼-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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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在的,他也没有多大的难题了。这么一个孤岛,离大陆有好几英里,岛上只有四个人——藏身在这样的地方真是万无一失。现在,他要想离开英国,就像跨过小孩子的围栏一样轻而易举。回头想想自己的经历和杀死的那些人——五个地方军成员、火车上约克郡那小子,德国反间谍机关的情报员,他感到此刻的处境已稳如泰山了。 
  一个老头子,一个残疾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娃娃……干掉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露西躺在床上,也同样醒着。她在听着动静,动静还真不少。天气本身就是一支管弦乐队:屋顶上雨点的鼓声,屋檐上大风劲吹的笛声,海滩上海浪搏击的轰咚的舞步声。连这幢老房子里各种接头的地方也因为与风暴搏斗而在嘎吱嘎吱地呻吟。房间里响声更多:戴维的呼吸声缓慢而有规律,当服下两倍剂量的安眠药时,他睡得很沉,呼吸声很响,但从来不发出鼾声。小乔挺舒服地睡在那边墙旁的折叠床上,他的呼吸声快而短。 
  露西想:这些响声使我不能入眠;紧接着的念头是——我是在把谁当成傻瓜?她睡不着,原因在亨利:亨利看到过她裸体的身子;给她拇指上绷带时轻柔地摸过她的手;他现在躺在隔壁的房间里,或许睡得很沉吧。 
  关于他自己的情况,他没有向她说什么,只知道他没有结婚。她不知道他出生在哪儿——听他的口音也很难得到什么线索。他甚至连以什么为生都没有提到,尽管她以为他一定是个什么专业人员,可能是牙科医生,或者是个军人。作为一个律师,他并不那么迟钝;作为一名记者,他又机警过分;医生对自己职业的保密从来不会超过五分钟;要说他是个出庭律师,他并不那么富有;要说他是个演员,他又显得拘谨有余。因此,她断定他是个军人。 
  她不清楚:他一个人生活吗?要么与他母亲在一起?或是与一个女人生活?他不钓鱼时穿什么衣服呢?他有汽车吗?对,他会有的,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汽车。他开车也许开得很快。 
  她的思绪又回到戴维那辆双座的车子上。她赶紧闭上眼睛,死死闭上,免得想到那可怕的噩梦。想想别的吧,真该想想别的东西。 
  她又想到了亨利。她发现——并承认——这样的事实:她想与他做爱。 
  那只是一种愿望,在她看来,这种愿望折磨男人而不是女人。一个女人碰到一个男人,可能很快会发现他很俊美,想更了解他,甚至可能与他相爱;但是她并没有立刻产生那种肉体的欲望,不会的,除非她……处于非正常状态。 
  她心想,这有点儿可笑,她要与之做爱的是她的丈夫,而不是随便入门的第一个男人。她对自己说:她还不是那种人。 
  但无论怎么样,随便想一想也很惬意。戴维和小乔都睡得正酣。她如果下了床,不会受到任何阻拦,越过楼梯平台,到他房间,上床待在他身边…… 
  阻挡她的行为的没有别的,只有品性。她受过良好的教育,生在体面的家庭。 
  如果真的要发生那种事,她宁可选择像亨利那样的人。他一定很和善,很文雅,很会体贴人。他不会因为她像一个马路女郎那样主动而看不起她。 
  她在床上翻转了身子,笑自己有点傻。他是不是看得起她,她怎么可能知道呢?她认识他仅仅才一天,而这一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但是,让他再看一看自己也挺好。先前他对她说些赞美的话也挺有意思的。 
  她动了一下腿,一股暖流传遍了她的全身,她叹了口气。这实在是毫无道理,该睡觉了。今天晚上不可能与亨利,也不可能同其他任何人做爱。 
  然而,她带着那种想法下了床,往门口走去。 
  费伯听到楼梯口的脚步声,本能地警觉起来。 
  他立即驱走了盘踞在他脑中的那些无聊的杂念。他双脚轻轻落在地板上,从被子里溜出来,一声不响走到房间那一头,站在窗户边的阴暗角落里,右手握住匕首。 
  开门的响声,人室者的脚步声,关门的声音,他全都听到了。这时候,他开始沉思,而不立即做出反应。来人如果要谋害他,那得让门开着,以便迅速逃跑。他有千百条理由相信:想谋杀他的人不可能在这儿找到他。 
  他把这个想法抛在一边——他已经九死一生地活了下来。风声稍停了片刻,他听到轻微的呼吸声和气喘声,都来自他的床边。他已清楚地看到入室者的确切位置。他向前移动。 
  他把她按在床上,脸朝下,匕首对着她的咽喉,这才发现入室者是个女人,一刹那间便认出来是她。他把她松开,伸手扭开床边小桌上的电灯。 
  在微弱的灯光下,她的脸惨白。 
  他藏起了匕首,免得让她看见。 
  “对不起,我……我还以为是个夜盗呢。”费伯说。他知道说起来一定很可笑。 
  “请问,夜盗会从哪儿来?”她的脸上恢复了红晕。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旧款法兰绒睡衣,眼睛大大地睁着。“你简直美极了。”费伯轻轻地说。她闭上了眼睛。 
  他们疯狂地开始了做爱…… 
  露西没有一点罪恶感,仅仅是满足。她觉得自己一生都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她还看见他身上有伤疤…… 
  天亮两个小时以后,她离开了他的身体。隔壁房间里传来了响声,她似乎突然想了起来:这房子里有她的丈夫,还有她的儿子。费伯本来想对她说,她丈夫知道了,或者有什么想法,他和她丝毫用不着担心;但是他并没有说出来,而让她走。她再次吻了他,吻得情意缠绵。然后她站起身,把身上的睡衣皱了的地方平整了一番,出了门。 
  他一往深情地目送着她,心里思忖:她真不错。他仰卧在床,两眼盯着天花板。她很幼稚,很单纯,但不管怎么说,她很温存,很棒,说不定他会爱上她呢。 
  他起了床,从床底下取出了胶卷和匕首。他不知是否还要把这些东西放在身上,因为白天说不定还会同她做爱……他决定把匕首佩在身上——不佩匕首就好像身上没有穿衣似的。把胶卷放到别的地方去吧。他把胶卷放在衣柜顶端的抽屉里,用证件和钱包掩盖在上面。他非常清楚,他已经违犯了原则。但是,他肯定这是他最后一次执行任务,自己有权利享受一下女人。再说,她或她丈夫不大可能看到照片,就算他们看到了也没什么关系,他们又能有什么作为? 
  他躺倒了又爬起来。多年来的训练绝对不允许他冒这样的危险。他把胶卷和证件放到了上衣口袋里。现在他心情好了些,可以更放心地松弛一下了。 
  他听到了孩子的吵闹声,露西下楼的脚步声和戴维轮椅的拖曳声。他该去和他们一家人一起吃早饭。这没什么。此刻,他怎么也不想睡觉了。 
  他站在窗前,大雨如注,天气依然恶劣。后来他听到了浴室开门的响声。他戴上了浴帽,进了浴室修面。他使用了戴维的刀片,事先并没有征得主人的同意。 
  现在这似乎已经无所谓了。 

  
  
第二十四章



  欧文·隆美尔早就知道:他和海因茨·古德里安①之间要发生争执是不可避免的。 
   
  ①海因茨·古德里安(Guderian,Heinz,1888…1954):德国将军,坦克专家。1938年受命指挥德国机械化部队。1941年苏军反攻,他率军撤退,希特勒将他免职。1943年重任装甲军总监。1944年发生谋杀希特勒事件以后,他任代理参谋总长。 

  隆美尔憎恨那些普鲁士贵族军官,古德里安正是那种军官的典型。他们相识已有一段时日,早先都指挥过哥斯拉尔猎鸥营,后来又相逢在波兰战役。隆美尔离开非洲时,知道战役已经失利,就推荐古德里安接替他的指挥。但是他的计划没有成功,推荐当即遭到了否决,因为那时的古德里安已失去了希特勒的欢心。 
  隆美尔认为,这种将军坐在大酒吧里喝酒也会把丝绸手绢放在膝盖上,免得裤子的折缝受损。他能当上军官是因为他父亲当过军官,祖父是个富翁。隆美尔是中学教师的儿子,他只用了四年时间从中校晋升为陆军元帅。他不属于军事特权阶级,对军事特权阶级也不以为然。 
  此刻他两眼正盯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将军,只见他在呷着从法国罗思柴尔德家族掠夺来的白兰地。隆美尔的指挥部设在法国北部的拉罗什居易昂。古德里安和他的密友冯·格尔将军来这儿是要告诉他该如何部署他的部队。隆美尔对这一类造访的态度是从失去耐心一直发展到大发雷霆。在他看来,参谋总部来这儿应该提供可靠的情报,提供常规的军事补给。可是他从自己在非洲的作战经历来看,他们在这两方面都不够格。 
  古德里安修着整齐的浅色小胡须,眼角眉梢间露出深深的皱纹,给人的感觉是好像始终挂着微笑。他身材高大,相貌英俊,这不能让身材矮小、样子难看而又秃顶的人感到亲切(隆美尔以为自己是那样的人)。他显得很轻松。战争到了这个阶段,凡感到轻松的德国将领都肯定是傻瓜。他们刚刚吃完了一顿无可挑剔的午餐,吃的是小牛肉,喝的是南方的酒。 
  隆美尔看着窗外,只见雨水吧嗒吧嗒地从欧椴树上滴落在院子里。他在等待古德里安先说话。这位将军终于开了口,他显然一直在思考如何以最好的方式陈述自己的观点。他想好了,决定从侧面谈起。 
  他说:“英国第九集团军、第十集团军正和土耳其部队在土耳其向希腊边境集结;在南斯拉夫,其游击部队也在集结;在阿尔及利亚的法国军队正准备入侵里维埃拉;俄国部队似乎要采取两栖作战,入侵瑞典;在意大利,盟军准备进军罗马。另外,还有一些小规模的动作——在克里特,一位将军遭到绑架;里昂那里一位情报官员被暗杀;在罗德斯,一座雷达站遭到袭击;雅典那里,一架飞机因油砂被蓄意磨损而坠毁;萨格瓦格那里遭到南非突击队的袭击;塞纳河布伦港一家氧气厂发生了爆炸;阿登那里出现了一列火车越轨事件;布森的一个油库失火……类似的情况还可以列举一些。形势很清楚,我们占领的地区,破坏和叛乱活动有增无减。我国边境一带,敌人入侵的准备工作比比皆是。谁都不会怀疑:今年夏天,盟军将会发动大规模的攻势。我们同样相信:过去的那些小规模的动作,其目的是混淆我们的视听,使我们摸不清发动进攻的地点究竟在哪里。” 
  将军稍停片刻。这一番课堂式的说教,隆美尔听了非常恼火。他乘机插了话:“正因为是这样的局面,我们要有个参谋长,分析这些情况,对敌人的活动做出估价,然后订出未来的行动计划。” 
  古德里安笑了笑,态度宽容地说:“我们还必须了解,这一类臆测有其局限性。我相信,敌人从什么地方发动攻势,你有自己的看法。各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在战略上,我们一定要把可能是错误的猜测也纳入统筹考虑之中。” 
  隆美尔现在总算明白这位将军兜圈子说了半天究竟是什么目的。他想在对方做出结论之前大声表示自己不同的看法,但还是竭力控制住了。 
  “你手下有四个装甲师,”古德里安接着说,“亚眠那里是2师,鲁昂那里有116师,康城有21师,党卫军2师在图卢兹。冯·格尔将军已经向你提出了建议:这些部队的集结地点应当远离海岸线,而且要集结在一起,以准备在任何地方进行快速反击。这的确是最高统帅部的一个战略原则。然而,你不仅否定了冯·格尔的建议,而且实际上也已经调动了21师,部署在大西洋海岸——” 
  “不仅如此,另外三个师也要尽快部署到海岸线,”隆美尔大叫起来,“你们这些人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过来?‘盟军控制空中局势’,他们一旦入侵,再大规模地调动装甲部队谈何容易。所谓运动战也不可能。到时候盟军在海岸登陆,你那些宝贝装甲部队还在巴黎,那他们就永远待在巴黎好了——让皇家空军卡在那儿,一直等到盟军部队进军圣·米歇尔大街。我了解他们——他们就那样对付过我,而且对付了两次。”隆美尔喘了口气,接着说,“要装甲部队集结起来作为机动力量等于使他们陷入无用之地。他们无法反击。对敌人入侵的回击必须在海滩上进行,因为那正是敌人战斗力最弱的时候,也正是我们将其赶回大海的时候。” 
  在谈到自己的战略防御时,隆美尔心平气和一些。他说:“我已经设计了水下障碍,加强了‘大西洋天然屏障’,部署了雷区,在后方防线上,凡有可能降落飞机的草坪上都打了桩。不在训练时,部队全部用来构筑防御工事。 
  “我的装甲师一定要调到海岸线一带;最高统帅部的后备部队应该在法国重新部署;东线的党卫军第九师、第十师应该调回来。整个战略部署应该是:阻止盟军在海滩建立滩头堡,因为他们一旦有了那样的阵地,这次作战就失利了……也许,整个战争也就完了。” 
  古德里安身子前倾,眯着眼睛,带着令人恼怒的笑意说:“照你的意思,从挪威的特罗姆瑟,到伊比利亚半岛,再到罗马,这整个欧洲海岸线都要部署部队进行防御,那么多部队从哪儿来?” 
  “这样的问题早在1938年就该提出来才是。”隆美尔喃喃地说。 
  隆美尔一向不问政治,人人皆知,他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大家都感到吃惊,一时间出现了难堪的寂静。 
  冯·格尔打破了紧张气氛,“元帅,照你的看法,敌人会从什么地方发动攻势?” 
  隆美尔一直在等待这样的问题摆到桌面上。他说:“直到前不久,我还相信这样的说法:即进攻地点是在加来海峡。但是,上次和元首在一起议论时,他认为是诺曼底。他的看法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他的直觉,对论证的精确分析,都使我难以忘怀。因此,我认为装甲部队应该部署在诺曼底海岸沿线,在索姆河口那里可能要安排一个师——而且要由其它部队负责对他们支援。” 
  古德里安连连摇头,说:“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这样风险太大。” 
  降美尔威胁着说:“这场争论我准备报告给希特勒。” 
  “你也只好那么办了,”古德里安说,“因为我并不赞同你的计划,除非——” 
  “什么?”隆美尔不胜惊讶,这位将军的立场可能很成问题。 
  古德里安身子稍稍动了动,对于像隆美尔这样死硬派对手,他实在不肯做出让步。“你大概也知道:元首正期待一位卓有成效的特工从英国来的情报。” 
  “记得,”隆美尔点点头,“是‘针’。” 
  “对。已经向他布置了任务,要他了解巴顿指挥的美国第一集团军在英格兰东部的实力。如果他了解到——我肯定他会的——那支集团军阵容强大,战斗力很强,并且准备行动,那么,我将继续反对你的部署计划。不过,如果他发现美国第一集团军仅仅是个骗局,实际上是小部队佯装成入侵部队,那我就得承认,你的论点是正确的,你就部署你的装甲部队。我这是个折衷的意见,你是否同意?” 
  隆美尔把大脑袋点了点,表示同意,还说:“那么谁是谁非就取决于‘针’了。” 

  
  
第二十五章



  露西突然间感觉到,这幢小屋小得可怕。她此刻正忙着早上的家务事——给炉子生火、煮麦片粥、整理房间、替小乔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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