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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梼杌萃编-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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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授室的时候,只因光景穷无人物色,只好朝雉徒歌而已。这回考了个一等第二,登时补了凛就有人来做媒,说的又是一位富翁的女儿。
  这位富翁姓周名敬修,是个做花布生意的。家里约有数万家资,老夫妇两个年过半百,膝下一儿一女。儿子得的迟才八九岁,女儿已经二十四岁了。这样富厚人家的女儿如何搁到这么大还未出阁呢?原来其中有个缘故。这位姑娘名叫似珍,虽是生意人家的女儿,却生得十分灵慧,若是教以诗书,何尝不可成名成为进土。争奈,这用家是向来崇信“女了无才便是德”这句话的。周敬修又不通文墨,哪里肯延师教这女儿读书。
  然而,天生慧质人不能搞,到了十岁左右,听见亲戚邻居的妇女们说些故事,唱些小曲,他一听便会。一会便解于那缠绵徘怨的小曲,更能体会出他言外之意,也要算个灵心蕙性的女子。
  到了十六七岁,生得面如满月,又会修饰,虽是家常妆束,亦自楚楚动人。这年夏天天气甚热,到晚更甚。这周敬修是个经纪中人,早上一早就起身料理店务,到晚就倦不过,二更总要安眠的。这姑娘深闺年事,逸则生烦,到这将近标梅的年纪,就是夏天夜短也还嫌他更长。这天晚上周敬修老夫妇两个都睡了,用的于老妈子看见无事,也到他房里去歇着。这位周似珍姑娘,他嫌牀上热,一个人躺在天井里竹牀上假寐,到了三更过后,坐起来看着那皓月将圆、银河欲泻,正在出神,忽见一个人影打后楼院子里走出来,经过这院子里旁边的廊檐底下,要向前边柜房里去,吓了一跳。再看那人似乎不是个凶恶的模样,他就低低的问了一声:“是那个?”只见那人也吃了一惊,定睛一看,见是姑娘一个人,就托托胆子放大了走了过来,说道:“是我!”周姑娘再细看这人,也只有十五六岁光景,生得齿白唇红,一张小鹅蛋脸儿,眉峰耸秀,眼角含情,头上梳了一条光溜溜软松松的鞭子,身上穿一件白夏布透风对襟的小衫,下身穿一条虾青官纱散裤管的裤子,手里拿一托杭州细编的薄扇,颊上微红似羞似喜。原来是那学徒的白骄仪白小官。
  姑娘见是他不由的心里跳了一跳,低低问道:“后楼是郑先生的住房,你深更半夜的在他那里做甚么?”白小官道:“不过玩玩罢了。”周姑娘道:“做甚么玩,会玩到这会子,我看他郑爱南也不是个甚么老实东西,怪道我常常看见他买些吃的用的东西与你,你这回子收拾的这么干干净净俊俏俏的躲在他房里,半夜才跑出来,你两个人在里头还有甚么好事可干,亏得你也是个男儿家,怎么这样不要脸的。”那白小官听说,脸上更红了一红,低声说道:“姑娘你说到哪里去了,叫人家怎么好意思。”周姑娘说道:“你晓得不好意思,不会不要做,你不做我也不说,我也不来管你们这些事,我只明儿把我今天晚上看见的情形,细细的告诉我爹爹,让我爹爹慢慢的问你们两个人。”这白小官一听着了慌,就在姑娘膝前跪了下来,好姑娘恩姑娘,不住口的央告。这周姑娘也不由的脸上一红,说声:“你快起来,倘然被人家看见,算甚么样儿。”这白小官见姑娘没甚恶意,才定了起祸之心,又起了不良之念,就将两手搭在姑娘膝上,嘴里央求手底揉擦。这局姑娘少不得拿手来推他的手,那晓得这白小官的一双尖手,生成的又绵又滑,真是《诗经》上所说的“手如柔美”,这周姑娘握到手里怎能不动心。心里一动,那眉眼之间自有一种描摩不出的春情冶态。那白小官本是一个柔媚的男儿,那有看不出来的呢。赶着姑娘两手来推,拉着姑娘的手就势站起来,往姑娘身上一扑,学那西人相见的规矩,行了一个接唇大礼。依白小官的意思,就要在这竹牀上演一出会真记的酬简。倒是周姑娘不肯,说这星月之下怎好如此呢?撇开手望房里就跑,那白小官就像那游龙戏凤的正德皇帝追了进去,到了房里周姑娘就叫他把房门关上。他二人究竟在里头做些甚么?白小官甚么时候才出来?做书的没有跟着过去,也就叙说不出。
  隔了年饰,那晓得这位周姑娘忽就得了一病,终日呕吐,时刻酣睡,四肢无力,茶饭到口就厌。有时想吃两样时新的菜蔬水果之类,好容易弄得来,吃了几回又不吃了。周敬修老夫妇两个对心爱的女儿十分着急,请了几个先生来看也说不出甚么病源。有的说是受凉停经的,有的说是血气热缩的,有的说是脾胃受寒的。幸亏开的方子都是些八面风的药,吃下去虽然没有见效,却也没有出旁的岔子。又过了三两个月,这姑娘呕吐的毛病也就渐渐的好了,却又变了一个怪症,肚腹胀大腰粗腿肿。周老头儿甚是焦闷,倒是周老太婆稍微懂得点医道,没人的时候伸手要在他女儿的肚子上摸摸。周姑娘害羞,平方百计的躲着不肯让摸。周老太婆说是娘女两个有甚么要紧,定见逼着要摸。周姑娘没法只好掩着脸让他娘摸了一摸,这一摸才晓得这个病真是厉害。这姑娘肚子里竟是躲的一个妖怪,还会动呢。周老太婆一惊非小,连忙追问他女儿得病的根由。周姑娘满脸羞惭,因为病根已经被娘摸着,又倚仗着凭日为父母钟爱,只得撒娇撒痴的把怎样上了白小官的当,得了这病的缘故吞吞吐吐的约略告诉了他娘。周老太婆一听气的甚么似的,就在他女儿脸上打了两个巴掌,骂了两句不要脸的婊子。羞的这姑娘羞得哭了,顺手拿把剪子就要望喉咙里戳。周老太婆着了慌,赶紧夺了下来,也不敢再抱怨他女儿,反将好言安慰,并说既已做下这事,现已没法。你爹爹跟前是终久瞒不了的,我替你想法子罢,你可不准寻死觅活的,闹的大家知道。这姑娘也就借此收常到了晚上,周老太婆把女儿的病源委婉曲折的告诉了周敬修,口口声声都说是白小官不好,害了他的女儿。
  又说女儿已经要寻死了,你可不准再难为她,送了他的命,那我可是不依的。周敬修听了这话,如何不气。但是女儿家做了这种事体,把他打骂狠了只有寻死的一条路。他若寻死了,这老太婆必定要闹个不肯开交,那是怎么好呢?况且也无益。要同白小官算账,他又是个孤身人没有家业的,算不出个道理来,徒然弄的通国皆知,心里仔细一想只好叹了一口气,忍耐不言。
  到底是阅历多年有含养的人不肯乱来的。第二天周老太婆把向他老子说的话同他老子的情形密密的告诉他女儿,这周姑娘才得一块石头落了地。依这周姑娘的意思,就想把这白小官招在家里,其实倒也是一牀锦被。争奈,这周老头儿夫妇两个嫌这白小官家道寒微,怕被亲邻耻笑,不肯把这已破的明珠轻掷。
  反借事把这白小官撵掉,又密密的找了些好药把这姑娘肚子里的怪病医好。老夫妇两个做的却甚秘密,以为外人一些不知。
  不料这种事体最易传扬出去,无风尚要生浪,况是真藏实证的事。不多见时,亲戚邻友早已都知,只不好意思当面说笑。他老夫妇两个所以屡次托人做媒,晓得些的人家不是说八字不合。
  就是说斋方非偶,以致耽误到二十四岁。
  这回媒人替贾端甫提亲,贾端甫也是个本城的秀才,这些事那有一些不知的道理。只因自己一想,是个上无片瓦,下无立锥的寒儒,现在又失了饭,莫讲没人肯拿女儿给我,就有人肯拿女儿给我,我又拿甚么来养活呢?难得这么一位富翁文人可以招赘上门,不但目前免了孤单,日后也还有个倚靠。而且那个白小官听说已不知流落何处,这事有无也还没有甚么实在的凭据,怎好因旁人蜚语误了这美满良缘,想定主意也就欣然应允。那周敬修见他是个新补的廪生,觉得面子也还好看,倒也不计较他的光景寒微。这贾端甫就拿那替人代枪得的谢仪三百元,打了一头的包金压发荷花、别子一对、点翠环子一副、煮金手镯两个、戒指做了一套、宁绸的披风棉袄一条、大红湖绉裙子还有些小袄裤之类送了过去,算是过礼。那边也回敬了一套抱褂靴帽。贾端甫又自己买了一项新小帽子、一双新缎靴子、一件新棉袄、一件玉湖绉棉袍子、一件金酱宁绸军机马褂、一双茶青湖绉棉套裤、一件蓝宁绸背心,也要算是焕然一新。
  就在九月里挑了一个日子,招赘到周家门上。这天周老头请了几个读书进学的亲友子弟,陪着新郎拜堂见礼坐牀撒帐。以后这几位陪新郎的就邀着新郎到府上坐席,大家你一杯我一杯的轮流着劝酒,散席之后,拥着新郎到新房里来闹房。逼着新郎同新娘对吃两碗酒,新娘的两碗是在嘴面前抿了一抿由两个伴婆代吃了,新郎的两碗却是不准代,大家看着他干了方才肯散。
  贾端甫酒量本不过好,到这光景竟有八九分的酒意,众客散后,伴婆伏侍新郎新娘卸了大妆,关了房门出去。这时候洞房深掩,画烛高烧,贾端甫看了这位新娘子,一表人才,风流富艳,当此酒醉花迷,也就如身入广寒宫里遇着了奔月嫦娥。但求亲捣元霜无暇问他的曾偷灵首了。那位新娘也还遮遮掩掩,伸伸缩编的做出许多难禁难推的态度,究竟是否原壁无瑕,贾端甫既不甚考究,做书的更无从悬瑞,从此贾端甫在这温柔乡里,靠着泰山、伴着矫妻也十分安乐。更喜得是时来运来,到了第二年就生了一位千金,取名静如。
  这年正逢科场,丈人帮了盘川,到南京应考,考费不多,不敢久住,出了场就搭了轮船回到家里,到了十月里发榜。这天他翁婿母女四人正在盼望,直到夜里天快亮的时候,忽听见一棒锣声,接着就听得那敲得震天的响。他丈人连忙披衣起来,心中又惊又喜,那贾端甫同那周似珍姑娘也都起来。开门一看,果是报子来了,心中不欢喜。当时他丈人周敬修开发了报子的喜钱,在菩萨祖宗面前点了香烛,领着女婿磕了。天亮以后就有许多的亲友前来道喜,不但他丈人面上光彩非凡,就是这位周似珍姑娘,平日亲戚中晓得他那件事体,本不大瞧得起他,现在看见他的姑爷中了举,指日就是位诰命太太,那些姑姨妹妹、远亲近邻也就不由的同他亲热起来。可见,人生只要富贵,有时一长可盖百短。成败论人贤者不免,何况这些妇女们呢?
  忙了几天周敬修预备了盘川,叫他女婿贾端甫约了他那新科同年达友仁号怡轩,一同动身到芦经港搭了船,不多一会功夫就到了江阴。上岸到学台衙门去填了亲供,玩了两日,又同上轮船到南京去拜老师。刻朱卷打托势,住在状元境一家客栈里头。
  这南京是六朝金粉胜地,十二朱楼虽成陈迹,然中兴以后,曾文正公当那戎马倥偬之际,力持大体,首复旧观,使那荒凉禾黍之场,一易而成内藉莺花之地。后来,薛慰农先生又为之提倡风雅,鼓吹声华,也就不减于《板桥杂记》所载的顿老琵琶五京颜色。当那夏秋之交,红袖凭轩,画船近岸,记得有一位先生做的竹枝词有两句道:“郎君来时你太早,晚风齐倚玉栏杆。”真是描写得神。就是这严冬的时候,暖阁红炉也不殊那党家的销金帐里,这两位孝廉应酬了几天,空了下来皆想领略领略这秦淮的风景,而且这状元境离钩鱼巷又不远。贾端甫还未启口,这达怡轩是个旷达不羁的人,就先开口相邀。贾端甫想:我如今是个新科举人,与从前教书的时候寒酸气不同,大约到窑子里去,他们也应该巴结巴结。就一口应承。
  两人装束齐整,把人家送来的贺敬折了两对,各人揣在身边,一同前去到了六八子家。偏偏这贾端甫却赏识了一位最红的姑娘,名字叫做双铃的。达怡轩也赏识一个叫月红的。那本家及房里奶奶看没熟人领着来,又摸不着这两人的底细,虽不敢十分冷落,也不敢十分兜搭。两人坐了工会,先是双铃有人叫局,随后月红也有人来叫,两人只得站起身来要走。开销了两块钱。那房里奶奶淡淡的留了一句,也就让他们去了。
  两人回到寓中闲话一会各自就寝。贾端甫细想,这双铃态度风骚神情淫荡,真不愧绰号叫做“活鲫鱼”,比那通州的小银珠要高得多。今儿初见无怪他不甚彩理,明天我去摆抬酒,大约总可亲热亲热。好在是人家送来的贺仪,就花掉些也还不心疼。起了这个念头,第二天一早就同达怡轩说了,因为人少又约了一位同寓的候补佐亲老爷冯吟舟、隔壁书铺掌框的师父,还有前一回考寓的房东也是个读书人,叫安小斋,约定晚上七点钟,在六人子家双铃房里吃酒,这几位自然是都愿意的。贾端甫又同冯吟舟谈了一阵,问了问吃酒的规矩,同吃酒以后一切的规矩。
  饭后两点钟,贾端甫就邀着达怡轩、冯吟舟同到六八子家打个茶围。到了双铃房里,双铃才起来,正在靠河窗口桌子面前坐着要梳头,看见他们三人进来,笑着招呼大家坐了。泡了茶,贾端甫就向房里高奶奶交代了一个六大、六小,六点钟来吃,高奶奶出去吩咐了一声,月红头上插着两枝桃簪也过来,应酬了两句,又说:“达老爷到我房里去坐坐。”达怡轩口里答应却未起身。月红也就回房自去梳头。
  这时候天色尚早,嫖客未上市,所以甚觉清闲,三个人倒很坐了一会儿,双铃梳着头无甚事,同着高奶奶也很同他们说笑了一阵。达怡轩说:“我们出去走走罢?”高奶奶说了一声“晚上早些来”,双铃的头还未梳完,望着贾端甫笑了一笑说:“我不送你了。”月红也走出来招呼。
  三人出门匆匆而去,冯吟舟走到路上说道:“在这双铃姑娘房里能坐到这半天,双铃又肯这样的招呼,端翁的面子真算是足极了。”贾端甫。心中也自暗暗的得意,觉得比昨天有趣了些。
  三人回到寓中,坐了一会,又有人家送贺仪来。贾端甫、达怡轩忙着写了诗帖交与来人,到了五点多钟的光景,贾端甫就同了达怡轩、冯吟舟,又顺便邀了隔壁的习师文一齐,走到六八子家。
  此时双铃房里无人,高奶奶就掀开帘子让他四人进去、一看双铃不房里,说是出局去了,只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敬了瓜子。问他名字说叫小金子,倒也是个小本家。一会儿月红也来见了一个面。正盼着双铃回来,只听见外头打杂的喊了一声:“高奶奶,金大人来了。”这高奶奶连忙跑了出去。贾端甫在帘缝里偷看,只见一位二十多岁圆方脸的少年,头上戴了一顶缎棉小帽,面前钉着一块避邪玺的帽花,脸上架着一个金丝墨晶外国眼镜,身上反穿着一件云狐犴尖的马褂,青灰素缎的皮袍子,甚么统子却看不出,还有一位年纪约在四十左右,穿着也十分富丽,大约也是一位阔人,后头跟着几个跟班走了进来。高奶奶慌忙迎到院子里,说道:“金大人、刘大人,请到对过房里将坐一下罢。”金大人登时站住,脸上放出一种不愿意的神气出来,说道:“怎么?房间里有客么!”高奶奶连忙陪笑道:“是个过路客人,来打茶围,就要走的,好大人先在三宝房里略微坐坐,已叫人催双铃去了。”这金大人似乎还有不悦之色,幸亏同来的那位说道:“蔚翁,我们就在三宝房里坐一坐,让他赶紧就去收拾房间罢。”那三宝也立在对过房间门口,亲自打着帘子喊道:“金大人、刘大人,请到我房里坐一坐罢,双铃妹妹也就回来的。”这金大人却不过情,才勉强走进去。
  高奶奶赶紧进房拿了茶缸子过去,一面又叫打杂的快些到隔壁去,催双铃回来,说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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